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子爬墙记/君似云去且休归上一章:第 41 章
  • 娘子爬墙记/君似云去且休归下一章:返回列表

珺瑶对白老爷颔首谢过,走到白墨面前,直视他道:“白大少的意思,珺瑶明白。既然白大少对先夫人念念不忘,珺瑶自不敢妄夺他人之位,不作为续弦,只作为侧室嫁入白家,白大少可以继续保留尊夫人的正妻之位——这样,白大少可还有意见?”

白墨一怔,不曾想到这周小姐竟然会肯屈居侧室之位,说好听些,因为正妻之位已空,她便是个足以当家的侧夫人,但无论用什么语言去美化,终究只是个偏房,对于出身周家的小姐来说,怎能如此委屈?

白老爷也甚觉不妥,但是如此一来,白墨的确没有再拒绝的理由。虽然名份上是委屈了一些,但毕竟白墨身边只有她一个——只要过几年白墨看开了,一样可以将珺瑶扶正。

(——虽然在古代妾或者偏房即使正妻死也是不能够扶正的,但是架空,就么着吧……幸好是架空哈哈。)

想到此,白老爷立刻不给白墨反驳的机会便应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幸好贤侄女深明大义——墨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好好招呼!”

白墨看着面前的女子,他不解。这个女人究竟是真的如此淡然,还是精明至此?连这不能容忍,也不是这个身份的人该容忍的事情,竟然这般轻易就提了出来……

珺瑶只是淡淡的垂回了眼,不再多说。

细细的打量过安排给自己的房间,推开窗,对面便是白墨的房间。她的窗户正对着他的,而侧边的一间空屋一直关闭着,据说那里就是他的正妻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会努力去牢牢记得关于他的事,不代表她对那个正妻也有兴趣。

“夫人跑了不赶紧去找,空抱着个名分不撒手,这男人还真拿不起放不下——”人都白墨如此这般的出色,但是一个对感情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啊?

“算了,但愿他办事做生意不要也这样就好了。”

不管白墨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今后都必须仰仗他,她的梦想,她的天地,她想要的一切,只能从“白夫人”这个身份开始踏出——

…………………………………………

碍于礼制,珺瑶既然不是作为续弦进门,一切便也不得不从简,只是从侧门抬了进来,简单的摆一桌酒宴,只有白家的自家人和周家来送媳妇的两个娘家人,连宾客也没有宴请。

虽说也是白墨和珺瑶本人的意思,但是白家二老始终对这位新媳妇感到过意不去,分外亲切,只待日后好好补偿她。

无论如何,偏房第一天进门,白墨是应当同宿的。

他在庭院中站了许久,不禁想到与宁弦成亲的那一日,他也曾久久徘徊不肯进洞房,即使宴席散去,也独自酌饮到半夜,才借着酒力去与新娘“说清楚”。

那时的自己,在想的是什么呢?说清楚,却又怎么撇得清楚?他们已是夫妻,便被“夫妻”这条枷锁锁在了一起——只是最后,留在锁里的只是他,依然锁不住那个自由自在,海阔空的女子。

时至今日,想起她,已是平淡。

平淡,但是些许怀念。

自己或许不曾爱过她,但是真的欣赏着她的自由,随兴,不想忘记,不想与这个女子曾经有过的擦肩而过,留不下任何痕迹。

她在他心里代表的,是另一种生活,与自己完全不同,永远无法企及,无法融合。那个遥远的世界,从她最后一次来向自己要休书的那天,便完全与自己隔断,再无关联。他只是想要记住,想留下点什么。

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会在原地,在这个他必须固守的框架中,过属于他的生活。

不该再拖延了,现在屋子里的,是出身周家的小姐,而非记忆中那个无拘无束的女子。五年,也许五年的时间,带给他的是完全的冷静,和更加的恪守己规。

一墨轻鸿,他却是那最累人的工笔,一笔一画描不出个错处。

他推门走进房间,看到床前端坐的女子,按礼制,偏房无需盖头,但仍是一身简单而不失庄重的红,恍惚间眼前的画面与记忆微微重叠,忆起那个自己掀盖头的女子,被他撞见,不知道那盖头该盖回去还是继续掀,便索性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眼前的女子,同样一双毫无退缩的目光,将他细细打量,上下看遍——虽然,他们是见过一次的,但是有白老爷在场,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般失礼的打量。

