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器只有一个,不过他可以变成一百艘飞行船,这一百艘飞行船其实全是他,您可以想象成有几艘船是他的胳膊,几艘是身子,几艘是脚……”

宫肆还真想象了一下,想象力有点匮乏,他对器的世界再次感叹了一下。

哪怕他是器,他仍然觉得自己真的搞不懂其他的器!

『阿肆,你和大头也是两个呢。』溪流在他心里悄悄提醒他道。

“闭嘴!”这句话宫肆不小心用嘴说出来了。

等等——他怎么把自己和溪流的悄悄话说出来了?宫肆尴尬的抬起头看向四周,却发现宫三月等人脸上都是理解的笑。

“没事没事,我们也会和自己的器私底下聊天呢!”萨兰托第一个表示理解。

宫肆最后抓了抓头,再不吭声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宫肆搞出来的这一出不小心暴露了他的少年气的缘故,宫肆总觉得萨兰托在这之后明显放松了不少。

然后,萨兰托还为他们介绍了一个人——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而是在宴会厅中间的钢琴处弹琴,宫肆这才发现之前一直听到的音乐不是播放器播的,而是有人弹奏出来的。

那是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生,一头乌黑的短卷发,和他们的黑发不同,那是一种更浓郁的黑,配上对方深刻的五官,有种典型的异国情调。

他穿着白衬衣,黑西裤,坐在那里弹琴的样子高雅极了,当然,具体好在哪里宫肆看不出来,他就觉得对方看起来特有气质,傲气。

大概又是个少爷——宫肆想。

然而——

“这是我侄子帕雷,从小就跟着我东奔西跑,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弹琴,我对钢琴一窍不通,也听不出来他弹得好不好,不过大家说还可以。”萨兰托说着,朝那边招了招手,原本流淌在宴会厅里的音乐戛然而止,他站起身向众人的方向走过来。

『又是一名统治者。』和他握手的瞬间,溪流便对宫肆道了。

『!!!』一个房间里又出现了一名统治者,又不是F班的教室,这情况再怎么看也不普通吧?

这一回,宫肆小心翼翼的没把自己的惊讶显露出来。

这回,轮到溪流了:“金系统治者?你们叔侄也太被老天爷眷顾了吧?”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向帕雷,得到的只是一抹温和的微笑。

“我只是觉得,一个屋子里如今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统治者,说是巧合未免太过了……”溪流道。

“这还真不是巧合。”萨兰托笑道:“我是特地带着帕雷过来这里的。”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旁边的宫三月一眼,又看了看一直站在角落没吭声的宫四——

“帕雷过来是要和宫四定契的,他们觉醒的时间都差不多,两个人都是金系的顶点,我和萨兰托又有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们定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宫三月站出来解释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旁边蒲洲经济促进局的官员们都笑了,显然他们也是知道此事的,一时间,大人们都在笑,帕雷也是笑着的,只是他的笑容云淡风轻,不知道他的人本来就是这种性格,还是……

倒是宫四,一如既往冷漠着一张脸,从他的脸上,宫肆看不到一丝欣喜。

『怎么倒像是被逼婚的怨偶?』宫肆在心里和溪流说着,等说完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被溪流带偏了,也开始用这种比喻来形容器和使用者的关系了。

呸呸!

可是……这两个人的关系用这个形容词……其实真的很贴切,再次将视线转移到宫肆和帕雷身上,多观察了一会儿,宫肆心里这种感觉越来越浓了。

其他人没有这种感觉吗?

别说,还真没有。

就在宫肆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宫三月又说话了:“其实,萨兰托这次过来不仅仅是要和我们这个项目的新朋友——溪流,宫肆见面,另一个原因就是过来参加帕雷和宫四的定契仪式。”

“没错,就是这两天了,两个年轻人就会定契了!”

“是啊,没多久我们蒲洲就终于有自己的传说了……”一名蒲洲官员接话道,看向宫四的眼眸中有鼓励,有欣慰,或许还有些热切和感动:“我们这边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统治者和传说级的器了……”

显然,他们一早就知道两人要定契的消息了。

或许,这个项目之所以能顺利召开,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个项目中,宫四可以和一名适合他的统治者定契吧?

