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

  “娘娘,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去祭坛了?”红绸替谢荣华换上庄严的皇后朝服,轻声提醒道。

  谢荣华看了看博古架上的沙漏,距离钦天监推算出来的时辰还有小半个时辰。此刻出发,刚好能赶在天象生成之前到达。“走吧。”

  红绸忙招来皇后的倚仗,簇拥着谢荣华朝着祭坛方向而去。

  此刻的祭坛四周,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对于皇上将他们召集在此,很多人都还是一头雾水。

  “文相,皇上将咱们召集到这里,究竟是何用意啊?”几个不明所以的官员围在文丞相的左右,一脸谄媚的问道。

  经历了二皇子造反之后还能在朝中屹立不倒,文相自然不是一般人。因此,也让更多的人对他敬畏有加。

  文相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好像并未听见他们的谈论似的,眼皮子耷拉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就跟入定的老僧一样。

  见文相不肯开口,这些大人们脸上不由的一僵,神色颇为尴尬。不过,在朝为官多年,他们也不会为了这么件小事而伤了和气,于是又把主意打到了文相对面的副相杨大人的身上。

  “杨相爷,您可知道,皇上把咱们叫到这儿来,所为何事啊?”

  杨严辞的脾性,跟文相截然不同。他处事圆滑,态度亲和,整日笑眯眯的,像一尊救苦救难的菩萨,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诸位大人何必心急,时辰到了,皇上自然就会为大家揭晓谜底了。”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总得事先通个气儿,咱们也要有所准备不是?万一皇上冷不丁的开口询问,咱们答不上来,可怎么好?”

  “是啊是啊…杨相一向神通广大,是不是知道一些内幕,还请不吝赐教啊!”

  “同僚一场,杨相可别藏私啊…”

  被人恭维着,杨严辞都感到有些飘飘欲仙了。先帝在世时,他这个副相完全就是个摆设,可怜他满满的抱负,都没有发挥的机会。新帝虽然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可好歹也分了他一部分的权力,这些见风使舵的同僚便处处巴结奉承,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卖了会儿关子之后,杨相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伸出手指,朝着钦天监几位大人的方向指了指。“来祭坛,自然是为了祭天了。听说,钦天监的樊大人前些天上了折子,说是天将有异相。”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至于皇帝叫他们来具体干嘛的,他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揣测帝王的心思,可是大忌,他不是傻子,不会说的那么明显。

  经他这么一提示,很多大人都明白了过来。

  “相爷的意思是,皇上是来请天降罪的?”一个大人没忍住,将心底的猜测直接说了出来。

  四周一片抽气声,皆被他的大胆给震惊了。

  那位大人回过神来,自知说错了话,忙改口道:“哎哟,瞧我这张嘴。今上顺应天命登基为帝,又励精图治,处处为百姓着想,乃是千古明君,怎么会有错…定是…定是有小人作祟,所以皇上想要借着祭天的机会,铲除妖孽,匡扶大齐江山…”

  楚旻宁与谢荣华携手而来,正好将这位大人拍马屁的话听到耳朵里。

  “皇上,这位大人文采如此出众,想必是翰林出身吧?”谢荣华一边端着高贵典雅的架子走上台阶,一边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着。

  楚旻宁微微抬眸,应道:“天启十五年的榜眼,如今的礼部侍郎。”

  “难怪生得一张伶牙俐齿,可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谢荣华对那位口若悬河的大人给出评价,嘴角甚至还向上勾了勾。

  “明年春闱之后,他也就该换换位置了。”楚旻宁心中早有了打算,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顶替他的位置罢了。

  年轻的帝王夫妇二人,一路惬意的交谈,丝毫没有紧张的情绪。反倒是身后尾随的官员,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引起皇上的注意。

  待到帝后来到祭坛的中央站定,高全盛才上前垮了一步,尖着嗓子将皇上的意思转达了下去。“钦天监推算出,一刻钟之后,将会有天狗食日的天象发生。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皇上体恤众位大人,特邀请诸位大人一同观赏。”

  高全盛的话音刚落,底下顿时就乱成一团。

  “什么?天狗吃日?哎呀,这可是大凶之兆啊!”

  “不好,怕是上天对我大齐进行惩罚啊!”

