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做停顿而已,大家很快跟上了宫肆的脚步。

至于溪流,溪流根本没有停顿,一直走在宫肆身边,他脚步未停。

走过那条通往“鱼缸”的狭长走廊,他们集体来到了“鱼缸”的房间,看到眼前的情景,所有人——包括宫肆在内,大家都惊呆了。

天啊……这里是海底吗?如果不是,那他们为什么会看到海底才会看到的景象呢?

呆呆的看向天空,所有人都看向了天空的方向——

一条巨大的鱼盘踞在那里。

周围是蔚蓝色的鱼缸,它像影子一般盘踞在房间正中央的上空。

它的头极大,然而倒不会让人觉得比例失调了,因为它的身躯同样修长。

浑身遍布黑鳞,肚皮的地方有几片略微发红的鳞片,他的鳍修长,水袖一般散在空气之中,它的尾巴更是巨大,像丝绸,像薄雾,铺撒在鱼缸的上半部,那里的景色都像加了一层墨色滤镜。

一对硕大的眼睛点缀在那颗漆黑的大头上,黑暗中宛若灯泡一般,幽幽的,仿佛自冥间俯视众生,它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威严,一时间人们竟有些搞不准它到底是鱼还是龙了……

就在所有人都呆住的时候,阿吉忽然动了,自谢开怀里变成小胖鱼,他扑棱棱向空中的黑影游去了。

小小一条灵动的小肥鱼快乐的游弋在黑色大鱼的场面……

一夜鱼龙舞。

那个瞬间,溪流忽然想到了这句诗。

然后,这几乎让人以为只是幻觉的一幕便忽然消失了,认出了黑色大鱼的身份,宫肆朝上空吼出了对方的名字:

“大头!你这个笨蛋快给我下来!”

空中威严的大鱼眼瞅着抖了一下,然后,扑棱棱,向之前的小肥鱼一样,它欢快的朝宫肆的方向扑了过来。

一头扎入宫肆怀中,用两片鳍搭在宫肆的肩膀,抬起大头,咧开嘴,它给了宫肆一抹熟悉的、大头式的微笑。

“秋夏,这条鱼是你哥捞金鱼捞上来的?”大部分人还震惊于眼前一幕的时候,谢开忽然开口问向身侧的秋夏。

“是……是的。”秋夏仍未回过神来,眼前的鱼是他们家的大头?那条灰溜溜的大头!未免太不像了吧?可是仔细看就是大头!长大了的大头!

“它一直跟着你哥?无论搬到哪里,一直都在?”谢开紧接着问。

“是的,我们从父母身边到冷水镇也好,还是从冷水镇来这里,大头一直跟着我们。”

“也不是跟着,是大哥一直带着它,我们过来的时候,行李里不是有个大水缸吗?那里就是大头。”秋夏补充道,不过这么一补充他才发现:大头怎么长得这么快?之前长了好几年才长到加尾巴半人高,如今怕是不加尾巴都超过一人高了……

大头这是吃了多少?秋夏心想。

秋夏毕竟还是少年,谢开等人想的远比他多得多!

一进门就感觉到里面潜伏的可怕能量,他熟悉这种能量,那是让老爷痛苦不堪、那种黑色能量的味道!

他知道老爷偶尔有将能量变成鱼放在鱼缸里观赏的习惯,所以他一开始还没在意,直到看到这条大头!

老爷能量的味道是从这条鱼身上传过来的,那么浓郁的味道,不会错的……这条鱼根本不是什么捞金鱼捞上来的金鱼,它连鱼都不是,它是……它是……

它是器!

眼部的老褶猛的全部撑开,谢开目光炯炯瞪向宫肆怀中的大头!

“宫肆老爷,属下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能否请您配合一下?”

第五十七章

迅速找来了测试仪, 谢开请宫肆抱着大头,让大头做了测试, 测试结果——

测试仪整个爆掉了!

“这台测试仪对器的测试范围是f级到s级,阿吉少爷是s, 这台测试仪可以测试的出来,如今大头测试不出来,测试仪还爆掉了,这是……这是……”沉稳如谢开,他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了。

“大头是s级以上的器!至少ss级,大头它……它至少是ss级的器啊啊啊啊!”

谢开眼睛都露出来了!

