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作者:艾小图
【文案】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李宗盛《鬼迷心窍》
这个世界上总有这么一个人,当你遇到他你才发现,原来,你是为他而生的。
不论宇宙洪荒,海枯石烂,你都此志不渝、鬼迷心窍的爱他。
即便你知道,他爱的不是你。
这条箴言,男女适用。爱情最先教给人的,是愚蠢。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念卿 ┃ 配角:薄彦钧沈季渊(字母顺序)江西霍又研沈伯年 ┃ 其它:小图出品,正版狗血文!欢迎温柔抽打~~
第1章 第一章
严念卿是一觉睡到自然醒来的。她懒懒的动了动身体,伸了个懒腰才清醒过来。醒来第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是光脚起身将窗帘拉开一个小缝,让阳光穿透进来。第二个习惯性的动作是瞟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十四点零二分。第三个习惯性的动作,是踱步到厨房,拉开冰箱,空腹喝一杯水。
完成以上三个动作就说明,她的一天开始了。
肚子有些饿,但她权衡了一下,还是先拿出手机开机。卜一开机,手机提示四十几个未接,五十几条短信。她的自用手机知道号码的不到十个人,她还没来得及看是谁,电话就又响了起来。是她的经纪人霍又研。
“喂。”
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端的霍又研简直激动的都要喊娘了:“严念卿同志!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知不知道全世界都在找你!我去你家里都没找到你!你到底去哪了!”
严念卿瞥了瞥四周熟悉的环境。虽熟悉,但这儿也确实不是她的家。她抿了抿唇,回答:“朋友家。昨天杀青喝多了,没敢回去。”
霍又研气极:“严念卿小姐!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的手机为什么又关机了!”
严念卿撇撇嘴,理所当然的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睡觉一定关机的。不然人人都像你这么疯狂的找我,我还能睡觉么?”
“你……”霍又研气得说不出话:“服了你了!清晨起来排个尿也该开机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都是憋到彻底睡足了才……”
“STOP!”霍又研不想再多废话,及时打断了她:“多的没工夫和你说了!你今儿个可给我稳住了!哪儿都甭去。今天七点公司有个记者招待会!你给我准备准备!下午司机去接你!”
严念卿皱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是什么新闻呢?”该不是又有什么破狗血的绯闻了吧?上次传她拍戏抑郁自杀,这次又传什么?
“NONONO~”霍又研卖关子的一停,随即一字一顿的说:“听着,严念卿,你、封、后、了!”
“封后?”这次该轮到严念卿震惊了,就她那不值一提的破烂演技,封后?
“立陶宛电影节最佳女演员!我还能骗你不成?”霍又研声音高亢。不用亲见,严念卿已经可以想象霍又研喜上眉梢毫不收敛的表情。
“立陶宛是哪里?”
“自己回去翻地理书!”
“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价值的奖项啊。等我奥斯卡封后了你再激动吧!”
“你想那么多干嘛?重点不是在哪里封后,而是封后了!国人有几个真正研究的?我们只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大肆宣传就好了!哎哟念卿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严念卿一脸黑线,“霍姐,有这么夸张么?”
“当然有。公司又给你定衣服了,上个月巴黎时装周连着上了一个星期的头条,这下又得头条了!后天去立陶宛。”霍又研喜笑颜开:“我说念卿,你怎么能这么漂亮这么有才运气又这么好呢!霍姐爱你!公司还有事呢!挂了!”
严念卿握着已然挂断的电话有些怔然。
房间里只靠窗帘拉开的一点小缝采光。整个房间里半明半暗,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朦胧柔和,一室的凌乱还昭显着昨夜的暧昧。只是现在只剩她一个人静坐。
她自嘲的一笑。
是她的习惯了。当演员这么多年她谨慎得几乎有强迫症了。不开窗帘,不就近倒垃圾,不从公寓大门出门……她像个特务一样的生活。演员几乎没有隐私,做什么都偷偷摸摸的。
随手登陆围脖,十几万条@,几万条评论,卡得手机直接关机了,严念卿弄了半天才给弄好。
所有的信息大同小异,圈内的朋友,影迷粉丝都是祝贺之词,少数黑手刷屏谩骂。严念卿觉得无聊。把手机扔到床上就进厨房解决口腹之欲了。
这房子空间大,装潢有品位,又是四十层的顶楼,非常清静。只是房子的主人是个没什么生活概念的人。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只有啤酒。这可让严念卿犯难了。她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包泡面,还是上个月她偷藏在橱柜里的。
坐在足有一百坪的客厅里用上百万的音响设备看着央视的午间新闻,严念卿觉得自己也算有才了。
吃完泡面严念卿随意得把头发挽成一个髻,戴上黑超,穿了身运动衫就出门了。她是个懒人,若非必要她肯定不化妆,而一旦化妆,必然是浓艳至极的妆容。她疯狂的迷恋火红的嘴唇和卷曲的长发,以至于多年来她在人前的印象都是妖冶,放肆。
再过三天是她二十九岁的生日。二十九。想到这个数字严念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路边橱窗里自己的身影。不管是身材还是容貌她都保养的极好。她的美丽是众所周知的,即便是她绯闻满天飞,但不论是网友还是传媒,对她的评价永远是如此开头:我承认娱乐圈里严念卿的容貌绝对是数一数二,但是XXX……
二十二入行至今,严念卿俨然已经磨砺得荣辱不惊。她漂亮,却没有好的演技,没有好的歌喉,即使她很努力也甩不开“花瓶”的称号,所以她索性开始享受这个称号。如她接受采访时说的,她要做最红的“花瓶”。如今她做到了,娱乐圈大屏幕女影星她的片酬排名前三。即使她没有演技也有众多的导演乐于利用她的人气为电影的票房锦上添花。
因为漂亮,所以她的代言即使开天价也一样源源不断。她是公司绝对的吸金大王。
但她从来没有觉得骄傲。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这一切是怎么来的,也知道这一切是多么的虚无缥缈,她几乎是一夕得到,同样的,她也可能一夕失去。
因为操控这一切的,是一个男人。
在超市里采购了一些事物,超市很大却没什么人。高档住宅区,一整个高尔夫片区只有一栋高层,各类配套设施都很完善。住在这里的本就非富即贵,而此处,不过是那人狡兔三窟的一处而已。
把买好的东西都放进了冰箱。看看时间过了四点。拨通了那人的电话。响了三声就接了,他做事一贯有效率。
“喂。”充满磁性的男中低音,最是性感的音色。可惜还是一贯的毫无温度。
“是我。严念卿。”他从来不爱存人的号码,所以她习惯性每次都先自报家门。
“嗯。什么事?”
严念卿盘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箱,“我给你买了些必需品。吃的用的都有。吃的都放冰箱里。用的都归类了。后天我要去立陶宛,可能要一个星期才回来。如果……”严念卿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说:“如果有需要,去找别的女人吧!”
电话那端的人听的并不认真,他答非所问的说:“别坐在地上,凉。离冰箱远点,辐射。”
严念卿几乎是下意识的跳了起来。她讪讪的拍了拍屁股:“你怎么知道?”
“冰箱运作有声音。”
严念卿撇了撇嘴,望了一眼身后这台价值几万的最新无声冰箱,嘀咕着:“还无声冰箱呢!运作声音这么大!”
电话那端的人含笑,顺从的说:“明天就换掉。”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严念卿懊恼的样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双眉紧蹙,皮肤晶莹白皙,双颊却红扑扑的,紧咬下唇不知所措,像个孩子。其实冰箱根本没有声音。只是他了解她的习惯。每次做完一件事就不动了,给他打电话时必然是席地而坐。
严念卿意识到话题被他扯远了,又提醒了一遍:“沈季渊,你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我后天要去立陶宛。去一个星期。”
沈季渊笑,依旧泰然自若的样子:“知道。”
“所以,最近别找我,如果有需要……”
还不等严念卿再重复,沈季渊已然打断了她的话,“我也去立陶宛。”
“什么?”
“后天,我也去立陶宛。”
“去干什么?”
“出差。”
严念卿语塞,她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什么时候决定的?”
“上个月。”
严念卿沉默,良久她才幽幽的问电话里的人:“是你做的?”
“什么?”
“影后。”
沈季渊笑,毫不隐瞒:“是。”
“这次花了多少钱?”严念卿皱眉,口气立刻冷下来:“为什么要这么做?花钱给我买影后?沈四少,难道你想董事会的时候,你几个哥哥拿你挥金如土为小明星买影后的事做文章吗?”
“严念卿。”沈季渊轻轻唤她的名字,一点也没有受她咄咄质问的影响。他似乎心情不错,若是平时严念卿如此态度他早就冷言挂断了。
他说:“我做什么不用别人管。不管是他们,还是……你。”
严念卿心口一紧,一时竟觉口干舌燥。是,他说的对,她之于他不过玩物而已,她有什么资格质问他?他是娱乐王国的继承人,愿意被他潜规则的女人千千万。他看得上她,愿意花钱给她买影后她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沈季渊被她的执拗打败。这个女人永远这样不知好歹,永远不知道怎么用顺从取悦男人。他轻叹一口气,耐心回答:“因为我要去那里出差,一个星期。这个理由够么?”
第2章 第二章
挂断电话,严念卿背靠着流理台,望着冰箱发呆半晌。
沈季渊就是沈季渊。从来不按拍理出牌。
他是她的金主,她是他的情妇。
在这个混乱的娱乐圈里,女明星靠“潜规则”上位不过是一条默认的蹿红法则。而她严念卿也没多高尚。为了角色陪酒,任摸的日子她也不是没有过过。她最苦最难的时候也曾放弃底限拿身体换角色。只是凑巧遇上个身体隐疾的导演。为了怕被传“不行”,他答应严念卿做他新戏的女一号。而那位导演恰巧在筹拍一部大尺度的文艺片。严念卿在那部电影里的大胆演出让她迅速成为当年风口浪尖的话题人物。她终于一尝成名的滋味。
因为一夜蹿红,她终于能接到工作,能赚到钱,能付得起房租,吃得上饭。但是好景不长,她奇迹般的蹿红受到众多影视公司的效仿,纷纷推出大尺度的电影,广电总局不得不颁出文件,将所有尺度问题的电影封杀。而她,成了那次广电局大刀阔斧行动的牺牲品。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红头文件,默认的被圈内封杀。
那段日子她几乎走投无路,记者们落井下石倒打一耙,公司不理不睬,一切都让她心灰。没有任何舆论是同情她的。所有人都冷嘲热讽的看待她的大起大落。
她反复想了许久,从考入电影学院到入行;从那个伤透她心的男人到圈内那些道貌岸然的业内人;从生养她的父母到势力的老师、同行……
她的人生失败到自己都不想回忆。
而正是在她百般失意的时候。沈季渊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沈季渊愿意捧她,前提是做他的情妇。
严念卿明白,做他的情妇不过是拿身体在同一个人身上换取机会。这肯定是好过她无头苍蝇的乱撞。她轻而易举的把自己卖了。但她别无选择。一个快要吃不上饭的人没有资格要求尊严,比起睡遍无数导演才能红的女明星。她已经太过幸运,一次就遇上了圈内的巨头。
她永远都记得沈季渊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模样。
那是她的授业恩师给予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推荐她到小荧幕电视剧里演女二号。她很看中这次机会,很早就去了片场。不想竟是被耍了一把,她熟读的剧本里竟然没有一句是她的台词。导演给她安排的不过是个出现一幕就难产而死的小妾。可她还是认真的定妆,认真的听导演讲戏,中午,她穿着沾满血污的古装衣裙坐在片场吃盒饭。
那是严念卿在遇到那么多打击之后第一次哭。她低着头,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只有炙热的眼泪滴进了冰冷的盒饭里。
也正是那时,沈季渊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他接过了严念卿冰凉的盒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是一张英俊不凡又略显桀骜的脸,一颦一笑淡然的像天外的仙人。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叫严念卿?安徽人?”
严念卿胡乱的擦干了眼泪,不想让自己显得更狼狈。她仰视的看着这个只很远很远瞧见过一两次的富有男人。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而他的第二句话就叫严念卿瞠目结舌了。他缓缓的说:“现在有一个机会在你面前。跟我,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严念卿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停顿,她只记得自己很快的答应了他,并没有犹豫太久,甚至都还没确信自己是不是真的清醒。
她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沈季渊对她说了第三句话:“饭都凉了,我正好也没吃,出去吧!”
她跟了沈季渊四年。这四年里沈季渊实现了他当初的承诺。帮她和老东家解约,又高价签了她,指定他的嫂嫂——王牌经纪人霍又研带她。一切都仿佛峰回路转。好像真如那句古诗里说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是这救了她的又一村,却让严念卿越来越迷失。
她红了,可是她却越来越寂寞。她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拼了命也要红。
她总是反复的质问自己:红了,然后呢?
至今她都没有答案……
晚上,就封后新闻的记者会只持续了一个小时,场地是城中一家大型影院。来了很多媒体,虽然安保全面封锁,但现场还是挤得水泄不通。后来为了让严念卿安全脱身,她不得不与霍又研换了衣服从另一个出口离开。她们不是第一次用此计,严念卿已然轻车熟路,戴好帽子和墨镜就溜出去了。
她是走楼梯离开的。整整下了十层。黑漆漆的楼道脏旧的跟废弃差不多,几乎没有人走。栏杆上积了厚厚的灰尘,严念卿不小心蹭到霍又研的衣服上,黑色的套装上很明显的一道印。她懊恼的拍着自己的额头。
到一楼,她压了压帽檐正准备从出口离开。穿过后巷就能从地下通道走进停车场。可她却鬼使神差的停在了出口处。
没什么人烟的侧门。摆着一块一米来高的宣传板。宣传板上镶着一张海报,是档期过了的电影,大概是要拿去销毁的。
严念卿一瞬不瞬的盯着宣传板上的海报。海报上只有两个人的特写,一男,一女,两人如恩爱天鹅交颈相偎,真情自然流露。他们是现在娱乐圈里当红的情侣档。随便拍张海报都情深似海,眼角眉梢都能脉脉传情。网友票选最希望修成正果的情侣,拥有超高的人气和数以百万计的粉丝祝福。
可是这一切又和她严念卿有什么关系呢?她脚下如灌了铅一般移不开步子又是为哪般呢?
