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倾君眉头一跳,问道:“如何了?”

常淳拍了拍胸口,给自己定惊,这才接着道:“却是看到李太妃和一位男子在榻上……”

王倾君脑补一番当时的场景,突然就笑了,说道:“这可不合理呢!李太妃想和男子这样那样,居然会轻易让你撞到了?”

常淳应道:“李太妃住的地儿极是偏辟,平素极少有人过去,除了我,却不会有人去探望她。所以……”

王倾君一想也是,常淳和李樱当时虽能免于一死,却形同软禁,且无权无势的,就是大开殿门了,又能引什么人注意?

常淳接着道:“那位在榻上的男子,是许之敏的近卫叶通,有一次许之敏随大殿下进宫见淑妃娘娘,这叶通曾得了恩典进去见淑妃娘娘,我当时在侧,也见过他一面。”

许之敏是唐天致的伴读,随唐天致逃亡在外,如今许之敏的近卫出现在宫中,出现在李太妃榻上。也是说,唐天致其实是有所动作的?

王倾君脸色一下变了,唐天致毕竟是唐若龙大儿子,熟悉宫内各处防守弱点,他想要派人混进宫来作乱,也不是难事。

王倾君抬眼去看唐天喜和唐天乐,见他们睡着了,只吁口气,压了声音道:“常太妃,你把当时的情形细说一遍。”

“是。”常淳点头,说道:“当时见榻上的人是叶通,我便吓住了,只呆站着不作声。就听得李太妃问叶通有何打算?叶通说道要潜伏在宫中,借机弄,弄死皇上和安阳王。还说,只要皇上和安阳王没了,大唐朝只剩下大殿下是正统皇子,百官自然要迎他回来继位。到时再请大殿下封李太妃为太后娘娘,统率后宫。说完这话,他们又缠在一起。我悄悄儿的溜走了。回到自己的殿内,好半天心口还在‘砰砰’乱跳,后来一想,他们要害皇上和安阳王,怎能任他们得逞?便来求见太皇娘娘了。”

“常太妃,你倒是忠心。”王倾君道。

“其实,我也有私心。”常淳低下头道:“若是破了他们的阴谋,求太后娘娘允我出宫养老。”

“好。”王倾君一口应承了,说道:“你且下去,当作没有这件事发生,也如常到李太妃那儿走动。这件事,我自有道理。”

常淳应了,低着头退了下去。

陈文安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若有所思道:“我说唐天致怎能毫无动静?原来让叶通进宫勾搭李太妃,想借刀杀人呢!”

“叶通很美貌?”王倾君也若有所思,若叶通不美貌,李太妃怎肯冒此大险?

陈文安似笑非笑道:“没我这般美貌,但也过得去了。”

王倾君:“……”

我若不美貌,你当初能扑过来?陈文安心里突然痒痒的,待见了王倾君疏淡的表情,脑子才清醒过来,咳一声道:“叶通的事便交给我,你放心安歇罢!”

如今宫里诸事,掌握在陈文安和千金公主手里,陈文安出面确然比自己更有效。王倾君点点头,未了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为何肯帮我?”

陈文安过去看唐天喜和唐天乐,见他们睡熟了,嘴角不由浮出笑意,回头道:“我是看在皇上和安阳王的面上,才帮你的。”

王倾君别开头,心里寻思:也是,若是小喜小乐有个什么,换了唐天致回来继位,哪有陈家立足之地?陈文安只怕比自己还急于除去唐天致。

陈文安帮唐天喜掖了掖被子,转身走到王倾君身边,看定她道:“这几天中,除了你自己和几个信得过的人,不要让别人接近皇上和安阳王。”说着停一下,又道:“你进宫时间太短,没有自己的耳目和心腹,宫中各事更是不熟悉,有些吃亏。若得空,不要窝在殿中带孩子,须得多见见人,多了解一些朝内之事,不致在朝堂上被大臣一问,哑口无言。”

王倾君拿起手边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冷声道:“这个不劳你教导,我自有道理。”过份了啊,居然教训起哀家?

陈文安一笑,眉眼潋滟,朝王倾君作了一个口型。

王倾君不解,哼道:“陈太保有话则说。”

“太后娘娘不若以前可爱了。”陈文安说着,转身走了。

待叶素素进来,王倾君把常淳说的事复述了一遍,问道:“素素,你以前和李太妃有过接触,照你看,她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么?”

