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野做梦也没料到,自自己踏出剑冥山庄的那刻,娘亲已在家中运筹帷幄布置全局。

直到像战利品一般,被半推半就掳进白家庄,他才彻底理清楚所有的头绪。

说什么亲事是给他大哥定的,说什么不过就是让他去退个亲,如果他不去,那就抓他顶包拜堂。搞了半天,大哥根本没再老娘的计算范围之内,这门亲事从始至终,从头到尾都是给他这个“二”少爷定的。

他第一次傻乎乎地送上门去退亲,实际上是让人家验货!

验货啊!有哪家老娘会对自己亲生的儿子用这个字眼啊!

不是老大,不用继承家业,不是老幺,不会卖萌装可爱,二少爷什么的,就是爹不亲娘不爱,可以随便出清入赘,送到别人家去联姻的啊!

结果他本以为是给大哥做面子工程,礼数周到,温文尔雅,完全装得像个文化人,竟然被躲在帘幕后面的小姐就这么看上了。

说什么白家小姐出远门去了,说什么小姐来无影去无踪,若要退亲须得亲自找到她,跟她知会一声,可结果呢,那女人压根就没离开家门,品着茗在背后对他的面貌举止体格穿着品头论足啊!

好在他一出白家庄就沿路住妓院,被扣了印象分,不然这场浩劫会来得更加快速啊!

弄清楚一切原有,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倪大野当即决定“爬墙”逃逸,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讽刺这群算计他婚姻大事的家伙。

黑灯瞎火,骑在墙头,年泡泡于心不忍,“这么做真的好嘛?”

人家家逢喜事,张灯结彩,掳着生米熟饭的姑爷,一路吹吹打打回山庄,整家人都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连她和师父这两个路人都没有放过,非要请他们上来喝喜酒,盛情难却之下,她没法作鸟兽散,跟大野人一起被擒回白家庄,白吃白喝了几天以后,现下要从人家墙头爬走逃逸,感觉有那么点不厚道啊。

“非常不好!”倪大野从墙头轻跃下地,回身看向翘着腿儿坐在墙头的年泡泡,“事出紧急,情非得已,我才带着你出此下策。这要不得的坏习惯,你不准染上,听到没有。”

“什么坏习惯?”

“…………爬墙。”

搔搔头,年泡泡费解,爬墙是坏习惯?万不得已不准爬墙?不懂。

“丫头,跳下来。”

“不行啦。师父还在山庄里头呢,我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个人逃跑。”

“那小鬼没跟你在一块?”大半夜,他不待在被窝吮吮手指睡睡觉,做些小鬼该做的事儿,溜到哪里去了,“上茅房?”

年泡泡摇头,“不知道,被你吵醒从被窝里拖出来,师父就不在房间里。”以往她睡觉,师父也只是在她身边闭眼打坐养神,从没见师父宽衣躺下过。

“上次跑丢,这次不见,那么点大的小屁孩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偷偷会妹子去了么?可是现在不跑,只怕等着他的就是被压上喜堂了,虽然对他有点可怜,但是白家看在他们剑冥山庄的份上也不至于亏待了他,“傻丫头,咱们先溜了再回来救你师父!”

“就我们俩先溜?”

“对!”

“不好啦!”

“有什么不好的。”

“……一男一女什么的,好像在私/奔。”

= =+好主意!他怎么没想到,一石二鸟!

“傻丫头,跳下来,”站在墙根下,倪大野张开手臂,“咱们私/奔。”

“咦?!”真私/奔啊?

胖小腿被倪大野一把扯下,年泡泡踉跄地从墙头摔进他怀里。

他顺势扛起她,踩着轻功盈步就跑。背上的妹子不安分地蠕动,两手抠住墙皮挣扎向前爬。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不能抛下师父!他找不到我会难过的!”

“哪有私奔还带个拖油瓶的。有我家的名头罩着,没人欺负得了那小鬼。”

“那我也不要和你私/奔呐!”

脚步一顿,倪大野黑瞳紧眯,脚步却是不停,继续朝林子里疾步飞奔,“为什么不要?”

“你跟那仙子睡过了!”

“吃醋?”脚步一顿,斜视肩膀上扑腾的小肥鱼,倪大野心口一紧。

“吃醋?”她眨眨眼,自动忽略而过,“不懂。我是说,你睡过了就要负责任!”

