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何府上下灯火通明了起来,两个产婆睡梦中被雨雪拖出房中一路狂奔。

好在所有东西都早有准备,厨房的热水也一直都备着,产婆到时发现明蓁羊水已经破了。

贺母也被惊醒此时焦急的等在门外,听着房间内女儿时不时传出的痛吟声,在外来回踱步双手合十不停的念着菩萨保佑。

……

时间慢慢过去,半个时辰后,锦山别苑这边未等到援军的消息,却等来了叛军攻上山的噩耗。

逃上来的侍卫浑身是血的向建安帝禀报袁副统领已死于叛军之手。

“看清是何人作乱了吗?”建安帝冷凝着面色发问。

跪在地上的侍卫战战兢兢的开口:“禀…禀陛下,是…是楚王殿下,他说收到消息锦山有刺客潜入,特赶来护驾,殿下带了大批人马,袁副统领只许殿下带近侍上山,但殿下立马就翻脸了,说袁副统领勾结刺客,强行带人不由分说的就杀了上来。”

侍卫说完,院中的所有人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说是谁?”建安帝怒目看着那个侍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怀疑。

“楚…楚王。”侍卫被吓的话直打哆嗦。

山间的夜风呼啸着,不远处仿佛已经听见厮杀声,建安帝一口气堵在喉间猛的咳嗽的起来,身形摇晃了一下,子善还未上前,他摆了摆手。

“别苑还有多少守卫?”待咳嗽缓和下来 ,建安帝略哑着声音问道。

“禁军加守卫不足四千人。”关鸿飞立即回禀着。

听山下的侍卫禀报,楚王人手远胜于他们,关鸿飞满面肃杀之气,即便人手不足,但这他麾下这三千禁军也绝不是吃素的。

山中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了,关鸿飞和圣上的近卫长一番叮嘱后,快速出了院子。

本该寂静安宁的锦山,今夜注定是太平不了,今夜过后上京城中又会是何局面,现在谁也不知道。

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洒在院中,建安帝遥望夜空,在心中问自己,莫非是自己选择错了?

作为一个君王他枉顾西境牺牲的那上万将士的英魂,为了他萧氏江山的稳固他选择了明知心狠手辣绝非贤明的继承人,所以上天也要来给他纠错了吗?

此时已有小股叛军杀到外院了,外面刀剑交锋的声音他们已经可以清晰的听见了,何为安看着沉沉的夜色,计算着时间,若阿七那边没出差错,应该快了吧!

此刻整个别苑行宫,唯有建安帝待的这个院子还能算一方净地了,过去的每一息都在考验着院中的侍卫们,众人时刻紧绷着,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都会触动他们的神经。

外面的动静一下突然大了许多,一侍卫飞奔进来激动的禀报:“援军来了!”

众侍卫面上俱是喜色,建安帝由子善扶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声不发的朝外走去,侍卫们小心的跟着。

一路走过,路上横亘着众多尸体,有禁军的也有叛军的,血流了一地。

走至别苑门大门口,这里情况更是惨烈无比,尸体成堆,关鸿飞手臂和后背皆负了伤,剩下的禁军们也都伤痕累累。

看到建安帝出来了,楚王手执滴血的长剑面上笑的无害,“父皇,儿臣找了您许久见到您没事儿臣就放心了,儿臣听闻锦山有刺客,可这些奴才却拦着不让儿臣见您,儿臣别无他法无法这才杀了上来。”

“逆子。”建安帝怒目斥道,气的气息都乱了,不住的咳嗽着。

萧豫听着父皇的话,面上的笑消失了,冷冷开口询问:“父皇,这锦山是您给儿臣设的圈套吗?”

听着他身后的越来越逼近的声音,萧豫定定的看着自己那年迈的父皇,明明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竟这么快就到了。

“是朕对你的一再容忍,铸成你今日之大错,早知道就该……咳咳咳咳。”建安帝费力说着又咳了起来。

萧豫突然笑了起来,幽幽道:“早知道是不是就该像对太子那样?哈哈哈哈。”

他的话让建安帝心神大动,喘着急斥着他:“住嘴,你

这大逆不道的逆子,朕……”建安帝一急,气血翻涌喉间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话未说完人竟直直倒了下去,身旁的众人忙慌乱的将人扶住。

“陛下!”

“陛下!”

