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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宁弦一直都很奇怪,医馆里整天就那么一两个病人,用得着晒这么多药?总共就四口人,为什么凤总有劈不完的柴?那位大叔不是故意在耍他们吧?

那天被凤一脚踹飞的门板在凤不怎么样的手艺下,勉勉强强算是钉上——虽然有点歪七扭八。

然而这一天,那歪七扭八的门板,又华丽丽地飞鸟——

宁弦和凤停下手上的活计,抬头看去,只见个打手模样的人走进来,随后进来一个身后还跟着两个打手的女子——衣着华丽颜色光鲜浓妆艳抹——没品。同为女人,宁弦给了个颇为中肯的评价。

“这位小姐,您要看妇女病请走前门,郎中大叔在前面医馆里呢。”

那女子狠狠地瞪了宁弦一眼,便盯住凤,蛮横地吩咐道:“就是他,给我带回去!”

——哎?凤又怎么了?宁弦微汗的问道:“他也抢了你的相好了??”——好没节操哦!宁弦哀怨地扫了凤一眼,立刻被他不满地瞪回来。

“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相好!我要他嫁进我家当女婿!”

宁弦再汗,“女婿?谁的……?看您这年纪……您女儿还小吧?”

那女子被气得直跳,嚷道:“你给我闭嘴闭嘴!!我要他当我相公!!来人,把人给我绑回去!!”

宁弦挠头,斜眼瞥了瞥凤,“乃真是颗臭鸡蛋哦……苍蝇来了一只又一只。”

凤额头上那条充分表现出他少得可怜的耐心的青筋又跳出来,撸袖子,抄斧头——话说自从来了这里以后,他的斧头用得还真越来越顺了。不光砍木头,还砍人。

于是血腥场面再现,四个血人丢出去,惊得呆若木鸡的大小姐丢出去,凤用袖子擦了脸上溅上的点点血迹,一转身,看到那再次脱离原位的木门,蹙眉,又要修门!

他立刻转身,趁那大小姐还没离开,打量了她两眼,从她头上拔下一根看起来最“朴素”,宝石最少钗身罪细的金钗,道:“这个抵修门的费用,剩下的钱就当打扰了我们这么半天的误工费。”说罢也不管人家吓傻的姑娘听进去没有,转身走回来——这样就可以请木匠来修了。进了院子,看到宁弦缩成一团顿在地上笑得浑身发颤——凤大人啊,原来乃是不吃亏不拔毛的鸡啊!

就在他们以为那位小姐见识了凤“凶残”的一面应该知难而退时,那位大小姐却再一次带着数个家丁出现在大门外,不顾四人正在吃晚饭硬是闯进来,数名家丁带来大包小包的包裹和箱子,堆在狭小的院子里,她一屁股坐下,道:“我决定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不勉强你来我家,我要嫁过来!这是我的嫁妆!”

木鸢此刻只觉万分恼恨自己的眼睛看不见,这么一场精彩的戏码竟然只能用听的!这可是魔教里从来无人敢问津的人肉屠刀凤的桃花劫啊——呜呜,好想看!

凤忍了又忍,总算没有直接动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去!”

令人惊讶地,女子丝毫也不觉得失面子或者气愤,一改白天的蛮横跋扈,只含羞状扭捏道:“我知道你脾气不大好,爱生气,又不太会表达——不过我会试着去体谅和适应的,毕竟,你连人家的定情信物都拿了……”

“定情信物?”宁弦忍不住开口问,他们什么时候私通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人家的金钗嘛……”扭捏~~扭捏~~

“那很好。”凤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你的金钗在镇西的木匠王二那里,你找错门了——”再次拎起女子的后脖领子,丢出门去,华丽丽地甩上已经变得牢固无比的后门。

宁弦看着他走回来坐下继续吃饭,迟疑地问道:“你把整个金钗都给木匠了?”

“对。”

“这样很败家哎……”

“……他有找碎银子。”

“哦……那也找不了多少吧?算了,有找比没有好,下次记得把金钗碎了给一点就好。”

“……||||”

——到底是裘家那两个老怪物的亲闺女。

第六十七章 不速之客

“这门还会不会再飞第三次啊?”那大小姐走后,宁弦瞪着那扇此次幸免的后门,脱口而出。木鸢便来了兴致,“弦弦,我们来打赌?”

“好啊,你赌哪边?”

