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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过澡后,琦琦把纸箱子抱到床上,看着它发呆,里面有她少年时所有的欢笑与哭泣。

十年之前,她在伤痛下,怀着怨恨封存了一切,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想起,也坚信在前面的路上,一定能碰到更优秀精彩的人,十年之后,经过时间的沉淀,她开始明白,这些是她这生这世所拥有过的最美丽的东西。

小波早已忘记了她,张骏早已不再爱她,但是,他们曾经很珍惜地对待过她,这才最重要。

不知道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来时,罗琦琦发现自己竟然在箱子旁边睡了一觉,不禁哑然失笑。

戴上隐形眼镜,划上淡妆。大花的吊带裙,米色的宽沿凉帽,最舒适的凉拖,一直亚热带风情的米色编织手袋,罗琦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施施然地出了门。

她像逛街一样逛到她和小波消磨了无数日子的歌厅,完全在意料之内,歌厅已经不见。连着周围的店铺全部被拆了,统一规划成了一条小吃街。

罗琦琦边走边看,时不时买点小吃,一直逛到最后面。

出了步行街,有很多计程车司机蹲在路边,问她要车吗。她客气地摇摇头,沿着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道路,走着,逛着。

中间迷了次路,不过她绕来绕去,还是绕了出来,两个多小时后,走到了以前舞厅的所在地。

已经面目全非,早找不到当日的“在水一方”。

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内,罗琦琦并没有太失望,随着人流,慢慢地逛着,微笑地打量着每个角落,可是内心深处总是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惆怅。古人叹物是人非,却不知道最大的悲哀是物非人非,现代人常常连一点可供凭吊的回忆都难以存在。

“在水一方”四个大字,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就跳进了她的眼帘。

那一刻,她的呼吸几乎停止。

一瞬后,她才又恢复正常。只是店名一样而已。眼前的“在水一方”是一家装修古色古香的书吧,不是纸醉金迷的舞厅。可是,她却忍不住拉开玻璃门,掀开竹帘,走进了书店。

一室清凉,和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是时间原因,还是生意本来就不好,店里的顾客不多,两个店员也有一种懒洋洋的闲适,看到她进来,只笑了笑。

罗琦琦一边看着架子上的书,一边走着,书吧的装修风格特别有中国园林的曲径通幽,利用书架和书自然地把空间分隔成了一个个私密的小位置,除了随处点缀着的绿色植物,再没有其他装饰。

不像一般以文艺书籍居多的书吧,这个店里有许多金融管理方面的书籍,连枯燥的微观经济学都有。

最令罗琦琦意外的是,书店的最里面,竟然隔出一处四四方方的空间,放着一个台球桌。此时天顶上垂下的吊灯都没有开,一片幽暗寂静,好像另外一个世界。

她走过去,拿起台球杆,在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过去的回忆潮水般涌入脑海。

侍者打开了开关,台球桌上的灯亮了,打断了罗琦琦脑海里的画面,女孩微笑着说:“您若需要什么,请随时叫我。”

“帮我拿一杯龙井茶,可以吗?”

“好的。”

罗琦琦弯下身子,瞄准了一会后,啪的一下,将杆击出,所有的球在桌面上散开。小波教给她的技艺,她并未生疏。

她打了一会球后,侍者端着绿茶过来,放到角落里的高角圆桌上:“您的茶在这里,请慢用。”

罗琦琦轻声问:“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女孩抱歉地笑笑:“不知道,日常管理的是王姐,真正的老板是王姐老公的朋友,偶尔回来打球。”

“他长什么样子?”

“三十来岁吧,不算很高,一米七八左右,看上去很斯文…”女孩笑着说:“哎,我也说不清楚了,反正挺精神的一个人。”

“他背上有没有文身?夏天的时候,即使穿着衣服,如果注意看,也能看到一点。”

女孩凝神想了一会,“哦,有,不过看不清楚是什么。”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女孩憨厚地笑:“我怎么可能有?”

“那王姐在吗?”

“她不在。”

“你知道她大概什么时候会来吗?”

“她一般早上过来,不过有时候我们下班后,翟哥——就王姐的老公,回来玩台球。”

翟哥?乌贼姓翟。琦琦想了一会,突然想起妖娆姓王,可乌贼和妖娆的本名是什么?她竟然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原来这时光也把她变得面目全非了。

女孩说:“要不您明天来吧,王姐一般早上都会来转一圈。”

罗琦琦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您。”

弯下身子打着台球,边打边纳闷地想,为什么是书店?难道这么多年过去后,小波依然不能释怀于自己没有上过大学?

