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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了?给翅膀打电话问他们在哪呢。”

“倒不出手,上楼再打。”正说着兜里电话就响了,“呵,打过来了。”他任电话铃铃唱也没有接的意思,反正都已经到楼下了。

“不一定是翅膀。”杨毅坏心眼地眨眨眼,“可能医院发现人不见跟你爸告状了。”

“医院可得有那闲功夫。”医院有那闲功夫,他爹也不会打电话找他的。

不知哪来的一只花猫蹲在墙根底下,见人来了喵喵叫唤。杨毅好奇地停下来寻找声源,也冲它喵了一声,那猫就疯了,估计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同类,吓得拨腿跑没得影了。她抱着毛娃娃在后边哈哈大笑。

她笑得贼得意,完全是一个打败了大风车的堂吉诃德。“还像个小孩儿!”他还记得她第一次打进台球时那种骄傲,美得唉声叹气,把心态不怎么正的老四气够呛。

手机安静了一会儿又响了,两人走上三楼,杨毅挥着皮卡丘向318门口转来转去打电话的翅膀高呼。“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嘘~”这丫头的分贝总是不受控。

“靠!”翅膀一个箭步蹿过来抓过于一手里的纸袋。“逛他妈哪去了才回来!”什么东西这么沉!

“不用这么大情绪吧…”

“你爸在屋里等着呢,脸色儿都变了。你这次死定了。”

“呸呸呸~”杨毅连朝他吹三口气,“不会说话的玩意儿。”

于一看着翅膀凝重的脸,大胆的猜测在听见来自病房门口的那声“于一”时得到证实。

没有珠光宝气的一身,著名珠宝设计师素色衣裤,简约干练。她很年轻,生于一的那年还不满十九岁,而近二十年的岁月并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浓淡得宜的彩妆和娴静淡雅的气质更让她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的样子,实际上儿子都已经开始交女朋友了。她漫不经心地抚着搭在床头的皮草大衣,在丈夫数落儿子的背景音乐下,以和善的目光打量跟儿子一起进门的小女生。

翅膀和季风假模假样地翻着漫画,没敢太张扬地表现出幸灾乐祸瞧好戏的心理。杨毅抠着皮卡丘的黑眼珠,感觉到于一的妈妈在看自己,以为是在怪她拐于一跑出医院玩,头垂得更低,不小心刮开了玩具的声控开关。于军声音一大,皮卡丘开始“呵呵呵~呵呵呵~”地笑,说:“I LOVE YOU。”于军转了半圈才看到杨毅怀里红灯闪闪的娃娃。“什么玩意儿吓我一跳。”杨毅手忙脚乱地关上开关。

季风没有翅膀道行深,噗哧笑出声来。

李凤茹也笑了。“别在我面前训人了。”她叠起腿,“你有一直这么管教的话,他敢私自出去吗?”

于军看了几个孩子一眼,也跷起二郎腿。“我肯定比你管的多。”

“并不见得吧于先生?”她的笑容亲切又客气,“否则我就不会来这种场合看儿子了。”

父子俩双双无语。

翅膀用肘子拐了拐季风,站起来说:“于叔我们仨先回家了。”

“一会儿出去吃完饭再走。”于一留他们。

“于一~医生没批准,你不能自己想出去就出去。”

于一对妈妈辩解道:“我说让我爸领他们出去。”

“不用了,”季风穿上外套,“我们都下午三四点钟才吃的饭,现在不饿。”

“那先走了啊叔,”翅膀帮杨毅拿起两包漫画书,“走了,婶。”

“嗯,路上小心。”

“BYE-BYE。”杨毅摆摆手也走了出去,把病房留给这怪异的三口之家。

下了楼杨毅才想起来少个人。“红岩呢?”

“早就走了,有人传她,回话叫什么来着?翅膀认识。”

“谁?我不认识!谁知道她哪结识的那帮驴马乱子。”

“男的?”

季风撇着嘴点头。

她嘿嘿笑。“我说酸叽叽的呢。”拿皮卡丘推推翅膀,“啊?吃醋啦?”