叶素素道:“若说常太妃做出这等事,我倒不惊讶,但是李太妃做出这等事,倒有些意外。”

“哦,怎么说?”

“常太妃是一个泼辣,敢爱敢恨的人。常太妃父亲是名儒,她读了一肚子礼义在肚内,平素爱讲纲常伦理,说她偷人,着实令人吃惊。”

王倾君心念一转,站起来道:“你们好生看着皇上和安阳王,我去常太妃处瞧瞧。”

“主子,……”叶素素等人齐齐开口,意欲拦阻。

王倾君突然把拐杖抛高,腾身而起接住,稳稳落地,笑道:“别忘了,我爹爹可是将军,我也学过武的。”

说着话,却有宫女匆匆进来,小声道:“主子,外间有人求见,说他是陈太保的人,有急事禀报。”

“让他进来。”王倾君出了房,在侧殿中坐下了。

余保山进得侧殿中,行了礼,便道:“太后娘娘,陈太保擒住了一人,那人说只要见了太后娘娘,自会说出一切。因怕那人有同党,打草惊蛇,陈太保不便把人押过来。只让属下过来禀报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移步,悄悄过去一趟。”

王倾君点点头道:“既然要悄悄过去,自然要更衣,倒要换一身内侍的服饰,遮了脸,不引人注意才好。”

余保山躬身道:“太后娘娘英明!”

不多一会儿,王倾君换了衣裳出来,身边跟了两个小宫女,随余保山一道,一行数人,朝李樱所在的宫殿去了。

常淳这会儿回到清思殿,见心腹宫女迎上来,只摆摆手,让她退下去,自己推门而进,转身掩了门,又在窗边朝外瞧了瞧,这才道:“办妥了,出来罢!”

她话音一落,屋梁上跳下一个黑衣男子,正是叶通。

叶通一见常淳,上前一把搂住道:“大殿下若能回宫继位,当记你大功一件,少不得要封你一个太后娘娘当当。”

常淳伏在叶通怀里,好一歇道:“你以为我稀罕什么太后娘娘啊?”

叶通搂紧常淳,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这样做,全是为我。只要大殿下回来,还怕我没有前途吗?”

常淳推了推叶通,嗔道:“搂那么用力干吗?小心压着咱们孩儿。”

“你,你有啦?”叶通一呆,不敢相信地看着常淳。

常淳哼道:“要不是为了咱们的孩子,我能狠下心去,帮你们谋害皇上和安阳王么?他们才满月,那么得人意儿。”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轻轻叹息。

叶通呆怔片刻,突然松开常淳,在地下连翻几个筋斗,这才站起来,喜不自胜道:“等大殿下回来继位,我就领你出宫,给你一个名份。”

常淳轻轻点头,用手指戳戳叶通的胸口道:“这会儿,余保山应该也诓太后娘娘出了殿,我还得再去一趟玉阶殿,谎报太后娘娘遇刺身亡,待玉阶殿的人乱起来,你再趁乱进去,把皇上和安阳王……”

叶通点头,附在常淳耳边道:“这趟辛苦你了。”

常淳凝视他一眼,理理鬓角,推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深更半夜更新了,希望有人看吧!

☆、暗夜刀剑声

玉阶殿中,烛火微晃,映得叶素素的脸色时明时暗。她巡看了宫中各处,回到内室,见唐天喜和唐天乐睡得极熟,不由悄笑道:“今儿见了众大臣和诰命夫人,被人逗弄了一通,可是累了。都呼呼大睡,咱们说话也吵不醒他们了。”

葡萄和莫嬷嬷笑着应和,只到底心神不定,问道:“要不要派人去接应太后娘娘?”

叶素素其实也不安,只一想,余保山是陈文安身边的人,既然是他来通报,料着不会有假,只是……

葡萄根本坐不住,绕着小床走来走去,双手交握着说道:“皇上今日登位,主子也得了百官的承认,现下更是抓住了叶通,眼看着就要顺藤摸瓜,抓住大殿下,皆是大喜的事,可我总觉着不对劲呢!”