周围一时安静无声。

看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宫肆情不自禁搂了搂怀里的大头:“那个……你们是说, 大头根本不是鱼, 而是器。”

“没有错!”谢开立刻肯定了宫肆的说法:“动物系的可成长器, 随着时间推移,它还可以不断生长, 直到很大很大……”

“听起来有点耳熟……你的梦中情人?”宫肆看向溪流。

冲他点点头,溪流对他道:“没错, 就是梦中情人, 不过不是我的梦中情人, 我的梦中情人是你, 只有你。”

宫肆:……

他已经习惯了,不会动不动因为溪流这些话脸红了,只不过,他的脸还是红了点。

“没错, 大头就是广大使用者的梦中情人。”谢开显然也是知道这个说法的,他立刻听懂了溪流和宫肆的对话,深深的看了大头一眼,他看向宫肆:“所以……”

“所以大头是个人?变不成人形的人?”宫肆一脸严肃道:“我捡了个人回来?”

“还是大头是动物器,和人一样,可以变成器的动物……”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假。

所有人沉默了。

“目前还没有发现动物中可以化成器的……”谢开委婉道:“属下也有一个猜测,不过需要您和大头一起配合一下。”

“我和大头一起?”宫肆愣了愣,到底没有拒绝,然后他就看到谢开从旁边捧出两枚测试球,没错,就是定契成功那天谢开让他用的那种,限量生产、还有专人讲解分析的高级货!

像上次那样讲手安上去采了血,宫肆又让大头把鳍也放上去,大头很乖,被刺到也没躲,仍然傻乎乎看着宫肆。

看着谢开朝他躬了躬身,然后托走两枚球离开,宫肆一脸茫然,溪流却若有所思。

不知道谢开是不是购买了额外服务,这一次乔姆依·克拉姆出现的比上次快很多。

仍然是上一次那个房间,管家们侍立身后,宫肆溪流坐在他们前面的主座,旁边则坐了宫家兄弟,阿吉也被抱了进来,以及大头也在。

还多了巨大的水缸,已知是器的情况下,大头其实不用非得在水里生活,可是它却像认准了自己是鱼,必须在水里似的,眼瞅着它非要往房间的小鱼缸里跳,不等宫肆着急,谢开立刻命人搬了个大水池过来。

把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大头总算恢复安全感了。

看着大家都就位,谢开打通了电话,乔姆依·克拉姆的影像随即出现在圆球上方。

像之前一样陈述过保密性之后,他开始分析两颗测试球内的能量信息了——

“本次客人您购买的是现场服务,一对一解说,时间上稍微有点赶,请让我好好感受一下这两颗球内蕴含的秘密……”

他说着,轻轻闭上了眼睛,两颗球在他的掌下转动,他一言不发,稍后两滴血珠从球内蹦出,并不跌落,那两滴血悬浮在克拉姆的掌心,滴溜溜转成了一个圆珠子。

然后,克拉姆终于开口了:

“左边这滴血的主人有我熟悉的信息,他是那名传说中的h级器,至今为止,这个因他而产生的级别仍然仅有他一人。”

“而右边这滴血……”分析到这一边的时候,乔姆依·克拉姆眼瞅着微微颤抖起来:“太厉害了!简直是太厉害了!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有为ss级器做检测分析的荣耀!”

“我实在太荣幸了,请允许我将本次收费退回您的账户,以此感谢您让我分析到ss级器的喜悦!”

他闭着眼睛,脸上却带着笑容,那种略带神经质的笑容……冬春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所有属性都非常高,抱歉我从来没有分析过如此高级的器,他的属性……唔……不好说……此刻,他的体内充满了黑色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能量,我的能量一进入就被腐蚀了……”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位器体内的能量和之前那一名体内的能量完全相同?同时契约了一名使用者?不!不对……”

手掌心两滴血转得滴流圆,乔姆依·克拉姆额头上眼瞅着冒出汗来,他的脸变得无比苍白,仿佛被抽空,然后——

他忽然合拢了掌心,两滴高速旋转的血滴没有任何抵抗的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颗血滴——

乔姆依停住了。

背脊拉直挺到不能更挺的为止,他稍后整个人趴在了桌上,大概这样过了一分钟后,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整个人看着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苍白的脸上涌起一片潮红,他笑了:“我终于搞明白了!”