“我赌还会飞!”

“可是我也想赌再飞……”

两个人都选同一边儿怎么赌啊?于是宁弦把视线转向一直在一旁对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的东篱先生。

东篱先生拿这对活宝没办法,淡淡一笑,提醒道:“你们打赌的是我的门。”“只是一扇门而已嘛……”

“你们两个闹够没有?”凤凰站在他们两人身后,立刻带来阴沉沉的一片低气压。立刻木鸢安静吃饭,宁弦望天,两个人好像刚才谁也没有说过话。

东篱先生看着这三个孩子,无可抑制地陷入回忆……这三个孩子身上,有他熟悉的气息。他在魔道生活了太久,不会看不出这三个年轻人的出身。

这一顿饭,似乎注定没办法安安稳稳地吃完,凤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后门上一声轰响,整个后门被强劲的内力裂成数块,飞向半空——

宁弦瞪起眼睛,木鸢竖起耳朵——靠,刚刚干吗没赌!?赔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稍转既逝,只看这个架势,来者的武功不低,而且恐怕颇不好善与。他们起身,几个人鱼贯而入,呼吸绵长脚下稳重却无声,三个人心里都微微提了警戒,只有东篱先生依然淡淡。

宁弦打量了几个看起来表现得又严肃又高深莫测的大叔级人物一眼,颇为惊讶道:“不知道几位是为了姐妹还是女儿而来?”

对方似乎并不明白她的话,于是宁弦说得更明白些:“这样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是阿黄又勾引了你家姐妹还是女儿?——不是几位夫人吧?”

“小丫头满口胡言!”

——哎?不是凤凰招惹来的?

“鬼绝子!我们大人给你的最后期限已过,无论你答不答应,今天必须跟我们走!”——哎哎?宁弦瞪大了眼睛转头盯住东篱大叔,惊诧道:“大叔,你勾引人家的老婆了??”东篱无语。

连凤和木鸢都充分地鄙视她——真是脑袋里除了勾引什么都没有。

而闯进来的几个大叔显然毫无幽默感,二话不说便纵身由三面夹攻向东篱——帮?不帮?有不能使用武功的约定在,他们就算想帮也不过是碍事吧?于是一排三人,看热闹的看热闹,听热闹的听热闹,准备情况随时有变就往屋里跑。

却见三人分明已经堵住了东篱的去路,东篱淡蓝得几近白色的影子却忽地一低,虚晃向一人下盘,仅仅是稍稍的闪避,他已经已让人无法看清的速度闪出包围。宁弦和凤看得微怔,直想拍手叫好。这几人显然已经领教过东篱的身手,被闪过了也不惊讶,只是迅速又包围而来,其他人抽出一种细如发丝的银亮长线,彼此穿梭间竟凝织成网,各面抄来——

东篱先生本不想牵连三个孩子,只是这突然一包,唯一可能脱身的缺口却正在那三人方向。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走过去,仿佛他只是一动,人已经离开原地丈远,于是这一动又一动,便脱离了银线的范围——只是他动作太快,其他人根本来不及收势,便照旧直冲过去。

那一瞬间,凤左边是宁弦,右边是木鸢。以他的轻功可以轻易闪开,但是右边的瞎子做不到,左边的——他不知道她做不做得到,只知道自己不放心。于是在这一瞬间的选择里,他很实际的有异性没人性了一把,抓住宁弦就飞上了屋顶。

被人抛弃的花花听得到别人移动和出招时的衣袂风声,却听不到那细细丝线的声音,于是直接被细细丝线捆缚。被拎上房顶的宁弦一惊,嚷道:“你拉我干什么!?我好好的自己会躲!快救花花!”不用宁弦说,凤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不理性的判断。的确,单从形势上来讲,他“应该”拉的是木鸢,但是……他,很真心地说了一句:“管他去死。”

宁弦翻白眼——无力地爬向房顶——自己去救好了……

——不能用武功,她要拿什么救?

