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马蹄声骤疾,很快便来到马车前,一只大手从马背上向她探去。

周佩华莞尔一笑,将手放到那人手中。

一身常服,身罩雪青色的裘皮披风,骑在那匹红色的火焰驹之上,向她探手而来的英俊男子,不是雷飞云又是谁。

「你终于到了。」雷飞云大手一施力,便轻易将她拽上马背,搂在自己身前,用披风将她仔细包裹住。

周佩华笑着仰头看他,「相公是专程在这里迎我吗?」

「嗯。」雷飞云箍着她的腰的一只大手紧了紧,压低声音又道:「一灯想你。」

她低头含笑,粉面微烫,身子又朝他蹭了蹭。

「咱们回家。」

「好。」

雷飞云拉转马头,马鞭一挥,胯下战马立时四蹄飞奔,沿着官道向前直奔而去。

路过十里长亭,马蹄不曾停顿半分,径直奔入大开的东城门,一路直往城北镇国公府而去。

高高矗立的国公府第,门前蹲坐的石狮十分威严,朱漆大门上铺首饺环狰狞。

火焰驹在府门前收蹄,雷飞云飞身下马,然后将妻子抱下马背,转身拾级而上,大步往里走。

一路行来,府内仆役纷纷行礼。

雷飞云一路抱着妻子进了内院,入了夫妻俩的起居小院。

屋前廊下的青衣婢女伸手将帘子掀起,好让他们进房。

雷飞云进屋前顿了下脚步,冷声吩咐,「都在外面候着,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是。」

屋内的热气扑面而来,周佩华觉得整个人都舒展了。

雷飞云进到内室,将她放坐到床边,替两人褪去了大衣。

周佩华打量着这陌生却又熟悉的房内摆设,眨了眨眼,「跟北疆行辕的好像。」

「当然像了,我尽量让他们照着北疆咱们的屋子收拾的,娘子可还满意?」

她一巴掌拍开他解她衣裳的手,杏目微瞋,「做什么?」

雷飞云不屈不挠继续伸过手去,一边道:「你说还能做什么,你现在进了京,我茹素的日子就该结束了,先开开荤再说。」

「呸!你能想点别的事吗?」

「现在我只想这件事,别的事暂且顾不上。」他为了接她,今天都特意到吏部递条子告假。

说话间,周佩华的上衣已被脱得只剩下樱红色的抹胸,她羞红了脸,微侧转身,低头去解下裳,算是默许了他的请求。

雷飞云见状笑了,快手快脚地把自己扒光,将她扑倒在床,用脚勾落了床帐。

他进入得急切,她一时无法适应,疼得她紧咬着牙,拍了他胳膊好几下。「雷飞云……」

周佩华被这样那样不知道折腾了多久,身上的人才渐渐停了下来,她背过身去,手抓着枕边,半闭着眼,急急地喘着气。

雷飞云从后头握住她的两座玉峰,在她耳边欢畅低笑,「华儿,有没有想我?」

她懒懒地「嗯」了一声,整个身子都累极了,久不行房,刚才实在是被他要得狠了,现在都觉得没落到平地。

「娘子……」

她不想理他了。

雷飞云翻过她的身子,将她搂在怀里,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严实,手抚在她的背上,轻声道:「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在熟悉温暖的怀抱中,周佩华渐渐睡了过去,像一只温驯的猫儿安稳地伏在他怀中。

院外突然有了响动,雷飞云猛地睁开了眼。

「国公爷,老管家他们回来了。」

雷飞云低头看了眼怀中熟睡的人儿,回道:「让他们先收拾吧,晚饭时我再出去见他们。」

「是。」

院子里又恢复宁静。

雷飞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她回到他身边,他才算是完整的一个人。

周佩云觉得自己没睡多久便被叫醒了,她扶着头被人拽坐起来,却顺势往前扑倒在那人身上,咕哝道:「人家好困。」

雷飞云笑着扶住她,道:「先起来洗漱一下,吃过晚饭咱们再睡,要不夜里该饿了。」

她伸手揉了揉脸,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楮,一对上某人那张正直英俊的脸,她就忍不住先啐了一口。

他笑着亲了她的唇一下,拿过衣物帮她穿上,一边吃点香甜嫩豆腐,两不耽误。

穿好了衣服,周佩华被抱到妆台前坐下。

荷香站在内室门外,眨巴着眼楮怯怯地道:「姑爷,还是让婢子帮夫人梳头吧。」小姐第一次在国公府亮相,姑爷那梳头的手艺真的不值得期待。

她以人格发誓,是真的非常不值得期待!

