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事,她知道一定有什么隐情,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他来查这个案子?

是,她该要比谁都相信他的能力,了解他的为人;可是她已经不想,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瓜葛,不想要接受他的帮忙;因为那会令她软弱,会让她再度陷入犹疑和彷徨的世界里。

摔倒一次,她可以认为那只是个偶然的错误,可是在同一个地方摔到两次,那就是无知。

但是,她已经没得选择。

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苏爸苏妈却还没有睡。苏瑾的门开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苏妈的拖鞋声,急切而有规律,“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好象总是这样,她在外面摔得头破血流,然后回家,有妈妈的悉心照顾,有爸爸的殷殷嘱咐,但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得到这些呢?

除了带给他们担心和不安,她究竟又为他们做过些什么?

苏瑾的眼眶有一刹那的湿润,她迅速垂下眼睑,微微笑了笑,“我去见了个老同学,太久没见了,聊得久了些。”

“你这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苏妈的语气了隐隐带了责备,却并没有真的责怪她的意思,“以后出去小心点,至少先说一声。”

苏瑾默默地点了点头,那边苏爸从沙发里坐起,转身往卧室走去,轻声说:“回来就好,担心也没这几天了,早点睡吧!明天把东西再理一遍,别再落下什么东西。”

“爸,我暂时不打算去美国了。”苏瑾放下钥匙,尽量说得云淡风清。

这句话太具震撼性,苏妈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苏爸也是停了好一会才回过身,甩手道:“胡闹!好端端地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

这几年,苏爸已经很少在家发这么大的火,颇有威慑性,但是苏瑾依旧昂着头,看着苏爸说:“我不想去了。”

“这是由得你说去就去,说不去就不去的吗?”苏爸带着怒气说,“你必须得去,除非你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苏瑾低着头,半晌才低着声音说道:“爸爸,你说过,可以多养我几年的;你说过,我不想去,可以不去的…”

“那是以前,现在…”

“现在怎么了?有什么不一样了吗?”苏瑾抬起头,向前走了几步,“爸,你还是不想要告诉我吗?”

苏爸苏妈都呆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苏瑾继续说,“爸爸,我都知道了,你不要再瞒我。你想要这时候送我走,难道不是因为你出了事吗?”

她没有在问,她早就已经确定,也有了决定。

苏爸只是皱着眉沉默,苏妈立刻上来打圆场,“女儿,你爸不告诉你是因为…”

“我知道,想我没有负担地去美国,想我有一个新的开始,想我能够有光明的前途,可是爸爸,你有没有问过我,我的选择是什么?”

她说得激动,眼泪就要流下来,可是她硬是憋回到眼睛里,“没错,我的确是很想出去看看,可是对我来说,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们,是我们一家人都能好好的…”

苏爸苏妈一起看着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女儿,似乎是眨眼之间,她就长大到可以自己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了。

苏爸叹了口气,转换了语气说道:“爸爸只是希望你留下来是因为你自己想要留下,是因为留下会让你觉得更开心,而不是因为我。你放心,爸爸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不会被这样的小事难倒。这个机会很难得,你不应该为了我而放弃它,爸爸不会有事的,你可以放心地去美国。”

苏瑾摇了摇头,“爸爸, 女儿在你心里,就只是这样而已吗?受你的庇荫和保护,被你疼爱和照顾,而在你有事的时候,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滴下来之后收都收不住, “爸,我是你的女儿不是吗?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苏爸去拍苏瑾的肩膀,低声哄着,“你怎么那么固执,你觉得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是没有用,可是这样我会安心,”她一边摇头,一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我不走…爸…我别赶我走…”

这就是苏瑾,她一旦认定的事情怎么也不会回头,除非她觉得再无路可走。在她心里,一定有一样东西比另一样东西更重要。

苏妈也心疼地上来给她擦眼泪,在旁边哄劝着,“没人赶你走,傻丫头,哭什么呢?”

苏瑾抓住苏妈满是泪水的手,又去握苏爸的手,三只手交叠在一起,然后她抬头说道:“爸爸,我和妈妈都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把这关过了,好不好?”

这丫头,越来越有说服人的本事。

苏爸无奈地看着她们娘俩,最后才笑了笑,说:“好,等这事完了,我和你妈妈一起陪你去美国。”

爸爸妈妈,我一直在想,到底家的意义是什么?

直到这一刻,我才有了答案。

家是爸爸,妈妈,还有我,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早的飞机去云南,赶在睡觉前更一章出来,因为又会有一个星期无法更新。抱歉!