“很夜了,我服侍夫君歇下吧。”

她微笑起身,准备动手替白墨宽衣。或许她应该羞涩,应该不知所措,这是她的洞房花烛,但是,一个侧室,偏房,没有这样的权利。她清楚,唯一的职责,只有服侍夫君。

“等一下……”白墨不自觉稍稍退了一步,片刻便自知不妥,但却不知该如何应对。珺瑶的手悬在半空,并未尴尬,只缓缓撤回。

“夫君若是觉得不自在,便不必顾虑珺瑶——你我初识,今日也不过第二次见面,想必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慢慢适应彼此……”

这一句,滴水不漏,一面给白墨一个台阶,一面却无形的推开了他,维持好两人的距离。白墨不禁深深看她了一眼,这是第二次,她令他意外,而且不解。

这个女人,似乎并不只是一朵温室的花这么简单。

 

一墨轻鸿浅浅去(下)

周家的人,从来都不简单。只因她是女子,他恐怕自己是看轻了她。

“多谢。”从某些方面来说,白墨也许送了一口气。但是显然这并不是珺瑶所需要的。“口头上的谢就不必了,我也希望夫君能够听听我的‘请求’。”

“请说。”

珺瑶抬起头,道:“我想要插手一部分生意,并且希望能够有一份产业——并不只是为谁帮忙,而是一份自己的产业,我自己来打理,发展。”

白墨静静看了她片刻,审视的目光并未掩藏,她的要求,着实是他没有料到的。似乎从一开始,这个女子就让他无法捉摸。

“我以为,一个妇道人家,并不适合去抛头露面——如果你想管理些生意,可以帮忙处理一下我名下的产业……”

“不,我要的是完完全全由我自己来管理的产业——如果你觉得妇道人家不适合抛头露面可以找人出面,我只在幕后管理。如果你觉得放在我的名下不合适,可以以你的名义——但是要与你其他的产业分开,我不需要其他任何人来插手,只由我自己打理!”

白墨迟疑片刻,虽然她出身周家,对生意也许有些概念——但是以一个女子,这样的想法未免大胆了些……

白墨还是点了头,他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在这场婚姻里,他们与其是夫妻,倒不如说是一对合作者。只要有双方都赞同的条件,也许,他们可以相安无事,相处得很好。

“好,我会分出名下的一部分产业交给你。为了过渡平稳些,过去的管理者我还不会马上抽出来,不过会让他们听你安排——但是还会观察一段时间,只要确实你可以做好,我便不会再有任何干涉。但是若你做得很勉强——我不会拿白家的生意开玩笑。”

“好,这我懂。”

她的明眸璀璨,在黑夜里看起来是那样一个自信而又美好的女子。白墨浅浅对她笑笑,正要转身,却听她问:“夫君要出去么?”

白墨一顿,他不认为在他们说了之前那些话,冷静的达成协议之后,还有什么心情来行什么夫妻之礼?她也说过他们需要慢慢适应不是吗?

“夫君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若今夜便分房而眠,落在旁人眼里总是不合礼数,难免着人议论——不如夫君暂时就在房里睡几天,我们毕竟已经是夫妻,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珺瑶自然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不过若是需要履行作为妻子的本分生儿育女,也不会推诿——”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心虚地道:“自然,若夫君不介意,拖延些时日也是最好,既然要打理生意,有了孩子难免负担重些……”

白墨微微一笑,看来这个新媳妇,倒是心思细致,设想周到。于情于理,从礼数到现实,也算面面俱到。

“放心吧,子嗣一事,虽然爹娘急些,不过我还是会暂时顶着,待你的生意上了轨道再说。”

珺瑶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一根看不见的弦一直紧绷着,直到此时才微微松下来,真心地笑道:“多谢夫君。”

白墨突然觉得,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他所看到的不过只是一张面具,她一直都在全神戒备的武装着自己,直到方才那一瞬间,他才看到真正的她。

…………………………………………

白府上下都知道,白大少与新夫人相处和谐,看来这一次,总算是真的让人放下心来。

新夫人过门没几就开始管理起部分生意,因为她是周家出身,而周家是与白家齐名,数一数二的生意人家,因而无论二老还是其他人倒没有太在意,只当新夫人对此稍有了解,帮夫君分担而已。如此夫唱妇随,倒是让人欣慰。

白墨将那些生意交给了珺瑶,但是他向来谨慎,自然不可能完全抽身,让过去的管事将店铺里的所有情况和账本总结撰抄,时时向他通报。

细细看过报告,白墨若有所思的合上,抬头问面前的管事道:“你觉得夫人经商的方面怎么样?”

