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他离开,这个叫安宏的女孩子还是沉默似金。

谢先生怎么能不郁闷?于是直接打

消了请她吃饭的念头。

安宏正式进入丰源工作。

她进入了预算部,从试用期做起。

她的室友小李在一个外资企业做秘书,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上班,业余时间喜欢逛街、泡夜店,买各式各样的衣服包包化妆品,总之,与安宏的生活轨迹很不符,于是,两个女孩只是点头之交,在同一个屋檐下似陌生人般地生活着。

安宏工作很认真,谦虚又好学,上班时间从不做与工作无关的事,午休时间也不会与年纪相仿的女同事聊八卦,这就造成了一个后果,公司领导和一些男同事都挺喜欢她,因为她听话、文静、少言寡语,工作表现却很好,总是提早交出预算,并且少有错误,但是,一些二、三十岁的女同事就开始排斥她,尤其是办公室里的大龄剩女Laura,总是觉得安宏很装。

一天在食堂吃午饭,安宏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那里,工程部的男同事钱建祥端着餐盘子坐在了她对面。

安宏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默默地吃。

几个女人坐在他们边上那桌,Laura瞥了安宏一眼,不屑地努了努嘴。

钱建祥吃了会饭,开始和安宏说话。

“你是预算部新来的同事吧?”

“恩。”安宏声如蚊吟。

“我叫钱建祥,你叫什么名字?”

“安宏。”

“安全的安吗?这个姓挺少见的,哪个Hong?红色的红?”

“宏伟的宏。”

“挺大气的嘛。”钱建祥看看安宏的盘子,“你怎么吃那么少?”

“不少,够了。”

“小安,我能这么叫你吧。你进公司也有几个星期了,怎么都不来其他部门转转,你不知道,我们都在讨论预算部最近新进来了一个美女呢。”

“…”

“小安,安宏,小安…”钱建祥似乎来了兴致,他念叨着安宏的名字,突然说,“哎,有没有人叫过你安安?你觉不觉得这样叫挺好听的?”

听到“安安”这个称呼,安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拿着勺子的手也抖了起来。

“安安,安安,嘿,还真挺好听的呀。”钱建祥顾自在乐,完全没注意对面的女孩已经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不要叫我安安。”安宏一字一句地说。

“为什么呀?挺好听的嘛,哈哈,安安,比宏宏好听多了。”钱建祥笑得很开心。

安宏放下勺子,抬头注视他:“我说了,不要叫我安安。”

“开个玩笑嘛。”钱建祥见了她的模样,觉得奇怪,“真的挺好听的,安安,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乒”地一声巨响,安宏已经就把餐盘甩在了地上,没吃完的饭菜洒了一地。

她站在那里,手里紧紧地捏着勺子,伸长手臂指着钱建祥的鼻子,恶狠狠地说:“我说

了,不准叫我安安!不准!谁都不准叫我安安!不准!”

然后,她“砰”地一下把勺子砸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餐厅,留下了一脸尴尬的钱建祥和周围无数瞠目结舌的同事。

Laura傻了眼,心想的确不能小看这个安宏啊。

这天晚上,安宏躲在房间里给陈航打电话。

她报喜不报忧,问了下萧琳的情况,萧琳已经放暑假,陈航说她住在姑姑家里,很听话,也一直记挂着安宏。

安宏又问到秦月,陈航告诉她,秦月就快要出院了,她恢复得很好,出院后就能回复正常生活。

最后,安宏问到路云帆,她拜托陈航去路云帆住院的医院找相熟的医生打听,陈航告诉她,路云帆的病情似乎有些变化,他的父亲正在着手安排将他送去美国治疗。

“有什么变化?”安宏的心缩得很紧。

“不清楚,我认识的医生也是肾移植科的,与路云帆那个科室不熟,问得太细也不好,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好,谢谢。”

挂掉电话,安宏躺在了床上。

她的房间没有空调,盛夏的夜晚,哪怕台扇开到最大档,还是挡不住那股闷热。

房间里有蚊子在飞,隔壁屋传来小李的笔记本电脑播放的激情舞曲,安宏浑身大汗,心里却冷如冰窟。

睡不着,她就开始抽烟,躲在房间里,抽了一支又一支,还是睡不着,她就开始喝酒,冰镇的啤酒,喝下一罐又一罐。

小李当然知道安宏在吸烟喝酒,虽觉奇怪,倒也没有多问。

新来的室友是个奇怪的女孩子,这是小李唯一的感觉。

路云帆一样睡不着。

其实这样说也不对,自他从昏迷中醒来,他时常处于意识混沌的状态,有时头脑清明,似乎什么事情都记得,有时脑子里却是一片浆糊,好似过往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堆凌乱的碎片,他拼命想,努力想,却只换来脑袋里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依旧会长时间地昏睡,但是,即使是睡着时,他也会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安安,安安…你快出去,快出去…安安…