宫肆脑中忽然浮现一丝了然。

“好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们这个项目的所有参与人终于齐聚一堂了,紧接着蒲洲新的传说组合又即将诞生,大家多吃点多喝点!今天我特地为大家准备了美酒美食!管够!”宫三月大概是真的非常高兴,接下来,率先举起酒杯,他直接扯开嗓门对宴会厅里的人道。

宴会厅内瞬间传来众人的欢呼声。

溪流开始继续被萨兰托等人拉着聊天,帕雷回到钢琴便继续弹琴,这一回,他换了一首狂欢曲,站在溪流身边听了一会儿他们之间的聊天内容,宫肆很快觉得没意思,和溪流说了一声,他往旁边走开了。

朱诺原本是跟着他一起离开的,不过没走几步,萨兰托跟着他也过来了,直接将朱诺拉入厚厚窗帘后头的露台上,两人到旁边说话去了。

静静盯着两人消失的那面窗帘,宫肆想着两人之间可能的对话。

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这个朱诺搞不好就是因为这件事过来的,他认出自己的时候,脸上的惊讶也不是假装的,临时和萨兰托拆伙儿……该死,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嘴里还会实话吗?

脑中一阵烦躁,钢琴声、觥筹交错声、碰杯声、高声谈话声、笑声……交织在一起,宫肆忽然觉得很热,瞅到自己旁边就有一面猩红色的窗帘,宫肆当即撩开窗帘进去了,他也决定去露台上透口气。

不过,一进去他就发现里面有人了。

就在他撩开窗帘进去的瞬间,宴会厅里的喧闹声瞬间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露台上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没看到窗帘是拉上的吗?这里有人了。”

宴会厅周围的露台是让客人们私下交谈说悄悄话或者休息的好地方,不过这里的隐藏规矩就是窗帘一旦拉上就代表露台上有人了,旁人勿扰。

第一次参加宴会,溪流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这个规矩,宫肆就这么闯进来了。

“抱歉,我不知道——”他正在这么回复对方,忽然——

忽然意识到刚刚那道听起来有点讨厌的声音意外的熟悉,宫肆反射性的向发声的地方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宫四,而与此同时,宫四显然也听出他的声音了,一脸错愕的回望向他,月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他没来得及隐藏,宫肆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未干的……

泪痕?

宫四居然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原本还打算撩窗帘出去的宫肆一下子放下了手中厚重的窗帘,沉重的红色布幕无声无息的再次将露台遮盖的严严实实,将宫肆与宫四圈在了这片小小的天地。

宫四原本还想从旁边溜走,然而宫肆直接挡在了他面前,大概顾忌着自己脸上的泪痕,他瞬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样的宫四看起来有点可怜。

宫肆掏了半天也没在口袋里翻出一张餐巾纸——也是,今天他穿着的是谢开给他定制的新西装,和上次那身不是一套,平时他兜里多少都会有点卫生纸什么的,这衣服头一次穿,却是没有,不过——

抽到自己胸口装饰用的手帕,宫肆直接将手帕从那里取下来,递给宫四了。

宫四僵硬着没动作,最后还是宫肆硬把手帕塞到他手里的。

低声说了一声“谢谢”,宫四这才轻轻擦起眼泪来。

“不想和那个家伙定契就和你爷爷说,我觉得你不说,别人当然以为你没意见。”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好,宫肆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通话。

然而宫四却听懂了。

将宫肆的手帕用完后小心翼翼折叠起来,宫四摇摇头:“帕雷是真正的金系统治者,又是爷爷认识这么多年的人的侄子,可以和这样的人定契,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我……我没有什么意见……”

眉头一皱,宫肆:“没意见才怪,都躲在这里偷偷哭了……”

“我只是怕——”不等宫肆说完,宫四抢白一句,然而话只说了一半,声音随即越来越弱,最终,嘴唇动了动,他不出声了。

从宫肆旁边疾走出去,临撩开窗帘的时候,宫肆听到他对自己说了一句——

“我很羡慕你,也很嫉妒你,因为你才是爷爷心里一直期待的……真正的传说……而不是我这种伪劣产品。”

“都是我的关系,爷爷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请……请不要责怪他。”

这句话是他背向自己说的,宫肆只能听到话,看不清他说这话时候的表情,然后,眼前一明又一暗,宫四掀窗帘跑开了。

“我才是你爷爷一直期待的传说……搞什么鬼?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被这句话搞得一头雾水,宫肆觉得自己更加烦躁了。

“不不不~你们家祖上是从宫家迁出去的,很久很久以前,你们还真的是一家哦!”伴随着一道亮光和一道低沉的男声,宫肆眼前的窗帘又撩开了,这次进来的男人是……

朱诺?!

