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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大事儿,师父护照快过期了,紫会计说这个月要是不用下个月得换新本儿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小把红花在门缝里摇摇晃晃,里面的人疑惑地瞪着眼。“谁啊?”

杨毅伸脑袋一看,摆设没错,不过人很陌生,空床上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对面病床上一个打点滴的老太太。仰头看了看门牌号,316!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走错屋了。”退出来走到隔壁,惦脚从门窗往里看,确认没错之后才敢推门。

于一身子底下堆着枕头,斜靠在床头抽烟。一个灰毛衣的男人在床头柜前捧着饭碗埋头吃得正香。

她直接走进去把花扔到床上,一屁股坐到于一旁边。“走316去了。”扫了她送惊喜的兴致。

灰毛衣大概没想到这个时间还有人探病,略显好奇地看看她。“是不是过了看病点儿啊?还让人进来吗?”

“就跟打更大爷说人快不行了,来见最后一面。”

她说得贼顺口,于一听得直翻白眼。“怎么才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过来?”

“你不过来听完故事晚上能睡着觉吗?”随手抓过一朵小花,“十冬腊月在哪整两根串红?”

“教导处花盆里种的。”

“靠,偷到教导处去了。”

“施凡生那小人!上次公安局来人的时候他就记住仇了,终于逮着我今天下午在走廊跑,让我去教导处面壁。这么点小事就让去面壁,不是借机报复是什么?”

“你在走廊跑啥?”

“啊?不知道是5班还是6班的球轱辘出来,我一脚卷起来给走廊玻璃干碎了…”

灰毛衣一口饭险些从鼻子喷出来。

于一替她庆幸。“让你面壁主任真是心情好。”

“嘿,我站了半节晚自习趁老密出去查岗功夫就跑了,还揪了一把花。一盆里揪一根,一共十来盆呢,摆一排,看不出来。”她得意洋洋,从他手上夺过花找瓶子去插,发现床头,窗台上,还有椅子上都摆放了各种鲜花,统统是那种大得夸张的花篮子。再一看对面床底下堆满了水果牛奶,瓶瓶罐罐的保健品。“这一下午屋没断人吧?”

“嗯。”吃饭的放下了筷子,“全医院就没有这么热闹的病房,护士都没好眼色儿,一劲儿警告不行影响别人的病房。这家伙,不管平时有没有来往的,十分钟一个五分钟一个,给这屋整得跟个鲜花礼品店似的。哎?我就纳闷了小锹,他们都咋知道你住院的呢?”

“这种事儿传得还不快!”杨毅把串红插进一个花篮里,跳上窗台坐,“你这正好给想溜须你爸那些人提供机会了是吧?”

“你还别说,来的那些没见着师父都真是悻应应走的。”饭盒扔进垃圾筒里,灰毛衣伸手到于一床头拿烟,“靠,就一根了!烟囱啊?”

“他是大烟鬼。”杨毅揉着手边的花瓣,整这些花,再把病房干缺氧了。“也不挂个条写上名,回头你爸都不知道是谁送的咋还人情。”

“我爸没打算还。”他费劲地侧头看她。也不是花圈还挂个条!“过来坐这边,我拧脖子刀口疼。”

她坐到床边,歪着头嘻嘻笑。“你也知道疼?小何说你进手术前还问‘不开刀行不行?’嘿嘿…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我不是生物啊。”

“你不是神吗?”

“靠~”真对付不过她。

“现在嗓子不疼了是吗?上午时候说话跟做贼似的。”

“刚拔管的事儿。”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是意外吗?”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自己撞的人还是人撞你还不知道吗?”

“我疯了吗去撞人?”

“那就是有人撞你了。”她咬牙,“是不是雷管?”