  “一般出现这种异相,都是天子失德…”

  楚旻宁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臣子们的反应,不动声色的将那些口出妄言的人记在心里,也算是借此机会,摸清了一部分人的底细。

  文相站在人群中,依旧是一言不发。

  他拿眼神偷偷的瞥了高位上的天子一眼,见他神色从容,举止淡定,心里不禁一边暗暗称奇,一边庆幸自己没有插手二皇子谋逆的事情。

  这位年轻的帝王,不简单!比起已经殡天的文昌帝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他这个浸淫数十年的老臣,都无法参透他的心思啊。

  不知道是不是楚旻宁的气场太过强大,表情太过镇定,总之,下边的议论声渐渐的变小,最后归于平静。

  “祭坛四周已经铺上了毯子,诸位大人若是累了,就请坐吧。”高全盛见帝王没有看口的意思,只好再次充当起了传话筒。

  文武大臣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有些傻眼。祭坛可是个神圣的地方,怎么能这般没规矩?!皇上是耍着玩儿的吧!

  楚旻宁直接将那些质疑的目光给忽视掉,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直到日头一点一点的被黑色的物质所覆盖,这才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快看,天狗开始吃日了…”不知是谁嚷了这么一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天上。

  黑压压阴影迅速的向一旁移动着,天色也因为它的移动而暗了下来。京城内外,仍旧是一派祥和。直到天色渐渐变暗,人们才注意到天象的异常。

  “哎哟,不好啦…日头要被天狗吃啦,大家快拿起锣鼓,将天狗赶跑啊!”于是,种庄稼的,摆小摊儿的,洗衣裳的,做鞋袜的,在一时的恐慌之后,纷纷放下手头的活儿,按照老人们交待的办法,敲锣打鼓,企图将那团黑色的东西给赶走。

  只是,天象可不因人为的因素而改变。这日头,最终还是被黑影吞没。顿时,大地被黑暗笼罩,放佛一下子进入黑夜。

  “快点火把。”隐藏在暗处的谢卿璃见天色暗了下来,怕有人趁着天黑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于是手下的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点燃。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街道,因为这些零星的火把而变得明亮起来。人们内心的恐慌,也渐渐地平息下去。

  “该死!”原本想要趁机作乱的人尚未有所行动,就被人抢先破了局,不由暗暗捏紧了拳头。“看来,咱们得改变计划。”

  几个穿着普通百姓衣衫的男子对视一眼,然后朝着某个地方汇集。

  为首的一个刀疤脸将众人召集起来之后,说道:“看来,他们是早有防备。咱们若是再生事,怕是讨不到去。想必为了防范这一刻,皇城的禁卫军也调集了不少人马过来。此刻皇城正是防守空虚的时候,不如趁天黑,咱们杀进皇城,砍了皇帝的狗头,也算是不负主子所托了。”

  “先生说的是,咱们这就杀进皇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于是附和。

  “走。”刀疤脸和他的那些手下不愧是楚昀欢招募到的高手,功夫可谓是一流,几个飞纵,就来到了皇城门口。

  皇城门口只有几个侍卫把守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刀疤脸见防卫如此松懈,心中不由一喜。

  “先生,皇城这么大,咱们想要去杀了皇帝,也得知道他在哪儿吧?”紧随着刀疤脸的中年汉子提着大刀,打量了巍峨的皇城一眼,摩拳擦掌的问道。

  刀疤脸举起手,示意大伙儿稍安勿躁。“若是皇城里没有内应,我又岂会冒然前来?”

  “不愧是四皇子殿下,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身后的人,不禁又开始沉浸在对四皇子盲目的崇拜当中。

  就在此时,皇宫的上方某处,突然闪现了一束火花。尽管是一闪而逝,可却仍旧没有逃过某些人的眼睛。

  “不好,怕是有人朝着皇宫逼近了。”最先发现这个信号的龙卫,赶紧派人去通知了正在巡逻的谢弛豫。

  谢弛豫蹙了蹙眉,很快的做出反应,派了大量的人手去祭坛四周,又着重将人分部在慈安宫和几位太妃的住处。

  龙五站在屋檐上,突然纵身落到地面。“谢大人,信号是从勤政殿方向发出的。”

  谢弛豫一听到勤政殿三个字,眉头不由的皱紧。那可是皇上处理政务的所在,居然也让奸细混了进来。那些人的手可伸得真长,隐藏的够深啊!

  “走,去勤政殿!”

  此时,不远处的刀枪碰撞之声,也传到了祭坛这边。

  “怎么回事?好像有刺客?”