莫嬷嬷拉葡萄一把,让她坐下,笑道:“你在这儿转,可转的我们头昏,安生坐下罢!”

叶素素听得葡萄这样说,也起了疑心,说道:“别的还罢了,我总觉得,公主殿下今儿太过好说话了。”

葡萄和莫嬷嬷对看一眼,齐齐道:“你不说,还不觉得,你这么一说,倒确实觉着有问题。”

叶素素脸色一肃,扬声喊进一个宫女,吩咐了几句。隔一会,进来数位侍卫,垂手听命。

叶素素嘱道:“你们伏在帘内,若有人想硬闯进内室,格杀勿论。”

夜色沉沉,一位侍卫进了千金公主所住的凤阳阁,低声禀道:“公主殿下,余保山已诓了太后娘娘出殿,正往李太妃所住的宫殿而去。”

千金公主在灯下妩媚一笑,抚掌道:“干得好!”

待侍卫退了下去,六雪低声道:“余保山是陈太保身边的人,太后娘娘见了他,自然会相信他的话。她再想不到,余保山其实是公主殿下的人。就是常太妃和李太妃,其实也是公主殿下的人。”

千金公主淡淡一笑道:“孙淑妃死后,常淳和李樱能独存,正因为她们本是我母后的人,当时奉命接近孙淑妃而已。若她们能够再次立功,本宫自会恩待她们的兄弟,给他们一个前途。”

“夜还长着,公主且喝茶润润喉。”六雪捧了茶过来,笑道:“今夜过后,这个宫中,便是公主一人为尊了。”

千金公主展颜一笑,缓缓道:“我母后经营一辈子,到头来,凭什么让王倾君得益?”

千金公主却是要借李樱和常淳诓王倾君出殿,在半路上伏击,待王倾君死了,再把这罪名栽到唐天致头上。同时也顺利接手唐天喜和唐天乐抚育之责,稳坐监国之位。

六雪道:“皇上和安阳王还小,只要跟在公主殿□边长大,自然跟公主殿下亲近。纵国孝之期过了,公主殿下要成亲,他们依然离不开公主殿下,众臣少不得还要清公主殿下继续监国,直至皇上和安阳王成年。”

千金公主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吹得茶面起了波浪,方才轻呷一口茶,敛了笑意道:“皇上和安阳王还是太小了,要护得他们平安长大,也不是易事。”她还有一句话没说,现内有陈氏一族把持朝政,中有唐天致逃亡在外,对帝位造成威胁,外有蕃国和诸小国虎视眈眈,监国之位,殊不易为。

六雪却颇为乐观,笑道:“皇上和安阳王可是龙种,是公主殿下的亲弟弟,老天总会护佑着,保他们平安长大。”

千金公主想着唐天喜和唐天乐的小模样,心下也软化了一些,笑道:“虽才满月的人儿,抱出殿去见大臣,一点不怯场,只瞪着乌溜溜大眼俯视众臣,胆儿大着呀!”

“可不是么?”六雪笑道:“那些起诰命夫人,见了皇上和安阳王,全没了平素的矜持,都抢着要抱一抱,笑的全像菩萨一样。”

千金公主一笑,只思忖,以后须得想法拉拢这些诰命夫人,通过她们拉拢朝中要臣,让这些要臣站在自己这一面,而不是站在陈氏一族那一面。可叹的是,陈文安是自己未婚夫婿,一旦国孝过后,自己下嫁,将给陈氏一族再增荣耀和权力,闹不好,这天下,将会成为陈氏一族的天下,若这样,自己如何对得起父皇和母后?

再说了,自己又不是傻子,哪有看不出陈文安的心思?陈文安只对权力有兴趣,对自己却是毫无兴趣的。将来嫁了他,想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那是妄想。但是自己堂堂监国公主,何必看夫婿脸色呢?

六雪见千金公主脸色变幻,便问道:“公主殿下可是忧心陈太保会识破今晚之局?”

千金公主抬眼道:“他若识破了,更应该知道,唯有王倾君死了,本宫单独监国,陈家更能得益,如此,就是识破了,也会装作不知道,尽力配合才是。”说着顿一顿,“王倾君毕竟是皇上和安阳王的生母,可不能白死了,到时让常淳和李樱给她陪葬罢!”