听到他的话,宫肆错愕地皱起了眉。

第一百四十章

“你应该知道你们家是从外洲迁入姬洲的吧?那个外洲不是别的地方, 就是这里哦!”厚重的窗帘遮挡住后面的喧嚣,朱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宫肆的耳中,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听起来居然是极为可靠。

不过宫肆完全不会被他的声音所惑,竖着耳朵听他讲话, 宫肆脸上却满是谨慎与提防。

“呀!不要这样看着我嘛,好像我是什么坏人是的。”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勾,朱诺无奈地朝宫肆摆了摆手。

“你也不是好人。”直勾勾看着他, 宫肆坚定道。

“……”朱诺无语了:“好吧, 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绝对没做过什么坏事吧?”

“难不成出生的时候记忆就存在这个说法是真的?我把你剪疼了?”抬头看向夜空,他还琢磨起来了。

“继续讲。”宫肆却不给他话题脱轨的机会,催促他道。

“是、是。”朱诺又微微一笑, 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就在新蒲洲出现的那一年吧, 大地都沉没了,蒲洲的火彻底熄灭了, 宫家原本还保住了一部分火种, 然而当宫一将自己炼成熔炉的时候,最后一部分火种也没了, 全用光了, 那个时候,宫家的炼器师们就做出了各自的选择。”

“一部分人留下来坚守祖业, 开始研究探索其他火种的使用方法以及新能源的利用, 而另一部分人则是离开前往其他大洲, 去寻找那些大洲的火种, 你们家就是离开的宫家人中的一支。”

嘴巴张了张,宫肆先是皱了皱眉, 然后表情归于平静。

“你好像不是很意外?”朱诺歪着头冲他挑了挑眉毛。

“意外肯定是有点意外的,不过仔细想一下还是很合理的,大伯早就和我说过我们是从外面迁过来的,而且目的不是别的,就是寻找火种,大伯直到现在还在收集火种,我只是之前没想过我家里还有其他人这个可能而已,如今知道了……也就能理解这些巧合了。”

都姓宫,都是打铁的,连取名方式都有点类似,种种巧合原来并非巧合。

“没有别的想说的了?”朱诺又瞅了瞅他。

宫肆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能有什么想说的?有句古话叫做同姓的人五百年前是一家,我们这种一千年前是一家的情况也没什么。早年就是因为理念不同分开的,如今这许多年过去,观念更是完全不同。如今这边的宫家家大业大早就做成了现代化工厂,我家就是普通打铁的小作坊,现在让我们去做DNA测试的话,搞不好血缘关系都淡到检测不出来了,我们根本就是同姓的两家人吧?”

他说完没多久,朱诺便捂着嘴低低笑了。

眉一挑,宫肆问他:“我说的话很好笑?”

“没。”朱诺连连摆手,脸上仍带着压抑不去的笑意,他对宫肆道:“几乎和你大伯的反应一模一样,我只是感慨你们伯侄俩真像。”

“那是当然的,大伯可是我爸的哥哥,我们血缘近的很。”虽然将这边宫家的关系和自家撇的干干净净,到了大伯这边,宫肆可就是完全另一种态度了。

宫肆挺以“像大伯”为荣的。

不过——

“别说我们两家的渊源了,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过来这里啊?”眉毛向下一压,宫肆的眼睛再次被压成了一对菜刀的形状。

这绝对是一个关键问题!宫肆打赌,这个朱诺知道的绝对比自己多!