“我饿疯了吃那玩意儿!”翅膀不屑。

季风看了看手表。“咱仨…回去上课?”

“回去吧,反正也没事干了。哎?以前觉得于一跟他爸长得像,今天一看跟他妈更像。”

“人家夫妻连相呗。”

“什么是夫妻连相?”

“两口子一般都有点长得像。”

“是吗?我爸我妈就不像,你爸和你妈也不像啊。”

“你是看习惯了。”

“那是要两人长得像才能结婚是吗?”

“婚姻法没这条儿。”

“你咋了半天不吱声?”杨毅敏感地发现翅膀的安静。“还真吃红岩醋哪?还不能人家有三两个男朋友?就行你花啊。”

翅膀眼珠斜过来看她,神情让她直想打冷颤。

“我又怎么着了?”虽然左思右想没发现自己有犯到他的地方,但还是有点心虚。

“嘿~”翅膀捏她鼻子,“熊样儿,见着老婆婆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上次见她脸红好像还是初二刚成人的时候。季风想着她那年儿八见不着一回的羞怯样,也跟着吃吃笑起来。

“什么不好意思!”她被他俩笑得直嚷嚷。“我怕她说是我撺掇于一偷着出去玩的。”

“不过你这扭扭怩怩样还挺拿得出手,”翅膀安慰地说道,“装得跟个猫似的。”

“你才知道啊,她打小在外人面前就可能装了。”

“不会说话憋着。”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杨毅跑去2班跟丛家说于老歪和他媳妇,两人之间那种客气的亲切。谁都不看谁,眼神逃避眼神,眼神追逐眼神。除了见怪不怪的于一,她跟小四还有翅膀都又累又尴尬。“她居然真管自己孩子他爸叫于先生,听着可怪异了。”

有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的两个人,彼此不肯朝夕厮守,又不放弃,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能知与别人听,甚至是自己的儿子。“都是有故事的人。”丛家警告面前这个好奇心的旺盛家伙,“大人的事儿你少跟着说三道四的,也别晒脸去问人家于一听着没?”

“我知道,我又不傻。”她倒骑在椅子上嘎悠悠,“小黑狗呢?见我来了也不参拜。”

“跟季风去食堂吃饭了。”

“嘻嘻~”他们俩一起吃饭,一个是丛家喜欢的,一个是喜欢丛家的。小黑狗知不知道丛家喜欢季风呢?

“你去问当事人别问我。”

“什么态度~”杨毅不满地翻个白眼。

“一天都闲出屁来了。”翅膀不理她的三八。“放学回家给于一打个电话。”

“干什么?”

“刚才来电话让你给打的。”

“打什么电话啊?明天不是去接他出院吗有事儿一块儿说呗。”

“叫你打你就打,再呜了削你!”翅膀狠呔呔瞪她,“这都给你惯上天了,也就于一吧,你这说一句好几句等着的死样搁我一天打八遍儿到不了天黑。”

她嘻嘻笑,对他的口出恶言不以为然。“我在于一面前多乖。”

“乖个屁!”翅膀失笑,“说这话一点儿都不嫌臊得慌。”

“实话实说嘛。”她自恋地抓抓头发,“你去过于一家林溪那个房子吗?他说明天领咱们去玩。啊,他妈来了咱还能去吗?”

“明天中午就走了。”

“于一告诉你的呀?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儿子受伤了也说不多陪两天吗?”

“有你陪着就行了呗,要妈干啥啊?”

“抬举了抬举了。”极爱被奉承的小妮子喜上眉梢。“其实于一挺想她的,你说她自己不知道吗?

“于一跟你说他想妈啦!”

“说了啊。”

“靠~”

“唉~那可是自个儿亲儿子啊,多大的事能连儿子都不管,跑国外一待就十了年。”她在为于一抱怨,也有不解,“生个孩子容易吗?差点搭上命…”

“别整得好像你生过似的。”

“我是没生过,但是我打过啊。”

“…”翅膀哽住,看见她捉弄人得逞的笑容,曲起食指在她前额狠敲,“你是不是虎?”

