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逸笑着一声,拧了把她的耳垂,一边绕过她一边解开睡袍带子,说:“我要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

景致抱着双臂在他身后,看他背对着她一粒粒把扣子系上,问:“那明天呢?”

商逸回过身,捞过她的腰在她唇角亲了一口,笑着半真半假说:“当然要回来了。你一天不在我身边我都不放心。”

商逸一走,景致一个人坐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望了半个小时,间或用手指在床单上划几下。半个小时后长吁一口气,按了按床头的门铃,交代:“给我送杯热牛奶来。”

三分钟后有佣人敲门,景致接过牛奶喝了两口,低声说:“去查查陈清回和王渠,重点查他俩跟商逸有什么过节。”

那人低头应了声,要端着牛奶离开,景致又叫住她:“继续监视贺晚非和他现在那个女朋友,有什么值得下手的都要来报备。另外,叫娱乐公司挑个最漂亮的女演员给我留着备用。”

那人又应了声,犹豫了一下,问:“大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舟少爷今天那件事……”

“景舟呆在小岛上出不来,今天的事肯定有人在帮他。”景致皱眉想了一下,“算了,暂时不管他,反正又不能刮起什么风浪,只会惹人讨厌。”

景致把所有能想到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心里大致有个谱以后,当晚睡觉非常香甜。第二天她破天荒地起了个早,八点半就从卧室里出来,吃完早饭踱到厨房,在战战兢兢字不成句的厨子的指导下,浪费了整冰箱的鸡蛋和两袋面粉,以及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终于成功做出来两个抹茶蛋糕。

景致自己尝了一个,觉得味道很不错,很想顺便把另一个也吞进肚里去。都掰下来小半块以后又想起来今天上午来厨房的目的所在,只好遗憾地收回了手,点着唇看了看那块残缺不全的抹茶蛋糕,想了一下,果断拿过刀子从中间切成两半,把小的一半放进巴掌大的精致小纸盒里,剩下的全自己吃了下去。

厨子张大了嘴望着她:“……”

接下来景致就托着那个盛了小半块蛋糕的小纸盒,后面跟了数个保镖,浩浩荡荡地去了商氏大楼。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管家给杜衡打电话:“杜杜杜总管!”

杜衡平静地说:“你好,你打错了,再见。”说完挂了电话。

管家骂了一句又打过去,赶在他前头说:“杜总助!大小姐她向着商氏大楼去了!”

“……”杜衡沉默五秒钟,失声大叫,“她来干什么?!”

“说是要给商少爷送蛋糕……”

“……”

“而且就为了那么小块连抹嘴都不够的蛋糕,大小姐在厨房里待了一上午……”

“……”

如果说这世上还能有比商逸洗手作羹汤更惊悚的事,那一定是景致洗手作羹汤。杜衡还能勉强想想商逸为博佳人一笑系上围裙的模样,但做白日梦都没想过景致也会做这件事。他拿着手机听完管家的话,第一反应直接就是“我靠啊她不会是想毒死我商氏大楼上下吧”,过了一会儿脑筋稍微正常一点,第二个反应就是闪闪发亮的九个大字,并且长久地横亘在脑海中盘旋不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杜衡想到一半,转身就往楼上跑,跑到商逸的办公室前砰砰地敲门:“老板!老板!景致要来了!”

里面顿了下,打了个呵欠,慵慵懒懒地开口:“你跟放羊的孩子一样喊什么。她来就来了,难道还能吃了你?让她直接来这里就是了。”

“可是……刚才管家说,”杜衡委屈道,“大小姐是给您端着蛋糕来的。”

“……”

商逸顿时清醒了。

商逸本来刚才在睡觉。他头天晚上不眠不休跟几个心腹讨论了一整个晚上,现在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正打算利用午饭前睡个小觉再回去应付那个半点不会体谅不会温柔不解风情的未婚妻,结果杜衡就告诉了他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一般来说,景致做事是从来不管别人有没有事,也不管别人高不高兴的。商逸从认识她第一天起就摸清了她的这个本质。换句话说,景致高兴的时候一定是因为可以算计到别人而高兴,而不高兴的时候一定也会让旁人不高兴。再换句话说,景致这个人就是为了折磨别人而生的。所以商逸现在就算立刻清醒了,也望了杜衡足足有十秒钟,才冒出三个字:“为什么?”

杜衡是不可能把那九个字说出来的,噎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说:“大概是……还没睡醒?!”