难道只因为,海报上的男人叫薄彦钧?
没有来由的,严念卿的心又开始疼了。眼前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觉得水汽氤氲。那些早被丢弃的昨天又在她心里张牙舞爪。这执着的记忆,可恨亦可悲。这么久了,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她竟然还没有忘。
有一瞬间严念卿很想伸手去触一触海报里那熟悉的眼角眉梢,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从来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对他的特殊。她不想给他带来一丁点麻烦。
没有人知道那段过去,也没有人说起,时间久了连严念卿自己都会怀疑,他们确实在一起过么?还是只是她的臆想?如果真的存在过,为什么,除了痛苦,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呢?
他承认过那么多段恋情,却独独闭口不提与她的这一段。也许,连他都认为这是他人生的污点。
她曾经有过几百次的机会说出一切,可她不忍心伤害他。
即使,他曾经背叛了他们的爱情。
他也曾趁无人之际靠近她。他望向她的目光永远闪烁又复杂,他问她:“念卿,你恨我吗?”
严念卿没有抬头,眼泪就在眼眶里,可她还是努力让它流回了心里。她回答他:“不恨。”两个字,言简意赅。
他沉默了许久又问她:“念卿,那,你还爱我吗?”
那一瞬间,严念卿大脑里的血液都凝固了,心里有几千几万句话想对他说,可是到了嘴边,只剩一句:“不爱。”
她不爱了吗?不,她还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爱,拿生命在爱,拿自己的一切在爱。她对他的爱执着的几近毁灭。她知道她这样没有理性的情绪只会让自己在深渊里堕的更深,可她没有办法给自己救赎。
爱是愚蠢的。她愚蠢的爱他,几乎鬼迷了心窍。
许是她站了太久,久到霍又研拍她的肩她还浑然不觉。
她方一转身,就对上霍又研一脸严肃的表情。她赶紧转过了头。怕自己脸上来不及收起的哀伤和惆怅落入霍又研眼中。
霍又研并没有注意到严念卿的异样,她张望左右,张口就忍不住数落:“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看什么呢看这么出神?你待这儿多久了?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一会儿记者拦住你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霍又研向前跨了一步,看清了宣传板上的海报,一脸疑惑的回头看严念卿:“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在看这张海报啊!诶!什么时候你换口味喜欢比你小的啦?”她脸上逐渐泛上玩笑的笑意,半晌她突然忆起什么,一拍脑袋说道:“不对啊!你俩不是不对盘吗?上次那部古装戏你还因为他演男主角不接呢!他是不是得罪过你啊?”
严念卿沉默。没有回答霍又研的问题。她瞟了瞟稀稀拉拉几个往来的行人,良久才开口,声音低沉,略带沙哑:“走吧!不早了!”
霍又研还在专注的看着那张宣传板,研究了半天才说:“其实看看江西也没多漂亮。一样靠化妆和PS,最近几次活动见着她,搁一堆人里她那所谓的清纯看着也淡的没味儿了!倒是薄彦钧长得是真的不错。家里条件也好。和江西在一块真是亏了。她爹也就是个副总参,哪值得网上议论成那样。这辈子没见过高干呢一个个!”
“行了!走吧!”严念卿无奈的敛眉乜她:“刚才谁催我呢!这会儿又给这儿耽搁。”她微微抿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真不知道沈大少是怎么受得了你,整儿一三八!”
霍又研回她白眼,一脸悍相:“这是职业道德你这小姑娘哪儿懂!你是我带的!她是你事业上的敌人!你说我可不得使劲贬低她么!这样才能增强你的信心啊!”
严念卿撇嘴,她永远说不过霍又研,所以她是她的经纪人。
“你说什么都对,霍姐!咱走吧!”
“知道了!”霍又研临行又瞅了海报一眼,感慨的说:“娱乐圈。真真假假。越高调到最后总会跌的越惨。靠秀的幸福不会长久。”
严念卿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脑海中闪过关于薄江二人的种种新闻。每次面对媒体的拍照要求,薄彦钧总是亲昵的揽着她的腰。不管是哪次的红毯,薄彦钧总是牵着她的手。
这是在秀吗?严念卿本能的希望是。
那些羡煞旁人的画面让严念卿觉得眼前不禁刺痛。曾几何时,她也曾和薄彦钧头靠着头幻想着未来,即便那时候他们一无所有,她也甘之如饴。严念卿一直觉得那段日子是她一辈子最美好的记忆。
爱情于她,也曾有过最美好的姿态,只是不长久罢了。她明白,死心眼的永远都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可她就是忘不了,道理说一千遍也忘不了。她永远忘不了薄彦钧一脸信誓旦旦的对她说:“念卿,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最高荣誉的领奖台上,对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女人。”
“念卿,念卿,念卿。”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都被融化了。她把一切都给了他,她的心,还有她最美的年华。
可是结果呢?结果是誓言还言犹在耳,可是立誓的人,却已将别人拥入怀抱。
……
第3章 第三章
严念卿没有想过自己下意识的这么一个小举动也会被有心人放到网络上。
她坐在电脑前静静的浏览着互联网上某门户网站刚一发布就得到十几万条转载的新闻。新闻里有两张照片,一张她静静站在宣传板前面,神情专注而缱绻,一张是她的背影,特写了宣传板上的内容。
新闻不长,文中指出严安薄两人曾是校友,并且在学校曾有两人交往过的传言。总之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只是笔者有一句话引来了严念卿的注意。
文中笔者回忆说她在宣传板前站了近十分钟。直到经纪人催促才离开。
严念卿闷闷的想,原来有十分钟那么久吗?她是真的失态了,难怪会被人拍了发上网。
一条捕风捉影的无聊新闻。严念卿并没有太在意。再加上霍又研迅速发了围脖解释,说严念卿是在等她,完全没有新闻里说的那样暧昧。网友都纷纷斥责发稿的门户网站不专业。舆论站在她这边。
她洗过澡就睡了。一晚上做了很多梦,早上起来却什么都想不起。只是两只眼睛有些浮肿,有碍美观。
她又在梦里哭了。每次一遇到和薄彦钧有关的事,那天的梦里她一定会哭。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而已,竟然会给她带来这样深重的影响。
她正准备找些冰块来敷,门铃就响了。也没太多在意,只以为是霍又研。习惯性的打开监控系统,正要按下开门键。指尖却停在按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不过十寸的监控屏幕,里面锁着一张让她魂牵梦绕却又爱恨不能的熟悉脸孔。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像做梦一样,她连眼睛都不敢眨,害怕一眨眼,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屏幕里的人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五官俊秀,眉峰英挺,一笑一抿唇左边脸颊会有一个浅浅的笑涡。不管穿什么都像天生的衣架,最爱一脸戏谑的调侃她:“严念卿,你何德何能,竟然能找到我这么优秀的男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男孩的顽皮,也有男人的硬朗。
是她最最最爱的样子。
可是一转眼,一切都是别人的了。
她,也该醒了。
指尖移至语音。她凑到话筒旁说:“有什么事吗?”
屏幕里的薄彦钧闻声突然抬头,他四处搜寻,终于找到摄像头所在,他对着摄像头,从屏幕里看,就仿佛是直直的看着她一般。
“念卿。开门好吗?”他的声音略微低沉,沙沙的。严念卿有种醉了的感觉。
眼前骤然模糊了起来,像隔着一层水雾,薄彦钧的身影只能影影绰绰的瞧见。她拼了命的去擦拭屏幕,良久才发现。原来,模糊了的,是她的视线。
“你来做什么?”她努力让自己决绝,努力让自己冷静。她忍着不给他开门。
薄彦钧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逐客之意,眸中陡然黯淡,“念卿……昨天的新闻,我看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想来看看你。”
严念卿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那只是个误会,我只是凑巧在那里等人,凑巧看到你们电影的海报!仅此。”她在斩断他的疑猜,也在说服自己。薄彦钧,他之于她,只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普通的一个人。
“我只想看看你……”薄彦钧的声音不大,“念卿,五年了。”
严念卿不自觉情绪就激动了起来,“五年”这个字眼严重的刺痛了她。是,五年了!他薄彦钧已经忘得干干净净!看到新闻里对他念念不忘的她,就来施以廉价的同情。而她呢!她傻逼到自己都不屑骂自己!
“薄彦钧!咱们谁都不欠谁!收起你赎罪的模样!不必!”
薄彦钧没有回答。过了几分钟,薄彦钧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消失在屏幕里。
严念卿看着空无一人的监控屏幕,眼泪终于不受控的流了下来。
哭什么呢!他们早已陌路了不是吗?爱她一辈子?这样的话,不是每个恋爱中的男女都会说的吗?情到浓时,总会情转淡。也许,谁都没有错。错就错在她陷得太深,又不懂抽离。
霍又研不是说过么!爱情这东西,专骗傻逼。谁傻谁知道。
她已经是天字号第一的大傻瓜,还要让自己更难堪吗?
擦掉眼泪,关掉了空荡荡的监控屏。几乎下意识的打开了大门。
一抬头。薄彦钧并没有走。他只是站在了监控的死角。
开门的声音让两个人都抬起了头,严念卿不期然与他四目相投。他眼中有热切,有懊悔,也有歉疚,更有……怜悯。
严念卿没有向前,她只是握了握拳,说道:“你走吧!回到江西身边去。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难堪。”
薄彦钧微微蹙眉,他一步步向严念卿走来,最后停在她面前。他高她一个头,站在她跟前密密实实的像一堵墙,遮住了她所有的光,她眼前一片恍惚,他们连站立的角度都是旧的。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薄彦钧只是在逗她玩,像一堵墙一样堵住她的去路,任她怎么捶打都不让开,非要亲一下才罢休……
“念卿。”他的舌头打着转,缱绻情深的唤着她的名字,“对不起。念卿,对不起。”
严念卿觉得巨大的悲伤排山倒海的袭来。在薄彦钧要伸手拥抱她的那一刻,她猛地退进屋里,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你走!!走!!”隔着大门,她只对门外的说了铿锵有力的三个字。
理智,最终还是让她醒了过来。
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他们的缘分,五年前就尽了。
两天后,严念卿如期飞立陶宛。霍又研一路都很兴奋。从一登机就开始在严念卿耳边说教。说的严念卿耳根发麻。最后索性戴上眼罩就睡了。
到达立陶宛是当地时间晚八点。
对很多明星来说出国就是天堂。因为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在街上行走,吃东西,与人交谈。霍又研一下飞机就赶紧趁机会去购物玩乐了。严念卿有些意兴阑珊,前几天发生的一切让她至今还缓不过来。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出现薄彦钧的脸。
他对她说:“对不起,念卿,对不起。”
她的心都被绞碎了。
晚十点,酒店的电话响了。沈季渊打来的,这在严念卿意料之中。
他在电话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报了一个地址让她过去。
她出租车加步行一个多小时后才发现。沈季渊报给她的地址竟然是一间儿童音乐教室。没见到沈季渊。她也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等候。
音乐教室在一栋古老的建筑里,这栋充满了历史的建筑外墙的颜色已然变得灰暗,斑驳的墙砖镌刻着岁月的印记。古朴的雕花铁门半掩。上方是古旧的招牌,招牌上缤纷的彩灯闪烁,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勾勒出音乐教室的名字。
时光之城。
很好听又充满了寓意的名字。只是,时光真的可以属于一座城市么?
