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襄有些着急:“父亲,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崔祯笑着道,“歇一歇就好了。”也许是他的伤还没好。

没关系,总会好的。崔祯伸手拂过崔襄的头顶,给他一些时间,他就会恢复如初。

“走,”崔祯拉着崔襄,“我们继续逛完。”

他还要带着崔襄继续走下去。

……

忙碌了一整日,顾明珠总算能坐下来与卢妈妈说话。

卢妈妈道:“三爷小时候也很好侍奉,不挑吃不挑穿,就是要记得一桩事。”

顾明珠好奇地道:“什么?”

卢妈妈笑:“需要给三爷备一身干净的衣袍,我记得当时去庄子上,三爷跑去跟附近农户的孩子去捉泥鳅。”

顾明珠略有些惊讶,不过想想自己也拽过羊尾巴,魏元谌做出那些事也不足为奇。

卢妈妈道:“玩的时候不管不顾,回来的时候可要干干净净,身上不能有半点褶皱。”

两个人正说着,魏元谌从书房里回来,卢妈妈行了礼退了出去。

魏元谌道:“在说些什么?”

顾明珠望着魏元谌笔挺的身姿,衣袍上仿佛不染尘埃,不禁嫣然一笑:“没什么。”

珠珠俏丽的面容,让魏元谌不禁心神一荡。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魏元谌提起了风灯。

“哪里?”

“到了你就知晓了。”

他伸出手拉上了她,两个人快步走出了屋子。

魏家后院僻静之处有一间书房,魏元谌带着顾明珠走进书房中,转身关好了门,然后又拉着她向内室里走去。

顾明珠的心怦怦乱跳,不知魏大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直到窗户被推开,顾明珠才瞧见了几棵桃花树。

桃花将落,经风一吹四处飘散。

魏元谌将风灯挂在窗子旁,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魏元谌道:“明年我们早些过来看花。”

顾明珠点点头。

想到日后,魏元谌眼睛微微一暗:“你喜欢热闹,不过……”不过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进宫。

怀中的人儿转了个身,纤细的手指压住了他的嘴唇:“在哪里不重要,只要与你在一起。”

只要我们再也不分开,去哪里都好。

魏元谌望着那张笑脸,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永远都在一起。”

花瓣被抛起,吹入两个人的衣襟中、飞扬的青丝中,灯光一下两个影子慢慢合成一个,再也不分彼此。

……………………

正文结束,番外继续。

第565章 番外 不速之客 (二叔番外)

怀远侯府中,顾崇义晃动着躺椅晒太阳。

终于等到了春暖花开,二月里还不算太暖和,不过今日天气格外的好,温暖的春风夹杂着阵阵花香吹在他身上,顾崇义满意地舒了口气。

当然如果夫人和珠珠在旁边就更好了。

转眼珠珠出嫁快一年了,女婿在旁边买的宅子也变成了“魏王府”,虽然魏王还没被立为储君,不过最近詹事府、左右春坊的官员每日都登门寻魏王议事,立储的旨意显然很快就会颁下来。

这是喜事没错,顾崇义心中还是小小地有些惆怅,不知道到时候是要将魏王府当做太子府,还是要另择府邸。搬得远了,就不能时时见到他的掌珠了,现在见不到还是小事,等到女婿登基,被宫门阻隔,唉!就更难了。

夫人最近偶尔也会皱眉思量,想来也是为这一步担忧。

好在岳丈大人回去了陕西,他嘱咐小厨房备下一桌饭菜,今晚与夫人小酌几杯,开解开解夫人,也与夫人叙叙夫妻之情。

为了今晚他特意去买了两盆“番柿”,这是恢复海运之后,从西番运入大周的,结的果实红彤彤的格外好看,夫人见了定能喜欢。

“夫人回来了吗?”顾崇义问向管事。

夫人每天都要去珠珠那边坐坐,看这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回来了,”管事道,“夫人正带着大爷在园子里玩呢。”

顾崇义站起身:“去跟夫人说,今晚我们去书房里用饭。”他还要去换一身新袍子,姑爷每次来接珠珠回去,总是穿得光鲜亮丽,也许……换件衣服真的有用处?