疾步刹车,他彻底住步,不可置信地侧眸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睡过了人家,就要对人家负责任。”见他终于肯停下来认真听她说话,她急忙谏言,可一对上他有点寒意森森的眸子,她顿时怂了,懦懦地加了一句,“…………师,师父说的……”

“……他说什么?”

“师父说……交/配什么的,是大事。不能随便乱来,要负责任。”

想她刚记事起,在山里看到发/情季节漫山交/配的兽,便拉着师父追问,师父虽然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捂上她的眼,但是她后来也总算弄懂了禽兽界的规矩,睡过了当然要负责任,因为万一有了后代,那得由两兽共同抚养,不可以独自一人逃跑的。

兽类最重繁衍,人类不会那么看轻吧?

“你真想我回去负责任?”

“当然要呀!”

“那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读者说白梅仙子和大野人上坑的画面太美不敢看,笑尿了~~

艾玛,还有吐槽师父的,吐槽的好犀利~~嗯嗯,师父的确有点宗族歧视加偏执~~所以才造就了现在这个状态吧,这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呀~

☆、第三十一章

兽类最重繁衍,人类不会那么看轻吧?

“你真想我回去负责任?”

“当然要呀!”

“那你怎么办?”

“呃?”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她又没交/配过,不需要对谁负什么责任吧?

“我回去负责任,那你要怎么办?”

“我就……”鼓鼓掌,吃吃喜糖什么……喂喂,别用哀怨眼神看她嘛。好像她才是那个交/配完拍拍屁股走人的禽兽呐。

“再也见不到我,对你来说也没有关系吗?”

“哪有那么严重,你是去负责任,又不是下十八层地狱,怎么会再也见不到。”

怎么不会,当然会,对他来说,就是这么严重,“万一我未来娘子不喜欢你,万一她不让我再见你,万一你想见我的时候我要陪娘子,没有功夫,没有时间理睬你,这也没关系吗?”

“…………”唔,这么听来,好像有点不爽啊。

他那个仙女娘子不喜欢她是肯定的啦,以后要见大野人还要抱着会被仙子收妖拍扁的危险,而且……若是她想见他的时候,他要陪在仙女旁边,把她这个妖女踢到一边,她整个人会很不平衡的。

而且而且,万一那个仙女灌输他一些仙妖不共戴天,正邪誓不两立的歪曲言论,那大野人可就不是不鸟她那么简单了,他肯定要站在自家娘子那一边,说不定……还会像那些道貌岸然的臭道士术士一样,扛着大剑四处追砍她……

因为她是妖——是凡人眼里会害死人的坏东西。

“大野人……”

“傻丫头……”

呃?同时叫出对方的绰号,俩人皆是一愣,抬头看看对方,似有话含在嘴里,为难地开不了口。

“你说。”见她有话要说,倪大野先咽回了自己的话语。

“……”她有点难以启齿。要一个凡人不要讨厌妖怪,果真还是太难了吧,“还是,你先说吧……”

“咳。”他故做镇定地咳了咳,唇一张,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眼里流露着思量之意。

大野人的盯视让年泡泡浑身不自在,以为他正在等着她的后半句话,眼珠一转,心一横,她劈头正要开口嚷道。

“你会嫌弃我么?”

咦……嘴巴长到一半,年泡泡确定自己还没发出半个音节,怎么自己想说的话从大野人的嘴巴里跑出来了?

读心术?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她狐疑了,莫非她错看大野人了?他并非凡人一届,有点神通法力?

“啪”一个爆栗敲上她的脑壳,倪大野闷闷地开口,“谁同你开玩笑,我问你正经的。”

正经的?什么呀?

她会不会嫌弃他?

她嫌他什么呀?毫无邪气,魂净质纯的人类,虽说是凡身肉胎,若要动起真格的来,以他的武力,她这妖里妖气的小身板被他奋力一拍,肯定瘪平瘪平的。家大业大,粉有钱,看着就是富贵命,肯定颇收神明庇佑,搞不好天庭地府都有后台,连女人缘都好到连仙女也想舔舔他,不用同她像只过街老鼠一样,怕仙女,怕仙将,还怕比自己法力高强的大妖,怕灵兽,怕仙兽,更怕吞食魂体的魔物妖兽。

绞尽脑汁,她实在想不出,“我要嫌弃你什么?”

“嫌我脏……”

“咦——啵?”他确定他没有用错字眼嘛?