严念卿盯着招牌盯了许久,也想了许久。直到不远处教堂的钟声沉沉的响起,她才不期然被惊醒。
她恍然。十二点了。她的生日到来了。
此时,天际一片湛蓝,皓月当空。严念卿仰首,宇宙的浩淼将她包围。漫天的星光是天然的装点。她很满足,这是上天给她的生日礼物。至少她还活着,这就是最美好的恩赐。
正当她在犹豫该不该打电话提醒沈季渊时,音乐教室的孩子一个一个窜了出来,像被打翻的糖果盒子,绚烂缤纷。
严念卿出神的望着这些这么晚了才下课的孩子,明明是极累的,可是她们脸上的笑容却灿烂的像天使,让严念卿无比动容。
孩子们没有章法的奔跑跳跃,来来往往晃花了眼,严念卿一时也找不到出口,只得站在原地。
一个穿着粉色裙子,褐色头发的小女孩走到她面前,递了一支白玫瑰给她,她怔然的接过,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二十八个小女孩递上白玫瑰,严念卿已经被一群穿着五颜六色裙子,各式发色的小女孩包围了。
白玫瑰馥郁的香气让严念卿有些恍惚。还不等她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她面前的孩子们突然双手合十,虔诚的开始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在一群孩子们童稚而高亢的歌声里。沈季渊出现了。还是那么挺拔超然,一张盛气逼人的脸让人移不开视线。沈季渊的五官比不及那些明星来的精致,但他气势总是强的叫人无法忽视。让人不自觉便投以视线。
他露出极少示人的微笑,慢慢穿过人群,穿过包围着严念卿的孩子们。
默默的递上了最后一支玫瑰。
第二十九支。
“生日快乐。”沈季渊的声音不大不小,混杂在孩子们的歌声里,严念卿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严念卿眼里有滚滚的眼泪,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的生日是在这一天。她对外一直把农历生日报成公历。五年前,薄彦钧忘了她的生日,并且在对她极重要的这一天给她沉重的一击,让她不再希望过生日,不想反复去记忆那些惨痛的日子。
和沈季渊在一起的四年沈季渊每年都会为她过生日,红酒,钻石,几乎每年都不变。而现在。沈季渊微笑着站在严念卿对面,仅一步之遥,却让严念卿觉得这样不真实。
将眼泪硬生生的咽下。她仰头,煞风景的说:“这些孩子赶紧让她们回家吧!不早了!又花这样的冤枉钱了。”
沈季渊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他转身,像个大孩子一样调皮的吹了一声口哨,孩子们马上整齐的整合站好在他面前。他一扬手,又放下。孩子们突然作鸟兽散,都纷纷的向不同的方向跑去。只一瞬间,围着他们的孩子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沈季渊双手插袋,耸耸肩一回身,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缓缓的说:“严念卿,我给你的一切,不全是钱买的,有些东西,钱是买不到的。”他顿了顿,与严念卿四目相投:“比如,人心。”
他洞悉的目光让严念卿有些无所遁形的窘迫,她不安的转过脸去,生硬的答:“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严念卿捧着那一束白玫瑰。二十九支,正好是她生日的年岁。白玫瑰的刺都被细心的磨掉了,严念卿捧在手里并没有感到扎手。
这一切都是沈季渊的风格。他是个天生的操控者。严念卿明白,沈季渊要的不仅是她的身体。更是她的心。可是即使她把一颗心都给他,她也只能成为他的女人——之一。
更何况,她的心,仅仅只有一颗。她已经毫无保留,全都给了薄彦钧。即使他不珍惜,她也找不到收回来的办法。
夜风微凉,吹拂着严念卿长长的头发,也吹乱了严念卿心内的一腔心事。
她微垂着眸子,视线正落在沈季渊条纹衬衫的中扣上。手上不自觉的攥紧了花,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沈季渊的话。
沈季渊深深的凝望了严念卿一眼,她还是微垂着头,仍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摇头,轻轻喟叹,“严念卿,你的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收买的东西。”
严念卿抬头,一下一下眨着眼睛,长睫交缠,紧锁了一汪翦水双瞳,她抿了抿唇。方开口说:“如果不是我的心难以收买。沈四少许是早就将我抛之脑后。四少的征服欲一直是那么强。”她顿了顿,又说:“只是希望四少能记得,我与四少的关系不过金主与情妇,别再勾/引我认真,这个后果我承担不起。”
严念卿一番表白引来沈季渊发笑。这四年来她总是在两人最是靠近最是朦胧状态时提醒他,他们不过“金主与情妇”的关系罢了。
他清醒着,而她亦然。可他却不知为何,还是本能的驳了一句:“你不是情妇,记住!我从来没有给过你一分钱。”
第4章 第四章
严念卿的长发被风吹拂的纷纷扬扬,一丝一缕影影绰绰,挡住了她一半的脸颊,迎着皎洁的月光,她巴掌大的脸上表情也渐渐模糊。她缓缓转过身,语调寻常,像个沧桑老者一般:“情妇,不过只是个称呼。不管我是什么,我永远都只可能成为四少的过去。四少未来总会结婚,生子,对象不会是我。”
沈季渊本想辩驳,却一时失语。她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情在理。可他每一字每一句都不赞同。他若有所思的盯着严念卿,此刻,他的心寂静而空芜。四年多,他早已明白,这个女人的心是个无底洞。他不断的给予,但他不能要求回报。因为她比谁都敏感,比谁都小心翼翼。她的心,比冰川冻结千年的时候还要冷还要硬。
他抿唇。淡淡道:“回去吧。”
上弦月夜,城市里灯火流转的明亮辗转映照在严念卿的侧脸上,她双手环胸站在窗边。窗纱被夜风若有似无的撩起,时而阻隔光线,将那明亮分割成纵横交错的浮动。画面静然。大片的落地窗里隐隐可以看清房间里的一切,也能看见严念卿落寞黯然的神色。
在她身后,沈季渊已然熟睡。方才他激烈的像在发泄,毫不怜惜,而她也只是咬着牙配合。四年多的时间,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习惯这个男人。懂得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绽放。
恍惚的激情里,她常常变得迟钝。常常会骤然忘记自己谁,忘记与她缠绵的人是谁,忘记那些深刻的感情,忘记那些难堪的往事。可是这种忘记如果饮鸩止渴,只在一时。当她重新醒来,一切都还在。一切都没有变。
轻声叹息,指端触上冰凉的玻璃。套房的落地玻璃让她能将脚下的城市一览无遗,可是这种感觉仍是寂寞。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二十九岁的严念卿除了娱乐圈那些沉沉浮浮的名头,竟然一无所有。
再叹息。她回身拿上自己的包,离开了沈季渊的房间。
她刚一出门。床上“熟睡”的沈季渊便睁开了眼睛。他静静踱步到严念卿方才站过的地方。
茶色的玻璃窗上只有很浅很浅的痕迹。
三个隽秀小字——严念卿。
是她的名字。
她站了许久,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可是落笔却只有她自己的名字。她永远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仿佛随时会消失,仿佛,天上的星星,美丽璀璨,却永远也不会属于谁……
严念卿完成了立陶宛的工作就立刻回国了。最近灾害频发,先是地震,紧接着泥石流,再然后旱涝急转。各地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天灾。“末日说”被广泛流传。人心惶惶。严念卿一回国就投入赈灾捐款的活动里。作为公众人物,在这样的时刻更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不表现,但也不能过犹不及。
安徽也出现了急雨,想想在家乡的父母,严念卿有些担心。她想了许久,还是拨了家里的电话。
响了三声,电话接通。电话里传来母亲略微尖细的声音。
“喂。哪位?”
严念卿沉默了一会儿,才忐忑不安的开口:“妈……是我。”
还没等她再说,电话已经挂断。嘟嘟嘟的断线音让严念卿觉得浑身上下冷的麻痹。
自她离家,选择与父母设想截然相反的路开始,她就应该习惯这样的生活。可是她还是觉得疼。
独自一个人坐在家里看电视,虽没有沈季渊家里那么奢华,但她的小窝也算半个豪宅了。空间大,环境优,远离喧嚣,背靠半山。只是房子里空荡荡的,说话都能有回音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她又开始发了疯的想念薄彦钧。想念曾经和他挤在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像寻常的夫妻一样生活。他还在念书,而她已经开始在娱乐圈里跑龙套。他白天上课晚上打游戏,她做饭的时候会来捣乱;她困倦的时候会像小狗一样把她舔醒来索欢。他活得生机勃勃精力充沛,她深爱着他混沌不开的样子,虽然笨拙,却纯粹的无可取代。她对他像妈妈,像姐姐,像妻子,她扮演着一切他生命里重要的角色。他爱她,她爱他,一切都简单的像一张白纸。
而这张白纸最终还是被众多辨不清本色的浑浊染指。他腻了,倦了,他对她说:“念卿,对不起,是我变了。”
严念卿浑噩的被抛弃在回忆里。她无助,她哭泣,却终究还是爱着他。三年的时间,累积了太多美好。让她连恨,都夹杂着模糊的眷恋。她不能责怪他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他害怕寂寞。
她明明知道的呀。可她仍旧无法释怀。
五年来,她总是梦见他。梦见他在她梦里微笑。可一转眼,那笑容却已经不再。
周日,天气转好。严念卿起了个大早。五点就到达公司。今天有个大型的赈灾活动,许多明星以志愿者身份一同到灾区看望灾民,送去物资救济。
为了表达诚意,所有的明星都只带一名助理,跟随大部队,毫无特权。有几个同行的女明星娇滴滴的坐在车里抱怨太阳太晒。记者一来拍照却又装模作样的挤眼泪。严念卿觉得有些好笑。摇摇头对这些人敬而远之。她穿着志愿者统一发的白T恤,随着大队伍去往灾民们临时居住的帐篷,地上乱石堆砌,严念卿走的有些吃力,却全无抱怨。
灾民们的遭遇让她动容。对于这些苦难中仍保持乐观的灾民,严念卿无以言表的佩服。她不知道该怎么实质性的帮助他们。只能跟着志愿者们一起嘘寒问暖。片刻后,严念卿走到旁边休息,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姑娘,帮我捡一下肥皂!手滑哟!”
严念卿一回头,发现脚边多了一块透明皂。她捡起透明皂递给那位在消防栓旁洗衣服的小嫂子。顺利的与她攀谈了几句。
那小嫂子虽热情,但她一直在专注的洗衣服,一时也没认出严念卿。后严念卿嫌热摘了帽子那小嫂子才一下子惊呼出声:“呀!姑娘!你长得真像那个电影明星严念卿啊!”她惊呼完后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说:“想起来啦!今天好些明星来当志愿者!哎呀!你该不会就是严念卿吧!!哎呀真是漂亮啊!”
她惊喜的一蹦起来,双手随意的在裤子上蹭了蹭,兴奋的说:“严小姐你等等啊!我去喊个人!他可喜欢你啦!”
严念卿被她的热情惊到,但也没有不适应。她出道这么些年,因为见到她昏倒的也不是没有。她坐了一会儿,没见那小嫂子,就径自坐上她刚才的位置,帮她把剩下的衣服给洗了。正当她就着消防栓渗的水漂洗衣服时,那小嫂子独特的嗓音又响了起来:“瞧见没!瞧见没!我没骗你!真是严念卿!”
严念卿闻声抬头,额前长长的刘海垂下来,半遮住她的视线。她还没抬手撩开头发,视线就定格在一处。整个人石化一样顿住。手上正在拧的衣服也“啪、”的一声掉进了盆里。
五步之遥的地方。一行三人,其中最显眼的一个,正是薄彦钧。
两人四目相接,一时竟望的失神了。最后是那大嫂嚷嚷声打断了两人的怔楞。
“诶!严小姐你咋给洗这脏衣裳了!快放下!”那小嫂子赶紧窜过来抢过严念卿手上的衣服,不好意思的说:“这些衣裳都是穿了好久的,脏了严小姐的手!”
严念卿笑:“我来做志愿者本来就是来帮你们的。哪来脏不脏。”
那小嫂子也咯咯的笑,直夸严念卿人好。
四个人一直在聊着天,薄彦钧和严念卿坐的并不近。也没有刻意搭话。这小嫂子和后来而来的男人对娱乐圈的事充满了好奇,严念卿笑眯眯的回答,心想这八卦还真是不分人的。
下午,志愿者们要离开的时候,严念卿与小嫂子道别:“小嫂子,我要走了!好好生活!”又指了指旁边的男人:“还有你弟也是!一切都会过去的。”
严念卿话音刚落,那小嫂子和男人一起笑了。小嫂子爽朗的笑着,拢了拢头发说道:“这是我家那口子!不是我弟!”
严念卿瞪大了眼睛,自觉失言,一时不知如何补救。怪只怪小嫂子的男人长得白白嫩嫩一张娃娃脸,她还以为是个大学生。好在那小嫂子毫不介意,瞟了自家男人一眼,笑着说:“我本来就比他大,他又娃娃脸,你不是第一个以为我是他姐的了!没啥!”
那男人一听小嫂子的话,立刻过来亲昵的搂着小嫂子的肩,笑眯眯的说:“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这是福气!”
看着这两口子甜甜蜜蜜的摸样,严念卿心底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
女大三,抱金砖。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熟悉到,她的心又开始绞痛。她恍然的抬头。薄彦钧也正欲言又止的望着她。原来,他也是记得的。
他也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只是,他已经不打算去实践那些毫无重量的话。
她苦笑着点头。最后道别离去。薄彦钧就走在她身后几步。两人没有交谈。她似乎都可以听见薄彦钧呼吸的声音,每一下都牵动着她的神经。可她没有回头,她不能回头。
乱石凹凸不平,严念卿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薄彦钧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细瘦的手臂。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她每一个毛孔传遍全身。竟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渴望。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上去拥抱他,想像从前一样挽着他的手臂,可她忍住了。几秒后,薄彦钧有些尴尬的放开了她。
他小心翼翼的说:“念卿,路不好走,要不,你扯着我的衣服走吧?”
严念卿瞟了他一眼,他留着中长的发型,鬓脚浓密,朗眉星目,翩翩卓尔。不过五年,他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的男子。而她心中的那张白纸,也随之消失。看着他,每一眼都是心痛。她默然回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回去的车排到最后竟是不够坐。严念卿把公司的保姆车让给了辛苦一天的志愿者。薄彦钧的司机以前曾跟过霍又研,念着交情问了一句:“严小姐,要不一起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再等保姆车回来也要挺久了!”
那司机是热心肠,却不明这其中原委。严念卿想了想。正要拒绝。助理已经兴冲冲的上了车。回头对她说:“严姐,快上来吧!咱们还要赶飞机回去呢!”
严念卿楞了一下,最后道了声谢,上了车。
她挨着薄彦钧坐,两人除了一上车的一声招呼,再无交谈。整个车厢里只有她活泼的助理和薄彦钧健谈的司机高谈阔论的声音。
严念卿不敢动,也不敢回头。一心一意看着窗外,思绪却乱成麻,满脑子只有薄彦钧。他活生生的坐在她身边,可是两个人却已经形同陌路。
她的助理累了,小憩着。司机拨开音乐,车厢里陷入一种静然的安谧。司机透过后视镜对两人说:“都累了,睡会吧!一会儿过了高速喊你们起来!”