“……”

二十分钟后,当两个西装革履的墨镜保镖一齐推开办公室的门,中间景致提着小纸盒走进来的时候,杜衡才惊悚地觉得,似乎没睡醒的不是景致,而是他自己。

他觉得这一幕出现了N年以后的梦境里才比较合适,而如今骤然光芒四射地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下意识地把眼睛使劲眨了眨,等到重新看清以后,仍然不敢相信。

景致今天和平常非常不同。

首先,她今天破天荒地穿了一件挺漂亮的紫色裙子,搭着细跟的高跟鞋,露出的小腿骨肉亭匀,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其次,她破天荒地化了淡妆,大半的长发从一侧娇俏可爱地垂下来,用一顶同样娇俏可爱的帽子遮着,显得比往日愈发亭亭惊艳;

再次,她破天荒地手里居然真的提了一个小纸盒,目不斜视朝着商逸翩翩然地走了过来;

最后,她脸上居然奇迹般的还有笑容!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也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假笑,而是货真价实的,微微翘起嘴角的,甜蜜中带点羞涩的,妩媚的笑容!

杜衡不可置信地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疼得差点叫出来的时候发现这他妈的竟然真的是事实,于是心中那脉冲波一样一闪一闪的九个字便愈发耀眼明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绝对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绝对绝对他妈的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景致是不会管杜衡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的。她仪态万千地朝着办公桌后面走过去,把小纸盒放在桌子上,两只手相互搭在臂肘上,倚着桌沿看商逸,紧身的衣服随即在小腹处勾勒出一个相当令人血脉贲张的线条。

杜衡的眼睛都快直了,景致却仿佛浑然未觉,只半低了下巴笑微微地问:“我来晚了没有?你午饭吃了没有呢?”

商逸一时没回话,只微笑着用眼尾扫了扫杜衡,后者浑身一抖,立刻低头,下一刻就乖巧地领着闲杂人等鱼贯而出,顺便还给关上了门。商逸这才镇定自若地收回眼,然后镇定自若地把景致捞过来抱在怀里,笑着说:“没有。”

景致把小蛋糕推过去:“我带了这个给你。”

商逸把小纸盒拆开,然后假作一挑眉,再然后明知故问:“你做的?”

景致仍然笑微微地点头。

商逸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大口,继续明知故问:“为什么只有一半?那一半呢?”

景致眼睛也不眨一下:“另一半没烤好,扔了。”

“哦……”商逸也不拆穿,继续温柔地问,“可我早饭也没吃。中午这么一块蛋糕好像不够,怎么办呢?”

景致一脸理所当然,外加一点儿从蒋美鸾那里学来的她平日最不屑的娇憨神态:“这小蛋糕是给你当餐后甜点的嘛。至于中饭,当然是我陪你去外面吃呀。”

于是办公室的门在关了两分钟后又打开,这两个平时恨不能勾动天雷地火一块儿斗的主破天荒头一遭亲密无间地走了出去,景致甚至还挽住了商逸的手臂。完全无视身后的眼珠子掉了一地又一地。杜衡给一群叽叽喳喳满眼八卦的小姑娘围着,耳朵里除了嗡鸣声早就塞不下任何东西,此刻眼睛愣愣地望着前方,嘴中一遍遍喃喃地自言自语:“我次奥这俩人的演技还能再好一点吗吗吗吗……”

商逸跟景致的一顿中午饭吃得肉麻遍地。平常半个小时就搞定的今天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只因大半时间都用在了调^情上。今天商逸在桌子底下又去勾景致的小腿,景致连中间停顿都没有就笑容不改地接受了下来;接着商逸又去摸景致的手背,还拿自己的勺子挖了一大块甜点喂到景致嘴里,景致居然也笑容不改地接受下来,甚至,她还礼尚往来地舀了一勺汤喂了过去。

这时候如果换做是杜衡,他早就吓得坐立不安,痛哭流涕地抱住景致大腿哀诉“好主子你行行好赶紧给我个痛快让我死了吧”,但是商逸就是商逸,景致再刁难他也觉得很正常,再温柔他也觉得很正常,总归不管景致做什么,他都一概能完美地配合下去,神色不改,甚至一直都是嘴角含笑的。

如此一番这般蜜里调油地回到商氏大楼,吃那块小蛋糕的时候又是如此一番那般的蜜里调油。景致跟商逸一人一小口把小蛋糕分了,吃到最后一口轮到商逸,结果商逸把松软的蛋糕半咬在嘴里,然后捏住景致的下巴,让她张嘴,再然后微微低头,渡了一半过去。

“……”

景致在心里狠狠地皱了一下眉,直觉就想把嘴里的蛋糕呸出去。然而终究表面上笑得无懈可击,微微闭上眼,把蛋糕嚼也没嚼一口咽下去。随后就感觉到商逸把她越压越低,一直压到后背贴上光滑微凉的桌面,他的手探进她的衣服里轻轻揉^捏,舌尖含住她的舌尖勾出来,变着花样地咬吮吸,过了一会儿稍微分开,看到她眼底蕴了一层的水光,是一片湿润温柔的黑,低低一笑,手抚到她的大腿内缘,暗示地掐了两下,柔声说:“继续吧?嗯?”

