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说过为君者既要会用人,也得会制衡,如今朝中百官唯何为安马首是瞻,一旦没了平衡,岌岌可危的就变成了自己,高处不胜寒,他只是想自保。

元忠出了御书房后不久,就被徐太后召进慈安宫,再度出来时因天色已有些暗,回去途中不慎被一宫人冲撞了。

元忠今日本就因在圣上那里受了骂心中此时憋着一股火,见此更是把怒火直接发泄在那宫人身上,让身边的人对着那宫□□打脚踢。

此时才将入暮,夏夜屋外凉爽夜风习习。

不远处晚膳后出来消食散步的冯太后,听见前边有哭喊声,便让身边的宫人去查看,宫人前去看清后很快来禀:“娘娘,前边是陛下身边的元忠常侍,好似在打骂一个宫人。”

“元忠?”

冯太后看了眼那个方向,身边的宫人立即道:“娘娘,那边是慈安宫的方向,近来元忠常侍去慈安去的很是勤。”

冯太后收回目光,轻笑着摇了摇头,“回宫吧!”

小人一朝得势,往往就会忘了自己的曾经,小地方出来的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这个小皇帝看来是喜欢反其道而行。

待把那宫人打得不再动弹时,元忠才让人收了手,冷眼看着地上那如死狗般奄奄一息的人,嗤笑着带着众人昂扬而去。

夜里元忠回房歇息时,看着隔壁院中的烛火,转身问身边的人:“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小太监回禀:“中常侍最近一直都待在院中,甚少出去,也没看到他与什么人接触。”

“什么中常侍,你看陛下可信任他?咱们常侍才是陛下和太后娘娘面前的第一红人。”另一小太监忙在元忠跟前溜须拍马道。

“对对

对,这个位置迟早是大人您的。”小太监忙点头如捣蒜的附和着。

“这是位置本就该是我的,你们给我把人盯牢了,他每日接触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事,都要一五一十的让我知道,明白了吗?”

若不是何为安在陛下面前举荐,中常侍一职早就是自己的了。

元忠幽幽收回目光,看着二人吩咐道。

“小的明白,您放心。”

夜色沉沉,皇宫内院仅一墙之隔的人各怀心思。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院子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下,温柔似水。

明蓁带着儿子坐在院中纳凉,雨雪立在一边给小姐摇着扇子。

院中不知何时飞进一只萤火虫,扑闪扑闪着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珩儿看见后兴奋的跟在萤火虫后面在院中来回折腾着。

明蓁和雨雪讨论着她即将到来的婚期,二人细细低语着,院里时不时发出珩儿的嬉笑声。

何为安进来时,珩儿正追着萤火虫一时不察撞到了他腿上,鼻头猛地一酸,小家伙才瘪着嘴,还没发出声,待见父亲的眼神后,只敢委委屈屈的抽泣了两声,苦着脸叫:“爹~”

何为安看着小家伙委屈的样子,蹲下看了下他的小鼻子,发现只是有一点点小红,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应着儿子。

雨雪见姑爷回了,低头提醒了小姐一下,而后带着不情不愿的珩儿出了院子。

何为安走近坐到妻子身侧,看了眼夜空中的那轮圆月,目光微阖,而后笑着问妻子:“怎么不回房?夜里蚊子多。”

“没事,雨雪熏了艾草,没蚊子。”明蓁给他旁边指了指还在冒着细烟的艾条。

拉过妻子露在外面的双手仔细看了看,见确实没被咬,许是月色动人,何为安也不再提回房的事,陪着妻子静静的坐着。

月色下,他看着妻子隆起的腹部慢慢出了神。

“我现在还记得那年生珩儿时,那时的月亮也和今晚一样,皎洁明亮。”