雷飞云想了想,最终放下了拿在手里的玉梳,老大不情愿地道:「还是你来给夫人梳头吧。」

荷香赶紧进来了。

周佩华透过菱花镜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低头抬袖掩口轻笑。

荷香咕咕哝哝地走到自家小姐身后,拿起玉梳,仔细地帮她顺发。

雷飞云就坐在一边看。

梳好了发髻之后,荷香打开妆台上的妆盒,顿时被一片珠光宝气闪花了眼。

似乎是知道她们主仆会有什么反应,坐在一边的某国公爷适时开了口,「京城不比北疆,门面还是要紧的。」

荷香咂咂嘴,咽了口唾沫,对自家小姐道:「夫人,咱们入境随俗好了。」

周佩华伸手揉了下额际,道:「别听你家姑爷乱讲,我脑袋又不是珠宝匣,随便挑两样先凑合着就好,不过是吃个饭罢了。」

「怎么可以凑合!」某国公爷不满了,起身走上前看着自家娘子,「娘子,这都是为夫替你精心挑选的。」

周佩华明白地点头,「所以说你挑首饰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雷飞云尴尬得一时无语。

荷香低头窃笑,小姐这话可是戳到姑爷的痛处了。

「荷香,别磨蹭,赶紧先帮我戴首饰,插两支宝石簪子就行。」

荷香应了一声,挑了两支瓖宝石的簪子,小心地插入发髻中。左右看了看,又从妆盒里挑了朵紫玉雕成的芙蓉花簪入发髻正中。

「好了吗?好了咱们就出去吧。」周佩华摸了下鬓角,从绣墩上起身。

荷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雷飞云已经牵起了妻子的手往外走。

荷香偷偷翻了个大白眼——这种总是被人忽视的感觉真的好憋闷!

晚饭当然不是在两人院子的外间吃,否则周佩华不需要精心妆扮。

晚饭摆在国公府的正厅,府里上上下下,内外大小管事、婆子都要在饭后前来拜见当家主母。

呃,据说这是国公爷亲自下的命令。

许多人都闹不明白,明天正式再见不可以吗?

譬如老管家雷山这样的老仆人就可以私下问原因,他们家国公爷特别诚恳地告诉他,明天他们家国公夫人肯定起不来,还是趁着吃晚饭的机会先认识大家一下好了。

活得够久的老管家心领神会。

正厅里被烛光映得亮如白昼,好方便主母能看清楚答话人的模样。

周佩华看得很清楚。

但是她得承认,国公府上上下下的管事、婆子加起来也没太多,看来人口还是比较简单的。

但全部的人认一遍,听他们讲各自分管的事务,时间也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接近酉时末,一切才总算结束。

周佩华的腰本就被雷飞云折腾得酸痛,现在又端坐了这么久,腰都快不能弯了。

下人一散,她就没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对荷香道:「过来扶我一把。」她的腰啊!

荷香先朝自家姑爷看了一眼,确定用不上自己后,就老实地站着了。

雷飞云将周佩华抱了起来,她的头靠着丈夫的胸膛,双手环住他的颈子,轻轻地闭上了眼,嘴里抱怨道:「好累。」

雷飞云柔声道:「我们回去休息。」

「嗯。」

然而等回到卧室,周佩华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她昏睡过去之前,只有一个念头,她的腰已经不是她的腰了。

等周佩华的腰终于能够正常使用的时候,赦免三皇子的圣旨也送出京城了。

一手轻捶着后腰,一手拄在引枕上支着头的周佩华,眼眸半眯,轻轻地吐了口气。

三皇子到底还是等到了,或者该说她家国公爷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见的局面?

珠帘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夫人,周家夫人进京了。」

周佩华睁开眼,看了过去,「嗯?」

荷香伸手替她掩了掩搭在身上的薄毯,道:「周府送来拜帖,夫人要过府见您。」

周佩华粉唇轻启,冷冷地吐两个字,「不见。」

荷香有些迟疑,「这样……好吗?」

周佩华轻笑,「有什么不好?」

「那可是老夫人。」

周佩华嘲讽地扬起嘴角,「不过是白担了个名头罢了。」

荷香却仍然有些担忧,「但孝字却压住了您。」

「你只让人回她,国公府最近有事,不便见客。」

「知道了。」

周佩华重新闭上了眼楮,眉心微微蹙起,继母突然要来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周家出了什么事?

不过话说回来,周家就算出了什么事,又和她有何关系?

真是好笑了,周家的人既然从来不把她当成周家的人,难不成她出嫁后还会把周家当成娘家?

「夫人,王太医入府了。」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王太医?」

婆子在廊下回道:「是国公爷替夫人去太医院请来的。」

「我知道了,请太医进来吧。」

「老奴这就去。」

周佩华从炕榻上坐起,穿鞋下榻,掀帘走到了外间落坐,等太医到来。

王太医很快便被人引了进来。

这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模样正直和善,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可信。

未曾说话,周佩华先就对这位老太医有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好感。

请王太医坐下后,周佩华便将右手递了过去。

王太医仔细将她的双腕都把了把脉,心中便有了八、九分肯定。

「敢问太医,我的身体可要紧?」

王太医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的国公夫人,从她淡定的表情语气隐约猜出了一点儿端倪,想了想,开口道:「夫人宫寒之症有些严重,近年恐怕于子嗣上不容易,还需仔细调养为上。」

周佩华点点头,泰然自若地道:「麻烦太医开方子吧。」

果然,这位是心里有数的。

王太医心里肯定了,在下人拿来文房四房后认真写下了调养的方子,然后起身告退。

周佩华让人送老太医出去,自己又回了内室的炕榻上歪着。

知道她喜欢北疆的炕榻,雷飞云回京后便又照原样在窗前让人给她盘了一床火炕,冬日里躺在上头着实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