刚爬下来,就被东篱先生一拎,又扔回房顶上丢进凤怀里。

她保持着被丢上来的姿势,眨巴眨巴眼睛,凤低头,轻叹,“在这待着,我去。”凤放下她,跳下房顶,却看到东篱先生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他无法确定是警告还是其他什么。

一柄短刀直逼在木鸢的脖子上,“鬼绝子!你如果再不答应跟我们走,他就没命!”东篱大叔淡淡一笑,“所谓名门正派,原来就做这样的事情。”

“你答不答应去救人!?”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对方虽然凶狠,东篱大叔却丝毫也不在意,因为他看得到花花脸上的表情,虽然似乎是被制住,却连一点紧张也没有。

“鬼绝子,你不要抬举你却不自知,我们老爷重礼相请你不肯去,我们也不过是救人心切!”东篱先生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救人心切,就可以随便伤人?

“你们知道在下的规矩,就立刻放了人离开。”

“你以为会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吗?你不肯跟我们走,我们不可能放他!”木鸢静静听了半天,突然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等了这么半天,你还是不肯放……”“闭嘴!”刀子在木鸢脖子上紧了紧,却突然感到肋下一阵剧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木鸢已经扣住他的手腕一翻,刀子落地,他飞快踹了此人一脚算作报复,急忙向东篱先生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后面的人想追,凤上前一步迎接住他,一把拉了回来。

木鸢看不见却还不肯消停,其死人不偿命地妖娆笑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花花大爷我只是看不见才会被你们抓住,那么近的靠在我旁边,根本用不着眼睛去看,不是自找死路么?”然而对方却爆发出一阵狂笑,“那么你们最好祈祷,那个小姑娘也跟你一样有本事!”凤一惊,抬头去看,却见房顶上宁弦仍在,只是已经被人擒住。她歉意地笑笑,“嗨~~不好意思,一时大意了……”

凤忍了又忍,紧紧地握着拳头,他们固然要治木鸢的眼睛,可是宁弦的安危对于他来说更为重要——

眼见着那些人都向房顶靠过去,一人得意道:“既然鬼绝子不肯来,就请这个小姑娘跟我们走一趟——您最好早点出现,否则迟了时候,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身上缺点什么可就不好了。”凤的怒气已现,木鸢在他身旁道:“去吧。”他反而一怔,就听木鸢继续说:“我说过,就算眼睛看不见也不会影响花花大爷我的风华绝代——只要习惯几天,有眼睛没眼睛一样可以天下无双。”凤侧目看了他一眼,从来没觉得,原来木鸢看起来也有这么顺眼的时候。他倏地跃进,终于出手——宁弦叹气,佛祖啊,我是罪人……

东篱先生依然只是淡淡的看,没有任何表示。

………………………………

天色渐暗,凤暗红的身影纠缠在数人中——来的人都不失为高手,尤其内力颇足。凤一身武功俱是杀人的功夫,且善于以一敌多。只是此刻手中无刃,杀招空手而出,若是普通人自然无法抵挡,但这几人有内力撑着,一时竟没能攻破。眼见擒住宁弦的人吸取先前别人对付木鸢时的经验,直接扼住宁弦的喉咙就要带她走,凤一时心急,痛下杀手,出手扼住面前一人脖颈,只要一运力便可折断他的脖子,然而此时,东篱先生突然出口道:“都住手,我去。”

对方一愣,停手,东篱继续道:“先放了她。”见对方显露出犹豫,他一笑,“我鬼绝子答应要医的人,几时食言过?”

几人立刻态度大变,放开了宁弦,对东篱先生赔礼道:“得罪了,我们也是救人心切——”“这些废话就不必说了,你们已经说过很多遍——明日我自会上门去的,几位请回吧。”几人迟疑片刻,还是抱了抱拳,相继离去。

宁弦从房顶下来,苦笑了下,这下全搞砸了……

东篱淡淡笑着看了她两眼,“没受伤吧?”

“我没事……那个,花花的眼睛……?”

东篱的笑容缓缓加深,看向木鸢,“饭是没得吃了,不过也到换药的时候了,过来吧。”“哎?”宁弦惊道:“可是凤刚刚……”

“用了武功?”他的笑容未变,“早在七夕灯会的时候,他就已经用过了吧?”——吓?被知道了!?

东篱转头看了看凤,“原来你叫凤。”

——吓……说漏嘴……佛祖啊,我不是故意的。

不过东篱大叔似乎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对凤笑道,“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对她好,好好努力。不帮有情人,老天都会看不过去的——”他拍了拍凤的肩,拉过木鸢,两人进屋疗伤。宁弦看着他们两人进屋,嘿嘿笑了笑,“其实,大叔人不错嘛……”

凤轻轻叹了口气,“过来。”按住她的后脑勺按在自己胸前,伸手抱住。“凤?”