“妈的!”灰毛衣噌地站起来,“王八蛋活拧歪了!他是他妈了逼呀谁都敢动!他…我操他妈!小锹你放心,哥儿几个给你废了个姓雷的。”手机掏了出来,“我给利哥打电话让他码人。”

杨毅吓得一缩脖,好一个点火就着的二踢脚。“还是等于叔来拿主意吧。”

“新店刚开业,明天省里还来人,师父这两天差点没连轴转,倒不出功夫办他。这事儿哥儿几个就做主了,别看那逼在东城人五人六的,在咱家他啥也不是…喂,利哥?我大刚,喂?你在哪呢…听不清…”

于一低声说:“别让他打。”

杨毅得令,一把扑上去抢下电话。

“小锹你就别管了…”他按住杨毅脑袋要夺回电话。

“疼疼!”杨毅急叫,“你们先别急啊,事儿还没弄明白就冒冒然去,该给于叔惹乱子了。”

“靠!不能惯着王八蛋,蹬鼻子上眼了还。”

杨毅把电话撇给于一,他接过来说了几句挂断。“

“哎哟哎哟给我捂扎一身儿汗。”杨毅推着大刚坐回床上,“你说你急啥,话还没说完呢。”

“何哥和利哥都交待过了,”大刚又站起来,“只要小锹说不是意外,哥儿几个马上动手办了雷管。跟你说实话小锹,这事儿师父早就怒了,今天上午牟局来剪彩,师父跟他说你出事儿,压火捏得手指节嘎嘎响。”

“刚哥我知道你们都想给我爸和我出气,不过雷管现在还真不能动。”于一半眯着眼,“雷管办他个人不难,那你不寻思寻思,要给他灭了东城这些混子咋办?没个框不散沙了吗?加上雷满江也出来了,还有刘长河,雷管好么应的去踢他,连牟大爷都不知道这中间出了啥事儿。反正雷管现在要一下没了,这帮人指定要闹起来,你们说到时候谁脑袋最大?”

“警察。”杨毅回答。

于一点头。“牟老刀为啥特地绕过来看我?靠,我哪有那么大面子公安局长亲自探病!他是给我爸压火来的。人家战友二十来年他不比谁都知道我爸啥性子?要不把话先咬死了,我爸不带放过雷管的。”

“那照这么说姓雷的还没人敢碰了?”大刚急了。“有啥不好管的?师父和牟局这俩万儿摆着呢,指个人出头接手不就行了。干脆就势还给雷满江得了,有不服的让他先找哥几个说话。”

“啊!”杨毅惊呼,“雷管能不能就是怕这种就势才慌了对你下手?”

“我说这事儿跟雷管有关了吗?我是过道时候撞到一个横穿的摩托车后轮上甩出去的。”

“后轮?靠~”杨毅低声骂了一句,“白唬一溜十三招是你追尾。”真走事故科的话他这算责任方,得给人赔钱。

大刚也没火了,狠狠掐了烟,好像为没理由收拾雷管感到遗憾。

“嗯,”于一睫毛微掀,“是追尾…”

“晚上骑车注意点儿,那么快干啥?”大刚拿起外套穿上,“正好你在这儿我出去买盒烟,要不还得去找护士过来看,靠,那几个小护士脸板得跟俺们住院不给钱似的。”他嘟囔着走出去。

杨毅盯着于一发问:“你还有啥没说?”

“追尾是追尾了,”于一费解地看她,“可是我过的那路口横向是步行街。”

探病记

还是有人故意使坏!不然步行街怎么蹿出来摩托车了?是谁呢?依着于一的说法,雷管那么张扬自己领人去砸刘长河的店,是不可能怕人点的。所以他完全没必要灭口。

可是雷管也许不怕别人作证,但于一是于军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忌惮?

话又说回来,动了于一惹到于军的麻烦也不见比进局子小。

但换是她的话,也宁愿选择对于一下黑手,毕竟神不知鬼不觉地,于军就算怀疑也找不到证据。

不过于老歪看上去就像会好好讲道理的人,儿子真有个好歹的话,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给雷管挑了…雷管要没了,东半城真会乱得那么邪乎吗?连公安局长都亲自过来关照于军不能动手。

于一在医院安不安全?雷管要是再下手怎么办?杨毅躺在床上,脑中浮现多个身穿白衣伪装成医生潜入病房杀人的场面,一个激灵坐起来抓起电话拨了号才想起来于一的手机摔坏了。改成打传呼,留言是“你还活着吗?”

传呼台小姐说:“对不起女士,这句话我们不可以传的。”

啊?为什么?“那怎么传啊?”

“改成‘你还好吗’可以吗?”

“这个…太那什么了吧?”她想了想,“回话吧。”

于一问:“你不睡觉胡思乱想什么呢?”

“嗯?”传呼台小姐肯定把那句你好吗也传过去了。“于一你说跟你撞车那人会不会还对你下手啊?”