建安帝毫无反应,人被气晕了过去,子善急唤太医。

因为穆以沣的及时到来,叛军很快被镇压住了。

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了,一众人守在门外,听着里面传出的咳嗽声,皆松了一大口气,子善走了出来,看了看门外的众人,接着对着一身戎装的陆以沣道:“穆将军,陛下召您进去。”

“其余诸位大人还请先回吧,陛下龙体无恙。”

穆以沣进去后,子善对着众人客气道。

房间内,建安帝靠坐在床头,不过一夜过去,往日威严的帝容此刻竟是满面病色,建安帝似一夜间苍老了。

看着圣上这个样子,穆以沣担忧唤道:“陛下,您这是……”

话未说完,想起昨夜之事,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父亲儿子造反想要他的命,陛下此刻心中必不好受,昨夜更是直接被气的吐血,这至高无上的权利,背后的残忍又有几人能承受的来。

“无碍。”

“昨夜驻军大营那边是不是……也出事了?”建安帝有些费力的问完这句话。

“是。”穆以沣面带愧色的点头。

果然,他那个儿子虽大逆不道但也从不会做无把握之事,昨夜定是还出了别的变故。

“出事的前一天何大人的小厮找到微臣,说他家大人前几日偶然发现微臣家门口多了些行迹鬼祟之人,让微臣近日谨慎身边的人,说来惭愧微臣虽被提醒过了,但昨夜还是不察着了身边人的道被困在府中,多亏何大人那小厮带人救出了微臣,待微臣赶到驻军大营时,才发现营中已有多人叛变,正在煽动哗变。”

说到这儿,穆以沣惭愧地看了眼陛下,他的治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竟毫无察觉,可谓失职至极。

“微臣有罪,昨夜万幸有何大人,否则微臣万死难辞其咎。”穆以沣跪地请罪。

“你说救你之人是何为安派出的?”建安帝眸中厉色一闪而过,沉声问道。

“正是。”

房中静默了许久,好半晌过后建安帝才缓缓开口:“起来吧,你昨夜救驾有功,那逆子对于此事定已谋划了许久,此事怪不到你头上,你先出去吧,朕乏了。”

“谢陛下隆恩。”

穆以沣略带疑惑的出了房中,他总觉得他提起何为安时,陛下的神情不大对劲。

第72章

因楚王的起兵谋逆, 建安帝此次的随行禁军护卫死伤过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秋祭自也无法再举行。

回程的途中再无像来时那般轻松,一路急行军。

锦山那边出了事,朝中是十五日清晨收到的消息, 纪家那边已经被兵水泄不通的围了起来, 昔日显赫至极的权贵之家, 此时众人都焉了声息,皆面如死灰。

自一早召见过穆以沣后,到回宫这一路建安帝都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

进城时, 上京城中安静的不像话, 路上无行人,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街上兵士整齐肃穆的排列在路两边, 和去时的景象截然不同。

何为安望着自己身后那辆被黑布完全罩住的马车,想起昨夜建安帝被气得吐血的那一幕,看来他故意透露当年太子的事, 多少还是起了点作用的。

建安帝对太子的残忍果决想来定也是影响到了楚王的心境,所以一个章经武才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楚王害怕自己会落得和太子一样的下场,选择了铤而走险, 但可惜对太子的事他只知其表而不知其内。

一路随圣上的銮驾到了宫门口,目送圣上的銮驾径直进了宫门,何为安转头第一时间回了怀远街。

一踏进府门,下人们见大人回了,皆满脸喜色的竞相朝他道喜。

何为安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 随后朝着内院飞奔而去。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 到了门前何为安有些紧张的推开了房门, 房中说话的二人顿时转头看向他。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何为安的视线就挪不开了,房中静默无声。

贺母见这情况,面上带着笑识趣的先出了房中。

他一步一步走近,看着床上安然无恙坐着的人何为安眉眼间皆是笑意。

“我”

“我”

二人同时开口,见对方要说又一起停了下来,何为安坐在床注视着明蓁温柔道:“你先说。”

“我听说锦山那边出了事,你没受伤吧?”明蓁担忧的问他。

今日一早府中采买的下人都出不去府,而贺母派去贺家报喜的人也都被街上的官兵拦了下来,全城戒严,城中百姓皆不得上街走动,听闻是锦山那边出了大事所致。

“我没事。”

握住妻子柔软的手,何为安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心疼道:“昨夜你受苦了。”

