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笑道:“什么雅趣,我这是病急乱投医。”

马丰饶有兴趣:“怎么?灵犀家里有祖传的名画?要卖了给仲秋买船?”

灵犀就笑:“也有可能啊,说不定价值连城,能值马大哥的所有家当。”

马丰摆摆手:“那不可能,我这家当,几座城池可换不来。”

这时仲秋醒来,唤一声灵犀,马丰过去瞧了瞧他,弯下腰低声笑道:“瞧你看灵犀那眼神,跟丢了的孩子找着娘似的,呆会儿省些力气,拍几下就晕了过去,悠着点儿。”

仲秋就笑,马丰直起身子大声道:“走了走了,仲秋好好歇着。”

作者有话要说:魏怡君和肖赞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有的亲会失望,我们总是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都能幸福,可是有时候,幸福是强迫不来的,所以,写成了这样。向亲们鞠躬!

卖画

仲秋固执不肯接受马丰的银子,马丰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也知道你有你的立场,可眼下非常之期,你手里没船,以前那些老主顾,慢慢也就没了。”

仲秋笑道:“桐城的铺子还有些钱,先赁船来做吧。”

马丰摆摆手:“我看你们家兄弟三个,老大管田产,老三在桐城管铺子,你在码头做船运,跟分家了也没两样,只怕你那弟弟不愿意。”

仲秋笑说不会,不曾想到了桐城,春生已赁了铺子,付了一年的赁钱,仲秋有些丧气从芳兮斋出来,出了桐城城门,往方家村而来。

只能与大哥商量卖些田产了,若是大哥不愿意,就只剩下平安州的小院。

他骑在马上叹口气,他和灵犀所有的快乐时光,都在那所院子里,他舍不得卖掉,心下琢磨着,越走越慢。

灵犀此时刚回到方家村,她一早待仲秋出门后,将阆儿交给韩婆子就动身回来,到了院门外,玉容正抱着智儿玩耍,智儿瞧见她,小手伸出来,咿咿呀呀叫着,灵犀忙抱了过来,亲亲他小脸儿笑看着:“几日不见,智儿想我了?”

智儿咯咯笑着,脑袋在她胸前拱来拱去,灵犀笑道:“没奶了,智儿和你的阆儿哥哥都没得吃了。”

说着话,轻轻掰开小嘴看着智儿的牙笑道:“也好几颗牙了,吃饭时煮得软些烂些就行。”

玉容答应着,灵犀要将智儿交给她,智儿不依,小手紧紧抓着她衣裳不放,灵犀笑道:“果真是亲我……”

说着话一扭头,陈守贞出来了,手臂上挎着一个包袱,灵犀唤一声大嫂,陈守贞瞧她一眼,眼神有些古怪,却也没理会智儿,只对玉容说道:“我要去一趟桐城,玉容看好智儿。”

嘱咐完匆匆忙忙走了。

灵犀笑笑,正要抱着智儿进去,就听到道口有熟悉的马蹄声传来,她迎了出去,仲秋看见她有些惊讶:“灵犀怎么回来了?”

灵犀待他下了马,将智儿交到玉容手中,笑嘻嘻对他说道:“有几样东西给仲秋看看。”

二人一起进堂屋见过方老爹和刘金锭,刘金锭不阴不阳说了几句,灵犀含笑答应着出来回了屋中,打开箱子将那三幅画拿了出来,仲秋打开来瞧一眼就笑:“展子虔的?还有《游春图》?灵犀哪里来的?”

灵犀指着画道:“仲秋仔细瞧瞧可是真品?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

仲秋瞧着笑道:“若有这样的宝贝,老师怎么也得卖出一副,何用省吃俭用那么辛苦,灵犀说实话,哪里来的?”

灵犀想了想笑道:“先不说,我们拿到平安州荣宝斋,试试运气。”

仲秋揉揉她头发笑道:“灵犀歇息会儿,我跟大哥说些正事。”

灵犀噘了嘴:“我的就不是正事了?真是的。”

仲秋笑笑,掀帘子出去了。

灵犀咬唇看着那几幅画,就算是赝品,若能卖个几十两银子,也能为仲秋一解燃眉之急,小心卷了起来收进包袱,出来进了厨房,跟桂莲如月说笑着做饭。

过一会儿,仲秋隔窗喊她一声,灵犀出来问声何事,再看他脸色,悄悄捏捏他手:“仲秋,怎么了?”