他让人在书房里温了酒,还事先熏了香,那“番柿”自然也摆在了那里,夫人进门一看定会惊喜。

管事应了一声忙去禀告,顾崇义进门换好了衣袍向书房走去,刚刚走上了长廊,就看到门房的管事前来禀告。

“侯爷,魏二老爷来了。”

顾崇义一怔,这东西不是刚刚从西南回来吗?西南打了胜仗,朝廷和魏家都该有宴席,他跑过来做什么?

“不见,不见……”顾崇义挥手,“就说我病了,头疾发作不见客。”每次这东西找到他都没有好事,他精心为夫人准备的宴席,绝不能被魏老二搅和了。

管事还没有转身,顾崇义就看到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扑过来,还不就是魏从智。

顾崇义的脸黑下来,来不及了。……

“侯爷为何要去书房里用饭?”林夫人十分诧异,好端端的怎么不来正屋?侯爷鬼鬼祟祟地在做些什么?

林夫人看着跑得欢畅的淳哥,有些不想去,不过……既然侯爷这样说了,她也不能一点不给颜面。

陈妈妈低声道:“侯爷最近衙门忙,可能觉得许久没与夫人好好一起用饭了……”这是侯爷让她说的,她也只能提点到这里。

林夫人点点头,去吧,看看侯爷在捣鼓些什么?

林夫人吩咐乳娘照顾淳哥,刚准备要走,外院管事传消息进来。

“夫人,魏二老爷来做客了。”

听到魏二老爷前来,林夫人不禁一怔,侯爷事先没有说过啊!早知道魏二老爷会来她就提前准备好。

想到这里林夫人仿佛明白过来,怪不得侯爷要将饭菜送去书房,定是想要设宴款待魏二老爷,却不好意思与她说。

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还弄这一套,她是抱怨了侯爷最近衙门里的事太多,总不回府用饭。可就是说两句,还真的会生气不成?她何时这般不通情达理了?

魏二老爷才回京,连魏家都不回,来到这里与老爷相聚,就凭这份心思,也要好好接风才是。

林夫人道:“将魏二老爷请去书房吧!”老爷嘴上总说魏二老爷不好,心中却一直牵挂魏二老爷,否则不能事先准备好宴席,等到现在又怕魏二老爷不肯来,这才拿她来遮掩。

真是个小孩子,之前她一心照顾珠珠,没有将太多精神放在侯爷身上,现在珠珠出嫁了,她才发现家里年纪最小的不是淳哥儿而是侯爷。

林夫人说完转身去厨房,她再去让厨娘做些醒酒汤,免得两个人又喝多了。

“侯爷事先吩咐做了醒酒汤,还让人温了酒送去书房呢。”

听到厨娘的话,林夫人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那就一切按侯爷吩咐的安排。”她乐于什么都不必管,继续去园子里陪淳哥。

……

管事客客气气地将魏从智请去书房。

一推门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盆盆红彤彤的果子,桌子上温着酒,小泥炉上炖着锅子。

魏从智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转头就要扑向顾崇义:“这都是为我准备的啊!大哥,你待我太好了。”

顾崇义闪身躲开,脸色如同锅底般黝黑:“不是。”

魏从智笑道:“别骗我了,刚刚嫂子已经让人与我说了,大哥一直惦念着我。”

顾崇义胸口一滞,怒火从顾侯眼眸中喷出,竭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将魏从智打成肉泥。

他的宴席,他的“番柿”他精心准备的一切……

夫人到底如何思量的?他说没有备饭,夫人却让管事将人引来书房,他的心就像是被一百只熊瞎子踏过一样。

“你瞧瞧我,才去了西南半年就瘦成这般模样,呜呜呜,”魏从智悲从心来,居然声音中带着更咽,一双眼睛通红,“身上的袍子都是坏的,他们都不关切我,只有大哥……呜呜呜。”

魏从智说着拎起衣襟儿,果然被扯开了一块。

顾崇义刚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

魏从智转身去摸“番柿”那红彤彤的果实,更咽之声也随之停下:“这能吃吗?”