走在夜色里的常淳,突然打个寒噤,心下微叹:千金公主让她编造一个谎言,说道叶通潜在宫中,以此诱使王倾君半夜出殿,好使人伏击,再把罪名栽在叶通和唐天致身上,殊不知,叶通确实在宫中,潜伏的地方,正是自己的宫殿。千金公主要王倾君死,而叶通和唐天致,却不光要王倾君死,也要唐天喜和唐天乐死。千金公主此计,到头来,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她令人伏击王倾君,叶通正好对唐天喜和唐天乐动手。待唐天乐和唐天喜一死,纵唐天致有万千罪状,也自有大臣为他洗白,迎他回宫继位。那时,看千金公主何以自处?千金公主这一把,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文安也走在夜色中。因李樱所住的宫殿实在太偏远,他绕了一大圈才来到李樱宫殿前。随行的侍卫早就迅速散开,包围了宫殿,另有人上前敲门喊话。

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见得陈文安领人前来,不由吃惊,慌慌道:“我们太妃娘娘已歇下了,不知道陈太保深夜来此,有何吩咐?”

陈文安一手拨开守门的人,三两步跨进殿,只一挥手,身后的人早冲了进去,围住了李樱所住的寝室。

李樱听得吵闹声,才要披衣起来,寝室的门便被破开了,一群人涌了进来,有人上来掀开她被子,把她拖在地下,未等她尖叫,已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一只鞋子,随之把她缚在床角下。

陈文安领人把李樱的宫殿翻了一个底朝天,却不见叶通的踪影,一时进了李樱的寝室,令人拿开塞在她嘴里的鞋子,问道:“叶通呢?你若老老实实说出叶通的藏身所在,便饶你一命。”

李樱鬓发散乱,衣裳不整,嘴角更是破了皮,胸口起伏着,怒道:“陈文安,我好歹是先帝妃子,你不看我面上,也得看在先帝面上,怎能如此无礼?”

陈文安面无表情,一抬手臂,剑尖抵在李樱脸上,淡淡道:“快说吧,若不然,脸上划上这么一道,可不好看。”

“什么叶通?”李樱气得发抖,颤声道:“陈太保若想杀我,也犯不着安这样的罪名给我?”

陈文安逼问李樱时,常淳已到了玉阶殿,让人通报进去。

宫女见她去而复返,略有些奇怪,却不敢不报。她进去一会儿,便出来领了常淳进殿。

“太后娘娘遇刺,生死不明?”叶素素看着去而复返的常淳,颤声道:“敢问太妃娘娘是如何得知的?”

常淳脸上一片惨白,鬓发散乱,沙着嗓子道:“我从这儿回去,想着李太妃做出这等事,再无幸免的道理,指不定明儿就见不着她了,今晚过去见见,也算是最后一面,全了姐妹之情。到了她住的殿外,只听见有喊杀声,又有太后娘娘惊呼的声音,似乎遇刺了。也不知道贼党人数多不多,只怕太后娘娘……”

正说着,已有宫女报进来,慌慌张张道:“叶姑姑,殿外有一个人来报,说是陈太保那儿出了事,让姑姑领人过去瞧瞧。”

“是太后娘娘她……”常淳一下转过身,吩咐宫女道:“你回他,说知道了,叶姑姑马上就过去。”

宫女看一眼叶素素,见她没有反对,便应了一声,忙忙下去了。

常淳又道:“姑姑快领了人去瞧瞧,我帮着照料皇上和安阳王便是,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别人进殿。”

王倾君若出了事,常淳身为太妃,是唐天喜和唐天乐的庶母,她自己又无子,确然比其它人要可靠一些。叶素素当机立断,点头道:“如此,便麻烦太妃娘娘了。”

葡萄听得动静,跑出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叶素素简单说了,跟葡萄道:“你和莫嬷嬷好生照料着皇上和安阳王,片刻不能离开,一切待我回来再论。期间出什么事,且和太妃娘娘商议着。”说着匆匆领了几个信得过的侍卫出殿去了。

叶素素一走,隔一会又有宫女来报,说是陈文安派人来禀话。常淳挥手道:“既然是陈太保派人来的,便把人领进来。”

几位大宫女守在侧殿,眼见王倾君和叶素素皆不在,葡萄和莫嬷嬷又在内殿不出来,这会无人掌事,常淳身为太妃,代为管事,好像也没什么不妥,便也没有反对,任由宫女下去把一个穿了内侍服饰的人领了进来。

叶通进得殿内,并不看常淳,只袖口寒光一闪,一剑挥出,结果了近前一位宫女,未等另一位宫女发出尖叫,他再挥剑,把另一位宫女也结果了,脚步不停,已是疾冲向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好紧张啊!