“闭嘴。”

“你……”

“叫你闭嘴,就这么待着。”

他到底,为何会看上这家伙呢?凤抱着宁弦,尽管头脑里一直想不明白,可是胸腔里怦怦跳着的东西,却早已经不听管束。

——不自知地爱上一个人没什么,糟糕的是,当你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爱上了一个可以称之为“没心没肺”的东西。

第六十八章 镖局少爷《娘子爬墙记》炼之蜻蜓ˇ第六十八章 镖局少爷ˇ.

次日,快到半拉晌午宁弦才根在东篱大叔身后,来到等候他们的人家。

让她嗤之以鼻的是,那是一家白道上颇为有名望的大镖局,然而有求于人却使这种强迫的手段。起先东篱点了她来打下手,凤还颇不放心,东篱先生只淡淡一笑道:“你的柴还没劈完,水也没打,还要替宁弦晾晒草药,这么多事情等着做,你有时间跟去吗——放心,她跟我一起,会有什么危险呢?”

东篱先生已经取消了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使用武功的约定,虽然对于随便使用武功仍旧不赞同,但在特殊的时候,他也不会限制。宁弦既然不是温室花,在江湖上也自来是独行惯了的,他若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未免有些看轻了她。

于是宁弦就这么跟着东篱先生去了,看着昨日大闹他们家的那些人今天急切而恭敬地等着东篱先生到来,宁弦真的觉得这些正道人好现实,说变脸就变脸。

跟着领路的管家走进后堂,宁弦自然是不用去管那位看起来救子心切的老爷跟东篱大叔废话了些什么,不过断断续续也听了个大概——这老头儿的儿子也颇为曲折,早年老头儿年轻气盛,镖局又正是崛起之时,烦心的事情一多难免脾气暴躁些对夫人有所苛刻,于是夫人带着刚满月的孩子离开了——以上,为镖局大老爷官方说法,宁弦当然不会相信就只是苛刻一点而已。不过人家的家事,还是二十年前的家事,她也管不着。这老爷二十年来并没有其他的孩子,因此派人想法设法去寻找他们母子——为什么没有,没有了才想起找人家母子回来?宁弦厌恶了一把,看着这位——什么老爷来着?方?管他什么,继续继续——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人也早没有了怨恨的心思,只想让儿子认祖归宗,于是书信一封寄到了镖局。只是母子二人上路不久,老夫人突然染病去世,少爷一个人带着老夫人的遗物来到了镖局。

老爷年事已高,儿子失而复得,怎么能不当了宝贝一样的宠,却不料儿子不久后身染怪病,请了很多郎中却不见起色,着实着了急。

这种人,表说东篱大叔有那什么怪规矩,要是她,也不爱来给他治。直接抽上几棍子,告诉他儿子不能宠,多打两棍子百病全消。

一路走到那位大少爷房外,东篱先生突然驻足,对跟前跟后的方大老爷道:“方老爷有必要跟进来吗?”

“老夫实在是担心小儿……”

“很不巧我医治病人的时候不喜欢附近有人。”东篱先生只是淡淡站在那里,也不看那老爷,却不再往前走一步。

那方老爷慌忙应道:“好,好,老夫等在院外……”

“还有这些下人。”

一愣,“可是……”

“留两个人在门外等候吩咐,其他人一起退出院外。

方老爷迟疑半晌,但到底是个江湖中人,难道会不清楚这鬼绝子的怪脾气?人已经请到家里来,难道就因一时未忍,功亏一篑?

只留下一个丫头一个小厮,其他人便都远远地退出院外。

东篱先生走进房间,宁弦就跟在后面,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个奢华的屋子,还真是个败家子——“什么人!?”

她看到床上一个影子晃了晃,东篱大叔只淡淡答道:“郎中。”

那个人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嚷着:“我说过我不需要郎中!出去!都出去!!”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宁弦全身一僵,震惊地瞪着他——

“还站着干什么,没听到我说的吗?滚出去!!”

宁弦僵硬地站着,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曾经,那种悲哀在胸腔里膨胀,翻涌着,却找不到出口的感觉犹在,一瞬间足以让人忘记身在何处,今昔何昔——有两个字,从喉咙中艰难的挤出——“慈笙……”

——慈笙?