他睡得不安稳,两只手会死死地揪着病床床单,上半身扭个不停。

江蓓一直守着他,见他这个模样,都不敢想他清醒之后知道一切,会有怎样的反应。

一直到苏醒过来一个多星期后,路云帆才能与家人进行简单的沟通。

他终于大概地记起了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似乎还在眼前。他问江蓓,安宏和韩晓君怎样了,江蓓怕刺激他,就告诉他韩晓君没事,安宏也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像他一样还不能走动。

路云帆脑袋里模模糊糊地记得车祸后的一些片段,记得安宏说她没事,记得她说她要带他出车厢,记得她握了握他的手,说叫他再

坚持一下,自己去看韩晓君。

难道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路云帆一点儿也不确定,他只是一遍一遍地问江蓓:安安在哪里?安安呢?她在哪里?

江蓓坚持之前的说辞,路云帆不信:“我要和她通电话。江蓓,我要和她通电话!”

“她…”江蓓语塞了。

望着江蓓为难的表情,路云帆的脸色变了,他双肘撑着床面,用力地支起了上身,也只是让背脊离开床面十几公分。

他眼眶红了,嘴唇干燥,脸色苍白,他抖着嘴唇,硬逼着自己说出心中的想法:“安安…是不是死了?”

江蓓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把他按到床上:“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她好好的,你先别激动,养伤要紧。”

“不…我知道…她死了…不然她不会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脑袋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路云帆皱着眉闭上了眼睛,他开始用力地拍打床面,大声地吼叫,声音凄惨:“安安!安安!安安!我知道她死了!你们都在骗我!她死了!啊————我把她害死了!安安————安安——————”

他的两条腿都裹着石膏吊在架子上,可是他却执意要下床,江蓓根本就按不住疯狂的他,只得按铃叫来医生护士帮忙。

路云帆已经泪流满面,他骨瘦如柴,眼神涣散,两只手在空中挥来挥去,碰到人的衣服就死死地抓住,凄厉地喊:“安安——————安安——————她死了!啊—————我把她害死了————安安————安安————安安——————”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节的那个停更风波,和大家说声对不起。

不过含含也是个人,也有喜怒哀乐,辛苦码字一年多写下的这个故事,被人一知半解地看了以后留下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言论,真是气到差点吐血。

从没见过这么不尊重人的人,看到那些密密麻麻,我没去看,只是觉得自己辛苦经营的一个小家被人破坏了。就好比开了一家服装店,有人冲进来说你卖的女装真他妈的难看,于是拿着榔头就把我的店砸了,然后我报警,警察说,此人脑回路与你们不同,所以我们不能拿她怎么样。

真的对晋江挺失望的,在一个作者需要帮助需要维护的时候,它不是站在作者和大部分的读者这边,而是去帮一个奇怪的人。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罢了罢了,她闹也闹过了,痕迹也消不去,只能算是在青春中留下了一个污点。

含含一不抄袭,二不刷分,三不拖更,我不知我哪里招惹她了,竟然恨我至此。

只是,我很怕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因为我真的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在这种事上晋江听之任之,那怎么能给一个辛苦码字的作者安全感?

说回这一节吧,不长,因为十三大章才开篇,开篇总是比较难写。

后面的章节会长起来的,不过整个大章也不会长,我估计和十二大章差不多吧,6节左右。

好了,牢骚完毕,含含感谢一直支持我给我鼓励的姑娘们,感谢你们站出来帮我说话,我爱你们。

你被她骗了

路云帆睡着了,因为被强制注射了镇静剂。

江蓓守在他床边,病房外,医生在和路建宇交谈。

路云帆的两条腿骨折严重,状况很不好,尤其是右腿,大腿部位的神经组织受损,伤处正在恶化,血液循环受阻,很难治疗。医生说,即使保住腿,他的右腿也会肌肉萎缩,丧失活动能力,同时还会影响左腿的复健,因此,最好的治疗方法是右腿截肢。

听到“截肢”这两个字,路建宇一张脸已经沉到发黑,医生见他低着头长时间不说话,也觉得很为难,说:“路先生,我知道病人年纪还轻,截肢的话势必会影响到他的生活质量,但是我很担心如果采取保守疗法,不仅最终保不住腿,还会影响状况稍好的左腿进行康复的最佳时机,您看…”

路建宇还是没说话,很久以后,他叹了口气,对医生说:“让我再考虑一下。”

“好的。”

路建宇给自己在北京、上海相熟的医生打电话,拿着路云帆的病例向他们咨询相关情况,对方都觉得情况很严重,第二天就飞来了J市。

路云帆已经醒来,他躺在病床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不说话,也不动。

他不肯吃东西,不肯喝水,不肯吃药,一切都只能靠静脉注射,注射时还得绑着他的手,要不然,他会挣扎。路建宇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又生气,还不能对他发脾气,只能让江蓓好言好语地劝他。