“是啊,珩儿如今都这么大了。”明蓁把头靠在他肩上,柔声回他。

“四年了,很多事也都变了,或许唯独没变的,就是这月亮了。”何为安说着,轻叹了一口气。

“夫君,你有心事。”明蓁从他肩上慢慢抬起头,担忧的看着他。

夫妻这么多年了,明蓁已经十分了解他了,他今夜明显情绪太过低落了。

“嗯,年年也变得更加聪明了。”何为安点头,面上带着笑轻点了下妻子的鼻尖。

“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蓁有些忧心,往日的他,遇见再大的事好似从来也都是信心满满的去解决,这样的他她还是第一次见。

“真没事,只是近两年陛下慢慢大了,有些事我们之间意见会开始有些不同了。”何为安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第77章

这两年他和陛下又何止是意见分歧, 从前是荣辱与共的师生,如今却是互相防备的君臣,或许这就是千百年来的定数吧!

夜风伴着妻子的柔声细语, 声声传入何为安的耳中心间,他笑望着将妻子拥入怀中, 清风明月下,有娇妻稚子相伴的他, 又还有何惆怅的。

世间诸事不过过眼云烟,走一步看一步吧。

……

炎炎夏日,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待到七月流火之时,稍有一丝凉意袭来。

七月初, 一位宫人满头大汗的匆匆走近懿安宫内,殿内冯太后正躺在罗汉床上闭眼假寐, 宫女立在一旁摇了扇子。

“娘娘,打探清楚了。”宫人抹了下额间的汗, 跪地回禀道。

躺在榻上的人悠悠睁开眼睛, 看了眼跪着的人,手轻轻一扬, 摇扇的宫女立即退了出去。

“奴才跟着他的人,见那人乔装进了一家酒坊。”

“酒坊?”冯太后疑惑的蹙着眉。

宫人又望了眼门外, 匆忙的从地上爬起来走至冯太后身边,附耳低语了好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他们想借此动手了?”

冯太后转头看着他, 眸中一亮, 嘴角微微上扬着。

“他虽做的隐秘故意捣腾了好几手, 但还是被奴才查到了, 若非怕被人发现,他何至于此?”宫人亦有些激动。

冯太后的手指有序的在海黄花梨木几上敲击着,纹理密实的木几上发出清脆的“咚咚”之声。

她嗤笑着摇头,竟如此沉不住气,殊不知,敌我悬殊之时,若不能一击即中,又怎可轻易打草惊蛇,城中动手便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终究还是太年轻,便是自己与他打交道这几年,也未能看透那人,更别提贸然动手了。

“娘娘,我们可要做些什么?”宫人小心问道。

这几年,即便皇太后主动退让,可慈安宫那边还一直各种打压她们这边,这次知晓了这般惊天秘密,若不利用报复回去岂不是可惜了。

冯太后敲击木几的手指停在了半空,而后缓缓摇了摇头,“先不用,继续小心盯着那边的动静。”

“娘娘,如此好机会,难道您还要忍吗?”宫人不解,他此时恨不得立马能看到慈安宫因事情败露而遭殃了。

“这事此时解决,他们之间顶多起些龌龊,哀家不仅讨不到什么好,反而还会给慈安宫那边拿住把柄。”

冯太后看向那个宫人笑道,眼中却冷漠无比,“忍?哀家从来就不是在忍,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若非伤筋动骨,他们又怎么会彻底反目成仇?”

雪中送炭,也得在对方快冻死时,若非救命恩情,对方又怎能记在心上呢?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明争暗斗,暗潮涌动的朝堂若没有何为安压住,便是给了她们,也得有那个能力接得住才行。

她们母子二人自己作死,那也怪不得她了。

婚期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何为安给阿七的那个院子,和怀远街仅相隔两条街,阿七早已提前住过去布置了,成婚那日雨雪会直接从何府出嫁。

到了七月初十,花轿停在何府正门,明蓁让雨雪以何家人的身份体面出嫁,而非下人走的偏门,鞭炮声热热闹闹的响着。

雨雪被喜婆扶着一步一步出了院子,何为安和明蓁夫妻二人早早的立在门口等待着新人,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的喜色。