严念卿嗯了一声,头偏了偏。
音乐舒缓,都是些老歌。她睡不着,确切的说是因为薄彦钧在旁边,她不敢睡。即使装的再坚强,她还是贪婪的想记得他在身边的每一刻。
熟悉的旋律在车厢里响起,是那首脍炙人口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严念卿突然就觉得喉间哽咽。只觉那歌词字字句句都写进了她心里。
“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于是梦醒了搁浅了沉默了挥手了,却回不了神……”
恍然间严念卿竟分不清眼前的薄彦钧和过去的薄彦钧。
“彦钧……”
她情难自禁的唤出了他的名字,只是回应她的,是电光火石的车辆碰撞,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严念卿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忽明忽暗,嘈嘈切切场面一片混乱,嘭的一声巨响,严念卿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的要跳出身体,她整个人因为惯性向前撞去,而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几乎本能的拦住了她的头。那样温暖的拥抱,严念卿真的觉得久违了。
仿佛万籁俱寂,严念卿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耳畔有力的心跳,和他怀抱里的温暖慰藉着她……
“念卿——”
这是她有意识时,听到的最后一句……
第5章 第五章
严念卿眼前一片黑暗,咕噜咕噜,哐当哐当的各式声响让她心乱如麻。她意识飘忽,脑海中瞬间涌上了许多被她强行压制在心底的回忆。
夏日的桴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蓊郁的绿色让人一见就不觉心情晴好。枝繁叶茂的绿树顶端树叶都稠密的交结在一起。挡住了白日燥热的阳光。桴树枝干脉络盘结,灰褐色的树皮上有细致的纵向龟裂的纹理。严念卿很喜爱小区外的一整片桴树。
太阳一落山。路边就摆上了夜宵的小摊。桴树又叫香樟,散发的香气可以防蚊虫,这也让路边的宵夜摊生意异常火爆。白色的电线绕着桴树的树枝挂上一盏灯泡,几张油腻腻的桌子,坏了一盏内灯的灯箱,以及热热闹闹大汗淋漓的食客。
这样的夏天是严念卿想要一辈子拥有的。
和薄彦钧一起看完电影回家,总要坐在夜宵小摊上吃点什么再走。
严念卿最爱吃麻辣小龙虾,再点上一盘凉拌黄瓜,几罐冰凉的啤酒。油淋淋的小龙虾上桌,严念卿食指大动。嚷着老板快些送手套过来,而薄彦钧则在一旁大笑。
“你说你这大胃口,以后怎么养的起你?”
严念卿斜睨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说:“让你养了啊?”
薄彦钧耸肩,顺势往下说:“行啊!那不养了!”
严念卿马上面露凶光:“你敢!”
……
然后是两人都忍俊不禁的大笑。
皎洁的月光透过树枝罅隙稀稀疏疏的洒落,镀在薄彦钧的身上,他爽朗的笑颜,有如严念卿心中信仰的神祗,惊心动魄的深刻。
任是再怎么感性的人也该有所准备,和初恋结婚过一辈子只是个美好的祈愿。世事变迁,总会有各式各样的理由让初恋永恒的刻在流金岁月里。
可严念卿偏不信。她一颗心的投入,将全部的自己都交给薄彦钧。她的爱,她的依赖。
她永远记得那个情人节的夜晚,薄彦钧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他红着脸壮着胆去抚摸她的身体。她明明比他大,在他面前却一直像个羞赧的小女孩。
她在发抖,而他亦然。两个人都不敢更近一步。最后是严念卿颤抖着握住了薄彦钧的手。爱让她变得胆怯,变得自卑,她像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患得患失,莫名不安
她傻傻的问:“你会负责吗?”
薄彦钧一时也醒了,眼中有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信誓旦旦的说:“会。过了今天,你是我的命。”
严念卿眼泪扑扑直落,黑暗的房间里,她的长发缠绕在他腻湿的臂膀上,她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脖颈。把最美好的自己给了他。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彦钧,你才是我的命。永远都别离开我。没有你,我会怕。”
恍惚的激情里,薄彦钧的身体得到极端的快慰。他摩挲着严念卿细腻的肌肤,温柔亲吻:“念卿,别怕,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哪怕和全世界作对。”
严念卿一时柔肠百结,心内熨热,像有一团火焰在灼烧,她急切的想要表达体内如潮的情感,却奈何言辞穷鄙,她颤抖着双手,不顾羞赧的伸手摸索着薄彦钧汗涔涔的面颊,每一下都是缱绻的深情,沾染着湿泪,她忘情的亲吻他,呢喃道:“我不要你和全世界作对,有你在,我的全世界就在。”
她与他,像玻璃遇上了阳光,折射的,是一整片璀璨到刺眼的未来。谁也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分开,会各奔东西,会在别的世界里安生立命。
严念卿大四毕业,在学校附近租房和薄彦钧同居。那时候的薄彦钧还在读大二。他只是个普通单亲家庭的孩子。每个月几百元的生活费。严念卿家里虽不富裕,从小却是溺爱到极致,虽然后来和家里闹崩,但她从不觉得自己真的会和父母闹一辈子。她总是异常的心疼薄彦钧。那时候严念卿已经开始了跑龙套的生涯,一天跑两场戏,每个月总有个一千多的收入。她把挣得钱都花在薄彦钧身上,自己买衣服都去批发市场买最便宜。她总爱笑眯眯的说自己是在投资。未来他发达了,她都讨回来。
两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人最爱做的事就是计划未来。头挨头在装修简陋的小房子里画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蓝图,画着画着,彼此都满足的笑了。薄彦钧小她三岁。严念卿和他在一起时,他才刚18,而她已经21。那时候她最爱文绉绉的说:“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而薄彦钧则坏心的配合,不住的点头说:“是啊是啊!老姐姐!”
严念卿从来不会真的和他生气。她爱他,甚至到很久之后的后来她回想起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爱他。
也许,爱从来都是没有道理的。她说不出来自己爱他什么,却怎么都没有办法不爱他。
那个一笑起来左边有个笑涡的男人,她曾经认真的许以终身。即使那时候他还一无所有。
他总说要她为他生个孩子。要是男孩。因为他喜欢。
她笑着乜他:“那要是没有儿子呢?”
他也笑:“没有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空前绝后,生下来也不可能比我更厉害了。”
她骂他没深沉,却还是迷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
那时候严念卿身边总不乏追求者,但她从未动心,而对于薄彦钧,她也总是一百个放心,对待这段感情,她太过自信。以至于没有笑到最后。
那个曾说她是他的命的男人,也是用同样一张她深爱的脸对她说抱歉。
浓黑的眉毛皱起来的样子很不好看,她还是喜欢它们舒展的样子。她痴痴的望着眉毛的主人,他说什么一句都没听进去,只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他说了什么她已经记的不清楚。只记得他说:“念卿,我们分手吧!”
她懦弱的哭,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变故。她爱到骨髓里的男人要和她分开。她像每一个愚蠢沉沦在爱情的女人一样问他:“为什么?”
他缄默。这缄默像一刀一刀的伤,在她心里排山倒海的疼着。
良久的良久,望着泪流满面的她,他不再如过去一看见她的眼泪就手忙脚乱。甚至有些厌烦她的不干脆:“念卿,你不要动不动就哭,哭多了,我都麻木了。”
严念卿知道自己的样子很难看。可她无法克制此刻的本能。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想上去握着他的手,可他躲开了,“念卿,别这样,没有用。”
原来,他是真的不爱了。不是她太爱哭,是她的眼泪,他不在意了。因为他不在意了,所以他才做尽让她伤心的事。
他曾说像香樟一般爱她,四季常青,永不凋零。其实他错了。香樟不是四季常青,永不凋零,而是新枝叶长出来,旧枝叶才落下,所以看上去四季常青。
多么的像他。
与他同龄的江西给予了他最多的新鲜,她年轻鲜活,而严念卿,已经被这三年相濡以沫的生活里磨砺成一个普通的女人,再美的容貌也被生活磨得失去了光华,她不再能吸引他了。
“念卿,对不起。我们真的不合适。不管是性格还是生活环境。你每天在外面跑,一回来就跟我这个抱怨那个抱怨,我们的爱好也不一样,三年,我们把话都说完了,我不知道还能和你说什么,我觉得这样很累。”
听着往日柔情蜜意的男人分手冷漠的说辞。严念卿还不知死心,她哭着问:“你真的不爱我了吗?”她像个疯子一样抓着薄彦钧的衣领:“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命吗?为什么!为什你变了?为什么!”
薄彦钧容忍着她的歇斯底里,良久,只回复一句:“是,念卿,对不起,是我不爱了。”
他们最终还是分手了。她赌气的答应,总以为他还会回头。可他再也没有回头。
她最苦最难的日子也没有去找他。她以为,深刻的怨怼能让她忘了他,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因为太疼,她全都记到了最心底……
车辆碰撞激烈的声音嘈嘈切切的在她耳边,她分辨不清耳边到底是谁在说话,时男时女,时快时慢。往事冲击,她全身都开始痉挛的抽搐,冷汗涔涔。
天地骤然一黑的那一刻,生死一线的那一刻,她满心满眼都没了自己。白晃晃的脑海里只剩三个字——薄彦钧。
她只记得自己的手被握住。那温度,仿佛最炙热的火焰。温暖的怀抱里急促有力的心跳在她的世界里无限变大,她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穿了,她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太痛苦的梦,痛苦到她整个人被惊醒。
她清醒了。可眼前却仍旧一片黑暗。
一分钟,两分钟,直到十几分钟后她才分辨出自己已经不再梦中。
可她看不见了。她死命的挣扎,从床上踉跄的起来,扎在手背上的吊瓶被她扯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感觉到有液体溅到自己的脚背上,可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觉得黑暗的世界太过可怖,过去那些苦难的日子又返上脑海,她害怕的哭喊着:“彦钧!”声声诉诉,仿佛濒死的人痛苦的恸哭着,每喘息一下,都牵动着脑袋里的每一根神经。
“彦钧!你在哪里!彦钧!”她满世界的寻找着,寻找着那个把她丢弃在回忆里的人。
满路的荆棘,她已经忘记了鲜血淋漓的来路,她只想回去,回去过去的繁花似锦。她突然意识到,薄彦钧和她都在车里,那个将她护在怀里的人,分明是他。可是一醒来,却仍是没有他的声息,她无助的哭着:“彦钧!在到底在哪里?”
灼烫的眼泪滑过干裂的唇迹,可她感觉不到疼。她压抑的太久,压抑到以为自己真的成了不死不坏的金刚。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回忆还在,脆弱还在,眼泪,也还在……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她慌乱的像个孩子,却不想一迈步就被绊倒。膝盖摔得火辣辣的疼,她却还想爬起。
直到一只手握住她仍在挣扎的手臂。
“别动。”熟悉的声音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出了幻觉。窸窸窣窣的整理声过后,那双手的主人温柔的将她抱起。
她下意识的拥上去:“彦钧,是你吗?是不是?”她慌乱的摸索着那人的面颊。指端熟悉的触觉让她浑身紧张的神经都松懈下来。是他,是她熟悉的薄彦钧。
“是我。”薄彦钧心疼的捋了捋严念卿凌乱的长发,擦去她的眼泪,安慰的拥着她:“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生死一线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那些尴尬,那些难堪都不复存在。严念卿只想抱着他。
“我好想你!我为什么好想你!薄彦钧,为什么要离开我?”她哭得像个孩子,她的质问也是那么无力。可是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的问到了薄彦钧的心里。
“对不起。念卿对不起。是我不好。”
严念卿仍是痴狂的疯魔样子:“离开我,你过得好吗?”颤抖着双手摸索着他下颌的棱角。他成熟了,硬朗了,却明明还是她的薄彦钧。
“念卿,念卿。”他也恍惚的叫着她的名字。声音低哑而颤抖。
“我在。”严念卿哭着:“我一直都在,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搬家了?你知不知道我换了手机?你知不知道?薄彦钧,你知不知道?”
“念卿。”薄彦钧捂着她的眼睛:“别哭了,念卿。别哭了。”他也跟着哽咽。那端沉痛的过去,他分明也记得清楚。
严念卿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小心翼翼的摸索,她无助的说:“我看不见了,怎么办?彦钧,我看不见了。”
“你别怕,别怕,我去叫医生。”说着,就要撒开严念卿的手。
“不要!”严念卿固执的握着薄彦钧的手:“别走,别走,我怕。”
薄彦钧反手握住了她软若无骨的小手,“别怕,我只是去叫医生,一会儿就回来。”
“你会回来吗?”
“会,一定会。”
严念卿慢慢的放开了他的手。感受着他略有薄茧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滑离。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可他留下的温度,却还在手上。
几分钟后,严念卿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失去视觉,她的听觉也不是那么灵敏,听不出究竟是谁,只觉那脚步声有些凌乱。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推开,严念卿下意识的问:“彦钧,是你吗?彦钧?”她伸手开始摸索,只摸上一个宽松外袍的男人。
“我是医生。你别动,我看看你的眼睛。”
严念卿正准备说什么,就听门口忽传来一道突兀的女声:“彦钧,医生已经给严姐带过来了,你去休息吧,严姐我来照顾。”
严念卿的心,蓦地,沉到了最冰冷的谷底。全身石化一样僵硬。任凭医生撑开她的眼皮。
方才还拥着她,温柔的替她擦去眼泪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跟你一块吧,毕竟是坐我的车出的车祸。”
江西温柔的嗔怪:“你身上好几个地方都撞青了,还不好好休息,逞能大王!”明明是责怪,却每字每句都带了关心和心疼。那样的自然而然。
心,一抽一抽的疼着。好在她看不见,看不见眼下这一派羡煞旁人的柔情蜜意。
失落吗?他是回来了不是么?她还疼什么呢?怪他过去没有遵守誓言吗?还是怪他变了心?
一个二十岁的男孩立下的誓言真的可信吗?他说一辈子爱她就是一辈子了?他说负责就是负责了?
到头来,不是只留给她一句“对不起”么?
万能的对不起啊!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霍又研说的对,傻逼才会相信男人说的话。而她,就是最傻的那个傻逼。
严念卿苦笑,薄彦钧早就不再属于她了,他现在握着的是另一个女人的手,而她,只能握紧了手心,来减慢他留下的温度流失的速度。
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质问自己:贱不贱?严念卿,你贱不贱?
