长孙道生站在一旁乱着急,早知道这抓周就应该一个个来啊,就知道把这俩崽子一起放上去没好事。

众人吸了口冷气,抓胭脂盒也就算了,还偏偏要抢同一个……这其中各种意味不明。小崽子正争着起劲呢,奶妈过来将他们各自抱走了。

长孙道生寡着一张脸,看看桌子那头的胭脂盒,蹙了蹙眉。

“抓周没有两个孩子一起抓的说法,得一个个来,要不,再抓一次?”崔老太太站一旁温声道。

这句话可算是解了僵局,众人纷纷称是,长孙道生的脸色稍稍好了些。

而此时刘义真同徐红枝站在一旁不知聊些什么,茉莉瞥了一眼,天底下的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啊……对自己孩子的前途竟然漠不关心!

——抓周在这年头可是很重要的事啊!

正想着,就看到奶娘抱着不知道是花生还是核桃的一个小崽子往桌子上一放,那小崽子面对满眼什物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嘿嘿笑了笑,伸手抓了个印章。

这回大家都舒了口气,还好没继续纠缠胭脂盒。印章啊,以后这娃说不定是个当官的料。

于是奶娘满意地将他抱走了,将另一个娃放桌上,那娃往桌上一趴,动也不动,似是想了会儿,自己一翻身,往后滚了。

他这压根儿就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啊,茉莉真心服了。

小小年纪就如此超脱……委实不易。

茉莉眼睁睁看着奶娘将孩子抱走了,内心无比焦急。她忍着想去捏一捏的心……好久了。

就看到红枝从奶娘手里接过一个孩子,小声地说些什么。茉莉心痒痒,便走了过去,与红枝道:“你明天过来上班吧,咱俩不争了还不成么?”

红枝笑了一笑:“你这么容易妥协,委实不易啊,我瞧着非奸即盗。”

茉莉一咬牙,我忍。

“哟,跟着你夫君久了,说话腔调都变了呢。”茉莉这话着实酸了些,连一旁的奶娘都觉得有些倒胃口。

“孩子面前,自然要斯文些。”红枝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炫耀啊,有孩子了不起啊?茉莉继续咬牙忍。

“让我抱一抱呗。”她眨了眨眼睛,谄媚地笑了笑。

红枝一挑眉,又板着脸道:“不准捏!”

“不捏不捏,真的不捏……”茉莉咽了下口水,伸出双手来。

红枝颇有些不信任她,迟疑了会儿,将孩子递给她:“抱完就还给我。”

茉莉连忙将这小崽子抱过来,盯着小娃的眼睛看了看,吧唧一口亲了亲小崽子的脸颊。这一亲,更加爱不释手了,哎唷,真心想拎回去捏一捏揉一揉,茉莉忍不住就腾出一只手来要去捏他的脸。

红枝及时地阻止了这个残害幼苗的举动,把孩子抢了回来。茉莉眼巴巴看着,那情形颇有些好笑。

“哎……”茉莉眼瞧着再捏无望,叹了口气,“借我玩两天好不好?你把他俩带到报社去上班好不好啊?”

红枝斜了她一眼,“你以为我蠢啊?”

茉莉一看诱拐无果,明智地决定放弃了。

“我听说花生和核桃是小名,这俩孩子有大名了么……”

“花生叫长孙观,核桃叫长孙淼。”

“长孙观?”茉莉似是受了惊吓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五九】补个蜜月,不算晚

红枝见她如此反应,好奇问了一句怎么了。茉莉支支吾吾忙说没事,此事便被盖了过去。周岁宴之后红枝开始上班,然还没上几天班就又请了假回去了。

刘义真被停了职,由头也不过是说了几句不大好听的话。

南朝蠢蠢欲动,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义真自然站在不要对南朝动手那一边,结果被有心之人煽了风点了火,便成了没有立场的事。

然刘义真乐得清闲,打算带上红枝和两只小崽子出个远门。

两只小崽子已经会依依呀呀地乱支吾了,刘义真坐在床沿给花生剪指甲,核桃在角落里滚来滚去,过会儿又爬起来,伸出爪子去挠刘义真。花生见状也颇为不安分,委屈地摇着头,拼命要把自己的爪子缩回来。

在一旁收拾包袱的红枝瞥了一眼,狠狠道:“你个小崽子!再乱动就剁了你的手!”