可是路云帆的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他醒来已经十天,可是,安宏从来没出现过,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一开始,病房前出现轻轻的脚步声,他都会充满期待地抬头去看,发现是家人或护士后,再一次次失望地跌回到病床上。

他越来越觉得,安宏一定是死了。

之前的那些记忆,只是他的幻觉。

他的左腿会疼,头也疼,全身都疼,可是心里的感觉却是麻木的,好似一切希望都已破灭,灵魂也已抽离。

他一次次地问自己,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他把她害死了,他一个人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路云帆会想起这些年来与她在一起时的每一幕,那些欢笑打闹,温馨甜蜜,似乎都近在眼前。即使是每一次争吵,如今想来都记忆犹新,弥足珍贵。

每天夜里,他都会偷偷地哭,把手伸到半空中,似乎想要触碰什么东西,手指抓拢,却什么都没有。

“安安…安安…”

他念着她的名字,任泪水浸透了枕巾。

她死了,整个世界,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许多知名的医生赶来给路云帆看病。

路云帆的右腿没有感觉,医生触碰他的右脚底,他明明看见了,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从早到晚,一天又一天,他就像滩烂泥似的躺在

病床上,即使是去做检查也是躺在那里被推着走,刚醒来的时候,他很疲惫,没有力气反抗,时间久了,他的精神恢复一些后,就会发脾气。

他会默不作声地拔掉针头,把递到嘴边的药和水杯挥到地上,一次次地打翻江蓓为他精心熬制的补汤…

只有在护工帮助他在床上大小便时,他才会安静一些。

可是,他只是躺在那里,双臂遮着眼睛,任凭他们做一切。

在医院里,人早已没有尊严可言。

终于,路建宇看不下去,发了火。

当时,路云帆刚刚砸烂了一碗稀饭,路建宇一下子就火了,他冲到儿子床边,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又用力地把他甩回到床上。

江蓓拦着他,却拦不住。

路云帆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他眼眶凹陷,面上毫无血色,路建宇抬起手想给他一耳光,念着他颅骨受伤,才死死忍住。

他把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砰砰磅磅地一阵巨响后,他指着路云帆的鼻子,厉声说:“你很喜欢扔东西是吗?行啊!有本事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吃饭!不要喝水!不要吃药!老子今天就给你办出院!等你的腿烂了,截了!你就能一辈子躺在床上了!像条死狗一样!不就是个女人吗!你是着了什么魔?!她活着还是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别说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就算她真的死了!你路云帆难道要去殉情吗?好啊!你去啊!就当老子没生你这个不孝子!记住去了那边不要去找你妈!你妈没你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路云帆瞪着路建宇,鼻子里喘着粗气,他想坐起来,却没力气,手肘撑到一半又跌了下去。

路建宇也是满面怒容地瞪着他,很久以后,他终于收回手,喘着气低下头来。将近一个月,他的头发白了许多,血压也升高不少,面容看着都苍老了一些,可是为了这个儿子,他还是强打精神,想尽一切办法要令他恢复健康。

江蓓看着路建宇泛红的眼眶,把他推出了病房,她劝他:“建宇,你先回去吧,我去劝劝小帆,我觉得,不能再瞒他了,他已经钻了牛角尖,认定安宏已经死了,这样下去不好。”

路建宇双手叉腰在走廊来回走,最后气得一拳砸到墙上。

江蓓顺着他的背:“别生气了,小帆身体不好心情肯定糟,你当心血压升高,交给我吧,我去和他聊聊,你放心,我一定会劝他配合治疗的。”

路建宇终于点了点头:“注意下方式方法,不要刺激他。”

“不会的,你先回去吧。”

江蓓走回病房时,路云帆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的双臂伸展着,两只手无力地悬在床沿边。

江蓓坐到他身边,路云帆完全没有看她,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焦距不

知对着哪里。

江蓓叫他:“小帆。”

他没反应。

江蓓慢慢地说:“小帆,我向你保证,安宏还活着。”

听到这一句,路云帆才有了些动静,他扭过头来看江蓓,眼睛似乎也亮了一些。

“真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怀疑,江蓓肯定地点头:“真的,她还活着,没有受伤。”

“那…她为什么不来看我?”路云帆很不解地问。

江蓓深吸一口气,说:“我和你说一件事,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激动。”

“…”

江蓓的脸色很严肃,路云帆心中突然开始不安,他抖动着嘴唇问:“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要冷静。”

“…”他终于点了点头,“好。”

江蓓握住他的手,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他,轻声说:“韩晓君死了。”

只一句话,病床上的男孩子就愣住了。

原本就已惨白的面色这时已经变得死灰一片,他惊骇地瞪着眼睛,张着嘴,浑身的肌肉全部绷紧,江蓓只觉得握在手里的那只手仿佛触了电般地颤抖起来,越抖越厉害,越抖越厉害,直到他全身抖得像片风中的薄纸一般。

路云帆根本就重复不出那句话,不敢再确定一次。

可是江蓓的眼神很静,很坚定,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知道,这是真的。

韩晓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