何为安小心的扶着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看着一身吉服神采奕奕的阿七笑吟吟的从喜婆手中接过红绸,带着他的新娘子上了花轿之中。

礼乐鞭炮齐鸣,阿七感激的看向门口的大人和夫人,何为安笑着朝他一点头,他才翻身上马,在热热闹闹的吹吹打打中,花轿慢慢出了怀远街。

刚才还锣鼓喧天的街道,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看热闹的百姓也缓缓散去,嘴里还热烈讨论着,这何大人夫妻二人那里是嫁丫鬟,分明就是送妹妹出嫁,那绵延的红妆,和这排场,比起大家小姐出嫁也差不多了,那对新人真是有福气哦,能在何家做下人。

一下清净下来的何府内,何为安扶着妻子回房,珩儿寸步不离的跟在父亲身后,不停的叫着爹。

看着儿子那满脸祈求的样子,明蓁不忍的替他说话,“好了,你就带他一起去吧。”

“爹,我保证听话,到那儿绝不乱跑。”见母亲帮自己说话,珩儿立马机敏的接上。

何为安看看妻子,点了点儿子的头,妥协道:“行了,带你一起去。”

父亲话音一落,珩儿立即一蹦一跳的欢呼了起来。

“我尽量早点回来。”

何为安看了眼欢呼的儿子,这话说的有些没底气,之所以不想带这小子去,就是担心他到了那里后玩的太野,不愿意回,本来喜宴上就热闹,若是再闹了洞房,还不知道得要什么时候去了,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快去快回,露个面就回的,带上这小子,一时半会怕是难脱身了。

明蓁笑着点头,替父子二人理了理衣襟。

没过多久,一行车马出了怀远街,赶往喜宴。

到了地方,何为安先下马车,转身再抱下了儿子,已先到的宾客,见他来了,众人纷纷起身,迎了出来。

何为安带着儿子在众人簇拥下,进了院子。

远处街角一行人在看见何为安进去了后,匆匆转身离去。

此时的承乾殿内,萧樘面色不安的来回踱步着,听见殿门轻轻的“吱”了一声,他猛地回头朝门口走去,见元忠进来了,他焦急地问:“如何了?”

“陛下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这一次定可万无一失。”元忠斩钉截铁地回道。

这一次计划如此之周密,就算何为安身边的护卫再多,他也定然逃不过今日了。

萧樘望了眼外面已近黄昏的天色,一旦喜宴开始,便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和自己说,他是天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是为了萧氏江山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陛下,那事成之后对何家人的处置?”想起太后的交代,元忠提醒道。

萧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就依母后的意思吧。”

母后说的对,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既选择下了这个手,就不该再心慈手软了。

天色渐沉,当最后一丝残阳消失在天际后,喜气洋洋的院内,新娘子被带入洞房之中。

宾客们开始就坐,珩儿没坐一会儿,就嚷着肚子疼要去茅房,何为安这边正与人说着事,便让两个护卫跟着他去如厕。

此时院中一宾客频频看向看着何为安那边,但围着他的人就没断过,这眼看喜宴即将开始了,他面上慢慢急了起来,在看

到一直待在何为安身边的那孩子领着两人朝人少处走去时,他又看了看还围在何为安身边的那些人,一咬牙跟了上去。

相比前院僻静些的后院茅房外,珩儿刚解决完,回去的路上一颗圆滚滚的珠子滚至他脚前,看着那颗在夜色中带在光芒珠子,珩儿眼睛瞪得大大的,惊喜的拾了起来,看着刚刚和他擦肩而过的人,他奶声奶气的叫住了那人:“叔叔,你掉宝贝了。”

那人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珩儿手中的夜明珠,忙摸了摸怀中,感激的走到珩儿身边,看着那举着珠子递给他的小人儿,蹲下感激的朝珩儿道谢:“多谢小公子。”

那人未接过珩儿手中的珠子,反而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他,笑道:“好端端的这珠子竟掉了出来,许是和小公子有缘,这珠子叔叔便送与你了,这本是装它的锦囊。”