“什么h级,不存在的!”

“这两位器根本就是一个人!两者之间各种信息比例看似差异很大然而本是同根,他们是一个人!”

说完,哈哈大笑了几声,乔姆依·克拉姆手一抬,轻轻毁灭那滴血珠,他重新坐直了身体。

“现在可以提问了,客人您有什么问题吗?”他正色道。

看了一眼一脸呆滞的宫肆,溪流开口道:“我想询问早成这种情况的原因。”

“很正点的问题。”乔姆依·克拉姆点点头:“这两位器如今是分开的状态吗?肯定如此,否则他们血液内的信息不会如此独立,独立到像是两个人。”

“可以询问两者现在的器型吗?不是好奇,我想从器型上分析一下。”

溪流看了一眼宫肆,看到宫肆对自己点点头,他这才继续说道:“一个是剪刀,另一个是动物形态。”

然后他们就看到乔姆依·克拉姆明显思考了一下:“说到剪刀,我忽然想到我曾经听过的一种传闻。”

“说是传闻是因为我并没有亲自见过,只是听说。”他补充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切断能力者与他的能量的联系,将使用者与他的能量切断,将器裁剪小,将能力者变成普通人,传说中,这个人的能力就是一把剪刀。”

“建议您可以询问一下这两名器,他们的记忆里一定会有一把剪刀出现过。”

“被切割是会痛苦的,大部分人都会有记忆。”

说完,他又询问了是否还有其他问题,得到否定答案之后,他和两颗测试球一起消失了。

第五十八章

乔姆依·克拉姆的身影一消失, 房间内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全部集中到了宫肆身上,这些视线太热情, 宫肆被看得毛毛的。

祖玛古激动地问他:

“宫肆老爷,您有关于剪刀的回忆吗?被剪的那种!”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活到现在全须全尾, 哪儿都没少!”宫肆立刻摇头否认。

少了大头啊——所有人看着他,虽然没说话,然而眼神中全是这个意思。

宫肆看懂了,然而任凭他在记忆里翻了又找,怎么也想不到这方面的记忆。

就在所有人都盯着宫肆、等着宫肆能否想起点什么的时候,溪流忽然开口了——

“这件事搞不好发生的更早, 发生在阿肆还没有产生主动记忆的时候。”

他这句话总算把宫肆从大伙儿的视线中解救出来了, 包括宫肆自己在内,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溪流。

任凭众人看着, 溪流慢悠悠道: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邱德老师对阿肆说过的话而已。”

“找寻自己器型的时候,阿肆不是老梦到剪刀吗?他梦到的太频繁了, 以至于我们全都认为他是一把剪刀。然而当阿肆当真化成剪刀后却发现自己化成的剪刀与梦中不同,他当时是咨询过老师的, 他咨询的老师就是邱德老师, 我记得邱德老师是这样说的——”

梦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它是深层意识的体现, 你梦到的可能只是个提示,关于你核心的提示,它会告诉你自己是什么,然而由于境遇不同、使用者不同、能量不同, 你的形态最终会与梦里自己本初的样子产生差别。

还有一种情况,你做的梦就是梦而已,一种关于本初的梦,你梦到的是你曾经见过后来却遗忘的画面,在思考本我这个过程中,这一幕也被你从记忆深处翻了上来,那一幕不是代表你的本我,而只是你记忆里曾经见过的场面。

溪流的记性极好,宫肆只对他说过一遍而已,他就将原句全部记住了,天知道宫肆自己如今都忘得七七八八了。不过随着溪流的叙述,宫肆成功的将那天邱德老师对自己说过的话想起来了。

“所以——”回忆着邱德老师对自己说这番话的那个下午,宫肆感觉那天的记忆充满了昏黄的日光。

是了,邱德老师是在一个下午对他说这番话的,那天是个下午,阳光洒满了教室,照的他几乎有点看不清邱德老师的身影,他的身影完全被金黄色的阳光遮盖了。

“所以剪刀并不是提示阿肆的器型是剪刀的暗示,而是阿肆记忆深处、被遗忘、然而印象十分深刻的回忆。”举起食指,溪流慢悠悠却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看着眼前一脸笃定的溪流,宫肆神情有点恍惚,他再次想起了自己做过那个梦。