“大少,您可为难小老儿了,想必大少看到报告,已经有自己的考量了——”

“不过我看到的只是一份报告,身在店中的管事的意见,我想更值得参考。”

“既然这样,小人就逾越了。小人以为,夫人的确是有些经商的才能,不过看得出只是依靠勤奋,而非天分,纵然生意打理得也算井井有条,只是若遇到突发的情况——”

白墨点点头,基本验证了自己的看法。对于经商来说,虽然肯努力的去学,也非不能有所作为,但天分还是重要的。一旦发生突发事件,在经验不足的情况下,便只能依靠天分和直觉反映。

勤奋而无分的人,适合守业而非创业。而在他看来珺瑶却似乎急进了些,她在不断拓展生意,尽管到现在为止都还很顺利。

“多注意一下她,如果遇上任何问题,立刻告诉我。”

“是,大少请放心。”

晚饭时白墨和珺瑶一定会按时出现在二老处一起用餐,无论家里的事情还是生意上的事情,珺瑶一直处理得很好。她在努力不让自己在外面的事情影响到她的本分,白墨感觉得到她的努力,她在全力做好每一件事,努力得有些超出了“应该”的范围。

周家并没有女子出面打理生意,她既然没有天分,何必如此努力的向这里发展?她大可以安安稳稳的做周家的小姐,出嫁,然后在白家过悠闲富足的生活。

他们习惯一起走回房去,然后各自看书,看看账本,交流不多,几乎不会打扰到彼此的生活。

“夫君,请等一下。”她在临回房前叫住白墨,正色道:“你一直在监察我的生意?为什么要么做?”

他停下,知道她也许会发现。

“珺瑶,你正式接触生意不过是这段日子开始的,虽然你做得很好,但是毕竟经验太少……”

“我之前跟在许多哥哥身边看过,我记住任何情况下的处理方式,我会尽力去做。”

“珺瑶,做生意可能会遇到任何一种人任何一种情况,永远没办法了解每一种状况,我只是想帮你。”

“但是我不需要监视。”

白墨静静看着她,一如他初次见到她时,仿佛一根紧绷的弦,总是将自己处于全神戒备的状态。

“珺瑶,你可以不必如此,应该轻松一些……”

她轻轻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勉强,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不过是周家里一个不受重视的旁系的女儿,这种事情在任何一个家族里都随处可见是么?她们的人生,就是寂静的生活,到了年纪出嫁,安守妇道,相夫教子,继续寂静的过一生。我不想那样,我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足够的条件,我周珺瑶可以做得很好,会有自己的手打出来的天地。夫君……从我知道自己可以嫁到白家的那一天,我一直在做准备,从来没有一刻松懈,这是我的机会——我会做好当媳妇的本分,我也不在乎名分,我只要个机会和可以让我试一试的条件——”

她的话被截止在白墨的肩上,他伸手抱住她,即使她土直很能干很坚强,他却从没有一刻觉得一个人如此的需要别人照顾,她应该被照顾。她是他的妻子。

“珺瑶,你需要的不是一个人努力,我们现在是家人,我跟你一起,好吗?你不必分那么清,和自己的夫君一起经营,没有任何不对。你做得很好,没人能否认。”

珺瑶只觉得喉咙突然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便无从拒绝。她只是,因为现在说不出话所以才没有拒绝的,她不是想要去依赖……从来都不是。她可以自己一个人的,从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不用急着告诉我,我们有很多时间,我可以慢慢教你很多东西,一起遇上很多事情……两个人会比一个人应对好得多……”

似乎,他也是今才突然发现,两个人一起,会比一个人应对好得多……他也应该让自己试一次,是吗……

在这个安静的院子里,白墨抱着她,轻轻拍着,有点笨拙,有点不习惯。但是会习惯的,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一生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