一幅画面,几句对话突然跳出。

在李哥的办公室,小波第一次叮咛她,做事不能冲动,要珍惜自己。他笑着问她:“琦琦,你将来想做什么吗?”

“嗯…嗯…我喜欢看书,也许可以开个小书店,看看书,赚点钱,足够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在明白过来的一瞬间,琦琦只觉得眼前好像有千万朵火红的花一路高歌着次第开放,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整个身体都好似要被喜悦炸裂。

他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

猝不及防间,一滴又一滴的水滴掉落到台球桌上,印出一个个深绿的渍印。罗琦琦双手撑在台球桌旁,低着头,任由泪水肆意地落下,却边哭边咧着嘴笑,他还记得我,小波还记得我!

小波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

她代替他实现了一个梦,所以他也就代替她实现一个梦。她带着他的梦想去飞翔,而他守着她的梦想在这里静静等候。

可是,小波啊,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在多年前哭泣着离去?

罗琦琦提起手袋,走到柜台前结账。

“我能给王姐留个言吗?麻烦你们尽快转交给她。”

收银员把零钱递给罗琦琦:“没问题,我会打电话告诉王姐。”

罗琦琦拿起笔,在留言纸上写下:

美丽温馨的小书店,像一个少年时的梦。做梦的人在红尘颠簸中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想过什么,却没有料到,蓦然回首时,梦已经实现。

小波,明天我会在河边等你,不见不散。——琦琦

已经递给收银员,可她又不放心起来,把留言纸拿回,在下面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不见不散!”

罗琦琦提着手袋走出了书店,随着人潮边走边逛,和刚才是一模一样的陌生景致,她却没有了刚才的惆怅,忍不住地笑了又笑。

这些年来,她去过很多国家,看过很多风景,经历过很多事情,但是,她最想分享这一切的人却不在,一切的精彩都带着一丝遗憾,明天她会告诉他一切,这些年的幸苦与精彩。

一对夫妇从她身侧走过,男子留着非常短的板寸,穿着无袖背心,体形健壮,两只胳膊上的肌肉充满力量地纠结着,背上有大片的刺青,一直延伸到胳膊上。

他的肩膀上扛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抓着他的头,大声喊“驾、驾”,男子身边走着一个烫着长卷发的美丽女子,一面大声讲着电话,一面时不时看儿子一眼。

罗琦琦和他们迎面而过,慢慢停住了脚步,他们却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琦琦回过头,看着他们走过一家店铺,停在了“在水一方”前,男子猛地把儿子抛起来,再接住,小孩高兴地哈哈大笑,就在笑声中,男子把孩子夹在胳膊底下,走进了“在水一方”。女主仍然站在店门口,讲着电话。

隔着人群,罗琦琦一直看着她,她的视线好几次从罗琦琦身上扫过,却停都没有停。

琦琦笑起来,妖娆和乌贼真在一起了!时光的河中究竟流过什么,已经不重要,当年和妖娆在一起的男子也许是她的亲戚,也许是她绝望时抓住的一棵救命稻草,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最后终究选择了乌贼。

罗琦琦对妖娆笑了笑,转过身子,汇入了人海中,刚才的喜悦却消失不见。

如果在十多年前告诉乌贼和妖娆,他们会和琦琦对面相站却不相识,肯定没有人会相信,可这扰扰攘攘的红尘、忙忙碌碌的人生终究是磨蚀掉了以为不可能忘的记忆,但她能怪他们吗?她不也忘记了他们的名字?这不就是认识吗?一边行走,一边遗忘。

十年光阴,她对小波的生活一无所知,也许小波早就不关心她做过什么。

“在水一方”肯定和过去有关,却不见得和她有关,也许那只不过是小波对那段逝去光阴的纪念。

只要曾经年少,每个人都会在心底深处为逝去的青春留一点柔软。在沧桑流年的某个间隙,眼中会忽然掠过一缕莫名的黯然,在似曾相识的风景前,心头会蓦然升起一段无名的惆怅。但这些黯然与惆怅,并不意味着他们想和那些记忆中的人重逢。

过去的光阴就是过去的光阴,不可能再回溯,往日的朋友就是往日的朋友,只在记忆里美好。

小波会赶赴她的河边之约吗?

她不知道。

清晨,吃过早饭后,罗琦琦床上白T恤、牛仔短裤,背起大背包,带着水和面包,徒步走向河边。

上一次,她离开时,以为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就可以回来,却不料在生活的激流中,旧地重游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这一别就是十年。

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绿化林,每棵树都长得又高又大,记忆中,只是个小树林,如今却像小森林。

琦琦一边走着,一边温柔地抚摸过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