花生见被亲娘嫌弃,嚎啕大哭起来。

“你吓着他了。”刘义真依旧低头小心握着花生的小手,仔仔细细地给他剪着指甲。

“你就惯着吧,看这两只小白眼狼以后怎么吃肉不吐骨头,哼。”红枝将包袱打了个结,忿忿地走到案桌前,斜了花生一眼。就这么一眼,刚刚止住哭的花生又开始哭起来了。

红枝之所以生气,也不单是因为小崽子被剪指甲不安分,关键是最近在断奶期,这俩崽子联合起来搞绝食,非奶不吃。

红枝对这种不知好歹的表现甚是不满,她刚一扭头,核桃又尿裤子了!

徐红枝一咬牙,恶狠狠道:“再尿裤子就把你拎出去晒一晒!”

核桃淡定地滚进床里侧,刘义真这厢刚将花生的指甲剪完,又得默默伸手将核桃从一堆被子中捞了出来。

好在天气渐渐热了,洗个尿布也不算什么事,红枝忍了忍,去柜子里拿了一块干尿布来。

好不容易一切收拾停当,红枝窝在藤椅里喝了口水,问道:“真真,我们什么时候走捏?”

“我同卫伯说过了,明天上午走。”刘义真哄完孩子睡着,掖好被角后又放下床幔。

“能不能不带这对小崽子捏?”红枝眨了眨眼。

“搁家里我不放心。”刘义真在一旁的藤椅刚刚坐下,看到红枝唇角上沾了片茶叶碎末子,便又站起来探过身,帮她抹掉。

红枝虽有些气馁,却依旧不死心:“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会被这两个小崽子搞砸的!”

“奶娘会帮忙看着的,你别太担心了。”刘义真慢慢回。

红枝顿时颇有一种“一失足成千古恨,何必这么早生崽子”的后悔想法,立即拿过一旁的一块干手巾蒙头假死了过去。

刘义真拉她起来:“走了,回去睡觉了。这边奶娘会帮忙看着的。”

红枝不解恨,走到床边,撩开帐子,狠狠地咬了咬牙,总算解了气。刘义真在一旁看着,淡淡笑了笑。

 

第二天红枝起得很晚,颓着一张臭脸默默拎着包袱往外走。一想到小崽子们会来干扰她和真真的二人世界,心里那个恨啊。

奶娘抱着孩子,看看她。她一扭头,一点想要抱孩子的意思都没有。花生张牙舞爪相当兴奋,核桃则一副“这事跟我没关系”的欠揍样。

说起来,孩子刚生下来那段日子,红枝怎么也分不清谁是花生谁是核桃,常常给花生喂好几次奶,把核桃饿一整天。这也直接导致后来核桃对亲娘的愤恨不止一点点。

后来还是崔老太太一语点醒了她:“你丫给孩子穿一样的衣服不是自作孽么!”

于是后来红枝给花生所有的衣服上都绣了“花生”两个字,给核桃的衣服上绣了“核桃”两个字,才总算清楚了些。此事后来被茉莉嘲笑良久,说:“你怎么不给你家孩子挂牌子啊,一人一个,胸前挂着,太拉风了,就跟上班工作证一样。哈哈哈。”

红枝自然白了她一眼。

天空高远,清风拂来,就是有些热。

白云朵朵,路上草丛成簇,大树成荫。红枝坐在车厢外头哼着小曲儿,同赶车师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到了晌午时分,马车停下来,大家各自歇了会儿。她摸进车厢,从包袱里拿了一支短笛出来。

刘义真正坐在树荫下小憩,见她摇摇晃晃走过来,便挪了挪位置。红枝往地上盘腿一坐,挑挑眉道:“相公……”

这称呼太谄媚了,非奸即盗。刘义真就知道没好事,果然,红枝贴过来,眨了眨眼道:“相公……我想学笛子……”

刘义真很是庆幸自己没有在喝水或是进食,笑着摸摸她的脸道,“为了夫人的自尊心考虑,为夫觉得,还是不要学的好。”

红枝自知缺乏基本的艺术细胞,但这也不能阻止她想要文艺的心!