吃你个大头鬼。买的时候,番商说有毒,不过此时顾崇义很想点点头,毒死这东西,他后半生也好落个清静。

“不能吃啊?”魏从智道,“可惜了,这么好看,不能吃……要不然你尝尝?你没事的话,我也试试。”

魏从智爱怜地去摸那果子。

见到这情景,顾崇义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再动你就给我滚出去。”

“好好,”魏从智就似在哄孩子,“我不动了,我知道你关切我,我绝不再动了。”

关切个屁,顾崇义冷声道:“我怕你给我碰脏了。”他本来满腔柔情蜜意,准备在与夫人赏花时说,眼下被魏从智如此……他那些风花雪月全都烟消云散了,到时候他要如何面对夫人?

这些“番柿”算是白买了。

顾崇义冷冷地道:“魏家不是摆了宴席?”

说起这件事,魏从智就更加难过:“那不是为了我摆的宴席,那是为了招待西宁侯木家人的。”

说起木家人,魏从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顾崇义心中微动,这东西去了西南,不会浪出了什么事吧?

顾崇义道:“你做了些什么?”

魏从智摇头:“我就是不小心迷了个路,抓了个木家家将引路,探探西南边疆的情形……与那家将同食同宿,还教了他一身的武艺,我做的都是好事啊。”不应该落得这般境地。

现在木家找上门来,他有家不能回,只能四处躲藏。

第566章 番外 逃不出(二叔番外)

魏从智坐下来开始大吃大喝,顾崇义嫌弃地看着那两撇小胡子上下动着,这东西怎么像是八天没吃饭了似的,听听这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不知道的还当魏家断了魏从智的口粮。

“侯爷。”

魏从智喝第三杯酒时,管事就来禀告:“魏家那边李太夫人来请二老爷回去了,家中有贵客到了。”

终于有人来认领这惹祸精,顾崇义心中大为欢喜,正要与魏从智说,谁知魏从智一下子跳起来:“大哥,就说我不在这里。”他是不能回,西宁侯的人就守在魏家。

“那怎么好?”顾崇义一把拉住了魏从智的手腕,将人向外拖去,趁着他变脸之前,要将人撵出府,免得伤及大家的脸面,“太夫人定会担忧。”

“大哥,”魏从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您就救我一命吧!”

又来了,顾崇义额头青筋一阵乱跳,每次都装得可怜兮兮,凄惨无比,这次他是决计不会上当。

顾崇义正要向前走,却被魏从智一把抱住了大腿。

“大哥,救了我这一次,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快起来,你这样成何体统?不怕丢了魏家的脸面?”顾崇义脸涨得通红,魏老二的脸不值钱,让人看到了岂非坏了他的名声?

魏从智紧紧地扒着顾崇义的裤子:“侯府里定有什么金屋藏娇的地方,将我塞进去,神不知鬼不觉,让我躲上十天半个月,木家人走了我就出来,以后我这个人就是大哥你的了。”

“放屁。”顾崇义听得这话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是他的人了?呸……还说什么他金屋藏娇……真晦气得很,他得昏聩不堪到什么地步,居然能打这种主意?

顾崇义吩咐道:“请魏家管事进门,就说魏二老爷在我书房里喝了两杯酒,如今醉了,需要他们来搀扶回去。”

顾崇义话刚说完,魏从智幽怨地望了顾崇义一眼:“大哥,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如此不顾情份,居然见死不救……早知你如此,当年在海上,我就不会豁出性命来救你。”

魏从智说着从地上爬起来,竟然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

顾崇义看着魏从智的背影,不禁有些惊诧,就这?魏老二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了?抱腿之后,撒泼打滚呢?怎么没了?

