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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太快,风太大,完全听不到他说话,只能模糊听到自己的名字,不过,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我看着和我们并排而驶的摩托车,车主穿着黑色的皮夹克,车后的女生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连头盔都压不住,飘舞在风中,配着她的小红裙子,很是美丽。

我贪恋这飞扬不羁的美丽,胳膊上用了点力气抱住小波,小波明白了我的意思,知道我是应下这场挑战了。他开始放开速度,专心和对方比试。

对方显然经常比赛,对市内的道路很熟悉,有意识地引着小波向车流量少的道路驶去,随着车流的减少,他俩的速度都越发地快。

我觉得我们的时速已经超过140公里,给人一种错觉,我们真地在风中飞翔,一个瞬间,我竟然有放开小波的冲动,让人生永远停止在这一刻的轻盈美妙和无拘无束中。

我恍惚地想,是不是出车祸的人,就是因为这种幻觉?

小波的车比对方的好,可对方的驾驶技术比他好。小波性子中隐藏的狠劲被逼出,渐有玩命的感觉,速度竟然仍在攀升,对方丝毫未怕,也随着小波加速,而且利用一个弯道,用自己的技术,再次超过了小波。

小波的技术不行,在极速下,车开得有些飘,如果稍有意外,我们肯定会车毁人亡,我却没有害怕的感觉,我开始有些明白我和小波骨子里的狠辣来自哪里,并不完全是外界的逼迫,还是我们本人的性格。

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奔驰了一段时间,忽然听到远处有警笛在响,前面的人放慢了速度,小波也跟着放慢速度,经过一处修车铺时,对方拐进去,停下了车,小波也随着他把车停过去,看来飚车飚得惺惺相惜,想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他和小波拿下头盔,看清彼此,愣了一下,都笑起来。

张骏笑说:“小波哥的车真好。”

小波笑着说:“车好不如技术好。”

张骏的女朋友拿下头盔,脸色发白,神情却很激动,“太刺激了!”对着小波伸手,兴高采烈地自我介绍:“我是张骏的马子,上次看你打球,觉得你文弱书生样,没想到玩车玩得这么狠。”

小波笑着和她握了下手,“没有张骏玩得好。”

张骏的女朋友拿眼瞅我,问小波:“小波哥的马子叫什么名字?”

她似乎很好奇小波的女朋友长什么样,我很不想脱下头盔,可我更不想让人觉得我异样,所以,我只能脱下头盔,冲她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女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大概没想到竟然是个戴着眼镜、梳着马尾巴、其貌不扬的小姑娘。

小波微笑着说:“她叫罗琦琦,不是女朋友,是朋友。”

女子的表情似乎在说,幸亏不是!她热情地说:“我们单位有很多漂亮姑娘,我给小波哥介绍一个,保你满意。小波哥喜欢什么样的?”

小波呆了一呆,大概实在没想到张骏的新女朋友和上一任竟然性格差别这么大。张骏卡着她的腰,猛地把女朋友搂进怀里,笑弹了她的鼻头一下,“你别多事,小波哥要美女有的是。”

我闭上眼睛睡觉,你们开完了座谈会再叫我。

小波说:“我们还有些事情,改日再聊。”

我立即高高兴兴地睁开眼睛,还是小波知我心意。

他给我戴头盔,细心地调好带子,低声问我:“紧不紧?”

我摇摇头,他弄好我后,才自己戴头盔。

等摩托车开出去后,我从摩托车的后视镜中,仍然能看到那袭美丽的小红裙,她双手攀着他的脖子,身体紧贴着他的身体。

我的头轻轻靠在了小波背上,小波要加速,我拽了一下他的衣服,他又慢下了速度。我怕,当那种飞翔的感觉再蛊惑我的感官时,我会真地放手去追寻飞翔的自由自在。

还有半个小时,商场就要关门,小波担心时间不够,我却很快就有了决定,挑选了一件红底白点的裙子,腰部有一个大蝴蝶结。我没有去正视自己的选择,但是,心底深处,我想我明白为何如此选择,有些事情,不需要弗洛伊德这样的心理学家就能解释。红色,是因为张骏的女朋友,蝴蝶结,是因为妹妹。

我在小波面前转了一圈,裙摆像花一样张开。

“可以吗?”

小波点着头表示惊叹,“琦琦真长大了。”

我反驳:“我从没觉得自己小过。”

他看着我的脚说:“应该再买一双鞋子。”

我很激动,“要高跟鞋。”

他笑,“你以前从没穿过高跟鞋吧?会走路吗?要摔着了,我可不负责。”

我瞪他,他笑着不理我。

我挑了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笨拙地穿好,就在起身的一个瞬间,我忽然就觉得我是个女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女孩到女人的转变,都是从高跟鞋开始,因为穿上它,我们不能再大摇大摆地走路,不能再翻墙爬树,我们必须姗姗而行,不知不觉中,我们就女性化、柔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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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和爸爸妈妈请假,说晚上有同学过生日,想玩得晚一些,爸爸和妈妈立即答应。我期末考试考了班级第一,在父母心中,班级第一的孩子绝不会做任何坏事。

爸爸还特意说:“该玩的时候玩,该学的时候学。暑假,你可以放开了玩,等开学后,就用功迎接中考。”