……
第6章 第六章
严念卿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仿佛被不知名的时空吸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严念卿找不到出口。
医生在详细的检查后给出了结论:视神经炎。可能是车祸发生时太紧张所致。
严念卿痴痴的想,她紧张了吗?她为什么紧张?是害怕自己死了?还是紧张……也许永远都见不到薄彦钧?
过去的幸福来得实在太简单容易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傻傻的相信,相信他爱她,相信他会娶她,相信他会一辈子和她在一起。这样就足够了。
正因为这幸福来得太容易,所以当一切分崩离析的时候心才会那样痛。
薄彦钧随医生去办手续。而江西则坐在严念卿床边削苹果。空气中有苹果的清香和江西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是绿茶的味道。清清淡淡,很少女的香味。
江西削好了苹果递到严念卿手上。严念卿摸索着接过。她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爽口。
“严姐。”江西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娇嗲,声音不大,听得出异常的小心翼翼。
“嗯?”
江西顿了顿,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说道:“你和彦钧,曾经在一起过是么?”
江西的问题太过直白。严念卿有些紧张的握着苹果。面对薄彦钧的正派女友。她没来由的心虚。还不等她想出怎么回答,就听见江西自顾自的说:“其实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这事了。但一直不敢向彦钧证实。严姐这么漂亮,而我,只是个丑小鸭。”江西说着,自嘲的笑了笑:“不怕严姐笑话,我能和彦钧在一起,其实是我一直不放弃的追求他才答应的。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自卑,倒贴的总是不被珍惜。这个道理我懂。”她说的落寞。每一字都情真意切。严念卿几乎感同身受她的每一份忐忑。
江西每说一句,严念卿的手指就掐的更紧。她长长的指甲已经深深的嵌进了果肉里,冰凉的汁水溢进了指甲缝、掌心,她仍是浑然不觉。她实在不擅长面对这样的场面。所以从前她一直尽可能的避免和他们同时出现。
可是现在,她避无可避。方才她那样撕心裂肺的喊着人家男朋友的名字。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
“其实……”严念卿想解释什么。却半晌没憋出一句话来。最后是江西接下了她未尽的话茬。
“严姐,年底,我和彦钧就要结婚了。”
这一消息一说出来。严念卿想说什么全数憋了回去。薄彦钧,原来他也是会结婚的。只是,对象不是她罢了。心底一片荒芜,仿佛又一次被抛入无人之境,只有冷啸的风陪着她。她咬了咬下唇,强自扯出一个笑容,违心的说:“恭喜。”
“我说这个不是想炫耀。只是我很不安。这么多年都觉得不安。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但我不敢。今天老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想知道答案。不然我不敢结婚。”
严念卿喉间苦涩。她恍然的动了动手指,微微垂头,声音略带沙哑:“什么问题?”
“当年……严姐和彦钧,为什么会分手?”
严念卿喉间一哽。为什么会分手?因为你?严念卿说不出这句话。良久,她缓缓的说:“性格不合。”四个字,却像千斤重的大石压住了她的心跳,她的脉搏,她的呼吸。
江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严姐,我能感觉到彦钧对你是不一样的。至少前几年是这样。但是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年底要结婚了。严姐,我也会开始维护我的爱情。媒体最爱拿我们两个来比,每次颁奖典礼你都是我的对手。你漂亮,优秀,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有彦钧,我不能给你。”
江西言辞灼灼。严念卿可以体味她话语里的坚定。她喉间哽咽。她何尝不是一样?除了薄彦钧,她什么都不想要。
可她没有这么说。
她笑了笑,仿若语重心常的说:“放心,他很爱很爱你。”
她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正这时薄彦钧推门而入,他踱到床边,脱口而出:“累了吧?”
这一问句让严念卿和江西俱一怔楞。没有对象的问句。两人都不知该不该回答。
最后是江西俏皮的缓解了尴尬,她装作没好气的说:“你要是问我呐!那我不累!我就削了个苹果而已!你要问严姐呐!那肯定是很累了!出车祸到这会儿都没好好休息呐!”
薄彦钧也跟着干笑两声:“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你不是说明天还要去剧组补两个镜头么?”
当着前女友的面赶自己的未婚妻走人。饶是再大度的女人也该生气了。江西一时面上也挂不住。扯了包就要走,临行口气也明显生硬:“行呐!那你好好照顾严姐!我回去了!严姐再见!”
说完,就听见高跟鞋蹬的哒哒哒响的声音渐行渐远。
“何必呢?”严念卿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快去追吧!干嘛乱说话?”
薄彦钧沉默,严念卿虽看不见,但她能想象此刻他复杂的神色,也冥冥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
“她,刚才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他的声音低沉清越,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她只是个小姑娘,家里宠坏了的。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薄彦钧随口的解释一点都没能缓解严念卿心底的疼,这样的解释亲疏立显,不过是让她难堪而已。说到底,江西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所以他才急忙的解释。她无奈的苦笑,“哪一句别往心里去?你们年底要结婚这一句么?”
薄彦钧语塞,良久才开口:“她告诉你的?”
“重要么?反正结果都一样不是么?你们要结婚了不是么?难道你也是骗她的?”
薄氏沉默又来了。严念卿轻叹了一口气:“好好对她。别再像对我一样了。要把一辈子托付给你,该有多大的勇气。”她说着说着,喉间不觉哽咽了,但她死死逼住了泪水,“薄彦钧,这辈子咱们无缘。希望下辈子干脆连见都不见。遇见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但是总算……总算这辈子还清了……”
“念卿……”
“别说了,你走吧,我怕我忍不住会扇你几耳光。”
“念卿……”薄彦钧顿了顿,“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你扇我几巴掌。至少,我心里不会这么难过……”
严念卿冷冷的一笑:“愧疚的难过么?不必。过去是我太傻,识人不清。不怪你。”
“我……”
“你走吧!”严念卿扔下了没吃完的苹果,翻身进了被子里。侧过身背对着薄彦钧的方向。整个脸捂进被子里。眼泪,死死的逼在眼眶里。她连眨眼都不敢。
背后许久都不再有声音。几分钟后,严念卿听见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薄彦钧起身了。
“念卿。”他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这么多年来,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离开你。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资格。但是我想告诉你,失去你我才知道,我失去了世界上最好的。”
“念卿,对不起,我会结婚。我爸喜欢江西。而我妈,希望我爸器重我。你知道的,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他再婚了,并且有个还在读书的小儿子。我没有选择。你瞧不起我吧!但是,念卿,请你别忘了我。这辈子都别忘了我。”
薄彦钧离开了。良久良久,严念卿的眼泪才泄闸的落下来。湿热的眼泪濡湿了盖住她的一方被子。她一动不动,害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声。
她满足了吗?薄彦钧说她是“最好的”。至少她毫无保留的付出是被肯定的。她满足了,该满足了。可是,心为什么还是那么痛?痛到连呼吸都不会了?
这就是答案吗?等了这么多年。这就是答案吗?他要结婚,新娘不是她。
他的新娘是高干后代,家里有钱有势,足以与他匹配。而她呢?父母不过是唱黄梅戏的老戏骨。也许这一切都是对的。他和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她太偏执了,偏执了这么多年。
所有人都从沼泽里爬出来了。只有她,还在泥足深陷……
严念卿迷迷糊糊的睡了好几个小时后才醒来。她的视觉渐渐恢复,只是还有些模糊,但已经不影响生活。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助理住在隔壁,腿骨折了也不方便动。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公司的人还在赶来的路上。霍又研难能的没有焦急的奔过来轰炸她。她望着窗外发呆。因为视力还没完全恢复,看什么都像对焦还没对准,只有色块,看不清具象。
一觉醒来,眼睛全肿了,像顶着两个水蜜桃。身体疲惫至极,不过好在脑子睡空了。什么都不会想了。
没坐一会儿,一个护士就进了病房。将她的手机递给了她,笑眯眯的说:“你的助理急死了,叫我赶紧把电话给你送来了。你别担心,虽然咱们不是啥大医院,但是所有的消息都封锁了。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严念卿微笑着点头道谢。热心的护士退出去,并且好习惯的带上了门。
严念卿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都是霍又研的未接。她拨了一个回去。马上就接通了。
那端一开口就是担心的询问:“念卿,伤的重么?”霍又研紧张的声音让严念卿冰冻的心慢慢被煨热。原来,她也是有人关心的。一时心情也明媚了许多。
“我没什么事,但是助理小周腿折了。”
霍又研松了一口气,开始抱怨:“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拜个神。大家都一起出事。倒霉!”
“怎么了?”
“伯年和季渊在基地遇到机器垮塌。伯年脚伤了,季渊手伤了。”
严念卿一听到沈季渊的名字,眉头不觉的皱了皱,“严重么?”
“伤的倒是不严重。但是吓得不清啊!老爷子吓得心脏病都差点犯了!老二老三都赶回来了,老爷子到现在还在医院里。”霍又研一抱怨就不停,“我人还在去医院路上就接到电话。你也车祸了!真是没把我急得心肌梗塞。好在大家都没事!”
严念卿想了想,安慰道:“都没事就好,别太操心了。”
“嗯。”霍又研想了想又说:“今儿个我过不去。公司会有人接你回来。自己注意。”
“我知道。”
霍又研轻叹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说:“不知道还能带你多久了。这次的事儿把老爷子给吓着了,怕是要给我施压要生孩子了。”
“不会的,霍姐别乱想。”严念卿真心感慨,这豪门的媳妇儿也不好当。
“老二老三家里都有孩子了。就我们伯年和季渊了。老爷子最喜欢季渊。季渊比我们更惨。这次过了怕是离结婚的事不远了。刚才老爷子就在提这事儿了。”
一提到“结婚”二字。严念卿的心不由一沉。都要结婚了么?今年是什么好日子,还成群结队的。
严念卿不禁怔然:“是么?”
“可不是呢!堂堂的继承人。也三十的人了,婚都不结。不像话啊!成天被老二老三拿来做文章!老爷子也说再怎么着要把孙辈整出来再搞事业。”
严念卿感慨:“真复杂。搞事业和家庭有冲突么?”
“这不就是孩子多的坏处么?家大业大,都瞅着呢!少分一毛都要闹腾!一丁点事都要拿来挑剔!”霍又研一提起家事就头疼。不想再说。正准备挂断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你要不要来看看季渊啊?好歹是你伯乐!当初不是他慧眼,我也没机会靠你发达了!”
严念卿想了想,拒绝道:“算了吧!看他的莺莺燕燕不会少。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哪能啊!我们家季渊可是出了名的老和尚生活!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有个女人的!他要有莺莺燕燕我家老爷子倒也不愁了!外界老爱乱写,一些个小明星老想靠这种事搏版面!”
严念卿默然,心想这沈季渊掩藏功夫倒真做的不错,居然能让霍又研觉得他是和尚生活。想想他隔三差五就来找自己睡觉。要真是和尚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破戒和尚。
她抿了抿唇,“没有莺莺燕燕我也不去。免得给周刊抓着捕风捉影,靠沈四少搏版面这事我可不敢。”
“蛮丫头!”霍又研嗔骂,“给你藤不会爬!巴结老板都不会!不是有我这嫂嫂在,你能这么轻易见着高层呢!我们家老爷子震场一般二般的小明星敢去么?”
严念卿笑:“敢情我是三班的。所以我可以去是吧?”
“嘴欠!哎,你说说,当初老四亲自把你给我,我还以为他是铁树开花,动了情了。我带你也带的特别有干劲。想着弟媳有了!结果什么都没有。这老四古里古怪,真不知道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怪物过日子!”
严念卿握着手机,出神的望着窗外。耳边是霍又研聒噪的声音。她内心趋于平静。关于沈季渊,她突然也好奇起来。
那样一个男人,会找一个怎样的女人生活一辈子呢?
……
第7章 第七章
从出车祸到离开医院。整整折腾了七个小时。严念卿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明明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严念卿却怎么都睡不着。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静的仿佛能清晰的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是身体在哭泣。
她总是害怕一个人,所以每次失眠她总是会把家里一切能响的东西都打开。她企图用嘈杂来填满身体的空芜。有时候她寂寞的时候也会想起沈季渊。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沈季渊总是爱带着她用另一种方式来发泄精力,有时候即使她想说什么,最后也会精疲力竭的忘了说,只沉沉的睡去。
她的感情精力并不丰富。和薄彦钧的三年。和沈季渊的四年。也许她还不能了解爱的真谛,所以她才在抛弃她的人身上泥足深陷。
打开电脑。随便浏览了下网页。没什么感兴趣的内容。正准备关闭,就发现网页右下角有最新更新。不禁感慨:现在的网络媒体还真敬业,凌晨也赶着发稿。
点开一看,是江西的经纪人承认江西和薄彦钧有结婚打算。笔者总结了两人的一路走来,结尾捕风捉影的猜测江西可能有孕,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有依据,在最后附了一个链接,是薄彦钧一年前的采访。
严念卿下意识的点开。不知不觉就看完了。其实也就是些寻常的提问。只是围绕着江西的问题多了些罢了。看着屏幕里薄彦钧的薄唇一张一合。严念卿觉得遥不可及,恍如隔世。
关掉了电脑。严念卿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没有加糖。端着咖啡走到阳台上,将一贯紧闭的窗帘拉开。趁着夜黑,尽情的享受一次自由的滋味。
轻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得几乎不能入口,可是她还是一口一口的喝着。感受到那褐色的温热穿过食道一点点的温暖着她的胃、她的身体。她觉得心里好过了一些。
原来,男人是会长大的。20岁的薄彦钧面对她的月事来迟,表现出来的是因恐惧而产生的焦躁和不安。而25岁的薄彦钧终究是成熟了。媒体问他:如果江西怀孕,会考虑结婚吗?他回答:如果有孩子,一定结婚。
他回答的言辞灼灼。那笃定的眉目让严念卿突然有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如果五年前,她早他一步说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这么想着,突然就笑了。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如果?和薄彦钧的过去,只是一场绚烂而过的烟花,美丽又短暂。回头看看那斑驳的来路,除了眼泪和伤口,其实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整天的训斥和教导让沈季渊整个人呈现半中风状态。夜里所有的访客都离开了,他才觉得清净了一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霍又研的话,他还是坐起来了。
右手受伤让他感觉到一切都变得不方便,因为手臂挂在前胸,他只能一只手穿进外套,另一边披在肩头。
拨了个电话给24小时待命的司机。不一会儿就来接他了。
他其实更多时候喜欢自己开车,不过手伤了他也不想逞能。司机对他倒也了解。还没等他开口就问:“严小姐那里么?”