好疼~她被敲得眼冒金星,却仍然乐不可支。“我跟红岩学的。”

“你跟她学不出好玩意儿。”

“咦?于一也说过这话。”

“是吧…”

“他说你跟大非学不出好玩意儿。”

“你别听他胡咧咧。”

“咳~”前桌响亮的咳声,班级一片骚动后归于平静。

施凡生绷着脸进来查人,他的视线小刀一样在教室里横扫,大部分同学都偷偷地跟着他的视线走,发现在哪里停顿了马上关注。政治老师表面上翻着练习册在看题,实际上比谁都紧张,学生扣分不过是顿训,他课堂上督管不利丢的可是当月奖金啊。“那谁你是不是趴桌子了?”主任一走他马上指着时蕾的同桌问。

“没有,喊起来了。”时蕾一颗定心丸平均分给老师和同桌吃。

老师半信半疑,冷脸训着:“咱班同学你们别老睡觉,困了上后边站一会儿,这节课都是考试好出题的范围…”

“喂,”杨毅小声对翅膀,“昨天我去语文组交作文,有个好像是学生家长的来学校找人,跟施凡生走个顶头儿,完了自己嘟囔:这他妈什么学校,老师长得好像个猴儿。哈哈,我听得真亮亮,乐死我了。”

他假笑一下。“可劲儿乐吧。”

“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笑话没逗笑他反而让他冷嘲热讽,杨毅倍受打击,“啊~我知道了,红岩跟男生出去玩,你不爽拿我撒气。”她真命苦!不过算了,谁叫大家好兄弟讲义气。

“滚吧你。”眼镜下的墨色双瞳清凉地斜睨她。

下了课,杨毅抱着书包跺脚。“快点快点!磨蹭~”

“你俩走,别等我了。”翅膀不慌不忙地系着棉服扣子。

“你不来我们家住啦?”

“说明白,要去也是老四家。”

不一回事儿么,差道墙而已。“别废话,来不来?”

“不去了,明天睡醒了打电话。”

杨毅眉毛挑得老高,背着书包拎起两袋漫画,胳肢窝下面夹着皮卡丘,等在门口的季风见了她直瞪眼。“靠,你好像逃难的。”背上书包把漫画接过来。“翅膀呢?”

“不等他了,他晚上回家住。”

季风向她班看了看跟着出了走廊。“他回家干什么?明天还得折腾过来。”

“他说是回家,谁知道回谁家。”杨毅眼珠溜溜转,“他跟红岩…怎么说?冰释前嫌?还不得好好亲近亲近叙叙旧啊,别管那么多了。”

“姐姐你言语间越发流氓了。”

“哈哈,我是流氓我怕谁?”

“受不了。”他摇头,“对了,叫叫儿说给你邮了个头卡儿。”

“啊?我往哪别?”她摸摸发尾,这个头发是留不起来了,季风一剪头发她就忍不住跟着。

“那给我吧。”他眼睛一亮,正中下怀。

原来是这个意思!杨毅的眼中闪过了然。“不给。”

“真损~”季风深悔自己张口要,就应该哪天直接上她家偷来。“反正你也用不着。”

“大哥你能用着啊?”一句话把季风噎没音儿了,她用肩膀撞撞他,教导道,“你就不能说‘我留着作记念啊,那是我心上人买的嘛’,我不就没话说了?”

他嫌恶地远离她一步。“你咋这么恶心~”

“我只是说说,有些人嘴上倒是老实,实际用心就难说了。”她紧紧抱住皮卡丘,“哦亲爱的谢谢你给我买了个头卡儿,问问是不是戴钻的。”

“要的饭还嫌馊!”

“不嫌~不嫌~她哪天出国定了没?”

“明天。去爱尔兰。”

“啊这么快,你这小子,不问你不带说的。”

“刚才打传呼告诉我的。”

“要到了爱尔兰还能打传呼吗?国际长途那么贵到时候你俩还能天天打电话吗?你家电话能打国际长途吗?”

“爱尔兰在哪啊?”

“爱尔兰啊…”脑中迅速绘出北欧地图。“比北京往西七八个时区。这个时候爱尔兰已经…嗯…”八点半加八个小时,不对,减八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