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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他妈跟出来干鸡巴毛!”老崽子回头骂道,“滚回去看机器!”一群人三三两两地走进游戏厅。他这才摸着自己的光头转过身不以为然地笑。“嘿嘿…夏天嘛,凉快儿。怎么着?喝两杯去吧兄弟。”一边一个推着于一和季风,不忘回头向杨毅眨眨眼。“小妹妹想吃什么?”

笑面崽VS小尖锹

传统的朝鲜族土炕,五个人盘腿围坐在一张四脚小方桌前,桌上摆置几份精致的冷碟拌菜,狗肉煮得喷香烂熟,撕成易入口的细块。店家特制的狗肉辣酱,撒了细细的的香菜末儿,红绿相映地盛放在食客面前的白瓷碗中。

“别看这馆子门脸儿挫,味儿还不错。”老崽子叼着烟,看服务员走菜。

一个面色黝黑的大块头儿坐在他身边,穿着脏兮兮分不清灰黑的紧身背心,虽然没有于一高,但是肌肉纠结,脖子上筋脉随着手臂的伸缩不时错动。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布满刺青,形状诡异,看不出是鸟是兽。

杨毅和季风相视一眼,两人同时在心里亮起黄灯。老崽子虽然没拿人数来压他们,但却找了这个变形金钢一样的怪物坐镇,其迹可疑。菜上得差不多了,老崽子看了黑大个儿一眼,向于一面前的酒杯一扬下巴,黑大个儿马上起身给于一倒酒。他看起来比老崽子大上几岁,但态度很恭敬,从进门就没说过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行事。

于一和季风的杯已满,酒瓶口移向杨毅的杯子,一只手及时伸手挡住他。

“不给她喝。”于一轻轻推了推酒瓶。

酒从瓶中溢出一点,洒在桌上。黑大个儿回头看老崽子。

老崽子朝自己的酒杯努努嘴,转身叫服务员送来饮料。然后亲自倒进杨毅的杯里。“喝酒长青春痘,女孩子还是别喝的好。喝可乐吧。”他端起酒吧举向于一。“来,认识一下,锹儿。”他搭上黑大个儿的肩膀。“我兄弟大涛。涛子,这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拿把锹头子收拾了咱们十来个哥们儿的于小锹。他岁数小但是份子大,真论起来是你叔字辈儿的,你叫声锹哥不吃亏。”

黑大个儿涛子认真地听着老崽子的话,点点头,端着酒杯冲一尊敬地叫了声“锹哥”。

于一按着他的杯子:“别这么叫,我不跟你们排辈儿。叫小锹儿吧。”

“没事儿,你担得起。”老崽子晃着酒杯,“道上这三老四少的没人不知道于老爷子的万儿。你虽然没出来混,咱们不能明知道这层关系还没大没小招人笑话。”

“操。”于一收回手,笑骂道,“你个逼这些年啥也没干就练嘴了。”

“你可别说我玩嘴儿!我这是实话实说。”老崽子笑得谦虚,“我手笨眼拙身子骨不经打,再不会说两句人话还咋混了。要他妈都有你于小锹的身手还说啥了我!涛子,给锹哥敬酒。”

“哥!”涛子闷声说道,“头一次喝酒,我先干了。”一仰脖儿空了杯。

杨毅很恐怖地盯着他那张大嘴。一杯酒像变戏法儿似的消失在那里面,待会儿吃起来,这一桌子饭菜保不齐连他一人儿都喂不饱。

季风则死死地盯着他那双关节粗大的手,有点担心握在他手里那个单薄的酒杯,生怕在他稍加用力下就粉身碎骨迸满桌子玻璃嚓子。

“走一个吧。”老崽子向季风和杨毅也送了送酒。一杯酒进了肚,他动手夹菜。“小妹妹别客气,想吃什么吱声咱让他们做。我跟锹儿还有季风算不上铁也是他妈老交道了,别见外。”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涛子使了个眼色。涛子连忙放下筷子拿起酒瓶挨个斟酒。

于一抽口烟微眯着眼看他们,等涛子把酒倒完了才开口:“酒我也喝了,你说事吧。”