护卫看着这刻意送礼的人,二人相视一笑,这送礼巴结的竟都把主意打到小公子身上来了。

珩儿摇头,仍举着珠子要还他,“爹爹说过,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叔叔和你打个赌好不好?你拿着这珠子去给你爹爹看,叔叔保证你爹爹不会说你的。”那人接过珠子把它装进锦囊里面重新放回珩儿手中。

珩儿想都没想又要摇头拒绝时,那人却匆匆起身朝着前院跑去。

逃跑的那人苦着一张脸,在心里心疼那颗夜明珠,太后娘娘今日才赏赐他的,还没捂热竟就没了,为了成功把信送到,他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珩儿拿着珠子在后面才追了他几步,就看到了父亲,此时院中人太多,珩儿一时找不到那人,他皱着一张小脸主动到父亲面前认错:“爹,刚才有一个大叔非要送我一个宝贝,我不要,他塞给我就跑了。”

何为安看向儿子身后跟着的护卫,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刚才的情况后,直觉事有蹊跷,若真想送礼为何不自报家门,反而还要跑?

事情透着古怪,他接过儿子手中的那个锦囊,想拿出里面的夜明珠,手指却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用手轻轻一捏从内抽出一张小纸条,待看见上面的字后,面色猛然一变。

“快,立即去把刚才那人找出来。”何为安快速吩咐道。

第78章

院内宾客满座, 他略扫视一圈后,和身旁的护卫交代了几句,便带着珩儿进了内院。

不消一会儿,何为安在内院的客房中见到了刚才那人。

“你是宫里的人?”何为安把那个装着夜明珠的锦囊让护卫还给了他。

这锦囊和夜明珠都是宫中之物, 且纸上所言亦是与皇宫相关。

“大人慧眼, 我家主子欠大人一个人情,今日所举便是为了还恩。”宫人接过恭谨回道。

“宫内生变, 有要事禀。”何为安看着那张纸条, 问道:“说吧, 何事?”

这人如此绕弯子报信,看来是担心自己身边的人。

宫人抬起头, 缓缓开口:“陛下要杀您,就在今夜喜宴上会动手, 院内亦有杀手,今日宴上的酒水皆被下了蒙汗药,喜宴开始一刻钟后便是他们的动手时间。”

宫人说完之后,却见何为安不为所动, 他以为何为安不相信他的话, 急道:“小的就是担心惊动院中的杀手,这才不敢直接传话的,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验酒水, 主子知道后便立即派了奴才来报信,只是那时大人已进了院中, 且身边还带着小公子, 奴才不敢轻举妄动,奴才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何大人。”

看了眼那满脸焦急的宫人, 何为安吩咐了身边的护卫一句,护卫匆匆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阿七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他已经从护卫口中得知消息,“大人。”

“看来今夜怕是不能安生了,抱歉,要扰乱你的喜宴了。”何为安平静的向他道。

“大人您别这么说,若不是因为小的,又怎会让贼人有可乘之机。”阿七满带歉疚道,喜宴上竟混进了杀手,酒水也被人下了药,这些都是发生在他的院中,他难逃其咎。

何为安拍了拍他的肩,苦笑道:“若真是陛下要动手,你又如何防备得了,此事与你无关,他是冲我来的,他既起了这个心,便迟早会动手。”

此时刚才出去的那个护卫大步迈进房中,朝何为安一点头。

“你待会找几个可靠的人盯着院中所有人,喜宴开始你就借机向大家一同敬酒,若是没喝的人定是叛变之人,摔碗为号,必须在他们没察觉之前先动手解决人,绝不能让他们外面的人知晓了里面的变故。”

刚才何为安在院中草草看过一圈,并无几个生面孔,今天来的都是他们自己人,酒水确实被下了药,可见宫人并没有说谎,既然院中也有杀手,那就只能是他的人叛变了,陛下真要杀他,为确保万无一失定会在院外也安排人手里应外合。