  “不会是乱党余孽趁机起事吧?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听着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

  “御林军,御林军…”

  顿时,祭坛四周又变得热闹起来。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秦王作为皇室宗亲,自然也是在场的。在下边闹哄哄的,不由得大声训斥起来。

  祭坛中央的帝后也发现了宫里的异常,只不过谢荣华一点儿都没有害怕的意思,反倒戏谑的调侃起身旁的人来。“看来,这宫里还有些细作没清理干净啊。”

  “此人隐藏的极深,若不是因为此次天生异相,为了配合楚昀欢的行动,怕是还要藏上一段时日。”楚旻宁轻轻地在她耳旁低语,声音一如既往的让人魂牵梦绕。

  谢荣华轻笑了几声,将手伸到他宽广的衣袖下,有意无意的在他手掌心抠动着。楚旻宁喉结滚动了几下,然后捏紧了她的手,不让她乱来。“娇娇,别动!”

  谢荣华察觉到他的异常,这才乖乖听话不动,恢复了高贵端庄的形象。“皇上早就料到会有人冲击皇宫,所以刻意将一部分禁卫军调了出去,是想让那人放松警惕吧?”

  他的娇娇,一向都是这么聪慧。

  楚旻宁给了她一个宠溺的浅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谢荣华骄傲的昂起下巴,神情倨傲,不知道有多得意。就这点儿小伎俩,她若是看不出来,就不配站在他的身边了!

167 抓出内奸

  勤政殿周围,很快便被围了起来。宫里的御林军,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所以,尽管那些蒙面杀手来势凶猛,又武功高强,但到底是以寡对多,刚开始还占着上风,一刻钟之后便渐渐感到体力不支,露出颓败之势。

  “黎先生,他们人太多,咱们还是先撤吧…”几个黑衣人将为首的那人围在中央,形成保护圈,一边奋力的厮杀,一边朝着四周不停地打量寻找合适的机会突围。

  被围在中间的黑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沉得厉害。虽然蒙着面,可不断起伏的胸口和渐渐紊乱的气息,足以说明他内心的烦躁。“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分头突围。若是侥幸能逃出去,便去老地方汇合。”

  几个黑衣人听了连连点头,道:“一切都听先生的。”

  “撤!”被称为黎先生的一声令下,原先背靠着背的几人便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疾射而去。

  谢弛豫见他们有逃跑的架势,于是大手一招,一直隐匿在屋顶上的人迅速的出动,从天而降的一张巨网,便朝着那些企图逃跑的黑衣人罩了下来。

  “不好…”正四处逃窜的黑衣人见到头顶上那道银色的光,身子不由得一抖,想必是已经认出了那是什么玩意儿。

  谢弛豫只在一旁冷冷的瞧着,神色泰然,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果不其然,不管那些黑衣人如何反抗,始终还是逃不过那特殊材质织成的大网。不过,那些黑衣人似乎意识到逃不过这一劫,最后一刻奋力的将那位黎先生合力的推了出去,躲过了那张开的大网。

  那黎先生也是个狡诈异常之人,刚刚滚落地面,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药粉,撒向那些追击过来的御林军。趁着他们自我防护的空隙,一个闪身,隐入黑暗之中。

  “大人,跑了一个。”御林军的一个小头领朝着谢弛豫一抱拳,面带赧色的禀报。

  谢弛豫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道:“无妨。先把这几个刺客的下巴卸了,以免他们服毒自杀。”

  “是。”那小头领领了命而去。

  只是,他还是迟了一步。那些黑衣人被捕之后,就纷纷咬碎藏在牙齿下的药囊,不一会儿便七窍流血而亡。幸运的是,有一个胆小怕死之辈没有勇气服毒,还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说他是被逼无奈。

  谢弛豫却是没功夫听他的冤情,让人将他关进天牢,等候皇上发落。

  这一小波的刺客很快平息下去,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对于被禁足宫中待嫁的七公主楚福柔来说,却是天大的噩耗。

  “你说什么?刺客全部死了?!”楚福柔听完心腹宫女的禀报,不由得倒退几步,跌坐回榻上。

  那宫女不敢隐瞒,小声的说道:“千真万确…公主,听说那些刺客一被抓,就全部服毒自杀了…”

  楚福柔紧握着拳头,心中十分的不甘。

  “怎么会这样…宫里的御林军不是都调出去了么…”稍作停顿之后,她才接着问道:“那…那勤政殿的小路子呢,他有没有被抓?”