老崽子坐直身子:“我其实真不好意思张这个嘴,但这次这事儿我实在想不着还有谁能给我出得了头。”

“我也不一定出得了。”调起得这么高,于一忍不住拖他一把。“你先说什么事儿。”

“涛子有个弟叫二涛,也是我一小哥们儿,小逼崽子四六不懂,喝点逼酒就找不着北,犯到西城刘七手里了。想让你跟老爷子说句话,烦他给七叔打声招呼,留我们口气儿。涛子家就一瘫巴妈和这个弟弟了。”

“你大哥要不回人吗?”于一专心致志地扒着花生,好像根本没把话听完,老崽子换气的功夫他就插嘴,“刘长河知道人是东城的还敢抓着上私刑咋的?”

“锹儿你非要逼我说自己屋里丢人的事儿吗?”老崽子苦笑一声,“要就单纯跨线闹事,我去给人装孙子使点钱赔个不是,也就哪来哪了了。还敢劳驾到老爷子头上吗?二涛在元明街认识一些个驴马烂子,黄汤灌多了在歌厅跟旁边一帮唱歌的丫头片子耍酒疯。别人一架哄他就犯傻,虎不登地给一个女的扛出去就…”他猛地停下来扫了杨毅一眼,省略了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谁知道这小子不哪来的大运,好巧不就巧就那女的是刘七的闺女。”

于一挑眉:“得手了?”

老崽子一脸哭相地点头,他旁边的涛子更是噙个脑袋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妈的!”于一手一撑桌面就要起身,“那找我也没用。”

“锹儿!”老崽子一把抓住他,“别介,事儿没那么严重。”

“把人姑娘办了还不严重?我爸不带管这档子事儿的。你还是等信儿去给二涛收尸吧。”于一抓起书包踹了季风一脚,“别吃了老四,回家了。”

“你听我说完。那不是他亲姑娘!”老崽子急急忙忙地跟着站起来,“道上谁不知道刘长河爱吃嫩的,养了一窝干姑娘,其实都是些夜总会洗头房的小骚逼。没他妈一个正经货!二涛那个傻逼还没开鞘呢,让人玩了还搭条命。”

话说到这个份儿,就连先前一头雾水的杨毅也明白了个大概,小脸通红地抱着书包坐在炕上低头揉帽子。

于一骂了句什么,放下书包重新坐下来。“雷管怎么说?”

老崽子见他不急着走了,这才缓口气,松开手说:“涛子哥儿俩只是跟我混,没迈雷哥的门坎儿,雷哥不想为这么个玩意儿和西城犯葛。再说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有数,这次的事儿就算雷哥出面找刘七也不一定就好使,给不给面子全瞅人家那边心情。雷哥和刘七本来就各扫各的门前雪,相互不买对方账。这些年真正能在这城里城边儿作主说上话的只有你家老爷子,你说我不涩着脸找你还能找谁?”说话间紧紧盯着于一的眼睛,小心地看他的反应。

“这里头什么猫腻我可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我爸多大本事,我不掺和他的事儿。”

“锹儿!”老崽子贼溜溜地笑了,“你可别学得虚头巴脑的。要是没个谱儿你能来喝我这杯酒?”

一直沉默的涛子突然扑通跪到于一面前,满脸涨得通红,神情激动地说:“哥,你帮帮我吧。”

季风被他的举动吓得血管乱蹦,杨毅一口可乐呛在嘴里喷出来没命地咳嗽。

“你妈的…”于一狠狠把烟掐灭在盘子里,“少给我整这一出一出的压人!”

“起来说话!”老崽子哏咄涛子。“事儿该说的都说了,小锹不想给你出头你跪他也没用。”

“你让刘七给我老弟他留条活路吧,哥。”涛子不肯起来,仍旧跪着对于一说话。“二涛不是会使坏的人,他让人调理了。”

于一眼不抬眉不动地说:“刘长河什么辈份?要是我让他干啥他就干啥,那他也不用在M城混了。”

“我跟你打不起这哑巴缠了!”老崽子干笑着揉揉额角,拍拍涛子示意他坐下来。再转向于一求饶地说。“有什么使唤我的你就吱个声儿吧,我老崽子能办到的事要多跟你说一个字儿,不是我爹揍的。”

“玩够了?”于一盘起双腿挺了挺腰,笑得十分讽刺。

“真他妈服了!”老崽子狼狈地瞪他一眼,“逼养你在学校是学算术语文的吗?啥鸡巴鸟学校给人教得比鬼还精?”