等我旅游回来我会加快更新速度的。呵呵! 1

《恋爱吧,就像不曾受过伤害一样(原名:年年年华)》木槿天蓝 ˇ第三十五章ˇ 

从公路上下来,拐了个弯,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因为刚下过雨,地上坑坑洼洼的,纵然再小心,裤腿上还是溅了星星点点的泥水,一会就凝结在一起。

苏瑾手里攥着那张写有地址纸,辗转问了好几个人,才最终找到这个地方。房子是最老的砖瓦房,有些破旧,木制的大门敞开着,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还是没有见到里面有人。

“请问,有人在家吗?”她敲了敲门,探了头问道。

没有人应答。

“有人在家吗?”

她提高了音量,又问了几遍,仍然无人应答。

“你找谁?”

声音突兀地从身后传来,苏瑾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只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这是陈亮的家吗?”苏瑾恍过神来,蹲下身子,有礼貌地问道。

“你找我爸爸?可是我爸爸已经不在了。”

苏瑾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想改口却已经来不及,她紧张地去看小男孩脸上的表情,生怕会造成他的不愉快,可是他似乎除了困惑,并没有其它多余的反应。

一时之间,有很心酸的感觉涌上来,但她很快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道:“小朋友,你妈妈现在在家吗?”

“这时候,她应该还在田里干活,可是我现在要做饭,不能带你去。”小男孩很诚实地回答道。

苏瑾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笑了一下说:“没关系,那我在这里等,可以吗?”

小男孩点了头就开始在屋内忙碌了起来,她原本想要去帮忙,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因为他的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地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苏瑾只能端正地坐在那里,看他忙前忙后,思绪凌乱纷杂。

她知道这一趟她本不该来,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她都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可是要她袖手旁观地等,她真的做不到。

很早以前她就明白,这世上最被动的事情莫过于等,那种无论如何也等不来结果的焦虑,以及在这过程中的恐惧害怕,是她再不想体会到的煎熬。

可是,她现在这种做法对不对,她已经无力分辨,也不想任何人来帮她做判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从苏瑾的视线看出去,只能看到路人的一个个简影,拖着忙碌的、疲惫的身子回家。

“乐乐,我回来了!”声音从门外进来,苏瑾反弹式地站起来,那只跨进来的脚在看到她的那刻停了下来,来人略显疑惑地问:“你是?”

那是一张典型的农村妇女的脸,朴实而布满沧桑,见到陌生人的时候,眼神里分明露出了胆怯与不安。

苏瑾很快走到门边,客气的微笑:“我叫苏瑾,是…”

“你是姓苏的什么人?”

不过眨眼功夫,妇人的脸上立刻写满了敌意与防备,令人难以招架。

苏瑾微微怔了怔,仍然极有礼貌地回答:“我是他女儿,我这次来,是想问有关于您丈夫…”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人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工具,对着她推搡起来,“你给我走,你们都是一伙的!”

妇人的力气很大,苏瑾很快被逼转了身,退到门口,但她不愿放弃,还是耐心地解释,“我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

“什么真相,我丈夫不到一年就死了,留下我们娘俩过苦日子,凭什么他们还能逍遥自在?你赶快给我滚…”

苏瑾一步步往后退,因为重心不稳,脚跟被后面的门槛绊到,整个身体立刻往后倾,她着急的去抓住某样东西支撑,却只握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那双手有熟悉的温度,是令人心安的力量。

颜博将苏瑾扶好,然后极自然地松开了手,并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转过身,对那妇人问道:“怎么回事?”

妇人在他面前气势立刻弱了下来,又带着不甘,小声嘀咕,“是她先来找麻烦的!她是姓苏的人的女儿。”

颜博依然对着妇人,可是苏瑾知道,这一句话是对她说的:“你马上离开这里。”

她略微犹豫了一会,还是咬了牙,转过身离开。

回去的路好找了许多,不过半小时就走到了公路边,回城的公交车走了一班又一班,可是她就是倔强地不肯上去,或者她还在等什么。

最后一班车终于只能看到一个尾巴,苏瑾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等在那里,她知道,一定会有一辆车来载她回家。

颜博到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微微有些僵硬,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公车了。”

苏瑾抬头看他,而他已经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往前走,“走吧!送你回去!”

她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生气,他从前生气的时候就从来不看她,因为怕会心软,怕他轻易原谅,她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原来隔了这么久,这些习惯还是没有改变,就像她,明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道该如何认错。

乡镇的公路上没有红绿灯,苏瑾跟在颜博的后面穿过马路,各种感觉排山倒海而来,而前面的人很明显地比她还心不在焉,似乎是在赌气一般,连来往的车辆都完全不去在意。

就算是生气,他难道都不要自己的命了吗?