那个他做了无数次的梦。

梦里他在一个黑色的房间内。

在寻找出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然而他就是知道自己在找出口。

他听到水的声音,咕噜……咕噜……那是一种奇异的、仿佛水在轻柔荡漾,又像是水泡柔软炸裂的声响。

然后他看到了光。

然后是手。

那把手上握着那把剪刀。

银色,小巧,绑着红线的剪刀……

“黑色的房子可以理解为母体内,水声不是代表阿肆是水系器而是单纯代表了羊水而已,阿肆在房间里寻找出路是因为他想要出生,想要离开母体,然后他看到了光,看到了手和剪刀……”大胆说出自己的分析,溪流谆谆善诱:“你们猜,这代表了什么?”

“接生婆?!”脸色苍白的睁开眼睛,宫肆把自己梦中的一切都和溪流说的对上了号,他一头冷汗的大声道。

举着一根手指的溪流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有可能是接生婆没错,不过我更倾向他手中拿着的剪刀并不是想要剪断脐带,而是为了剪开阿肆你的能量。”

“剪开你和大头。”溪流说着,看看宫肆,又看看旁边的大头。

宫肆和大头都遗忘了这段过去。

此时此刻,大头仍然一脸懵圈,双鳍搭在水池边,它歪着头看向宫肆的方向。

宫肆则是一脸凝重,顺着溪流的分析,他在重新整理自己的梦。

很合理!

对照过几次之后,他惊讶的发现溪流说的居然十分合理!居然全部都对照的上!

“我很喜欢邱德老师关于梦的解释。”就在这个时候,溪流又说话了:“他说:做梦也是一种很重要的暗示,我们从还是小婴儿的时候,甚至从刚出生甚至出生前就会做梦了,这是一种强烈的暗示。”

“当我们的记忆失灵,无法回忆起某样重要事物的时候,我们的梦可以引导我们重新进入当年的情境。”

“阿肆的梦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所以,阿肆梦到剪刀并不是意味着他的器型是剪刀,而是暗示他出生时就被剪,小婴儿很难记住当时发生的具体事情,然而被剪开大概太痛苦了,他的身体本能的记录了当时的情景。”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溪流总结道。

所有人看着他,最后齐刷刷将视线转移到了宫肆脸上。

“该怎么说呢?阿肆你的鸵鸟功真是登峰造极了呢。”就在这个时候,溪流又点评道。

“什、什么鸵鸟功?”还没从溪流的分析中醒过味来,宫肆被众人的目光看到浑身发麻。

溪流就叹了一声:“不想当器,就把自己真的搞成普通人一样;不想当超品器,就变成史上最低h级;做梦梦到剪刀,听说有可能是器型的暗示,结果自己就真的变成了剪刀……这不是大师级的鸵鸟功是什么?正常器可做不到这样啊!”

宫肆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老爷您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谢开站出来,一脸维护的为宫肆说了句公道话:“正常器当然做不到宫肆老爷这样,其他使用者梦寐以求的宫肆老爷被您误打误撞定了契,您没事偷着乐就行了,不要揶揄人家。”

溪流就弯起嘴唇:“我不用偷着乐啊,我是光明正大的开心好不好?”

“通知下去,老爷我今天特别高兴,我名下所有产业的正式员工本月双薪。”

“是。”谢开立刻将这件事记了下来,与此同时不忘提醒:“不过溪流老爷您也不好光明正大过了头,ss级的器太稀有了,老爷您还是偷着乐比较好。”

统治者级的统治者一旦出生便会大张旗鼓宣告天下,ss级的器却不会,除非出生在特别有势力的大家族中,否则他们大多只会选择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尽可能晚定契。

“随你,双薪庆祝是要有的,理由你随便想一个。”溪流挑挑眉。

“好的,属下会将这件事情办妥的。”谢开应道,紧接着,他一脸怜爱的看向还在用两片鳍扒着池子边、傻乎乎往外看的大头:“大头老爷似乎非常喜欢鱼缸,请允许属下为大头老爷准备一些更适合他体型的鱼缸,对了,请问大头老爷平时有什么消遣、爱好、特殊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