“不学精点儿还不得让你连皮带馅儿全吃了。”

“谁吃谁啊,我操!”老崽子清了杯里的酒,“老爷子有啥吩咐直说吧。”

“就是歌厅舞厅还有大小币子厅里的药片的事,”于一话说了一半斜了他一眼,不意外地看到他脸色发青,“我爸说不想看见城里有人玩这个。”

“货是雷哥的,他让我在哪活动我就在哪活动,一点儿不敢…”

“所以吧…”于一根本不听他的说词,慢条斯理地说着自己的话“在三百还有口福街卖药片儿的猫啊狗啊,你上点儿心经管一下。”

“锹哥~这口福街我也就硬着头皮应了,三百是韩高赖的地盘,我想管也够不着啊。”

“不卖药片的话闲出不少人吧?多去三百转转看看人家怎么管街。”

“到底什么意思啊?”老崽子这下真带哭腔了,“这种事儿根本不是我能办得了的。再说只要于爷交待下来没人敢说不字儿,何苦给我发这个拘魂码儿呢。”

“他们肯听说,不一定就肯照办。各做各的生意,谁能把谁管服了啊?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话说过一次就不好再说了。而且这些老家雀儿最会玩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把戏。不让他折几回膀儿他永远都在你跟前儿乱扑腾。”于一笑得像个小狐狸。“全东城就数你老崽子园里的苗多又眼生,多换几个样儿去孝敬高丽哥,别让人家觉得腻味。”

“让我出人去盯韩高赖?”老崽子脑瓜儿并不慢,事实上还远比一般人转得更快。这话他听出了点儿眉目,心里却开始划回儿。“这不行啊,锹儿,他手底下什么人哪都是?我的那帮小朋友真犯着他了还不让人给一勺烩了!东城西城他都不上香,自己在三百开山立柜,别他妈说我了,雷哥也动不了他呀。”

“雷管动不了的人不代表你动不了。我爸让我告诉你别犯怵,蹲号儿在道上不是丢人的事。”于一拍了拍老崽子肩膀,顺手拿过他面前的打火机,边点烟边含糊不清地说。“像你这种一蹲几个月谁也不往出抬的主儿,别说口福街,整个M城也不多。算是有扛性的,我爸挺相中你。”

心里咯登一下,老崽子汗涔涔地说:“我没听明白。”

“意思就是前园子的小苗唬不了人就上后园子摘果儿。千万别闹出破坏民族团结的事。”于一风轻云淡地解释完毕,转向另外四只齐刷刷瞪他的眼睛。“吃饱了吗?吃饱咱回家了。”

“没有!”杨毅据实回答。光顾着听他和老崽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打机锋,她哪还有心思吃东西。现在让他一问,才感觉肚皮瘪得很。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打包带回去吃吧。”她提议。

闻言于一和老崽子都笑了起来。

“你真不要脸!”季风嫌恶地别开脸。

“切~”杨毅不屑地还嘴,“你晚上回家饿了别来找我给你下方便面。”

“打包打包!我光和小锹唠嗑儿了没照顾人吃好,这东儿做得不讲究了。”老崽子忙打圆场,伸手招来服务员。“要吃什么尽管点,打包带回家慢慢吃。哥哥头回请你吃饭,别给我省啊。”

酒足饭饱

杨毅心满意足地拎着装好的狗肉,跳下炕就要走。于一笑着喊住她:“书包不要啦?”

忘了!她傻笑。又惹来季风一记白眼。

“还有帽子…”老崽子让涛子帮她把挂在里面的书包拿过来。“不着急不着急,一起出去我给你们打个车。”

一行人心思各异地出了饭馆。杨毅不时回头好奇地看一眼走在最后边的黑大个儿涛子。

“快走!”季风没好脸色地推着她,“眻了二怔干什么!”