我按小波的吩咐去“在水一方”找他。

到了舞厅后,发现舞厅没有营业,纳闷了一瞬,又立即明白。因为舞厅常有家长老师出入,我怕碰到熟人,肯定不会愿意在大厅里学舞,也许就随便捡个僻静的马路牙子,没想到李哥如此隆重,竟然休业一晚。

等看到小波特意换了套黑西服,才知道隆重的不只是李哥。我突然紧张起来,小波笑着说:“你的衣服和鞋子都收在李哥办公室,我在外面等你。”

李哥也笑:“琦琦要长大了。”

乌贼虽然克制了他的臭嘴,却不停地对我挤眉弄眼地笑。

我被他们笑得不好意思起来,嚷:“你们再笑,我就不跳了。”

李哥左手揽着小波、右手揽着乌贼,往外走,“脸皮竟然嫩起来了,有点女孩样了,总算没跟我们混成个假小子。”

我板着脸走进他的办公室,裙子和鞋子都放在沙发上。我换好衣服,穿上鞋子,站在镜子前扭来扭去地看,想着张骏身边的美丽女子,沮丧地叹气,毕竟是只猴子,穿上袍子也不能变太子。

忽听到有人敲门。

“谁?”

“老板让我来帮你梳头。”

我打开门,门口的女子提着一个大大的塑料盒。

我让她进来,她问我:“你想梳什么头?”

“不知道,随便。”

她仔细看了一会我,笑着让我坐下,开始给我梳头,我被她鼓捣了半个多小时,正不耐烦时,她笑着说:“好了,你先看看,如果不满意,我再换。”

我走到镜子前,戴起眼镜,镜子里的女孩子,黑发顺贴地挽成发髻,有一个光洁的额头,细长的脖子,乌发中嵌着一朵洁白的假玉兰花,与脚上小波为我选的鞋子头脚呼应。

女子站在我身后笑,轻声说:“我这里有假珍珠首饰,你如果不介意,戴上会更好看。”

我已经被她的妙手征服,立即欢喜地说:“不介意。”

她拿出一副珍珠耳坠,替我戴上,仔细端详了我一下,又替我摘下,说:“你看上去真干净,干净得戴什么首饰都多余,这样就可以了。”

我也不懂她的干净是什么意思,只说:“那就不戴了。”

她开始收拾东西,“本来还以为要化妆,所以带了一堆东西,现在发现都用不上。”

我说:“谢谢你。”

她笑着说:“不用谢我,谢谢你自己。年轻真好,眼睛明亮、皮肤水滑,一朵花就已经足够,不需要任何修饰。”

我往外走,她从身后追上来,问:“你近视得厉害吗?”

我说:“三百度。”

“取下眼镜能看清吗?”

“嗯,走路没事,不过认人会有些困难。”

她从我鼻梁上摘下眼镜:“那就足够了。”

舞厅里本来就灯光昏暗,我又失去了眼镜,眼前的世界变得朦胧,一切都如隔着雾气,我突然觉得很紧张,人类对未知有本能的恐惧。

我踩着高跟鞋,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好像看到人影,却又谁都看不分明,突然,一个人站在了我面前,可他又不说话。

我十分不安,开始后悔让那个姐姐拿走我的眼镜,忽听到李哥的笑声,“天哪!我看错人了吗?这是琦琦吗?真是人要衣,马要鞍。”

我这才确认眼前的人是小波,立即急走了几步,向他伸出手,他握住了我的手,我心安了,不管这个世界有多昏暗,只要他在我身边,他会替我看清楚。

我不好意思地说:“帮我梳头的姐姐把我的眼镜拿走了,我看不太清楚。”

他说:“没事,我会带着你的。”

他带着我走向舞池,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他说:“我们先跳最简单的慢四。”

“难不难?你知道我小脑很白痴的。”

“只要你会走路,就会跳。”

音乐声响起,是首爵士乐,他扶着我的腰,轻声指点着我每两拍运行一步,男进左、女退右,男进右、女退左、后脚掌稍旋,男左、女右横移一步、右转落脚,并步,再男退左、女进右,男退右、女进左……

虽然方向不同,可的确就是重复进进退退的游戏,我笑着说:“似乎不难哦!”

小波也笑:“早说了,不难。”

我当时不知道,交谊舞的灵魂是男子。男子领舞,由他决定节奏和步子,如果男方是好的舞者,女方会跳得很轻松,我很幸运,人生的第一支舞有一个好舞伴。

一曲完毕,小波微笑着说:“下面才算正式的。”

妖娆穿着水红的大花旗袍,一步一扭地走上歌台,未语先笑,“琦琦的喜好太古怪,我是现炒现卖,唱得不好,不过这是我们大家对你的一番心意。”

我有意外的惊喜,我深爱流逝在时光之外的东西,以前和小波一起看周旋、胡蝶的录像带时,曾叹着气说:“什么是纸醉金迷?这才是纸醉金迷!什么叫迤逦风流?这才叫迤逦风流!”

没想到小波竟记住了,更没想到喜欢流行歌曲的妖娆竟会为我特意去学。

布鲁斯的音乐响起,妖娆轻摆着腰肢,无限娇慵地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