他一时愣了一下。是他去的太频繁了吗?司机竟然如此熟门熟路。
他点了点头。司机笑了笑就发动了车子,还不忘提醒他:“医院8点会有医生查房。老爷十点一定会去。”
“知道。我六点就回去。”
沈季渊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想要见她的念头那么强烈。霍又研回家时说她还没回城。他其实并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回来了。但他就是想去看看。
她出车祸,而他也出了事故,仿佛是约好了似地。明明是惊险至极,可沈季渊看着自己手上的石膏,竟不觉就笑了出来。
站在她家门口,他在按门铃和拿钥匙之间权衡了一下,最后掏出了钥匙……
严念卿几年都不敢这样彻底的拉开窗帘。许是视线太清晰了,她竟然产生了错觉。她竟看见了沈季渊的车。闪烁的车灯晃晃就开进了停车场。消失在严念卿的视线里。
严念卿愣了两秒,最后回过神来。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拉上窗帘,放下咖啡,走到大门打开了监控。不一会儿,沈季渊那张熟悉的脸孔就出现在监控屏幕上。他右手打着石膏,一条绑带挂在后颈用以固定手臂,看上去十分狼狈。他站了一分钟,最后从口袋中拿出了钥匙。就在他的钥匙要插进锁孔的那一刻,严念卿猛的拉开了门。
两个人就这么不期然的面对面。一时都呆怔的站在原地不动。最后是沈季渊先回过神来,越过她进了屋。而严念卿也没说什么。关上门跟在他身后。
他熟门熟路的靠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因为他的到来。严念卿的恐惧感减弱了许多。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放,音响则在播放毫不相干的音乐。房子里有点吵。严念卿默默上去关闭了所有正在作响的器械。
回头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这么晚了怎么过来的?”问完又自觉失言,废话一句,赶紧换了一句:“不是受伤了么?怎么还到处跑?”
沈季渊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一身休闲的装束。她是他见过最不像明星的明星。没有一丝忸怩作态。懒惰到连美容都不记得按时。可她却是那么美丽,她素颜的样子是近十年来他见过最漂亮的一个。
他身边太多人扬言要把她弄上床。可他知道,她是个古怪的人。娱乐圈的一切名利,甚至能诱惑人的财富权利她都不在乎。她只想红。可她不爱红带给她的一切。这样一个女人一定是心里有事。但他至今还没发现到底是什么。
他慢慢闭上眼,靠在沙发上。鼻端是若有似无的沐浴乳馨香。这间房子里全是他熟悉的味道,全是她的味道。一天的疲惫和半中风状态都消失了。看着她安好,他的心情也不觉好了许多。
他不爱多话,只漫不经心的回答:“饿了,来找吃的。”
严念卿一时尴尬的站在远处。手指绞成一团。他露骨的一句饿了让她感觉像被扒光了一样。她不喜这种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是泄欲的工具。站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低低的:“这里?还是房里?”
沈季渊忘了她一眼,突然嗤嗤一笑:“你想哪儿去了?倒是龌龊的很啊!我是说我饿了!是这儿!”说着,指着自己的胃。
于是,他成功的看到严念卿的脸色由煞白变得通红,最后又变得紫黑。她憋了半天才恼羞成怒的说了一句:“沈四少要吃个东西还来这么远!真是苦了您了!医院不是有护工么?再不济有护士啊?”
“我突然想吃你上回做的那个面,好像有木耳也有肉那个。完了给我泡杯茶,你那个茶特别好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严念卿没好气的揶揄他:“堂堂沈四少半夜就来折腾人!给你泡杯六安瓜片倒是值得你记这么久!不是留洋回来的么!怎么喝茶喝上瘾了?”
沈季渊仰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原来叫‘六安瓜片’,我小时候常喝,姥姥自己采的。”
“自己采的?”严念卿疑惑的皱眉:“你姥姥在安徽么?”
“嗯。”沈季渊模糊的应答,随即又催促她:“我饿了,你速度快点。”
严念卿瞥了他一眼,进了厨房。
作为远庖厨的君子,沈季渊只负责吃。他左手使的还不利索,吃面很不方便,严念卿只随便切了点培根给他炒了碗饭。他倒也没抱怨,拿着勺子吃的也香。不一会儿一碗就见了底。
严念卿收拾了碗筷出来,沈季渊已经横进了她房里。
“严念卿。”他唤了她一声。她正擦净了手,踱步回房。
“过来陪我睡会儿。”他的要求自然而然。但严念卿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要在我这儿睡?”她想起霍又研说的话,“不是说大老板这次很紧张么?你就这么离开医院,没事么?”
他对她的担忧置若罔闻,只固执的说:“过来。”
严念卿挫败,随着他躺了下去。他右手伤了,却还是用左手把她搂进了怀里。姿态霸道的不由她反抗。他身上有药水的味道,有些刺鼻,但严念卿没有动。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她突然有种存在感油然而生。不管他是认真也好,玩玩也罢,五年他都没有腻,也许也属难得了吧?不管未来他会和谁结婚,至少此刻,他给她的温暖她觉得感激。
她拨弄着自己长长的头发,仰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听说你要结婚了?”
沈季渊没有动,只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
严念卿心中颤了一下,只一瞬便过了,“你结婚以后,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就算中止了?”
沈季渊意兴阑珊,视线仍旧没有落在她身上,“我没有这样说过。”
严念卿皱眉,半晌却又笑了出来,她缓缓的说着,声调慵懒而妩媚:“听说,做已婚男人的情妇会折寿,会一辈子找不到真爱。”
她的说辞让沈季渊不觉发笑:“你怕?”
“不,我不怕,我从来没打算活长,我也不需要真爱。”
沈季渊没有说话,只挑了挑眉。
严念卿一只手攀上他的前胸,明明是亲昵的姿势,却生出疏远的态势,她轻吸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安徒生童话里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对老年夫妻在自己贫寒的房子里抱怨,上帝听到了他们抱怨,将他们接到了新的家里,新的家里有花园,有银质的餐具和大大的壁炉。上帝留下一个倒扣的白瓷碗,对他们说,‘不可以揭开这个白瓷碗’。老年夫妻每天在房子里吃喝玩乐,过得满足而惬意,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揭开那个白瓷碗。只是日子久了,美满也变成了无聊,日复一日的重复让老年夫妻觉得无趣,他们开始猜测白瓷碗下面有什么。并且跃跃欲试的想要揭开这个倒扣的白瓷碗。直到有一天,他们揭开了这个倒扣的白瓷碗。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她像个语重心常的老师,循序渐进的讲述着一个故事。她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前方,她的表情安宁而无谓,她轻叹一口气说道:“沈季渊,因为你的日子过得太满足,日复一日的重复,你想要新鲜感。于是,有了我。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和那个倒扣的白瓷碗一样。只是个普通的白瓷碗,里面什么都没有。”
第8章 第八章
一直到严念卿说完,沈季渊都没有打断。他第一次表现出了难能的耐心。待严念卿回过神来,才发现沈季渊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她努力的在那张熟悉的英气脸孔上找出些不同的蛛丝马迹,可他依旧是一贯的淡然表情。一双墨黑的眸子与她对视,毫不躲闪,若有所思的抿着唇,看上去像在浅笑。
他轻轻的哂笑出声,反问一句:“然后呢?”
严念卿语塞,沈季渊淡笑的表情让人猜不透,莫名觉得阴森,严念卿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言语间不觉流露出自我保护的疏离,生硬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呵!”沈季渊一声冷笑从床上坐起来。他拿过自己扔在一旁的衣服披上,正准备离开,却蓦地回身,他的侧脸隐在淡色的月光里,层层叠叠的窗帘轻轻浮动,明明灭灭的光线时不时划过他的脸,衬的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眸光冷冷一闪,冷冷的说:“严念卿,不要不识好歹。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能给你,我就能拿回来,搞清楚你的身份,不要总在我面前说胡话,不要仗着我宠着就无法无天。”
严念卿能感觉到他勃发的怒气。她鲜少能见到沈季渊动怒。印象里他好像是个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人。见他转身要走。她赶紧从床上跳了起来,拦住他的去路。
“别走!”严念卿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来:“沈季渊,我们,以后别见面了。你给我的这一切,你要就全部拿走吧。我累了。”
沈季渊不看她:“这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不!”她执拗的像头牛,“如你所说,我不知好歹,我不会讨好,甚至我连个合格的床伴都不算。你红颜知己多了去了,少我一个也不会怎样!”
沈季渊终于被触动。他幽幽的回过头来,左手缓缓抚摸在严念卿的头上,五指渐渐揉进她如瀑的黑发里。她的黑发在他指端游弋穿行,姿态暧昧,而她不适的后退,微微瑟缩。她这一后退的动作让沈季渊眸子陡然一暗。他猛地把严念卿往墙上一推,整个人欺身上来,将她困住。
他幽幽的冷笑:“严念卿,你什么时候学了这套欲擒故纵的功夫了?听说过卫子夫卫皇后的故事么?当年她将要被放逐出宫的时候,在刘彻面前哭着求去,反倒得了怜爱。你是想学这一套么?严、念、卿、”他一字一顿的念出严念卿的名字。严念卿微微一抖。她被他困在怀抱里,她想挣扎,却又怕伤了他。他身上淡淡的药味进入她的鼻腔。她更加紧绷。
“沈季渊。你明明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新鲜感不会长久,你总会厌弃我的。总有一天你会结婚,也许就在不久了。你要娶的人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放了我,你给的一切!我都还给你!这些对我根本没有……”
“意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严念卿的已经被沈季渊猝然吻住,他的动作又快又急,他的气息充满了掠夺和惩罚的意味,几乎一瞬间,严念卿就感觉到全部的感官都被他的触碰占领,他口腔里有淡淡的薄荷和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他臂膀上的药味,一切都让严念卿头晕目眩神志不清。沈季渊的力道几近野蛮,他霸道在她唇上辗转,她只觉得浑身虚软,仅存的空气全都被他夺走,唇齿的碰撞让她连挣扎都没有力气。只能呆怔的任他予取予求。
他几乎轻易就撬开了她的牙关,在她感觉到他强硬的男性气息到来时,一阵剧痛通过她的舌头传遍全身,只一瞬间,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就充斥着她整个口腔。
沈季渊满意的退开,而她捂着嘴巴,舌头的疼痛几乎难忍。
她抬头。忿恨的瞪他。而他只是气定神闲的挑眉。
“疯子!沈季渊你这个疯子!我当初会信了你!我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子!”
沈季渊脸上有浓浓的嘲弄,“这不是更好!你不觉得,疯子和傻子才是天生一对?”
“你!”严念卿一手捂着嘴唇,一手死死的撑着墙壁,沈季渊讽刺的表情让她觉得浑身发凉。她明白,这是一个不能触上逆鳞的男人。他的喜怒无常不是她能招架的。
不知为何,此刻,她脑中突然闪现了生日时的画面。他站在一堆孩子里,向她递上第二十九支玫瑰。彼时,他的笑容是那样安然。而现在,严念卿甚至都无法将眼前的人和那样温暖的表情重合。
她手上无形的抓了抓,指端刮下一层薄薄的墙纸屑,她停了一会儿才收敛了针锋相对的表情,缓缓的说:“沈季渊,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都给你可不可以?身体吗?十年够吗?二十年够吗?给我一个期限,至少让我知道一个期限!”
沈季渊阴鸷的眯起了眼睛,他低头看着严念卿,淡淡的说:“你真的这么想离开我?”
严念卿坚定的点头:“是!”
“很好!冲着你这句话,我告诉你期限!一辈子!到你死为止!你问我要什么吗?我告诉你严念卿!我要你的自由!”他冷酷的一笑:“你不是总跟我说你是个没有心的女人吗?那很好!既然没有心!跟在谁身边不是一样?!”
“沈季渊!”
沈季渊皱着眉头,神情紧绷。他久久的看着严念卿,最后甩袖而去,就在他关上大门的最后一刻,他直直的盯着追出来的严念卿,冷笑着道:“新鲜感?严念卿,你见过新鲜感五年的吗?”
“砰——”
大门狠狠的门关上。严念卿呆呆的站在玄关。沈季渊离开,她竖起的一身刺终于疲惫的收了起来。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严念卿整个人瘫软的坐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眼泪,一滴一滴滑落,落在手臂上濡湿一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她为什么急着想要离开沈季渊?