景致低低地哼了一声,垂下眼靠在他肩膀上,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

商逸当天下午把景致伺候得面面俱到,非常细致舒服。虽然景致被桌角咯得有点疼,但除此之外她的确是享受极了,等到旖旎褪去很久她都还瘫在商逸怀里,连手指都懒得动一动。商逸拽过衬衫把她裹住,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带着一点蛊惑的意味问:“去里面再来一次好不好?嗯?”

景致闭着眼喘息了一会儿,脸颊依然有些粉,手按在他的嘴巴上,说:“不要。”

商逸笑了一声,也不硬来,把她横抱到里间的浴室洗了洗澡,然后一件件给她穿上衣服,看她下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在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着问:“困了?”

景致嗯了一声,拽住他的袖子,仰起脸来,乌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陪我睡。”

商逸正要答应,突然听见外面大嗓门的杜衡又在敲门:“老板?老板!”

商逸:“……”

景致皱了一下眉,继续拽紧他的袖口,问他:“你陪不陪?”

外面杜衡还在喊:“老板?老板!”

商逸:“……”

景致看看他,脸上渐渐要有攒聚怒意的架势,把手一摔,推开他一声不吭就要走。

商逸一把捞住她:“又耍什么脾气?乖乖的。”而后,在杜衡换气要发出另一句“老板”之前,简洁利落地对着门口说了一个字:“滚。”

顿时哑住的杜衡:“了嗷……”

杜衡站在原地从自己的性命和商氏的未来之间衡量半晌,最终还是认命地滚了。再于是商逸就在完全安静的气氛里陪着景致睡了一觉,一直睡到晚饭的时候两人才醒来,然后出楼,开车,去了附近一座塔顶吃了两人有史以来第一回烛光晚餐。

这俩人只顾着含情脉脉往前走,都没有注意身后有两人在角落里偷窥私语,一人悲愤地说:“贺少爷,您看,老板今天昏君了,他居然对我说滚……”

另一人淡定地说:“哦。”

“什么叫做哦?!”

贺晚非斜他一眼,轻描淡写:“哦的意思就是,好像他以前就没昏君过,没对你说过滚一样。”

“……今天不一样!”

贺晚非继续轻描淡写:“不一样就不一样嘛。天都黑了杜总管你快回家洗洗睡吧啊。”

“喂……”

贺晚非第三次轻描淡写:“哦对了,还有,我今晚要去趟H市,下周可能就不回来了。你回头记得给我哥转达一声。行了,就这样,我没事了,先走了。”

“喂喂……”

第十五章

事实证明,商逸昏君的不止这一天,还有接下来的好几天。当天晚上两个人回家后,景致背对着他开始换家居服。本来这一幕商逸并不是第一次见,但这次绝对带着点新鲜。景致一条腿屈在床沿,先是漫不经心地把连衣裙随手一扔,黑长的头发铺在近乎光裸^的背后,然后微微侧过头,垂着长长的眼睫,刻意缓缓地,慢慢地抽开了背后文胸的系带,接着在抽到最后一点的时候,半抬起眼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最后,景致连家居服都没来得及穿,直接被商逸扣住手腕压到了床上去。

两人当晚折腾到很久,第二天齐齐起得很晚。商逸被吵醒以后掀起眼皮看了看表,发现已经九点半,接着就听见杜衡在外面砰砰地大力捶着卧室门。

商逸蹙了蹙眉,正要起身,却发现景致正趴在自己胸口上睡得香甜。她睡相一贯不老实,但通常如果商逸不去抓着她,她肯定会在睡觉以后离他远远的。今天却是一改常态地挨在他身旁,一条大腿搭在他身上,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光^裸的肩头有一点可疑的红痕,头发还有几缕绕在他的脖颈之间,和她的呼吸一起微微发痒。

商逸只出神了一小会儿,就被杜衡丧心病狂般的挠门搅得回了神,微微皱了一下眉,拿过一边的手机拨过去,低声说:“你小点声儿。”

杜衡简直痛哭流涕:“老板!您终于醒了啊老板!您已经错过了两件行程了啊老板!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您跟王局的会面啊老板!老板您没忘吧老板!”