☆、娘娘威武啊

五月暑热,虽入了夜,依旧闷热。余保山走得快,额头已见汗,只抬袖子印了印额头,缓一缓脚步低声道:“太后娘娘,夜长梦多,须得赶紧过去,防止生变。”

王倾君闻言,加快了脚步,一边道:“许之敏是唐天致的伴读,武功并不算特别高,究竟是怎么混进宫的?”

余保山一怔,不是编造叶通潜伏进宫么,怎么变成许之敏了?难道常太妃记错人名,说错了?也罢,不管是编造那一个进宫,总归是一个借口,现下只要诓了太后娘娘走到埋伏地点,便大功告成。他心念急转,嘴里已是应道:“许之敏从前常在宫中行走,熟悉宫内各处,想要混进宫,自然有法子。好在他武功不高,这才能生擒住。只是这人死活不肯透露大殿下的行踪,非要见太后娘娘才肯说。因此大半夜的,倒惊动太后娘娘了。”

王倾君才要应话,因走得快,一下却是葳了脚,一时扶着宫女的肩头站定了,左看右看,吩咐余保山道:“且折一支树丫来当拐杖罢!”

怎么这么多事?余保山待要说什么,又怕王倾君生疑,节外生枝,因应了一声,飞快看路边一眼,看准一颗树攀了上去,徒手去折树丫。待他折了树丫下来,却见王倾君坐在路边,把脚搁在一块石头上,一位宫女正俯身给她揉脚,另一位持灯笼照着。他一时忙把树枝递过去道:“太后娘娘,树丫有了!”

“余统领用力柱一下,看看树丫够不够力道撑住我。”王倾君笑道。

余保山闻言,果然双手扶住树丫,半个身子压上去试了试树丫的承受力。

说时迟,那时快,王倾君猛的一缩脚,身子一弯,双手搬起脚边的石头,呼一下站起,照准余保山头顶,恶狠狠砸下去。

只听“咚”一声闷响,余保山一头载倒在地下,昏了过去。

两位小宫女适才帮王倾君揉脚时,已被嘱过,说道待会有个什么,万万不能尖叫,要及时捂住嘴,因看到这情景,皆及时捂住了嘴,把尖叫声捂回喉咙内。

看着余保山倒在地下,王倾君这才扔了石头,狰狞着脸,吩咐宫女道:“剥下他的衣裳,堵了嘴,拖到那边,结结实实缚在树下!缚完到李太妃处通知陈太保,说我有事找他,让他赶紧过来玉阶殿。绕路走,不要走这条路。”说完不等两个宫女应声,已是转身往来路飞奔。

“太后娘娘葳脚是假装的啊?”喊作绿意的宫女喃喃道。

“还嘀咕什么,快些动手啊!”喊作红锦的宫女哆嗦着手去剥余保山的衣裳,又吩咐绿意道:“解下他的腰带,团起来先塞住他的嘴。”

“腰带好长,正好留着缚他手脚啊!”绿意反驳,伸手脱下余保山鞋子,除下他的袜子,忍着恶心,团起塞进余保山嘴中,又不放心,还拿鞋尖用力捅了捅,确保塞的满满当当了,这才停手。

红锦剥下余保山衣裳,再要剥裤子,却下不了手,嘀咕道:“我可是黄花大闺女,待会看到不该看的,会做恶梦呢!”说着和绿意一人拖起余保山一只手臂,把他拖到树下,用腰带把他缚结实了,这才各各喘出一口长气。

“什么人?”不远处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有灯笼的光亮移了过来。

“怎么办?”绿意惊惶了。

“我们是太后娘娘的人,且是太后娘娘吩咐我们这么做的,怕什么?”红锦安慰绿意。

侍卫沈三持灯笼一照,见两位宫女把余保山剥了衣裳缚在树下,似乎欲行不轨之事,不由大喊道:“大胆,小小宫女,竟敢非礼余统领!拿下了!”