“啧。”杨毅躲着他的手,退两步挨到涛子身边。“纹身疼吗?”从一见到他就想问来着。

涛子下意识地抚抚臂上的刺青,不明所以地看她。

“杨毅你是不是有病啊?”季风回头就骂,领她来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哑巴啊不说话!”老崽子用力拐了涛子一肘子,“小妹妹问你呢。”

“啊,不疼。”

“这是什么东西。”

“外边这是蛇,这个是海东青。”

“鹰嘛!”

“你懂不懂啊?海东青是鹰啊?没常识。”

“季小四儿先生请不要在人类说话的时候乱叫唤好吗?”

“你又像个人似的了…”

于一兴致勃勃地看他们这种时时刻刻都会上演的猫狗大战,暗想还要几分钟才能动起手来。

“借一步说话,锹儿。”老崽子看了周围一眼,最后直勾勾地盯着于一。“我就问一句找打的话。”

于一将目光调至他脸上。

“二涛的事儿…他犯事儿那天跟他喝酒的,是于爷的人吗?”

于一失笑:“不是。”

老崽子挑眉,眼睛闪闪烁烁的。

“你信吗?”于一问他。

“我信。于小锹说不是那肯定就不是。”他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人,况且他并不怕承认什么。但是老崽子不相信事情可以巧成这样,自己就刚好被扯进去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于一看得很痛快。“你老崽子的脑子也有停摆的时候。”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花花肠子太多了,走惯了弯道。见不得别人走直道。”

“这条道就他妈没有过直的!”他十三岁出来混,十六岁得进雷家山门。几年下来,从吓唬小学生洗两个钱儿花,到今天操纵几乎整个东城校园里的混混以及这条口福街的流氓碎催,亲眼见着雷管怎么当上雷家的掌事人守着别人家的这半城天下。不动手不使心眼儿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种拣现成的事儿他听都没听过。

“难怪他们管你叫老崽子!”于一忽地笑了,“那天跟二涛喝酒的人的确是他自己哥们儿,在歌厅闹事儿也纯粹就是他们喝多了架秧起哄,问题出在二涛带出去的人身上。刘长河的那个干女儿,以前是江山宾馆的小姐。”江山是于老歪在M城的产业。“我说过我爸早就相中你了。”

老崽子的脸都绿了。好半晌才上来一口气儿,笑得比哭都难看。“不知道是福是祸。”

于一嘿声一笑。“老四,”他大声唤道,“再不回家要挨板条儿了。”

出租车扬尘而去。老崽子连连摇头,一颗锃亮的脑袋在商店的霓虹灯照射下直反光。

“哥…”涛子担心地看着他。不知道刚才那几个小孩为啥让大哥露出这种表情。

“涛儿啊~”老崽子一脸深沉地感慨。“这把锹要是放在道儿上,刀枪过不了!”

涛子不懂。

“去吧,先回家给你妈送点儿饭。晚上早点来,礼拜六人多。”

“咋回事儿!”车子一开动季风就抓着于一的领子,“老崽子什么时候跟你这么近乎了?”

坐在前面的杨毅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哪跟我多近乎!”于一对他的用词不敢接受。“他犯事儿用着我了才这样。”

“你干嘛帮他呀?”

“从头听到尾没听明白吗?”

“前面听懂了一点,”季风歪着头想了想,“后边说的一句都没懂。”

“要谁都能听懂老崽子也不会服软了。”

季风听得晕煞煞。

杨毅打开饭盒拿了一块狗肉扔在嘴里嚼起来,闲闲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咱家刺儿比你精多了。”于一梆梆地敲着季风的额头。“这里边装的是不是木头?”一点就着,着完了啥都不剩。

“去你大爷的!”季风一巴掌推开他。

“先别闹!”杨毅瞪了季风一眼,问道。“你爸同意帮他要回他兄弟,他就给你爸当手下了是吗?”

“他倒是想,我爸得收他算。”

司机抬头从镜子里看这几个奇怪的学生,正遇上于一冷冷的视线,他后背一凉,连忙收回探究的目光专心开车。

“药片儿是什么?”

“不干净的东西。”于一瞄了司机一眼,“反正不好收拾的才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