明蓁摇了摇头,想起孩子她的面上立即带满了笑意,“我还好,昨夜发作后不到两个时辰他就乖乖出来了,产婆们都说这我这算是生的快的了。”

“你快看看他,他可乖了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在睡觉。”明蓁朝他指了下床边摆着的一个小木栏。

何为安依言望去,在看见小家伙那一刻时,多日以来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丝毫不敢放松的弦骤然松了下来,眼中多了些酸涩,他无声的对着孩子说:“我回来了。”

这四个字承载了太多,太过沉重,他不敢对妻子说,怕她发现异样,出发前他曾和孩子悄悄约定了,如今他做到了。

从何为安口中明蓁知道了锦山发生的事,他虽几个字轻飘飘的带过了,但明蓁也能猜到当时的凶险,好在老天把他平安的还了回来。

相比于何府内此刻一家团聚的温情脉脉,皇宫里此时气氛沉闷又压抑。

承乾宫里,太医们跪了一地。

咳嗽声不时从殿内传出,立在门外的子善看着天际那一抹残阳,垂了垂眼眸。

殿内躺在床上的建安帝费力的动了动手,让众太医都出去了,也不再吩咐什么了,如今他的身体状况也瞒不了任何人了。

次日开朝,建安帝被子善扶着坐上龙座。

底下群臣见不过短短两日过去,圣上竟一下变得如此苍老,皆心中大骇不已。

楚王之事已他们也皆已知晓,如今纪家众人下了天牢,而楚王和宫中的淑妃娘娘也都被囚禁了起来,一场秋祭险些让魏国异了主。

楚王谋逆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建安帝将此案交由三司共同审理时只说了一句话,却也相当于给了三司审理的最终结果。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有了圣上的这句话,三司审理之时少了诸多顾忌。

五日之后在经过与内阁的多次商议后,关于楚王谋逆一案的结果同时在三司署衙门前布告天下。

一时间城中百姓才知原来前几日的戒严,竟是因发生了这般天大的事。

楚王勾结纪家意图谋逆,被判三日后午门斩首示众。

纪氏一族五服之内,皆同罪。

行刑那日,楚王的囚车经过街道之时,烂菜叶子铺天盖地的朝他丟去,百姓们激愤怒骂,一为他罔顾人伦竟意图弑父弑君,二责是为那无辜死在锦山的几千人命。

在楚王被斩的同一天,一杯毒酒赐去了云阳宫内。

楚王死了,纪家被灭,朝中的关于逆党所有的官员也全部被拔除干净。

多年以后百姓们对于此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个月东市斩首台上的血几乎没有一刻是干过的。

同年十月初,七皇子被正式立为太子,而自立太子后,建安帝也彻底病倒了,朝中之事交由内阁协理太子处置。

十月中旬病了多日的建安帝再度上朝,此次露面时他的头发皆已全白。

建安帝的样子,湿了朝中诸多老臣的眼,他们追随了一生的帝王,此刻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模样,难免会回想起当年众人都风华正茂的时候,心中又怎能不生波动。

龙座上的建安帝虽面容憔悴,但看着精神还尚可,他笑着道:“诸位爱卿,勿需伤怀。”

“沧海桑田,日月轮转,该来的总会来,朕去后,望诸位能竭力扶持太子,稳我魏国社稷,幸天下万民。”

建安帝苍老浑浊的声音响在殿中,他这段话中有无奈不舍之心,亦带放手洒脱之意,但更多的是一位帝王对群臣的殷切嘱托之情。

这世间唯一公平之事,或许就是这生老病死之况,谁也逃不开避不过。

金銮殿上百官跪地,“臣等遵旨,陛下万安。”

整齐山呼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殿中。

这一次也是建安帝最后一次上朝,入冬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严寒,而建安帝的也身体每日愈下。

七皇子每日早朝后都会来到承乾殿向父皇禀报朝中发生的事,有事建安帝是清醒的,有时是昏迷的,越到后来建安帝清醒的时间越少。

腊月初,整个上京城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住,何为安回房时先在廊上抖落去粘在大氅上的雪花,而后再掀开厚帘进了房中。

房内碳火充足,暖意融融,他在

火边烤了一会儿冻得通红的手,再走向罗汉床上正真逗儿子的妻子,笑着伸手从妻子手中抱过儿子坐到她边上,襁褓中的婴儿眼珠圆溜溜的看着何为安,白嫩的脸上小嘴微张着。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了?”明蓁继续和他怀中的儿子玩着,一边问他。