为什么,这眉,这眼,这苍白却纤细的身姿……

那一日,慈笙被石柱压得不成人形的半身,和那张依然温淡平和却渐渐失却了血色的脸强烈的对比着,让人心如刀割。

那一声虽然低,面前的青年却听到了——慈笙。这两个字,自喉咙里传出,清晰,却又模糊。霎时间,他的脸色更加惨白,惊恐地后退了两步,随即大吼道:“出去!来人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快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宁弦心里一寒,东篱先生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未开口询问。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想要冲出去喊人的青年,一字字道:“安静点吧,杜、大、公、子。”

青年的腿一软,身子晃了一下,一被揭穿,便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跋扈,惊惶道:“求求你,不要说出去!不要告诉方老爷!”

宁弦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连名字她也未曾注意过的杜大公子,用那张她熟悉的脸,如此卑微而又荒唐的请求着,这眉,这眼,在这个人的身上,都让她感到悲哀。

门外的丫头显然已经见过很多次郎中被赶出房间,因此听到召唤却并未进来,宁弦抓着那人的手腕,狠狠而又悲哀地紧紧咬牙,不自觉地将他握得生痛,他却不敢再嚷。

东篱适时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宁弦。”

她回神,吸了口气,缓缓松开他的手,微微扯开一个冷硬的笑容,“还未请教大名?”“杜……杜筝年。你是慈笙的朋友?你帮帮忙,不要说出去好不好?方老爷知道我冒充他儿子,会杀了我的——”

“哦?那你为什么还要冒充?”

宁弦脸上冷冷的笑容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杜筝年搞不清楚这女人为什么这样一副复杂而又愤恨的眼神,摸不透,只好老实说道:“我,我只是在路上遇到那对母子,一起走了一段路……他们病了又不关我的事,我还很好心地找人替他们埋了,才没有暴尸荒野,反正人死了,我来替一下有什么关系……”

“怎么,当方家的儿子这么好,让你连自己姓什么也忘记了?”宁弦的声音有一瞬间艰涩,东篱注意到了,杜筝年却没有发觉,“方家镖局那么大,我当他儿子,让他开心一下,赚点银子有什么错——拜托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再捞一笔就走的,我欠了好多银子,还了我就可以回家——”宁弦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厚实的木桌喀喀断裂,杜筝年白着脸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这样的人是慈笙的哥哥?

为什么同胞的兄弟,有着这样相似的外贸,却如此不同?

如果没有这样的哥哥,杜家就不会归附,慈笙就不必抵债,也不会遇见她——如果不曾遇见她,慈笙依然还是那个温淡平和的人,温如玉,淡如菊,过着平静的生活——现在,就会活得好好的。

她抬起头,咽下喉咙里的艰涩,逼问道:“杜筝年,难道你就没有回家看过一眼?”“什么……我背了那么多债,我怎么能回家……我回不回去又关你什么事,你不过是慈笙的女人吧?干吗这么针对我,不是被他甩了吧……”他唯唯诺诺着,却仍旧不肯服一句软,宁弦冷冷地打断他,“闭嘴!你还有脸提起慈笙!杜帮现在什么样你知道吗?慈笙死了你知道吗!?”杜筝年脸色一变,声音惊愕而微颤,“慈笙死了……?怎么可能?”

“对,他死了!”宁弦上前一步双手抓住他的衣领,“他是你杀的!是你和我害死他的!!”

“他是你杀的!是你和我害死他的!!”

杜筝年一滞,猛地甩开宁弦,“你胡说什么,关我什么事?——你胡说的,你一定是胡说的,他不是什么都好吗?又乖,又听话,从来不得罪人不惹麻烦,整天一副乖孩子模样,所有人都宠着他,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死?”

宁弦冷冷地看着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心里的某处,狠狠地痛,冷到彻骨。她抬手,用力给了杜筝年一拳,打得他跌回床上,她盯住他,再次一字一顿道:“杜、慈、笙、死、了。”

杜筝年捂着脸愣住,终于不敢再随便开口说话。

东篱先生走过来,轻轻拍拍宁弦的肩,来到杜筝年跟前,“那么,不管你是杜公子还是方少爷,我该替你诊治了。”

“不,我不需要,你走开!”

东篱先生直起身,淡淡笑道:“看公子这气色,虽然苍白,但无阴黄暗淡,脚步虚浮,但不致摇晃,应该是长期沉溺放纵的生活所致——公子,只是在装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