顾崇义忽然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魏从智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的害怕木家人,这东西真的惹出祸事来了。

哎呀,顾崇义这一刻心情复杂,他是该高兴呢,还是欢喜呢?他魏老二不是叱咤风云,谁都能骗吗?居然也能有今日,心中那份舒坦是怎么回事?比泡个热水澡还让人欢畅。

“老爷。”林夫人的声音打断了顾崇义的思量。

林夫人皱起眉头看着顾崇义身上的衣袍,上面满是油渍,再看桌子上的菜一片狼藉,她说什么来的,府上年纪最小的就是侯爷了。

林夫人伸手捂住旁边淳哥的眼睛,千万不要将淳哥教坏了。

“侯爷,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林夫人道,“珠珠才出嫁多久,您就不管不顾了?”

顾崇义低头看了看自己崭新的长袍,湛蓝色的下摆上,还粘着一缕肉丝,他想要赶出去解释,走到院子里的林夫人忽然回过头。

“侯爷,妾身好像听到魏二老爷说什么金屋藏娇?”

顾崇义心一沉。

林夫人面色不虞:“您就是因为这句话将魏二老爷撵走了?”

“不是,不是,”顾崇义慌忙解释,“夫人听错了。”

她果然没有听错,林夫人冷声道:“侯爷瞒着妾身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没有,没有啊。”

“那为何见到妾身来了就赶走了魏二老爷?”

顾崇义吞咽一口,撸起了袖子:“等我将他带回来,你仔细问问,真的不关我的事,是魏家那东西在外面惹了祸,要来我们家躲避,夫人啊,你可要相信……为夫。”

这次如果木家人抓不到魏老二,他就帮忙去抓。

顾崇义忽然觉得李太夫人命管事来他府上带人,仿佛也有偏向木家的意思。

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秘密?

咦,听说这次立功的还有西宁侯的大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与父兄一起上阵杀敌。

李太夫人说贵客上门,该不会就是木家吧?瞧着那东西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八成如此,再想想那东西古怪的神情……

顾崇义觉得自己想到了要害之处。

不知道那东西在木家惹得祸事大不大?将魏二那一身皮肉上称赔给木家够不够?如果木家能将魏二带去西南,那可真是普天同庆。

“嘭”顾崇义想得太过出神,一不留神撞在了门框上。

“哎呦!”顾崇义一声惨叫,“夫人……夫人……”

林夫人本不欲理会,转头看到侯爷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禁变了脸色,忙上前查看。

顾崇义一屁股坐在地上,听着夫人的温声软语,心中乐开了花,姑爷的这一招似是有用处。

嗯,比较适合他。

……魏从智刚刚溜进了魏家的小院子,就听到门口传来管事的声音。

“这是我们家的小院子,二老爷可能在这里,您稍等我打开门,我们进去仔细查查。”

魏从智顺着窗子向外看,看到了木家管事。

母亲,魏从智眼泪差点涌出来,您就这样对待您的小儿子,胳膊肘拐得太厉害了,他不就是不小心认错了人,将木大小姐当成了木家家将,谁知道木家的女人那般厉害,为了上阵杀敌连头发都剪短了,在头上束一个髻,活脱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

他在西南四处乱折腾,木大小姐也跟着,他有几次想要将木大小姐甩脱,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都追了上来,胆子这么大,就不怕被他拐走卖了?如果不是她这样锲而不舍一路跟随,哪里会有同食同宿之事,他也就不会被木家堵在家门口清算了。

他得走,出京躲躲风头,等个一两年,木家人忘记了,他再回京城。

魏从智拿定主意,小心翼翼地翻墙离开,他走水路下江南,大不了跟着商船出海,在大海上飘着谁能找到他?