“……我忘了。”商逸面无表情道,“你去帮我推了。”

“什、什么?!”

“你听不懂汉语了?”

“……”杜衡心中千军万马再次奔腾而过,“那还有今天下午跟长老的会议……”

“不去了。”

“还有跟蒋家合同的签订……”

“你替我去。”

“可,可是……”

“前天我一天没睡,今天休息一天。”

“可,可是……”

景致略略动了动身,商逸把声音压得更低,一边缓缓抚摸景致的后背,一边继续道:“再者说,我为商家辛苦忙了这么多年,休息一两天理所应当。商氏一天没了我又不会倒。”

杜衡在心底把自家老板狠狠唾弃了一万遍:“老板你就不要骗我了老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以前你连着一周不睡当陀螺转都没事!你现在这样分明就是给景致诱惑住了!可我也是刚从温柔乡里爬出来啊老板!我都能放弃小妞来找你,你却要为了美^色来抛弃我吗老板!老板不带你这么玩我的啊老板!”

商逸一挑眉,说得分外理直气壮:“啊,可我就是这么着了,你打算怎么着?”

“……”

“行了,快点滚去做事。”说完挂了电话。

“……”

景致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商逸也就陪着在床上睡到两点。两个人吃完午饭又去了地下射击场。

名义上说是比环靶数,还规定了奖品是一千万,但在场的人个个都知道景致的射击本就是商逸手把手教出来的,虽然技术不算很差,但从未做到过青出于蓝。比赛的这两个人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虽说是比赛,真正做起来就跟调^情没什么两样。景致由商逸伺候着洗净手,再调^笑两句,然后旁观着他给装上子弹,最后只负责握住枪,面上漫不经心眼底锋锐如芒地瞄准射击。不过饶是如此,她也还是落后。只剩下商逸的最后一发时,负责统计环数的人报出景致只比商逸多一环。

景致站在商逸身后面无表情听完,单手叉着腰不说话。想了想,微微一笑,突然又去看已经瞄准了的商逸,轻轻地喊了声:“逸哥哥。”

商逸一回头,就看见景致歪着头,微微吊起眼梢,冲着他勾魂一笑。

商逸扣动扳机的手瞬时偏了。

一声枪响过去,景致仔细看了一下,没发现靶子上有新的射击痕迹,笑着拍了拍,一只手往商逸眼前一伸,说得声气十足:“零环。我赢了。拿钱来。”

商逸摘了射击眼镜,在她的脸上不轻不重拧了一把:“小坏蛋。”转头同一边的人笑着说,“打电话,让杜衡转账。”

接下来几天里,商逸做的事就跟古代不事早朝的昏君一个模样。商氏大楼没再去过,每回他一有要离开祖宅的意思,景致就开始各种耍赖撒娇激将或者直接把他往床上拖,如此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这几天商逸每天不是跟景致在卧室里卿卿我我,就是跟景致在卧室外的地方亲亲腻腻。简直要肉麻死整个祖宅里的所有人。

如此又过了两天,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杜衡这个人,虽然是个又怕事又中庸又好色又爱钱的胆小鬼,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还算个忠心耿耿的总助。甚至有的时候兔子急了,他还能化身成个魏征一般的谏臣。商逸荒^淫无道的这几天,杜衡着急上火,嘴里头长了好几个大泡。到了第六天早晨他终于被逼急了,一路无视数个红灯并以180迈的车速将车子开到了商宅大门口,又超常发挥地拐了个漂亮的刹车停住,然后狠狠关上驾驶位的门,戴着墨镜鼓着腮帮开始怒火熊熊地往里面走,那种万夫莫当的架势连刚露出笑脸要上前的管家都停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缩了回去。

再然后,杜衡这种百年一见的张飞之勇,在见到客厅里景致在给商逸整理衬衫衣领的时候,刷地一下子就给熄灭了。

商逸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不过也正好,司机今天不在,你载我去商氏。”

杜衡张张口,再张张口,最后说:“是嘛,那真巧啊哈哈,我来就是觉得好久不见有点想念您了来看望看望您哈哈哈……”

景致突然凉凉地开口:“杜总助。”

杜衡头皮一炸,差点就条件反射地回了个“喳”,好歹忍住:“大小姐有何吩咐?”