是,她终于觉得累了,她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打滚了,她不想要影后,不想要名利,不想要无尚的荣誉。她只想要回自己的爱情。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拼了命也要红。
因为只有红了,她才能站在最快被发现的镁光灯下;只有红了,才能让自己的讯息时时出现在新闻里;只有红了,薄彦钧才能永远在第一时间找到她。她不想永远的淡出于他的世界,她想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这样,如果有一天他后悔了,他能回来,他能找到她……
她是鬼迷了心窍了。可她严念卿就是这个样子了。
可是如今呢?如今她终于心死。她终于明白她的等待不再有意义。薄彦钧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她连哭都要偷偷摸摸的。没有人会同情她。她越脆弱,得到的只会是越多的唾弃。
她承受不起。她真的彻头彻尾的失败了。初恋,难的是个“初”字。严念卿太不知所措了,以至于过去五年了,她还在不知所措。她的梦,她的心还停留在过去和薄彦钧肩并肩走过的繁花似锦。
她从来没有涉及过情爱。第一次,她扑了自己的一颗心,却伤了个够本。她再也不敢了。
爱一个人太痛太痛,她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疗伤。仅此。
沈季渊和她也随着她的二十九岁生日,进入第五个年头。可这五年仿佛白驹过隙,又若流水迢迢,几乎没在她心里留下什么痕迹。她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和他在一起这么久。
五年不是新鲜感么?可是他们的见面多半是在晚上。出门也是去高级餐厅,少数几次她随他出国也全部是按照他的想法,这五年改变了许多东西,唯一没变的他们之间的相敬如“冰”。
他们唯一坦诚的时刻只在床上。可是只有性的性是畸形的。这一点严念卿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她和沈季渊不过各取所需。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沈季渊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想错了吗?
一整晚严念卿都没睡踏实,梦了醒,醒了梦,梦里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情节,醒来都记不清了。
下午和霍又研约好一起去看她的助理小周。晚她一天,小周也被接回城。现在住在城里的中心医院。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周那架势看着也要住院俩三月了。
霍又研开车来接,一路骂骂咧咧,一点豪门媳妇的自觉都没有。整一女痞子。开车像在跟人打架似地,折腾起东西来毫不客气。
最后是严念卿看不过去了,开口相劝:“别折腾车了,虽然是沈老大给你买的,但是这钱也不是大水打来的。”
霍又研狠狠转了下方向盘,愤懑的说:“你这丫头不懂!像我们这样做媳妇的就是受气包!在外受气回去了还要受气!”
“这又谁惹你了?”
“还能谁啊!老四那臭小子呗!深更半夜的从医院里跑了!老爷子早上没吓得犯心脏病!到处找,最后那小子姗姗来迟的给了个电话,说是回家了!!你说他浑不浑?他是骨折啊!他以为是擦伤么?就那么回家了!”
严念卿默默的听着,回想起夜里发生的一切,一时无语。她没想到沈季渊竟然连医院都没有回。脑子里开始有些乱。
霍又研的抱怨还在继续:“可怜我们伯年,腿伤了还被臭骂一顿!老爷子也不想想!那小子三十的人了!谁还二十四小时给守着啊?脚长他身上!他要走谁拦得住啊?真是!”
“霍姐……”
霍又研大力的按着喇叭,刺耳尖锐的喇叭声盖过了严念卿的一声轻唤。霍又研还在继续自己的话茬:“老爷子就会嚷嚷,专想着靠结婚收心!到头来给他张罗媳妇的事儿还是撂我身上!我真是欠了他们一家子了!该!该!”
“好在这回那不张事的臭小子倒是够配合!说是有合适的对象都愿意见见了!谢天谢地!”
第9章 第九章
严念卿觉得一切都有点恍惚。坐在霍又研身边听着霍又研不停的碎碎念。
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沈季渊愿意去相亲了么?
他到底还是走上了正常人的路。也是,像他那样的男人,钱,权,地位,家世,长相,一样不缺。不结婚才奇怪了。
可是如果他结婚了,那她怎么办呢?
这个娱乐圈,到底是他带着她一步步走上巅峰的。如果没有他,她该何去何从?
浑浑噩噩的去医院游荡了一圈,听霍又研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大致讲述了一下,又一个人游荡回家。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严念卿一个人。胸口闷闷的,却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蒙着被子倒头大睡。一个晚上都没有做梦。
本以为睡一觉就好了,却不想,只一夜,一切就变了天。
清晨一开机,她的手机几乎被未接来电挤爆,还没等她看清名字,电话就又来了。
霍又研冷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严念卿,请你立刻马上看今天的报纸,然后跟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霍又研严念卿从来没有见过,她立刻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皱着眉挂断了电话。
出门买了报纸,在看完新闻的那一刻,严念卿并没有太紧张。
这一天总归是要来的。
也许,现在是最适合的时候。
拨通了霍又研的电话,卜一接通,霍又研就是一通臭骂:“严念卿!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从来不和我说!现在公司的公关完全措手不及!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准备怎么处理!怎么负责!!!”
严念卿握着手机,抬头看了一眼阴晴不定的天空,淡淡的抿了抿唇:“霍姐,这件事我会负责。”
霍又研嗤鼻:“你能负责?你告诉我你怎么负责!你要退出娱乐圈吗你!!”
严念卿顿了顿,郑重其事的说:“是,霍姐,我退出娱乐圈。”
“你——”
还不等霍又研再说,严念卿已经率先挂断了电话。因为她面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他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想过千万种可能,却偏偏没有想到竟是这样。
她握紧了手上的报纸,最后只是压低帽檐从他身边疾步走过。
手腕,意料之中的被抓住。
那是几乎摧枯拉朽的力道。严念卿觉得她的手腕几乎要断了。
“念卿。”薄彦钧的声音略带哽咽:“告诉我,报纸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严念卿愣了一下,她想,她是该觉得难堪的,就算是个普通的女孩,二十几岁堕胎的事被人知道都挺难堪的。更何况她还是个明星。
明星的身份意味着她现在会被口水淹死。不用看就能知道现在所有的人都用道德在绑架她,把她架设到一个她根本不能承受的高度。
而她呢,她只觉得解脱。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拨了拨头发,严念卿淡然的抬眸,收敛了全部的表情,定定的望着薄彦钧,轻轻的说:“不好意思,连累了你。”
“到现在你这是在说什么?我问你是不是真的?报纸上写的是不是真的?那时候……我们分手的时候,你怀孕了是不是?”薄彦钧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一双手狠狠的捉着严念卿的手臂,他的双眼通红,严念卿分不出他是愤怒还是心疼。
“说了又能怎么样?”严念卿的语带凄凉:“那天,你说要和我分手的那天,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来着。可你说的比我快。你变了,你不爱我了,那么我怀孕了又能改变什么?你只是个孩子,我不该给你那么大的压力。”
“严念卿!”
“薄彦钧,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我会娶你!”
“这根本不可能!”严念卿本能的反对:“薄彦钧,你到底要把我置于何地?你和江西都要结婚了,你现在和我说娶我?别这样薄彦钧,你这么对我就算了。别这么对江西,她是无辜的……”
薄彦钧眼眶渐渐红了,他紧紧握着严念卿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念卿,为什么你不说,为什么不说?我……知道我错了。这么多年我都知道我错了,可是念卿,人这辈子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知道是错了,却只能将错就错……”
严念卿很想将手上的报纸扔在他脸上,然后决绝的叫他滚。可是她做不出来。
情不在了,却总归是深爱过的。
她舍不得。
“你走吧。”她疲惫的挣开他的束缚,“我没有怪你。从来没有。”
“念卿,给我时间,我会娶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
“你要……”严念卿话还没说完,手臂被一道力道猛的一带。她整个人往后一跌,却意外的跌进了一个硬朗的怀抱。
还不等她抬头看清楚是谁,熟悉的清朗气息已经充斥了她全部的感官。
“沈季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了他的名字,却在看见他铁青的脸色后,彻底语塞。
他紧紧的搂着严念卿的肩膀,那力道是不容置疑的霸道。只听他一副占有姿态的说道:“薄先生,我现在心情有点糟,如果你还继续纠缠我的女朋友,我不介意打一架来解决问题。”
薄彦钧一脸怔然:“念卿……沈总……”
“如果薄先生没有别的赐教,我们就先走了。”沈季渊紧紧的搂着严念卿,几乎是推着她走,“对了,转告你的后母,这笔账我会和她好好的算。”
“什么?”
沈季渊没有理会薄彦钧的质问,他紧紧的搂着严念卿离开,虽没说话,但严念卿能感受到他勃发的怒气。
沈季渊一把将严念卿扔进车里,不顾自己右手受伤,逞强的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沈季渊?你要干嘛?你手受伤了你开什么车?”
“闭嘴!”
“你说什么?沈季渊你到底要干嘛?”
一路沈季渊都没有理会严念卿,他的车开的很快,起先严念卿还气呼呼的咒骂他,到了后来,严念卿只觉得车速快到叫她恐怖,只得用力的抓住了扶手。
“停车!沈季渊!停车!”
她正嚷着,只听“兹——”的一声,车突然就停了下来。严念卿因为惯性。差点冲破挡风玻璃。还不等她破口大骂,沈季渊已经毫不怜香惜玉的将严念卿从车里扯了出来,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严念卿不住的挣扎,却怎么都敌不过他的力气。等他们停下来时,她一抬头,竟是沈氏的办公大楼。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严念卿警惕的问道。
“闭嘴。”这是沈季渊今天第二次和她说闭嘴。她有些不爽,却还是没有做声。
一路和沈季渊坐电梯到达六十层。沈季渊目的明确的走进了最大的一间办公室。
“嘭、”的一声,沈季渊撞开了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的四个男人纷纷回过头来,看着沈季渊和严念卿。
其中年纪最长的男人率先开口:“逆子,你这是干嘛?”
沈季渊点了点头以示尊重,随后冷冷的开口,冲着其中的两个男人说道:“沈仲岩,沈叔平,还有大哥,咱们是四兄弟对吧?就算我和你们不是一个妈,但是我们骨子里是流的一样的血。沈氏的股份在我眼里从来没有那么重要。是你们一直自以为是的以为我很看中。”
他骤然回身,握住了严念卿的手,继续说:“之前你们不管做什么打压我,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老爷子要怎么分配他的财产是他的事,我从来没想过要干涉。但是这一次,你们真的过了,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动我身边的人。你们怎么就是不听?”
沈季渊的整个人散发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场。他紧紧的握着严念卿的手,严念卿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心的温暖让她在那一刻奇异的觉得安心。
被三个男人围住的年长男人有着和在场的男人相似的眉眼,只是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风霜,他站直了身子,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等着沈季渊:“你这逆子!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你带这个女人来公司做什么?你丢不丢人?玩女人也玩个干净点的!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数啊你!”
年长的男人越来越激动,他全身颤抖几乎要站不稳。一旁的三人赶忙上前搀扶。
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的沈家大哥严念卿是认得的,霍又研的钱包里有他的照片。
只见他皱着眉头狠狠的瞪着严念卿和沈季渊,几乎祈求的说:“季渊,听话,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爸爸现在不舒服。你把她先带走。”
沈家大哥这一句得来了反效果,沈父的怒气更浓,他一手撑着儿子的手臂,额上青筋直冒,嗓音也不觉的拔高:“伯年你别说话!让他闹!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怎么样!”
他猛一撇头,那视线冷的像冰,“就这么个女人?值得你对你的爸爸和哥哥发脾气?请问报纸上造假了吗?是新闻诋毁她了吗!!没有!!这一切都是真的!是你被猪油蒙了心了!她看上你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不停的送钱给她!她领情了吗!她一边还在勾三搭四!这个女人只爱你的钱!你这蠢货!”
严念卿这下算是完全缕清了眼下这几个男人的关系。而沈父铿锵有力的指责也全数听进了她的心里。
她难受的低着头。原来,原来从外人看来,她严念卿竟是这样不堪的角色。
她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她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算了,说什么呢?说什么也没有人信。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那些评价一点都没有错。新闻没有诋毁她,没有中伤她,这一切都是事实。
而她,只是全身赤/裸的被绑在了十字架上,被众人鄙夷。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找的。她怪不了别人。她必须为自己轻率的青春付出代价。
沈季渊一直紧紧的皱着眉头。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严念卿能感觉到他越来越紧绷,他没有动,嘴唇张了张,说道:“爸爸,你错了。”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不爱我,更何况是我的钱。”
第10章 10-11
10
沈季渊从来没有让严念卿接触过他的家庭。除了和霍又研的接触,她一直在抵抗去了解沈季渊。
事实上,她一直把沈季渊当做她的金主,而她,只是他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她一直恪守本分,不动情,不要求,任何时间都可以走。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这样面对他的家族。她更没有想过,沈季渊会为了她反抗他的家族。
她脑海里瞬间闪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难道,他爱着她吗?
这个念头几乎让严念卿手足无措。她可以接受他不爱她,玩玩她,甚至他随时可以离开。她把身体和心分的很清楚。除了薄彦钧,她从来没有想过还会爱另一个人。
如果他真的爱她,她该怎么办?
严念卿觉得浑身都被一层薄薄的冰冻住,几乎无法动弹。头皮麻麻的,像有一道低电流不断导过。她慢慢的挣开了沈季渊的束缚,低着头讷讷的说:“我先走了。对不起。”
她刚迈出一步,沈季渊就把她拉了回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气势强盛到不容她反抗:“你准备去哪?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平常略带懒散的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迫得她看他,可她只想逃。
“放开我……”她身体竭尽扭曲的想要挣开他的束缚,而他手劲大到把她弄疼的地步。
“严念卿,你到底要视而不见到什么时候?”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沈季渊终于放开了她,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寂寥至极,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竟让人看出了那样明显的情绪,一点也不像他。
“你走吧。”他略微偏头。那么多人站在周身,他却好像谁也看不见一样。
严念卿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沈季渊这样的表情让她的心感觉有些痛。他那么绝望的神情竟让她那么感同身受。
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绳索,两端牵着他们两个人,她走,那端在疼,那端走,她在疼。她的手在无形中想抓点什么。可她什么都抓不住。
她默默的转身,她能感觉到那么多视线都看着她,可她停不下脚步,她只想离开……
各种各样的爆料和丑闻让她身心俱疲。她最初来到这个圈子的初衷已经改变了。
薄彦钧要另娶他人,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心她的记忆她的情感一直停留再他离开的那一天。
“念卿,对不起。”
她一直觉得“对不起”是这世上最残忍的话。
买了回安徽最早班的飞机。她决定离开。
她累了,有关于这个圈子,和这个圈子的一切。
收拾了全部的行李。这个房子,对,她一直只觉得这是个房子,这不是她的家。这个房子里的一切她都没有拿,只带走了当初拎包进来带的些小物件。那才是属于她的。
拉开了窗纱,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这是她以前从来不敢做的。自由对她而言。是那么奢侈。
窗外的万丈红尘,窗外的姹紫嫣红,窗外的大千世界,一切都似乎与她无关,她像个没有信仰的人,没有心,没有爱,没有未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沈季渊。
他对她说:“严念卿,你到底要视而不见到什么时候?”