自纪家被灭后,吏部尚书一职就空了下来,众人本以为圣上会让何为安补上这个空缺,可圣上好似忘了这件事,吏部尚书一职就这么空了下来。

何为安身为吏部左侍郎又兼内阁阁臣,本就事务繁杂,且太子年幼领监国之责,无论大小事常召他去东宫同议,本就忙得不可开交,又因吏部群龙无首一众事情也都压在他身上,是以这些日子他极少会在天黑之前回府,此时见外面光线明亮,明蓁难免会觉奇怪。

“今日朝中无什么事,便早回了。”何为安说完目光落在儿子身上,用食指去逗弄儿子的小手。

“珩儿今天乖不乖?”

珩儿是他们儿子的小名,珩儿是何家佑字辈的小孩,大名何佑泽。

明蓁笑着回他:“珩儿可乖了,是吧?”她目光落在儿子脸上,满脸骄傲。

刚被明蓁夸赞过的珩儿突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何为安抱着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啊?这些日子他在家时珩儿除了吃就是睡,甚少见他哭的样子。

明蓁看他慌张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把人接过自己抱着哄了一会儿见人还在哭,想到了什么对着何为安柔声道:“夫君,你先转过去。”

妻子这熟悉的语气,何为安明白了过来,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听话的转过身。

身后那啼哭声慢慢停止了,小孩砸吧嘴的声音不时的响起来。

见终于把人哄睡了,明蓁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放下衣服时,感觉有一道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怀疑的抬起头,发现何为安不知什么时候竟转过身来了,正目光幽幽的盯着在她。

炭盆里时不时地爆出些小火星子,明蓁的脸此刻有些发烫,她有些局促的放下衣服,避开他的视线,用棉帕轻轻擦去儿子嘴边的奶白色。

暖气袭人的房中,何为安口干舌燥的咽了下口水,看着妻子嫣红的娇颜他缓缓开口:“年年,珩儿睡了,要不我让奶妈把他抱下去吧?”

何为安走上前想抱走珩儿,手刚伸出来还未碰到襁褓,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直起身子微带懊恼的走向门口,才一掀开门帘,外边的阿七立马气喘吁吁地朝他道:“大人,宫中急召!”

第73章

何为安面色骤然变了, 转身快步回房穿上了刚脱下没一会儿的外氅,明蓁见他行色匆匆又要出去的样子,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几步走至妻子面前,解释道:“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今夜我不一定会回, 你早些睡 , 不要等我。”

近来圣上没有一日是清醒的,前几日太医院就同内阁禀过言圣上大限将至,恐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只是没想到竟这么快。

简单交代后, 来不及再多说什么, 何为安步履匆匆地出了房中。

宫内的承乾殿外此时已聚集了许多人, 后宫嫔妃皇子皇孙们乌泱泱地跪了一片。

何为安到时, 兵户礼三部的尚书已皆在外等候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其余几部的尚书与内阁所有的大臣皆到齐后,子善请众人一并进了承乾殿中。

殿内建安帝靠坐在龙床上, 呼吸有些粗重,听见众人跪地请安的动静, 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所有大臣们费力一笑, 嗓音苍老又无力道:“想来……你们也…猜到了,朕不行了,太子年幼,朕去后,望诸位爱卿全力辅佐新帝。”

“臣等必谨遵陛下旨意。”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段话后, 建安帝休息了好一会儿, 接着又道:“兵部尚书何在?”

“臣在。”兵部尚书立马抬起头回话。

“近来需……密切注意西境和…北疆的动静, 同时向两地各增兵两成,不得有误。”

“微臣领旨。”

“户部……三年内不得变更任何或增加任何赋税款项,特殊情况下若必须改动需得……需得九卿中六人以上同意,咳咳咳……方可执行。”

每说一完段话,建安的喘息声又更重了些。

“微臣领旨。”

其余各部也分别被建安帝一一皆嘱托了一遍,接着是内阁,越说到后面建安帝的声音越小。

房内气氛凝重无比,建安帝休息了好一会儿,到了后来连睁开眼皮都变得极度费力起来,强撑着再度开口:“朕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宣布,新帝继位后,任穆以沣,何为安同为辅政大臣,请诸卿同心协力,共筑魏国千秋大业,护百姓安稳。”

众臣目光不免看向穆以沣和何为安二人,而后又齐声回:“臣等万死不辞,谨遵陛下圣谕。”