走进院子的魏府和木府管事看到一个人影翻过了墙头。

木家管事皱起眉头:“那不是……”

魏家管事点点头:“应该是二老爷,不过您别急,我们家太夫人会知道二老爷去哪里了。”

……

魏家宅院中。

李太夫人笑着看眼前的木大小姐,木大小姐今年十六岁,面容看起来清秀,眉眼中有一股英气。

不错,不错,她看人从来不会走眼,不过她那个小儿子是个不会开窍的瓜,她得帮帮忙,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要让她后悔终生,毕竟小儿子早就熟透了,再不卖就要烂在手里。

“别急,”李太夫人笑着道,“我知道他会去哪儿,他胆子小,遇到事就想着逃走,从小就这样到现在也没有长进,他不会走陆路,会去码头走水路南下,想着找个商船出了海,就谁也找不到他了。”

木大小姐站起身向李太夫人躬身行礼:“多谢太夫人。”

“不谢,不谢,”李太夫人笑容可掬,“你带来的人手不够多,我帮你一把。”

“来吧,”李太夫人看看外面的天空,“天还早着,吃过饭再动身不迟。”

木大小姐再次行礼:“太夫人借我些人手,只要在码头喊二老爷名字就好,其余的我来安排。”

这般有把握?李太夫人眼睛亮了,看来她那小儿子逃不出人家手掌心了啊!如此一来,她就能安心了。

第567章 番外 手掌心

魏从智不敢耽搁功夫,直接跑去了码头,然后找到了船老大。

他要感谢谌哥儿,要不是去年谌哥儿带着珠珠来游船,他哪里能得机会认识这些走船的人,通出这么条水路。

魏从智心中念叨着,还是谌哥儿对二叔好啊,等到二叔流亡回来,就给你买糖吃。

“船备好了。”

船老大笑着引魏从智上船。

魏从智坐在船舱中,仔仔细细地端详船老大,船老大被看得心里发毛:“这位老爷,您为何一直瞧着小老儿?”

魏从智道:“你不是个娇娥吧?”

船老大呛了一口风,急忙摇头,还不忘记捋了捋自己下颌花白的胡须,脖颈后的汗毛竖立起来,难不成这位老爷还有别的嗜好?他为了生计不惜劳苦,却也不是什么都做的。

魏从智松了口气:“你不可能是个娇娥,就算是……也是个婆婆。”

船老大一阵咳嗽。

魏从智接着道:“你撑船我给我银钱,但说好了,千万别说什么以身相许。”

船老大又是一阵哆嗦,去年见到这位爷,只觉得稍稍有些不正常,现在看来这病得更重了,竟然开始说胡话,别说他不是个婆婆,就算是也不能委身一个病人。

“您这是要去哪里啊?”船老大道,“我在江南有些熟人,认识几个郎中,其中有一位擅长治疗眼疾。”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这眼疾委实有些重。

他有眼疾吗?魏从智伸出手在眼前挥了挥,真的有那么严重?连船老大都知晓了。

不知为何忽然悲从心来,终日打雁的人,哪里能没有眼睛。

“老爷,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晚上走。”

现在眼疾都这么重了,再不走只怕要往下蔓延,万一得了心疾,就会像可怜的谌哥儿一样,他这样无拘无束的人,怎么能病入膏肓?

魏从智刚准备让船老大去买些吃食来,船老大道:“那不如去老儿家中歇息片刻?”

魏从智道:“你不是扬州府人吗?怎么在这里还有家?”

“看您说的,像咱们这样年纪的人,哪里能没有家呢?”船老大脸上满是笑容,“小老儿在京中的时间久些,家里那边有儿孙打理,老太婆不放心我就跟了过来。”

船老大说完看向魏从智:“您呢?家中有几个孩儿?可有孙儿了?”

魏从智摆摆手,他这般年轻,哪里像是有孩儿的人,更别提孙子了。

船老大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那您还要早些治病啊,病好了才能子孙满堂,千万莫要放弃。”

魏从智惊讶地看着船老大:“小爷我纵横京城几十年,你看我像是个可怜人吗?”

船老大见状忙顺着魏从智道:“您不可怜。”可怜人就怕被人说可怜。

说完船老大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魏从智身上:“您要远行,换洗的衣物都不曾带吗?”

“没有。”

真可怜。

“那,可有好友相送?”

魏从智道:“没有。”

好友一心想要将他卖了。

太可怜了,船老大接着问:“家里人呢?”