秋思殿中,侍卫禀道:“太保大人,已搜完全殿,并无可疑人物。”

陈文安一听,手中的剑一扬,便欲在李樱脸上划一道,却听李樱道:“且慢!”

“怎么,终于肯说出叶通的下落了?”陈文安讥讽地看着李樱。

李樱花容惨淡,仰头道:“让你的人下去,我才说。”

“全退下去,没有吩咐,不得近前。”陈文安却不怕李樱耍花样,看着众人退下了,方才道:“说吧!”

李樱忽然便笑了,直笑出泪花,笑得陈文安脸上变色,方才道:“陈文安,你以为你是谁,陈家的嫡子?”

“废话什么?”陈文安眼皮莫名的一跳,拿剑指住李樱道:“莫要忘记,李家一族安危也系在你身上,若你好好说出叶通的下落,或能保全李家一族性命。”

“这么一个秘密,我本来不想说,但今晚若不说,或许也没机会说了。”李樱凄然一笑,看定陈文安道:“你可听好了,若不信,尽可以秘密调查。听完后,把我杀了便是。”

至此,陈文安已意会,李樱说的秘密绝对不是叶通的秘密,而是另一桩秘密。说起来,这宫中埋藏的秘密,难道会少了?

李樱斟酌一下才开口,缓缓道:“我父亲是江南名儒,享有盛名,先帝曾召他进京,他以身体不适推拒了。后来先帝下旨,召我姐姐进宫为妃,过得半年,便传来我姐姐病亡的消息。全家正悲痛,先帝又下旨,召我进宫。我进宫后没见着皇上,倒是皇后对我笼络有加。那次严氏夫人生辰,皇后甚至出宫,亲自为她贺寿,当时我是随行的嫔妃之一。就是那一次,我在陈府见到我姐姐,这才得知,她还活着,被秘密藏在陈府,有见到她的,以为她是严氏夫人侍婢之一,只喊她小名提子。从陈府回宫后,陈皇后便让我和常淳一起投靠孙淑妃,给她作卧底,因着姐姐之事,我不敢不答应。”

李樱说到这里,略有难堪,只停一下,才继续道:“据我姐姐说,她进宫后,并没有侍寝记录,却被一位太医诊出有了身孕,她自知难逃一死,她死不足惜,怕只怕,会连累家族,因求那太医不要外说。那太医却让姐姐见了严氏夫人一面。严氏夫人手腕通天,把姐姐领出宫,另让一位得了急病而死的宫女顶了姐姐的名额,对外谎称姐姐病亡。姐姐那次在陈府见着我,便认为,严氏夫人敢领她出宫,或者还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授意,至于皇后娘娘是何意,却猜测不出来。”

陈文安手中的剑垂了下去,只惊疑不定。没错,严氏是他的嫡母。大概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晚里偷听到严氏和一位心腹婆子说话,方才知晓,原来严氏小产数次,后来经太医诊断,不能再生育,恰好身边一位名喊提子的美貌侍婢有孕,便秘密养在身边。待那侍婢产下孩子后病亡,严氏夫人把孩子据为已有,对外号称自己产下一子。父亲从江南回京,听闻严氏夫人产子,喜不自胜,并无怀疑。

陈文安脸色越来越难看,好么,先是得知自己母亲不是严氏夫人,而是另有其人,现下又得知,父亲也另有其人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陈文安压着嗓子问话。

“姐姐说,那一天是端午节,晚间热得睡不着,便出来散步,一时听得丝竹声,循着丝竹声走去,不觉便走远了。……,待得醒来,衣裳不整,只忙忙回殿,装作无事发生,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却不知道。”

“荒唐!”陈文安一声暴喝,把手里的剑狠狠砸在地下,好半歇才道:“宫中少有外男留宿,只要查查那一晚进出宫中的男人是谁,便知道了。”

“那一晚宫中设宴,款待两位王爷并数位宗室子弟,就是你父亲陈大人,当时也在宫中。且当时进出的人颇多,不查还可,若是查了,姐姐也好,我们李氏家族也好,只有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