仲秋拉她回了屋中:“我本想卖些田地,可大哥找不着田契了,灵犀,我想……”

“田契丢了?”灵犀也急了,“不会啊,大哥跟宝贝一样收着,是不是大哥不愿意卖地?”

仲秋摇头:“大哥不是那样的性子,若不愿意,他会直说,他翻箱倒柜好一阵找,急得汗都下来了,说是问问大嫂,大嫂又回娘家去了,我宽慰他说,慢慢找就是,实在找不着也能补办,地保那儿都有底子。只是银子就没着落了,灵犀,我们的小院子……”

灵犀痛快点头:“就卖了吧,等赚了银子再赎回来。”

仲秋一把抱住她,埋头在她肩窝:“灵犀,我舍不得……”

灵犀拍拍他:“身外之物,做生意要紧。”

二人说定了,饭也没吃,急匆匆走了。

进了平安州城门,灵犀拉拉仲秋的手:“仲秋陪我去趟荣宝斋,可好?”

仲秋就笑:“还不死心?那就去一趟,好歹是一张纸,也能卖个几两银子。”

灵犀心里直咬牙,那可是我二百多两银子买来的,仲秋若知道,还不得笑话死我。

进了荣宝斋,灵犀将包袱打开来,伙计只瞧一眼,就拱手道:“二位稍等,这就请我们掌柜出来。”

不大一会儿,掌柜的笑眯眯出来了,客套几句,仔细瞧着案上铺着的三幅画,看着看着瞪大了眼睛,不一会儿又眯了眼睛,又一会儿让伙计将《游春图》对着阳光举了起来,捋着胡子仔细看着。

仲秋笑着在灵犀耳朵旁小声说道:“瞧这阵势,跟真的似的。”

灵犀正瞧着掌柜的神情心里七上八下,他这么一说,顺势打在嘴上笑骂道:“别打岔。”

仲秋嘶一声,掌柜从神游太虚中惊醒过来,瞧着二人拱手道:“两位想要多少银子?”

仲秋诧异看着灵犀,灵犀笑问:“掌柜能给多少银子?”

掌柜沉吟着伸出两根手指头,仲秋问道:“二两?”

掌柜摇头笑道:“小郎君说笑了,三幅图都是真品,尤其这《游春图》,多少人梦寐以求啊。”

灵犀乐出声来,得意看着仲秋:“怎样?我就说祖传的吧。”

仲秋已笑不出来,紧张看着掌柜,诚恳说道:“我们不懂画,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只是来碰碰运气,先生给个价吧,

掌柜的笑笑,又加一根手指头,灵犀雀跃起来:“三百两?我赚了。”

掌柜摇头道:“小娘子这是亵渎先贤啊,展子虔的画作,一幅画就不止三百两,何况是三幅,尤其这《游春图》,价值何止千金,三千两卖给敝人,如何?”

仲秋吸一口气,灵犀也瞪大了眼睛,直到二人包袱里装着厚厚一沓交子钱出了荣宝斋,依旧晕陶陶的,如在梦中。

回到小院,仲秋将交子钱收在箱中,对灵犀道:“灵犀,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灵犀过来狠狠掐他一下,仲秋啊一声大叫,将她扛了起来,扔在榻间,纠缠上去笑问:“那三幅画哪里来的?还不从实招来。”

灵犀笑道:“我买的。”

“几两银子?”

“二百多两。”

“灵犀哪来那么多银子?”

灵犀咬一下唇:“仲秋让给大哥赴考用的,大哥执意不要,说是二哥为他赚足了银子。”

仲秋放开灵犀,翻个身躺在她身侧,望着房顶半天没说话,灵犀捅捅他:“想什么呢?傻了?”

仲秋一笑,又翻身过来:“这画怎么来的,灵犀仔细说说。”

灵犀就将那日的事仔细说与他听,说完得意笑道:“怎样?我的眼光不差吧?我那日一眼就瞧见,那几幅画有古意。”

仲秋也笑,捏捏她鼻子道:“瞎猫逮个死耗子,有什么可得意的。”

灵犀哼了一声:“这是我行善积德修来的。”

仲秋笑嘻嘻瞧着她:“其实这样的事,上当受骗者居多,灵犀没有受骗,只能说傻人有傻福。”

灵犀蹙了眉头:“我傻吗?”

仲秋亲在她的眉间,低声道:“傻呀,灵犀就是我的傻丫头。”

灵犀勾了他脖子:“那仲秋可嫌弃?”