景致斜他一眼,随手摆弄着一旁插得很好的花枝,慢悠悠地说:“你今天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没没没……”

景致眉尾一挑,一步步地朝着杜衡走过来:“是吗?难道你敢发誓,你在踏进这个门槛之前心里没在想我其实就是杯红颜祸水,谁喝谁遭罪?”

杜衡瞪大眼,下意识一步步地往后退:“不不不……”

景致面无表情地逼到一半,突然之间又停下来,仿佛一下子变得兴味索然,低头相互勾了一下小尾指,然后开始转身往回走,头也不回地一直上了楼,话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你们全都烦死了。”

卧室的窗帘还没有拉开,房间中仍然昏暗暗得仿佛黎明一般。景致抱膝坐在床上,也不拉灯,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红茶,走到床边立住,低声说:“大小姐,陈清回已经答应了。今天下午一点,启微山会馆。”

景致嗯了一声,对方又说:“要不要暗中派几个人跟着您一起去?您单独一人赴约太危险了。”

“你不是说过,陈清回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信义为上言出必践么。”景致随手把红茶泼到一边的花瓶里,“不用。”

“还有……”

“你想说什么?”

“……是不是有点儿太仓促了?”

“商逸阴魂不散跟在后头,永远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景致坐到床沿边,脚尖去够被踢到远处的拖鞋,站起来,慢慢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会怎样。大不了再被商逸抓回来一次,总归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景致领着众保镖前去启微山的路上,商逸正摆弄着一支钢笔听杜衡汇报这些天的事务流程。他其实听得很有几分心不在焉,一半思路倒是集中在指尖上这根触手微凉的钢笔上。那天景致来给他送小蛋糕,被他抱到桌上亲得晕晕乎乎,忽然觉得胸口上微微一冰,低头一看,居然是他拿着这支钢笔正在那里不怀好意地滑动。

杜衡对自家老板这种半魂游的状态早就习惯,一口气念完所有正事,最后把文件夹一合:“还有一件关于事,关于景致的。”

“说。”

“前天天还没亮那会儿,景舟派去救唐寄瑶的那几个人不知怎么被绑着出现在制药公司门口,不知是谁干的。”

“现在呢?”

“还在查。”

“杜衡,你说说看,”商逸舒舒服服躺回转椅里,“如果你是我,对着景致这样怎么都不听话的,你会怎么办?”

杜衡动动唇,面无表情地说:“分手。”

“这个就算了。”商逸把钢笔转来转去,“说其他的。”

杜衡目不斜视,口气平淡:“老板,话说得糙一点,这就跟原始人驯服野物一个道理。你既然想让她变成家养的,那固定的步骤就必定是少不了的。驯服是一个影响和畏惧的过程,而不是被影响和纵容的过程。您如果还要按照这个现状继续下去,那我就只有辞职了。”

商逸手中的钢笔一顿,仔细看了看他,笑着问:“你说得认真的?”

杜衡仍然面无表情:“是的。”

“你这辞职理由太窝囊了一点儿吧?”

杜衡半点不受激将:“保命要紧。”

商逸以手支颌瞧着他:“那我要是给你加一倍薪水呢?”

杜衡说:“您加十倍也没用。照这样下去我的命迟早得搭进去。”

商逸笑着说:“那加二十倍。”

杜衡动动唇,再动动唇,与诱惑进行抵死挣扎:“老板您别想了。”

商逸淡淡地说:“三十倍。”

“……成交。”

景致到达启微山的时候还早,她一个人要了包厢,有人进来点了一支熏香,景致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前一晚又失眠到很晚,干脆毫不客气地撑着额头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周围安静得过分,随即听到有轻轻的陶瓷相碰的清脆声音,景致一个激灵,立时清醒。

“早知道景小姐长得这么标致,我肯定不去帮景舟那个混账。”对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隐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景小姐很有胆量,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居然也敢睡。”

她身后的保镖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偌大的包厢里此时除了她之外,只隔着矮几坐了一个人。一身纯白的休闲服,腿搭着腿微微侧坐着,手中拿着一盏茶,眉眼间跟之前蒋美鸾手机里那张照片相差无几,只比那时平添了几分玩世不恭。看到景致的目光扫过去,陈清回眼皮抬起来,一双桃花眼里似笑非笑:“我是陈清回。还需要再作其他自我介绍吗?”

“不用。”景致睡久了,胳膊被压得发麻,一面捏着手腕一面暗中打量他,谨慎地不说多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