她想了许久都想不起来,她到底视而不见了什么。脑海中只是不断的闪现和他在一起的画面。
他带她去过很多很多的地方。他喜欢在晚上带她出门,他喜欢牵着他的手。
她常常觉得在国外的时候,他变得不像他。
她只以为那是他征服一个女人的手段。她不敢交付自己的心,因为那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
可是他呢,他的想法竟然和她想象的背道而驰。
口干舌燥间,她跑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开着冰箱的冰冻层,往水杯里加了几块冰块,顺势用冰箱里的灯照亮厨房。
就在她喉间下咽着冰凉的水时,她突然在冰成块的冰块里发现了一块“奸细”。
她放下水杯,把那块“奸细”拿了出来。
那是一块晶莹的冰块,而冰块里面,竟然赫赫冰着一枚戒指。她不知道那块冰究竟冰了多久,都冰实在了,她摔了半天也没能从里面把戒指拿出来。
是谁做的,她脑海里一下子就有了答案。可是这个答案,让她慌乱的几乎不能自已。
那一晚,她整晚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冰块总算是化了,戒指上还有些许水渍,银白的戒身和低调而奢华的克拉钻戒让她有些荒神。想了许久,她把戒指收进了口袋。
坐在VIP候机室里,她看见了几个有些熟悉的人。
在快登机的时候,她接到了沈季渊的电话。
“你在机场。”肯定句。她看了看那几张熟悉的面孔。突然想起,原来是和沈季渊一起见过。
“是。”她拢了拢帽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露指的高跟凉鞋,十个脚趾擦着粉嫩的甲油。
“你想好了么?”沈季渊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这让严念卿有些悬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轻叹了一口气:“是。”
“严念卿,你真让我失望。”
“为什么是我?”她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通。她的手伸进口袋中,正触到冰凉的戒指。
“没有为什么。”沈季渊听了听,突然喟叹的说:“十二年前我曾经问过自己这句话,五年前我依然在问自己,而昨天,我还是在问,严念卿,你相信吗?我们是有缘分的。”
严念卿是带着这句话上的飞机。
缘分吗?她和沈季渊吗?
她始终还是想不通。
停止了娱乐圈的工作,回到了家乡,起先父母很不谅解,尤其是一直疼她疼到骨子里的父亲,拿着扫帚打她,要她走。她硬是忍住了,在自家门口的院子里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父亲很早就起床,端了一碗面给她。
热乎乎的面汤让她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一直引以为傲视作为天的父亲老了,明明也就五十几岁,却已经佝偻了背,花白了头。沧桑的像个古稀老人。
他一点也不像一个当红女明星的父亲。
她“刺啦”的吃着面,那么烫,烫的她的心都在疼。
“对不起,爸爸。”
爸爸没理她,只睨了她一眼,“自己收拾去。”说完,转身回了屋。
她知道,爸爸到底是原谅了她。
一个29岁的女人,事业崩溃了,爱情没有了,背叛了所有的一切。
幸好,她还有个家。
她换掉了手机号,让谁都找不到她,洗尽铅华的她每天过着悠哉的日子。每天早上和父亲去下棋,下午和母亲去跳舞。安详到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没有人来打扰她,偶尔有人认出她,问她是不是“严念卿”,她都很坦然的回答:“我和她很像吗?真的吗?真的吗?”那兴奋劲,瞬间就让人以为认错了人。
其实她就是,只是说出来也没人信了。
年末的时候,她参加了一次小型的同学聚会。一共只有四个人。是她从初中到高中的死党。
大家都结婚了,聊的话题几乎都是家庭和孩子。在朋友面前,她不是大明星,她只是严念卿。
倒是她最好的朋友余筱萍说了一句让她恍悟的话。
“你们看报纸了吗?娱乐王国的那个小开,沈季渊,他拿到了继承权。”
其余的同学都不敢兴趣,只有严念卿听得仔细。快半年没有听过他的消息,她都以为自己快忘了这个人了。
她把他送的戒指戴在手上,把钻石转到手心的方向,也从来没嫌磕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也许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看吧。
“那个小开实在是很低调,以往都没什么清醒的照片。昨天他拿到继承权和订婚的消息上了所有的头版。我的乖乖,没把我吓死!你们猜他是谁!?”
“能是谁啊!你别成天看人家有钱人了!关你这穷鬼什么事啊!”另外的朋友立刻来泼冷水,也是,这样的人,和小市民原本就有着天与地的距离。
余筱萍没有被打击到,接着说:“我起先认出来还不相信!后来让我老公回学校查了档案!乖乖!真是!他是付正权,咱们的高中同学,高二转走的那个!以前他跟着奶奶在咱们这住,他奶奶姓付!就原来咱们的老校长!”
“!!!!!”
后来大家的叽叽喳喳严念卿都记不得了。只是在脑海中拼命的回想着有关付正权这个人的一切。那天她回家把高中的照片都找出来,没有这个人的照片。
对这个人的印象一点也不深刻。只隐约记得有过这么一个同学,沉默寡言头发留的很长,很不招人喜欢的样子。每天上课下课都在睡觉。独来独往不和任何人说话。
她突然想起沈季渊对她说的那句话:“十二年前,我曾经问过自己这句话。”
原来,是真的。
十二年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他记得她,可她却把他忘了。
戒指棱角分明的钻石磕的她的手心有点疼。她身上出了些冷汗。
她找出了报纸来看。对于他的掌权和他的婚姻问题,媒体给了很多的笔墨。看着他准新娘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有一点疼。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那天夜里,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有许多许多的人,却都是模糊的脸孔。唯独沈季渊。一脸肃然的凶她。
他说:“你是世界上最难讨好的女人。”
她一身冷汗的惊起,哆哆嗦嗦的从枕头下面把新换的手机拿出来。按通了脑海中浮现的号码。
她想对他说点什么,在他结婚之前,可是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
就在她听到他慵懒而磁性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的那一刻,她怯懦的挂断了电话,也许,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什么结果……
11
第二天早上,严家老宅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还是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清早六点不到,不远还能听到洒水车的声音,家里的门却被敲响了。
严念卿一直没睡,顾自爬起来去开门。
方把门一打开,门外的人就把严念卿吓了一跳。
半年不见的沈季渊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她对面。气冲冲的样子,他变了一些,眼窝处有些青黑,下巴上有些青青的胡渣,头发长长了。很憔悴的样子。
只是三十岁的男人,领带扯一扯就觉得性感,蓄点胡子就觉得成熟,沙哑着声音那就是韵味。明明是糟透了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严念卿却看得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五年的同床共枕让他们之间也产生了一些不足为旁人道的默契。
他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严肃,怒气冲冲的,他一伸手就抓住了严念卿的手。良久,他才咬牙切齿的问:“为什么挂我电话?”
——全文完——
番外:
1
在某人不懈的努力下,刚结婚一个月的某严女怀孕了。
31岁的孕妇也不算年轻了,某人看的那叫一个矜贵。
用霍又研的话说:“念卿怀的那不是娃,是和氏璧!”
在某人神经质的盯梢之下,某严女终于受不了了。她开始了漫长的洗脑道路。
“一般来说,怀孕一个月那是根本都不知道的。要不是你每天神经兮兮的要我验,我们也不会那么早知道。你想想,要是人家怀孕两三个月才知道的。那怎么办?难道说走走路就流产了么?”
一听“流产”这样的敏感词,某人脸色大变,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乖,重说一遍,不要说不吉利的词。”
某严女翻了个白眼。感情“流产”这种词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文学网站的和谐词汇了,要打上“口口”才行= =
2
某人求婚的时候那叫一个无耻,平常贼爱耍浪漫的人,求婚的时候却像个楞子一样。
那天某严女和他怀旧怀得正嗨,他突然说:“你偷我的戒指,什么时候还?”
某女很气愤,立刻从手上把戒指取了下来,扔他身上:“去你的!稀罕!谁偷了!”
某人拿起了戒指,咳咳两声,正色道:“你偷戴这么久,戒指的损耗呢!”
某女彻底愤怒了:“滚!再不想看到你了!要不是作者那个渣不想写了!你能这么快追到我么!你知不知道你本来还要追我追十万字的!现在三千字就完事了!你还敢给我得瑟!”
某人见她有变身赛亚人之势,立刻来消火,他拿手轻触她愠怒的脸庞,微笑着看着她。
一张俊朗的脸庞上满是狡黠。他的指尖在她下颌上一滑,也不知他手指是怎么翻弄的,他手心出现了另一枚戒指。
“看你着急的,旧的收回来是要送新的。”
某女脸上渐渐缓和,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那旧的你准备送谁?送你未婚妻么?”
她故意触上他逆鳞,他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板着脸说:“你再提这件事试试?”
某女得意:“某些人,为了让我主动找他,倒是煞费苦心,让自己的秘书装未婚妻,真是幼稚!”
某男这下也镇定了,气死人不偿命的回了一句:“那倒是,某些人更幼稚,竟然相信了!还为此哭哭啼啼。”
“滚!”
“真的?”
“滚!”
“那我走了!”
“滚!”
“我真走了!”
“回来!你这J人!把我一个人丢荒郊野外!有你这么求婚的么!”
某人邪笑:等的就是这一刻,要是不答应,就把你丢这,让狼叼走!
众人:佩服佩服,果然是卑鄙中的战斗机啊!
3
说起来,从某人找到安徽,到两个人结婚,前后整整隔了近两年。
原因是某女的别扭心理。她总不能相信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嘛,大概是世界上最后耐心的男人了。
他说,十二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两年了。
于是,在作者笔墨下一带而过的两年里,某人倒是殷勤得狠。所以作者才让她抱的美人归嘛~灭哈哈啊~
结婚的那天某人是真的受罪受的够呛,以至于很多年后再回头看录像,他还在唏嘘: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女人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动物。
严念卿为报求婚之仇,在婚礼那天给沈季渊下了许多的套。
比如,在新郎接亲的那天早上。在沈季渊整整塞了20万的红包以后,严念卿的伴娘团扔了20块冰块出来。
这20块冰块不是别的,里面冰了20把钥匙。
门里的人说了:“开门的钥匙就在冰块里,自己开!”
于是沈少的伴郎团纷纷开始狼狈的砸冰块,隔壁左右的爷爷奶奶们看不下去,端了热水出来帮忙浇,20把钥匙伴郎团一把一把的试,总算是把门打开了!
结果只是开了院子的门,房门又有一重。
沈少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站在门口嬉笑着说:“再不开,我可走了啊?”
他说是这么说,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才舍不得走。
门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嬉笑声。他知道,她的伴娘团很强大。
伴娘之一扯着嗓门说:“回答了以下问题!就让你进门!”
沈少撇撇嘴:“你问。”
“你的贼眼是什么时候瞄上念卿的啊?”
“15岁的时候。”
“MD真够早的!看来JQ就要从小开始啊!”半年之一感慨。
沈季渊轻轻的笑了。
回想起来,那时候是真的只有十五。
学校的植树节活动,没有一个人和他一组,他是班里的怪胎。
拿着小树苗,他选在最角落里一个人种。
他内向,有点自闭,家里那么多孩子,明里暗里欺负他,让他变得特立独行,不理会任何人,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不与任何人交流,最后被放逐到了奶奶身边。
到了奶奶身边,他依旧自闭,他已经丧失了与人交往的能力。
那天,他种到最后一个。看着同学们种的歪歪斜斜的小树苗,他显得格外认真,挖好坑,将树苗放进去,然后开始填土,还没扶正,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白色的球鞋。
他一抬头,是严念卿。
学校里最漂亮的女孩。
“要帮忙吗?”
她在笑着。他没说话。
她自己来帮忙。还没填匀土,她就开始用脚踩着树苗周围的土,每猜一下就有一个脚印。她似乎很喜欢印脚印的感觉。
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大声的吆喝着答应,随后再见也不说就跑走。临走前不小心挂倒了沈季渊好不容易种好的树……
“咳咳……”伴娘之一清了清嗓子:“你当初为什么不追?”她说完又追了一句:“这是新娘要问的哈!”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熟悉的娇嗔:“胡说什么啊!你!”
他笑了笑,回答:“不敢。”
得到一片嘘声。
可他说的是真的。
那时候追严念卿的人实在太多了,从学校前门能排队排到后门去。而他呢,只是同学们眼中的怪物。
他像个跟踪狂一样每天隔得远远的跟着严念卿。
追她的人太多了。她爸爸每天接送。
有一天,她跟着她爸爸走在路上,一群社会小青年对她吹口哨,严爸爸凶巴巴的拿石头扔那些吹口哨的青年,扯着嗓子骂:“什么东西啊!敢追我姑娘!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那时候的他,自卑的却步了。
那样耀眼的女孩,不是属于他的。
直到后来,他再次遇见她,他变得足够优秀,可他却依旧保持着当年的心情……
“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26。”
“骗鬼啊!!!!这么不诚实!!”这次觑他的也包括了伴郎。
“和谁啊!”
“严念卿。”
“啊——”门里的新娘哀嚎了一声:“沈季渊你这头猪!!!你骗我!!!!”
“啪、”的一声,门开了。
新郎团趁势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