苏瑾皱着眉,轻轻地去拉他的衣服,前面的人回过头来看她,一刹那,时光仿佛回转,就好象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一秒,不知是何年何月,也不知他们身处何处,惟有对方的气息,清晰如昨,亲切得如同他们从未曾分开。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苏瑾的手再次放开,生生地将两个人拉回现实之间。

颜博的眼神从迷惑转变成坚定,他没有犹豫,退后几步,走到苏瑾旁边,反手更用力地去握住她的手,她想要挣开,却感觉他的力量越来越大,手心的温度也越来越温暖。

最终,她还是屈从于那一刻的温暖,没有挣脱。

回D市的路上,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没有再开口,自他们重逢以来,似乎每一次见面最后都会闹得不愉快。这一次,谁都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温馨,也许是以后都不会再有的温馨。

不管怎样,车子到底还是停了下来,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苏瑾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勉强开口,“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颜博转头,今天第一次正面看着她问道。

谢谢你帮我解围,谢谢你握着我的手,谢谢你送我回来。

可是她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颜博知道她不会回答,只是叹了口气,接着说:“苏瑾,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样的行为,如果别人有心,随时可以告你妨碍司法公正?”

“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那样做?”颜博显得有些急噪,“我知道你想帮你爸爸,可是你能不能理智一些?”

苏瑾有些理亏,但更多的是不服,只是低头继续保持沉默。

颜博无奈地靠向车座,低声叹息:“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也是可以帮你爸爸的,是不是?”

“苏瑾,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六年前,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你逃走了;现在,你对我没有信心,所以,不愿意接受。我到底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苏瑾偏过头,竭力忍住泪水,只听到他还在喃喃自语:“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站在讲台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表白?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去云台山,你说要陪着我,到达顶峰,俯瞰世界?还有,你一个人坐了七八个小时的火车来看我,你为我煮过的茶,做过的点心,这些,你全部都忘记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乎的,你却全部都不记得了?”

“苏瑾,我真的很累很累,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可是也没有现在累,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来。”

“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我很想以后的日子你都能够陪在我身边,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我们都一起分担。”

“所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能不能试试去爱现在的我…”

苏瑾的眼泪砸在手背上,很凉,仿佛能凉到心里去,她不敢去擦脸上的泪水,只怕会越擦越多,只怕自己再也抑制不住。

她心疼他,原来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心疼他,可是,她还能不能再相信他,还能不能再相信自己?

在她没有溃不成军之前,苏瑾很快地推开车门,几乎是逃离一般下了车。

他的话在她耳朵里不断地盘旋重复,她努力奔跑,想要把那些过去都抛到后面;她也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掉。

其实,她还没有忘记,那些过去,所有的,她全部都记得。

回忆是你觉得一切已经过去得那么久远,可是一闭上眼睛,一切又重新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尽量争取两周一更吧!抱歉,这已是我的底线,因为还要准备考试。 1

《恋爱吧,就像不曾受过伤害一样(原名:年年年华)》木槿天蓝 ˇ第三十六章ˇ

那一晚,苏瑾做了个梦,四周的时空背景不断旋转变换,而唯一不变的是身边的那个人,他一直都站在那里,好象从未曾离开。

醒来的时候,她压住胸口,这样悲伤和软弱才不会像潮水一般把自己淹没,可是她还是那样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心酸,失望,以及想念。

回忆是很累人的一件事,所有的那些当时当刻的感情,快乐的,痛苦的,全部再次感受,让她筋疲力尽,所以她从来不敢回忆从前,因为明知道自己并没有忘记,因为明知道一旦回头,就会止步不前。

他问她,可不可以再相信他一次,其实她一直不相信的,只有自己。

她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股冲劲,没有为爱付出一切的果敢,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不可以,不知道他们还可不可以。

苏瑾打开床边的那盏床头灯,暖暖的灯光照过来,突然令她多了一份面对过去的勇气,她轻轻拉开最底层的那格抽屉,里面是一叠照片,原本想要整理掉,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它们还是安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20岁的苏瑾,每一张都是神采飞扬,笑容灿烂,可是那些快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难道爱情消失的同时,连快乐也一并带走了吗?

她一张张地翻看,原来那个在颜博身边的苏瑾是这样的,嗔笑怒骂,生动得连自己都无法想象当时的她有么快乐。

照片定格在那次云台山之行,有一张极为显眼,因为所有的照片中,只有这一张她是哭着的。

那是从茱萸峰上下来的时候,周围全是悬崖峭壁,再加上之前算的那一卦,她被吓坏了,就是不敢再继续往下走,颜博以为她闹脾气,还在旁边取笑她,“你不是号称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这小小的山峰还能把你难倒了?”

她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下面蜿蜒盘旋的阶梯,似乎没有尽头,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恐惧,眼泪莫名其妙地砸了下来,只能停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

颜博这才当了真,为了哄她,还故意给她拍照,可是她哭得愈加厉害,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恐惧才真正令人害怕,因为那是对前路一无所知的迷茫。

后面不断有人在催促着他们下山,到最后,颜博实在没有办法了,走到她前面,坚决地说,“我背你下去!”

她惊讶地看着他,因为明知道不可能,这条下山的路很窄,一个人下去已经有些危险,更何况还要背着一个人,分明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