仲秋又亲亲她:“不只是傻丫头,还是我的大福星。”

说着话,双手在她身上游走,灵犀轻喘着,突然说声等等,仲秋停下瞧着她,灵犀问道:“这些银子,可够买船了吗?”

仲秋亲亲她,声音里饱含着柔情,似要滴出水来:“绰绰有余,之前欠的债也够还了。”

灵犀一声欢呼咬住了他的唇…….

正忘情时,灵犀又喊声等等,仲秋喘吁吁看着她,目光颇为无奈不满,灵犀忙笑道:“仲秋,这么一来,我们岂不是沾了那位卖画小娘子的大便宜?”

仲秋皱眉说一声专心,手指摁上她唇,激烈需索着,灵犀也就忘了杂念,随着他浪里行舟。待风平浪静了,仲秋亲亲她,懒懒说道:“灵犀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一个愿卖一个愿买,谁也没有强迫谁,若是受骗了,岂不也没处找去?”

灵犀抚着他背:“理是这个理,那位小娘子养在深闺,大概不知道这画的价值,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卖画,才在城墙外挂了一日。”

仲秋抚着她的眉眼:“日后若有缘遇见,我们加倍偿还就是。”

灵犀嗯一声,娇声问:“仲秋,我厉害不厉害?”

仲秋嗯一声:“那我呢?可厉害吗?”

灵犀眉目间染了羞色:“仲秋很厉害呢,能让人死过去又活过来。”

仲秋笑得无比得意:“明年我们再生一个。”

灵犀摇头,仲秋又道:“最好还是个儿子。”

灵犀就笑:“仲秋不是喜爱女儿吗?说花骨朵一般,看着心都快化了。”

仲秋笑道:“我是喜爱女儿,不过……算了,过些日子再跟灵犀细说。”

灵犀笑道:“是不是因为婆母喜爱孙子?”

仲秋点点头:“算是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私心

这日夜里,如月等啊等,不见春生回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听到院门响动,忙迎了出去,伸手去接春生手中的提篮,春生看她一眼,推开她的手,径直回屋去了。

如月一愣,春生向来都是笑嘻嘻的,跟她更是如此,从没有冷过脸,今日是怎么了?

她追了进去柔声问:“春生,出了什么事?”

春生不说话,自行换衣洗漱,看不见她一般,如月一笑,走到他近前又问一声:“究竟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呀。”

哐当一声,洗脚盆踢翻在地,如月的绣花鞋被泼个湿透,如月退了几步,依然笑着:“就别发脾气了,再这样,以为春生是冲着我。”

她弯腰拿起地上的脸盆,蹲下身擦着地上的水,春生哼了一声,自去睡了。

如月瞧着他的侧影,一笑捂上了肚子,唉呀喊一声疼,她因为来月信时总是腹痛,每次疼的时候,春生总是紧张,一整夜将手贴在她肚皮上捂着,不想今夜喊了一声又一声,春生没听见一般。

如月再笑不出来,委屈得红了眼圈,收拾妥当了到床上躺下,搭着春生肩膀唤他一声,春生还是不理,如月滴下泪来,低泣着说道:“我等到你半夜,好不容易回来了,冷着一张脸不搭理人,你若心里有气,跟我说说就好,怎么欺负上人了?”

春生听见她哭,坐起身来看着她:“那好,你说实话,有没有对我撒谎?”

如月一愣,春生咬了牙:“有,还是没有?”

如月低了头:“我也是为春生好……”

春生一拳砸在床头:“我只听你说这一次,你从实说,若有半句假话,你我的夫妻情分可就到头了。”

如月抬头张皇看着他,颤声说道:“前几日我回了趟娘家,听说平安州码头着火了,停靠在码头的船都被烧了,我就想,二哥的船肯定也难幸免,又见二嫂没跟母亲禀报,就在平安州住下了,好几日没有消息,我就知道出事了,这样一来,二哥急着用银子,春生的分铺就开不成了,那家分铺,春生盼了很久,梦里都会说起……”

春生打断她:“所以,我跟你说起赁铺子的事,你就骗我说二哥回来过,让我尽快赁下,一刻也不许耽搁,这样一来,分铺不得不开。”

如月低下头去,春生瞧着她:“如月,你看着我……”

如月抬起头,春生盯着她的眼:“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如月一摇头,春生逼问过来:“我只有这一次耐心。”