家里人只想将他绑去赎罪。

“不能让家里人知晓,”魏从智想起一桩事,“如果听到有人寻我,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难不成因为病得太重,怕连累家人逃了出来?船老大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您是逃出来的?”

魏从智没有说话,这小老儿的话怎会那般多。

船老大叹了口气,果然被他料中了:“那老爷要不要去我家中?”

跟船老大回家听他絮叨?魏从智果断摇头。

船老大没有法子,只好将魏从智留在船舱中,临走之前还嘱咐:“千万莫要往水里看,水里有枉死的水鬼,特别喜欢蛊惑人心,总有可怜人被迷了心智落水轻生。”

魏从智从来没见过这样聒噪的船老大,等到船老大走了,他躺在船舱中,天地之间仿佛都安静下来,说不出的自在。

看看,这样多好。

“咕咕咕”肚子却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叫起来。魏从智眼角含泪,他怎么突然就变得这般可怜,从小到大不知惹了多少祸事,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忍一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魏从智含泪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天黑下来。

船老大终于回到船上,见到魏从智没有跳河,船老大满面笑容:“老爷,咱们准备走了!”

魏从智长长地舒一口气,终于要走了,他又能山南海北的浪了,不知怎么的心中居然有种不舍。

“走吧!”

船离开岸边沿着水道前行,刚走了片刻,就听到船老大道:“奇怪,怎么今晚岸边有那么多人,还有大船靠过来了。”

“二老爷,二老爷,您在哪里啊?”

岸边和船上传来喊叫声。

魏从智浑身一凛,家里人追过来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要绑他去见木家人。

“老爷,咱们这是走不了了,”船老大道,“水路被大船封上了。”

这样就想要让他就范?忘记了小爷他是浪里白条,魏从智转身就要跃入水中,然而身体一滞没有如愿以偿地跳下船,腰被船老大牢牢地抱住。

“使不得,使不得,”船老大大喊,“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找到良医还有些时日好活,说不得还能寻门亲事,传个子嗣……”

“谁要死了。”魏从智伸手去拉扯那船老大,他只是要去快活。

“快来人啊,快来人,”船老大道,“有人要轻生,快来救人啊。”

魏从智终于将人拉开,他怎么找了这样一条船,这船老大定然跟木家是一伙的,眼看着河面上的大船靠过来,魏从智用力扯开了船老大,一头扎入水里。

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人抓走,他魏老二岂不是白混了?木家一个小丫头而已,岂能抓住他?

船只、吆喝声,渐渐远离,魏从智这才上了岸。

水路不通了,那就走陆路,前面不远就是处驿站,他可以买到马,一路向南而去。

不,他不买马,他坐马车更好,免得抛头露面。

走到了驿站,魏从智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马车,车厢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显然车夫睡在里面,准备明天天亮了再去找活计。

魏从智上了马车叫醒车夫,塞过去五两银子:“现在就动身,向南走。”

车夫看到银子整个人都清醒了,立即去牵马套车。

不多一会儿魏从智坐在了车中。

“外面好似出了事。”车夫隐约听到吆喝声。

“唔。”魏从智应了一声。

车夫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听人说,今晚有个小姑娘要去河上找夫婿,如果找不到就要跳河。”

魏从智面露惊讶:“你如何知晓?”

车夫道:“我从京中过来,路过河畔,刚好那小姑娘到处寻人手捉她夫婿……唉,真是可怜了。”

魏从智改了主意:“我们先去河岸上瞧瞧。”

“老爷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看后我们再走。”

“那好吧!没成想您还是个有心肝的人呐。”

车夫调转了方向,马蹄飞快地跑起来。

魏从智觉得这马车一掉头,竟然比方才跑得要快许多,那赶车的车夫手中的鞭子挥动得更加卖力。

还有马蹄声由远而近地跟上来。

不对。

魏从智心中一颤,想及这些日子被木家追赶的经历,每次在他觉得要脱身的时候,木家那位小姐总会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