  小路子,便是四皇子安插在勤政殿的最后一个眼线。趁着天显异象,给宫外的发信号的,便是他。他只是勤政殿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太监,平时负责跑腿儿,所有并不怎么引人注意。这一次,若不是楚昀欢偷偷的给七公主楚福柔传了信儿,让她帮着在宫里打探消息,这颗棋子还不会轻易地暴露出来呢。

  那宫女摇了摇头,眉头就没松开过。“奴婢不敢近前去打探消息,不过据说死去的刺客全都是一身黑衣,并没有见到穿着太监衣服的…”

  知道小路子没事,楚福柔稍稍心安。“你去给本宫盯着,只要小路子一现身,就立刻带到本宫这里来!”

  “是。”宫女不敢违抗主子的意思,便飞快的退了下去。

  想到一年期满之后,她就要下嫁给常宁侯府的二公子,那个肥肠满脑不学无术之徒,楚福柔心里就很不舒服。若是嫁给常宁侯世子,她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可惜,一字之差,她堂堂大齐公主,就得嫁给一个没有身份地位没有一官半职的白身,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她如何能接受?!

  “本宫金枝玉叶,要嫁也要嫁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岂能便宜了穆天翔那个混蛋!”楚福柔焦急的在殿内徘徊着。“本宫一定要让小路子再想法子,将本宫救出宫去!”

  楚福柔的算盘倒是打得响,想逃出宫去西戎投靠她的兄长。到时候,随着兄长一同带着军队打回大齐,再重新做回那个被人捧在手掌心的高贵公主。可惜她做的梦很美,却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

  一旦楚旻宁查出小路子的身份,她这个公主还能不能做得成还难说呢。

  天狗食日的景象不过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天色便渐渐的重新亮了起来。京城内外的百姓重见天日,不由喜极而泣。

  “天亮了,天亮了…”

  “上苍总算是听到了咱们的祈求,将太阳还给我们了…”

  谢卿璃兄弟俩听到百姓们发出的感叹声,不由相视一笑。这场因天象而引起的混乱,算是平息了下去,而他们兄弟俩也总算没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与此同时,祭坛之上。文相第一个带头跪伏在地,三呼万岁。身后的文武大臣也都有样学样,一时间祭坛附近,朝贺声此起彼伏。“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楚旻宁牵着谢荣华的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下面的众人,许久之后才以低沉而有力度的声音回应。“众卿平身。”

  “钦天监推算出天狗食日并能及时的安抚民心,功不可没。传朕的旨意,钦天监官员俸禄一律加两成。”

  见帝王如此的推崇钦天监,不少的官员都皱起了眉头,但摄于帝王的威仪,却是只能将心里的不满藏在心里。

  钦天监监正樊纲忙领着一群手下磕头谢恩,心情很是激动。钦天监在李朝历代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但大齐开国以来,却是将钦天监一再的打压,只剩下一个可有可无的空名头,故而他一直被同僚们轻视,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皇上不但倚重钦天监,还当众称赞,便是要替钦天监正名啊,他如何能不高兴?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总算是有出头之日了!

  “叩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旻宁要提审被抓的刺客,便让高全盛亲自送了谢荣华回雍和宫。勤政殿那边儿也清理好了,地上甚至都不见一滴血,可见御林军们的办事效率。

  “微臣参见皇上。”谢弛豫见到帝王的銮驾,忙带着手下迎了上去。

  楚旻宁哪儿敢让岳父大人长跪不起,忙示意他起身。“谢大人辛苦了。”

  “不敢当。”谢弛豫虽然已经是国丈了,可面对帝王的时候,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之心。

  楚旻宁回到殿内,刚坐下不久,谢弛豫便将一个五花大绑的穿着太监服侍的男子推到他的面前,抬起一脚,将他踢跪在地。

  “皇上,这便是给外头通风报信的内奸。”谢弛豫将人带到之后,便恭敬地退到一旁。

  楚旻宁端坐在龙椅上,睥睨着下边跪着的太监,眸色一点一点的变冷。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很是可恨呐。

  只是,平日里他对周围的事务都不怎么上心,勤政殿服侍的人都是高全盛挑选的,所以眼前之人对于他而言,只能算得上眼熟,却是叫不出名儿来。

  刚送了谢荣华回宫赶回来的高全盛瞥了那跪着的小太监一眼,眉头便深深地挤在了一起。知道皇上叫不出他的名儿,于是替帝王分忧。“皇上,此人是勤政殿负责跑腿儿的小路子。”

  “一个跑腿儿的小太监,倒是有几分胆色。”楚旻宁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言语间颇有些讽刺之意。

  高全盛怔了怔,忙躬身请罪。“是老奴疏忽了,请皇上责罚。”

  楚旻宁倒是没罚高全盛,而是对地上跪着的小路子说道:“楚昀欢的手伸得够长的!只是,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来。你背后的指使者,另有其人吧?”