“是。”阿七点头后,立马先出去了。

他是新郎久不露面必会引人怀疑。

即将开席,那些人目标是他,何为安自也不能缺席,让护卫把儿子带去了雨雪那里后,他也重新回了前院。

时辰一到,一身吉服的阿七便端着酒向所有宾客致谢,众人皆举杯同饮,阿七一连敬了三杯,期间唯有靠近门口的那两桌人,虽每次也都同众人一起举杯,但杯中酒却滴酒未少。

院中的护卫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朝着那两桌靠近,此时连喝三杯的阿七伸手正要再去倒酒,手却一滑酒杯霎时跌落在地。

“啪”的一声,护卫们同时抽刀,手起刀落,因无防备,即便第一击侥幸逃过的人,也很快就被制服了。

护卫们在那两桌下皆搜出了兵刃。

喜宴上突然杀人,其余不知晓内情宾客顿时被吓的起身逃窜,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这时一直在外院守着的护卫,快步奔进禀道,“大人,院子被围了。”

前一刻还喜气洋洋的院子,此时已满是肃杀之气,院内众人皆紧张的看向何为安。

先是下药,再是刺客,而后是重兵包围,陛下还真是看得起他啊!

“来的是什么人?”何为安凝神问道。

“回大人,是宁远候带着……带着禁军,说要捉拿朝廷重犯。”护卫面露难色的看着何为安。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院中所有人的面色霎时就变了。

那报信的宫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明明宁远候联络的是巡城营的人,怎么变成了禁军。

何为安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冷眼看向院外,为了杀他,陛下竟连君王的脸面也不顾了。

禁军乃天子直属,非君王不得号令。

不过萧樘之所以如此孤注一掷,也是因禁军凶悍的战斗力,在禁军面前他的人即使没有中前面的圈套,也逃不出他们的包围了。

外面已经开始动手了,整个院子被牢牢围住了,何为安转头朝内院望了一眼,珩儿还在院中,他得想办法把他送出去。

那些人的目的是他,只要他现身引开重兵,珩儿就有机会逃出去,正要叫阿七,却在院中没找到他的身影。

突然此时外面动静大了起来,一护卫匆匆从后院方向跑过来,“大人,阿七总管扮成大人的样子从后门带着兄弟们杀了出去,还请大人速随我等从侧门突围。”

阿七带走了大批追兵,但骗不了他们多久的,他们必须立即突围,否则必死无疑。

“大人,阿七总管说了,只有大人好好的,一切才有转圜之地,请大人速速随我等突围。”一众护卫齐声请命。

何为安震惊地看向后门方向,来不及多想被众人带出了院中。

即便阿七带走了大批禁军,但他们出去时仍损失惨重。

何为安被众人护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渐渐倒下,在众人拼死血博中,一行人冲了包围,才逃出一条街,后面的追兵紧追在后,前方又遇上大批人马,待看清他们一行人后,一人立马迎了上来,骇道:“侄婿,你这是怎么了?”

来人正是如今身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刘剡,他手下来报说今夜巡城营的人不对劲,封锁了西城整整两条街不让任何人进,这么大的动静说是要抓朝廷要犯,但却并不让兵马司配合,他觉得奇怪便想着带人前来查看一番。

刘剡才问完就看到了他们身后的追兵,眯眼一看竟是禁军的人,他咬牙道:“难怪不让兵马司的人参合,他娘的,竟然来阴的。”

“侄婿,你到我身后去。”刘剡气愤的挡在何为安面前,高声道:“兄弟们,往日何大人待我们不薄,今日机会难得竟还可以和禁军练练手,保护好何大人,不怕死的跟我上。”

这群人其中有好几个都是当年插手过昌平街一事的人,当年他们以为惹到楚王必死无疑时,是何为安救了他们,还让他们升官发财,如今兵马司更是因为指挥使和何大人的关系,他们兵马司的人走那儿不是让人高看一眼,是以在刘剡一声令下后,众人一拥而上,一场混战开始。