“你快睡吧祖宗,深更半夜没事儿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这怎么能是没用的?”杨毅陡地拔高声音,马上又压低,“我惦心得半宿睡不着觉,你个不是人的居然说没用!”

“行了我知道你惦心我了行了吧?快睡吧,明天还得上课。”

“你一点也不紧张吗于一?”

“我不紧张!”他耐着性子哄她,“你也别紧张,要是真有人对我起杀心我活不到现在。”

“也是。”她扯着电话线躺回床上,“我睡不着陪我唠会儿嗑吧,你困吗?”

“困。”

“…”

“老四说你昨天哭了一宿。”

“他先哭的,我一看这我不哭多不好啊。”

“妈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一点儿一点儿都不愿意在手术室门口等你。”

“我也不愿意在里边让你等啊。”

“你打完麻药睡得跟死人一样知道个屁。”

“但没打安定,我有时候是清醒的,感觉不着疼,不过知道手术刀在肉上划,好像还能听见大夫说话。‘这块骨头是这儿的吗?’‘好像有点儿小。’完了有人说:‘差不多就行,垫块儿药棉花’…”

“真的吗?”杨毅哆嗦着问。

“真的!不骗你。”

“大哥我头发都竖起来了。”

“超级赛亚人啊。”

“…刀口疼不疼?”

“不疼。”

“骗人。”

“你知道疼还问!怎么可能不疼,你来一刀看看。”

“我帮你受一刀真行,我对疼不敏感。”

“呵,我在台上有神智的时候觉得挺森得慌的,不知道哪下没整明白就得过去。”

“那你不想开刀是怕疼还是怕死?”

“怕死。”

“真丢人。”她嘻嘻笑。

“怕见不着你了。”声音哑得好像刚拔掉气管插管。

杨毅骨头麻了一下。“于一你是不是失忆了?你告诉我我是谁?”

电话里清楚地传来磨牙声。“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腆脸说我失忆~”

“于一…你以前受过伤吗?我是说被人故意伤成这样的。”

“没有吧。”

“没有就没有,还‘吧’…”

“没有。”

还好。“我吓坏了,”她闷声闷气地说,“翅膀说锁骨骨折,我以为脖子折了。我就想手术是拿线把你脑袋和身子缝起来…”

“讲聊斋哪二半夜的。”

“我们都在门口给你截魂儿呢,你猜我怎么念叨的?”

“嗯?我就在这儿等你?”他挑眉,想像电话那边她张大嘴的讶然模样,颇觉好笑地闭起眼,微微勾着嘴角说,“我听见了。真的。”

“是吗?”她细细的笑声传来,“你摔出幻觉了…”

杨毅三人在学校和家之间加上医院这个第三点,天刚黑下,于一在咱要发病房睡大头觉的时候,枯燥的晚自习上就有人坐不住了。

“喂喂,市里好像要搞速滑赛了!”上课铃一响,杨毅就忙着散播可聊性消息。“不过得再下两场雪。现在室外的话温度可能不够。”

“啥意思?”翅膀端一张磁带皮儿在学歌,对她的话题没啥兴趣。“让你去当吉祥物啊?”

她撇撇嘴,打算发展其它聊友。前面热心于滑冰的季风本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就可惜在这是英语课,找他聊天有找干仗的嫌疑。季风的英语课表现那叫一个专心,也正是这样我们才发现天赋这种东西的重要性。就比方说同样学英语,杨毅就是带学不学也能中等偏上,就属可怜的季风好好学习也高分无望。季风经常为此摔摔搭搭的破口大骂英国人不安份,四处搞殖民,弄得全世界要跟着学英文。又骂中国教委订的考试科目崇洋媚外缺德没国品。又骂杨毅上课唠嗑打扰他听讲天打雷劈。

骂得一点逻辑性都没有,真到上课还是比谁听得都认真,所以绝对不是个陪聊的好人。

侧身靠在墙壁上转头看后桌两个2班同学,一个学得老实,一个睡得安分。她用课书推推发出轻微鼾声的胖子。“哎哎哎!”

张伟杰倏地坐起来圆睁双眼,腰杆儿溜直。五秒钟后才发现不是主任来了,遂不满地瞪杨毅。

“要睡回家睡去。”她皱眉训道。

“更年期啊?”胖子不理她,吩咐同桌“主任来了告诉我”,趴下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