  小路子原本镇定的脸色,因为楚旻宁的这席话,眼神变得闪烁起来。“要杀就杀,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哟,还是个有骨气的!”高全盛听到他这么一说,不由冲上前去,给了小路子两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皇上对你可不薄,你居然…”

  “高公公,退下。”楚旻宁的话被高全盛打断,隐隐有些不悦。

  高全盛注意到帝王的神色,忙收住自己的脚,乖乖的退了回来。

  “其实你不说,朕也能猜到是谁。”楚旻宁的语气很是肯定,这让在场的人无不惊讶。

  小路子也抬起头来,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楚昀欢远在千里之外,所以知道你身份的人怕是不多。他正忙着伙同西戎太子准备造反,哪里还顾得上你。知道你的身份,又能指使得动你的人,除了七公主楚福柔,朕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人。”楚旻宁一点一点的揭晓谜底,小路子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雪白。

  原先,他咬死不认,便是存了侥幸。以皇帝的性子,若是不查出他背后之人,怕是不会轻易地让他死去的。到时候,他就能暂时保住性命。再凭着他对宫里地形的熟悉,想要逃脱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没想到的是,皇上一开始就猜到了他幕后的指使,生生的断了他的后路。

  “七公主?”谢弛豫隐约猜到这个小路子必定是逆贼的同伙,却没想到还跟楚福柔这位公主有牵连。

  “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妹,七公主自然是能够支使得动他的。”楚旻宁顿了顿,然后说道:“魏王毕竟年幼,还没那个魄力。”

  “皇上说的是。”谢弛豫听完皇上的后半句话,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小路子仍旧死死地咬着牙关,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可心底,却早已慌乱成一团,为自己的一条小命担忧着。

  楚旻宁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吩咐道:“将他送去七公主的宫殿,当着七公主的面凌迟处死!”

  谢弛豫怔了怔,然后招了招手,命手下的人将小路子拖了出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到了此刻,小路子才慌了神,开始大喊大叫。

  谢弛豫怕他污了圣听,于是伸手卸了他的下巴,叫他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据说,这一日,七公主的宫殿血流了满地。七公主看着小路子被处死,狂吐不止,整个人都快要吓疯了。

  与西戎交接的边城聊城,在天狗食日的这一天,也显得格外的混乱。本来这种诡异的天象就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西戎大军压镜,无疑是雪上加霜。

  聊城守将见到城楼下黑压压的军队,眉头皱的都没边儿了。虽说早已接到了消息,说西戎可能会侵犯大齐边境。但几十年来,两国一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如今看着西戎大军逼近,他才慌忙的调兵遣将。

  “石将军,西戎这一次可是声势不小啊…也不知道朝廷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将士们大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手,看着那黑压压的军队,都不由发憷。

  石将军作为聊城的守将,自然不能示弱,勉强打起精神,应付道:“大伙儿稍安勿躁!皇上圣明,早就料到西戎会有所动作,想必很快便会派大军支援的!”

  如此干巴巴的一句话,却是令士气得到了鼓舞,也让不少的人有了充分的信心。

  而与之遥遥相对的西戎营帐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太子慕容帧不但亲自带兵亲征,还将府里比较得宠的几个姬妾也一并带了来。安营扎寨之后,他便将这些美人儿弄到身边,饮酒作乐,笙歌燕舞,似乎对这一仗信心十足。手下的人劝了好几次,他根本就听不进去,还将那些人远远地打发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楚昀欢作为他的同盟者,自然也随行在侧。只要慕容帧肯借兵给他,其他的他也不会干涉。相反,慕容帧越是沉迷于温柔乡,他心里越是高兴。这种付不起的阿斗,正是他需要的。等到平定了大齐,他便可以趁机反攻西戎,杀他个措手不及。

  “四皇子,你怎么不喝了,莫非是嫌弃我西戎的酒水?”见他愣愣的出身,慕容帧就有些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