如月点点头,眼泪又下来了:“大嫂二嫂都有了儿子,我就是不见动静,大哥手里有几十亩良田,明年还要再买,二哥手里有船,月进百金,你呢,只守着一家胭脂铺,我不过巴望着你的生意做得大些,这样,将来分家的时候……”

“分家?何来的分家之说?爹娘都还健在,就算爹娘他日故去,我们兄弟三个也不会分家,如今我们不过是各展其长,田产生意每月都会在一处看账,我们的生意不分彼此,都是我们这个家的。”春生看着如月,耐心对她说。

如月咬咬唇:“话虽这么说,难保有一日……”

春生叹口气:“如月可知道,码头失火,三条船都烧没了,这是其次,二哥的头被落下的桅杆打中,昏迷了三日三夜……”

如月惊得瞪大了双眼,急忙说道:“春生,我并不知道二哥受伤了,我…….”

“是啊。”春生叹口气红了眼圈,“二哥今日到了芳兮斋,码头失火的事提都没提,一听分铺已经赁下,就匆匆忙忙走了,我起了疑心,跑到平安州去打听,才知道这些事。我二哥昏迷了三日三夜,险些没命,我都心疼死了,再回想他跟我说话时的失望焦灼,我恨不能一头撞死,我二哥什么性情,天塌下来都不怕,这次是真的犯愁了,我可真是没用,从来都是二哥提携我…….”

春生说着话已滴下泪来,如月哭道:“春生,我错了,是我有私心,没体谅二哥二嫂的不易,二哥今日回来跟大哥坐了会儿,就跟二嫂匆匆忙忙走了,连饭都没吃,二嫂也没带着阆儿,我心中有愧,也没多问。”

春生斥一句糊涂,又看向如月:“你刚刚说什么?二哥跟大哥说几句话,就走了?”

如月点点头,春生叹气捶床道:“定是大哥不愿意卖地,家中田产失而复得,大哥看得跟命一样,我明日跟大哥说去。”

如月小心瞧着他神色,唤一声春生,春生出一会儿神说道:“如月可听我提起过我们家的家规?”

如月点点头:“那明日我替如月饿上一日,如月自己去平安州,跟二哥二嫂实言相告,请求他们谅解。”

如月紧紧咬了唇,春生瞧着她:“怎么?如月不愿意?”

如月点点头:“我去跟二哥二嫂说,春生不用替我挨饿,我自己饿着就是。”

春生叹口气躺下睡了,只是背冲着他,如月睁着眼发呆,过了很久才迷糊睡去。

第二日天刚亮,春生就隔着窗户喊声大哥,冬生听见,忙穿衣起来,听春生说起码头失火的事,敲着头道:“仲秋没说啊,只说急着用些银子,跟我商量卖些田产,我说行啊,可是找来找去,不见了田契。”

春生一听:“可找着了?”

冬生挠挠头:“昨日找一日,翻遍了也没找着,你大嫂又回了娘家,等她回来一问,也说没见过,是不是智儿淘气,给撕坏了,仲秋说能找地保补办,我今日就补去,补好了明日一早春生给仲秋送过去,我也不会骑马,走得慢。”

这时陈守贞隔着窗户喊一声冬生,嚷道:“智儿饿了,挤羊奶去。”

冬生答应一声去了,春生喊声大嫂,笑问道:“大嫂果真没见过房契?是不是怕大哥卖地,给藏起来了?”

陈守贞顿了一下说道:“放屁,昨日仲秋回来前,我就走了,你以为我未卜先知啊。”

春生笑笑:“大嫂没做手脚就好。”

这时智儿哭了起来,陈守贞抱着哄劝,春生笑笑,转身回了屋中。

用过早饭,如月收拾了挽了包袱,出了院门就是一愣,春生已备好马车,正站着等她,瞧见她出来,春生板着脸道:“我想了想,我陪着如月一起去,这样才有诚意。”

如月抿了唇爬上了车,春生也不象以前那样来扶她。

路上如月没话找话,问春生冷不冷,又说眼看天气冷了,为阆儿缝了棉袄棉裤,回来再纳双棉鞋,春生只是摇头或点头,并不跟她多说。如月见他冷淡,也就默然呆坐,回想二人在一起,还从未这般沉闷过。

到了平安州,叩着小院的门环,好半天才有人出来开门,仲秋笑看着他们,笑说道:“快进来。”

进了屋中,灵犀红着脸张罗着泡茶,如月坐着不说话,春生笑嘻嘻问道:“阆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