外面的天此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交代完后建安帝挥手让众人都退下了,独留下了何为安。

“何爱卿,你是樘儿的老师,以后樘儿的事,就拜托你多担待着点了。”建安帝此时的呼吸声已变得浑浊无比了。

“陛下厚爱,微臣必尽心竭力。”何为安恭谨回道。

“有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建安帝动了一下从身侧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颤抖着手递给他:“留你下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做,这件事朕只信任你,打开看看。”

何为安忙双手接过那道圣旨,待看见里面的内容后神色一震,:“陛下,这是……”

“这道密旨天下仅你我知道,你无需多问,待朕驾崩后,你带着毒酒去见皇后…皇后会明白朕的意思的,密旨随皇后一同下葬,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你可明白?”建安帝沉声嘱咐道。

“微臣接旨。”何为安握着圣旨的手紧了紧。

若无之前的事,他或许还真会以为这是建安帝信任他,所以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可是如今前有穆以沣,后又让他去做这件得罪冯家的事,建安帝既防备着他,但偏偏无可奈何还得用他,也真是难为他病成这样还得这样煞费苦心找各种人来牵制他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叫太子进来。”建安帝闭眼靠在床上休息,不再看他。

将密旨收好藏在袖中,何为安退了出去。

一出去看着满眼心急不安守在门外的太子,何为安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而后才缓缓开口:“太子殿下,陛下召您进去。”

刚才的一众大臣们此刻也都还守在殿外,这样的情形谁也不敢走。

太子这一进去在里面待了有近一个时辰左右。

夜里子时刚到不久后,从承乾殿内传出一声哀痛万分的“父皇。”

承乾殿外所有人顿时皆伏跪在地,以徐贵妃为首的后妃们,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响了起来。

建安三十七年冬,建安帝崩于承乾殿。

何为安一夜未归,第二日上京城中全程戒严,家家户户挂上了缟素,上京城附近所有的寺庙那一日皆响起了浑厚的击钟之声,足足四十五声。

翌日清晨何为安出宫前想起手中的那道密旨,转身又去了凤梧宫。

因建安帝的驾崩,凤梧宫门前的守卫被抽调走,此时的凤梧宫门前仅有一个还在打着哈欠的宫侍,懒洋洋的站在门口,远远的见到有人走来了,待那宫侍眯起眼睛看清来人后立马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

乖乖哟,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如今圣上去了,太子殿下登基后那他可就是帝师了,只是这圣上刚驾崩,他这百忙之中怎么来了这几年无人问津的中宫?

莫非圣上留遗旨给娘娘?想到这儿宫侍本就不大的的眼睛霎时笑的都快眯成一条线了,看来他可算是要熬出头了。

看着那紧闭着的宫门,何为安看了眼宫侍,“把门打开吧!”

宫侍愣了一会儿,而后欣喜的猛然点头,忙不迭的打开了关闭已久的宫门。

何为安走了进去,看着院中的杂草他垂了垂眼眸,堂堂一国之后的寝殿竟落败成这个样子,这位冯皇后此时的日子怕也是十分难熬了。

寝殿内不见宫女内侍,只见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散发坐在梳妆镜前呆呆的似出了神。

殿内湿冷的外面没有区别,偌大的宫殿内竟无一盆碳火。

“皇后娘娘。”何为安立在门口喊了一声。

镜子前的人慢慢的转头看向他,那是一张憔悴尽显老态的脸,布满皱纹的脸上依稀能看出五官精致。

冯皇后看见他身上的官袍后,笑着问他:“大人是来传旨的吧!”

她如今这中宫是个连冷宫都不如的地方了,他一个正三品官员这时出现在这里,不用想定是皇帝的意思了。

“娘娘聪慧。”何为安见她明白,走近了些。

“聪慧?”冯皇后突然大笑了起来,问他:“你见过那个聪慧之人过成我这般的?”

“罢了罢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冯皇后看着空着手的何为安突然皱起来眉:“他竟这么厌恶我,连根白绫也不愿赐了吗?”

何为安笑了,“娘娘误会了,下官是来传旨的,只是这选择权在娘娘您的手中。”

“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冯皇后眉头紧蹙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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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久居深宫,此前又未见过下官,却能依然能准确的猜出下官是谁,娘娘对朝中之事依旧放不下,或者说娘娘放不下的是冯家。”何为安看着她,面上的笑意不减。

“你到底想说什么?”冯皇后谨慎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