就看他告不告诉自己了——

想到有可能知道一些内情,宫肆瞬间紧张了起来。

那双微微透着紫色的眼珠转了转,宫肆看到眼前的男人端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酒,磨叽了好半天,这才慢吞吞道:“那个萨兰托刚刚拉着我和我签订了一个契约,离开蒲洲之前对于他邀请我的原因只字不能透露的契约。”

“什么契约?”宫肆皱起眉。

微微一笑,朱诺忽然单手解起扣子来,他解得很快,很快就解开了最上面几颗扣子,然而猛地往外一拉,宫肆便看到了一株细细的藤蔓爬在他的胸膛上,藤蔓的尖端正幼细的摊在他的左胸前,看起来……有点奇怪。

宫肆眉头越发紧了。

朱诺开口道:“这就是契约,也算着了道了,他把我拉进去的时候说请我不要把事情说出去,我想着就是个口头协定,就随口答应了,结果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招。”

朱诺耸耸肩,看向自己胸前的小藤蔓:“据说我一旦破坏契约的话,这株藤蔓就会戳入我的心脏。”

闻言,宫肆的瞳孔瞬时一缩——

能让对方用这种方式不让朱诺说出去的话……萨兰托他们果然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

朱诺开始系扣子了。解扣子快,他系扣子的速度同样迅速,系好扣子在胸前拍了拍,他对宫肆道:“你要相信我,我本来是打算告诉你的,这不是中途被对方叫走了吗……”

他还在说着什么,宫肆却没有听他讲,脑中飞快转着,宫肆忽然道:

“不能说他们过来做什么……能说你过来做什么吗?”

“啊——不涉及他们的话,应该可以。”朱诺挑挑眉。

“那你是过来做什么的?”宫肆立刻追问他了。

眼珠一转,朱诺道:“我是过来看看宫一炉,如果可以的话,初九的生日不是快要到了吗?我想把宫一炉弄到手送他做生日礼物。”

说完,他拉开衬衣往里瞅了瞅:“可以说,藤蔓没延伸,我没挂。”

好吧,敢情他刚才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宫肆:“……”

“我觉得大伯不会喜欢这份礼物,大伯对炉子不太在意,不过他对我说过,自己用习惯的炉子就是最好的。”他对朱诺道。

点点头,朱诺道:“你们伯侄俩很像,你说他不喜欢肯定不喜欢,好吧,我放弃这个礼物了。”

完全不理会他说什么,宫肆紧接着提了下一个问题:“你是被请过来剪断什么东西的吗?”

微紫色的眼珠转了转,轻抚胸口,朱诺道:“不能说,藤蔓动了。”

点点头,宫肆紧接着进行下一个问题:“这件事结束,你会得到宫一炉?”

脸上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朱诺摇摇头:“不能说。”

“宫四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啊,这句话能说。”

“宫家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这句话也能说。”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宫肆逐渐找到提问的关窍了,“不能说”就代表着对方的行为八成和问题相关,“不知道”则代表不相关,这样一来,即使朱诺不能说,只要问题问得精准,他照样可以得到有用的情报,这样一来……抿了抿嘴唇,他又问了一个问题——

“蒲洲……会有危险吗?”

“不能说。”

这个问题一出,朱诺的回答再次从“不知道”变成了“不能说”。

瞳孔猛地一缩,宫肆正想继续询问什么,忽然,他们面前的窗帘被撩开了,名叫亚登的男子微笑着出现在他们面前:“抱歉打扰两位,我刚刚没在宴会厅看到你们,想着你们或许在露台上……”

“是这样的,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晚上的宴会差不多要结束了,宫家家主正在进行最后的讲话,大家碰杯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被他的忽然闯入吓了一跳,好在宫肆是个习惯面无表情的人,怔怔地看了笑眯眯的男子一会儿,宫肆率先踏了出去。

朝亚登一笑,朱诺随即追上了宫肆的脚步。

宴会厅的正中央,宫三月正在笑呵呵的邀众人一齐举杯。

“今天晚上我们大家聊得真是很开心,接下来,我们就可以一起为新能源开采计划而努力,想到那一天,我真是……真是……真是很高兴,什么也不说了,干杯——”

以他为首,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溪流也举起了杯子,注意到宫肆的到来,溪流朝他的方向转过头来,看到皱着眉一脸不高兴模样的宫肆,溪流笑着安抚了他一下,宫肆这才和其他人一样举起酒杯,然而酒水根本没有沾唇,他举了下杯子,随即将杯子放在了一旁。

宴会散了。

蒲洲经济促进局的几名官员全都喝的醉醺醺的,在侍者们的搀扶下,他们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参加宴会的还有一些宫家人,当然,是蒲洲宫家,他们也被侍者们领着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还有一些人则不用下楼梯——他们是萨兰托的船员,比较重要的船员,为了让宴会更热闹一些,他们也过来参加宴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