何为安想着还在院中的人和阿七,解下身上的腰牌交给身边的护卫,护卫接过后飞奔离去。

夜黑风高,乌云闭月,街道上暗沉沉的,只是今夜注定不是太平夜。

刘剡带的人不少一时竟也牵制住了禁军的人,双方激战着,突然街道地面震动,大队人马举着火把赶来,京卫和顺天府的官兵都赶到了。

待看清动手的是禁军后,京卫和顺天府的人犹疑了一会儿。

见官兵们虽来了,但却不敢动手,宁远候徐成站出高声道:“禁军乃天子之师,你们敢对禁军动手是要造反吗?”

京卫和新任顺天府尹恭敬的走到何为安面前,踌躇道:“大人,这?”

何为安抬眼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禁军之责在护卫皇宫,保护陛下安全,擅离职守者,当诛。”

有了何为安这句话,京卫和顺天府的官兵们不再犹豫。

悬殊太大,见大势已去的徐成想逃时被何为安的护卫抓住了。

徐成骂骂咧咧的被护卫带到了何为安面前,他大怒道:“何为安你敢动我,我乃陛下亲封的超品候爷,皇亲国……啊。”

徐成话未说完,胸口突然一凉,他惊骇的看着那把插进自己胸口中的刀,张了张嘴鲜血溢出,发不出任何声音,目光直直看着何为安倒了下去。

“谋害朝廷命官,当诛。”

何为安抽出带血的刀一扔,他看着自己手中被溅上的热血,紧握成拳。

看着徐成竟就这么被杀了,别说被吓呆的京卫和顺天府尹,就连刘剡都愣住了,这可是太后的亲哥哥啊,明日朝中不知该有何腥风血雨了,这可是公然打陛下的脸面。

“所有参与之人,不留活口。”

扔下这句话后,何为安带着人匆匆往回赶。

再度回到刚才的那座院子里,院内外一片狼藉,何为安心急如焚的朝内院跑去,见到负伤仍守在外的护卫,他松了一大口气,一把推开门,一道小身影飞扑的抱住他的腿,珩儿泪眼汪汪的哭道:“爹你可回来了,刚才有坏人要来抓珩儿。”

当时情况危急,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逃出,他们的目标是他,把珩儿带在身边更危险,好在禁军看他逃后,并未留下多少人仔细进院搜查。

第79章

伸手抹去珩儿脸上的泪, 何为安将儿子紧紧抱在怀中,“没事了,爹回来了, 别怕。”

珩儿搂着父亲的脖子, 把小脸埋在父亲的肩上小声抽泣着点头。

新房内的雨雪此时也早已掀了盖头, 目光焦急的在姑爷身后寻那个身影,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 唯独没有他在。

把儿子放下后, 看着雨雪的神情,何为安正欲开口, 派去寻阿七一行人的护卫回了,站在门口垂眸低道:“大人, 小的们赶到时,阿七总管他……人带回来了。”

护卫的话刚落, 雨雪霎时慌张失措的朝外跑去。

张灯结彩的院中,随处可见血迹, 桌翻椅倒,满地的碎瓷, 以及院中摆放了一地的尸体。

她面带惊惶的从那些躺倒在地的人身上一一划过, 待看到前方一位身穿玄色外衣的人时, 她的目光定住了, 那衣摆下露出的红色喜服的图案是那么熟悉, 熟悉到每一针一线都是经过她的手绣出的。

雨雪脚步踉跄的走至那人身侧,在看清他的面容后,便无力的跌倒在他边上,阿七眼睛闭着,身上血迹斑斑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雨雪失魂落魄的握住那只有些微凉的手, 顷刻之间泪如雨下,明明前不久拜堂之时他偷偷握她手的时候,他那时的掌心发烫还带着汗。

何为安牵着珩儿站在她身后,珩儿看雨雪姑姑哭的那么伤心,止不住的又抽泣了起来,一张小脸哭得泪眼朦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