“不行!你不教我就——”她本想说“晚上饶不了你”,后转念一想,还不知道是谁饶不了谁呢,遂只好改口道:“我就去跳河!”

“噢。”刘义真懒懒散散应了一声。

他这是什么态度?!一点为人夫的自觉都没有!红枝深以为,相公不调/教,三天就翻脸做大王。不行,绝对不能姑息。

念至此,红枝一拳就要挥上去了,哪料一个不稳,硬是扑倒了刘义真。

刘义真被她这么一压,微微有些吃痛,却笑着道:“夫人急什么?晚上就能找到客栈的,又何必在这荒郊野外……”

“你你你,太禽兽了!”红枝一脸愤恨,却依旧压着他不起来,看看这张脸,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贴上去恶狠狠地亲了一口,嘴上依旧不饶人,“哼,老子先放过你。”

说罢正要爬起来,却又被刘义真拉了一下,重新跌倒在他身上。

刘义真轻拍拍她后背,微微阖了阖眼睛,缓缓道:“先躺一会儿,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红枝消停了片刻,便又道:“不公平!你睁眼就能看到蓝天白云,我是只能看到黄土青草啊!”

“你想换个位置?”

红枝满头黑线,抽出两只手,正要去捏他的脸泄恨,却又被捉住了。茉莉这个骗子!她竟然说“女人心最难猜啊”!

难猜个毛线啊!明明很好猜啊!刘义真这个混蛋都看到她骨子里了。红枝一气馁,翻身滚了下去,那厢花生又在嚎啕大哭起来。

红枝闷闷一皱眉,就说小崽子是祸害啊。上辈子到底欠了多少啊,一下子还送来俩啊!

她刚要起身,却见得刘义真早她一步站了起来,往那边马车方向去了。

短笛滚落在青草地上,红枝拿过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忽地又皱皱眉,摆了个姿势,试图吹了一下。一声凄厉的、又隐约带着嘶哑的笛音便在这春末的青绿气息里传了开去。

花生总是很听刘义真的话,每次若是刘义真抱着他,便安安分分不吭声,更别说哭了。

核桃一如既往地从容,永远一副鄙薄的样子。

不论怎样,在红枝眼里,真就是爱恨交加,恨不得狂亲无数口,然后捏死了拎出去喂狗。当然,若是要付诸实施的话,红枝大概会先被踢出去的。

 

傍晚时到了平城边界的一个小镇子里,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刘义真带着她上了楼,又问小二要了一壶温酒和几个小菜。奶娘领着孩子住在隔壁屋子,早早便带着孩子去睡了。

红枝酒足饭饱之后往床上一躺,忽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往床里侧窝了窝。

刘义真熄了灯,放下床帐,躺在她身侧。这才刚躺下,红枝忽地凑上来忧心忡忡道:“真真啊,你被停了职,以后要是没钱买米怎么办啊?万一官舍不给我们住了,把我们赶出来怎么办啊?”

“恩?觉得相公养不活你们?”刘义真揉了揉她头发。

“我是觉得在平城这个地方太不安稳了,感觉随时都会出点什么事。我甚是忧心啊……”红枝一副忧愁的样子。

刘义真似是听出了什么,却温声道:“若是你不想继续在平城待着,那我们就走得远远的,去别处生活。”

红枝埋头仔细想了想,发现新大陆般惊喜道:“要不然咱开个馆子吧,面朝马路,生意兴隆!”

“恩……”刘义真拖长了尾音,“你是不是听茉莉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