脏。他的确是用这个字眼形容自己的。

“喂!你别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我好不好,你这样,你这样……我会更觉得很丢脸。”他懊恼。

“……丢脸?”被扛在肩头的年泡泡怎么越听越不懂,大野人在扭捏个什么东西呐?脏?是吃到什么脏东西了么?

脸冲下朝地,她看不见大野人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一闷再闷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也知晓,这种事情放在男人身上根本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就算被压了强了,那又怎样啊,洗个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还是我,又没少一块肉,我才不会像个娘们一样呼天抢地叫叫嚷嚷清白贞操什么鬼的呢,嚯,还有那种一遍一遍洗,泡完木桶泡清池,泡完清池泡清溪的,想都别想!一遍!多洗一遍大爷我都嫌浪费水,啐!”

哦,原来是跟她讨论洗澡没洗干净的问题啊。干嘛那么执拗,洗一遍没干净,就多洗洗啊,泡在水里是很痛快的,干嘛好像很节约用水爱护环境的样子。

“若是以前,大爷我肯定就这么想了。可……”他前行的步子稍稍减慢,捂住她背脊的大掌也加重的力道扣住她的肉腰,“我现下浑身不舒服。”

“……想洗澡?”她试探地问。

“嗯!想洗它个十遍八遍三十七遍五十二遍八十九遍!”

喂喂……这就有点不环保浪费水了的说,她身为鲤精都没有如此奢侈要不得的想法呐,凡人少年。不过——

“为什么突然想洗了呢?”

“为什么突然想洗了?问得好。”

感觉大野人的步子突然停住了,接下来他大掌扶住她的腰,一阵颠倒乾坤的天旋地转,她挥弄两只手想抓住平衡点,慌乱中两手一挂,竟套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坐在他的臂膀之上。好像一个小娃娃被宠爱的捧在手上。

暗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眼眸晶亮,盯着她的脸庞。

“因为被你瞧见了。”沙哑的男音在夜风沙沙的林子里,听来魅惑低回。好似妖精换了人做,他是魅惑人心的妖,而她才是无害又不懂抗拒惑力的凡人,直直地被吸进那双眼眸里。

“呃?”

“因为被你瞧见了,我浑身不舒服,因为被你瞧见了,我就是放不下,因为被你瞧见了,我才会问出这种娘了吧唧的问题。”与其说是因为被她瞧见了,不如说,根本就是因为现在他身边多了个傻愣愣的家伙,他才如此爷们不起来,想解释又没法开口。在意她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会怎么做。

“你会嫌弃我么?”

“……”

“嫌我脏。”

“…………”

“被别的女人碰过了。”

“………………”

这个问题……听来好耳熟。

为什么这么耳熟,耳熟到好似同样的问题从她嘴里问出来过。好像她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对什么人问过……句子里排列组合的,明明是她听不懂人情是非,她会对谁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呢?

只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配/逞/欢,为何会扯上如此厚重的说辞。就像大野人说的,谁也不会少一块肉,肌肤贴近,爱欲相磨,可情/欲过后,若无子嗣,连繁衍后代都算不上,只不过就是出过一身大汗的俯卧运动而已。她身为一个局外人,体会不到个中滋味,有什么立场去嫌弃讨厌呢?

她不懂,真心不懂。

“大野人,我听不懂。”

“……果然还是不懂吗?那这样你会不会懂一些?”

嘴唇在黑暗里碰到两片柔软的温体,有条软润的舌在她唇缝间嬉戏,好似在询问她带在嘴里的小舌,可不可以到她家里造访做客一下。

抱住她腰臀的手臂向回轻拉,她感觉与他胸膛的距离越缩越近,几乎要嵌合上。

这是在干嘛?她没有受伤,他亦没有。

不是渡修为功力,为什么要两唇相贴。

“大野人……唔。”

他错把她唤名当做请他进去做客的信号,长驱直入,咬出她一直闭门不出的小舌,再度得寸进尺大胆却诚信地相邀它去他家里做做客。

“唔……不……”

“不什么?”唇齿间软糯的话语,湿蜜一般的甜。

“……不要去你那做客,我不……我要待在自己这里。”

“过来玩玩不好吗?我这边和你那边不一样哦……”

“我听你在骗人,嘴巴里还不都长一样,牙齿若干颗,舌头一截,我才不要去你那边……”

“谁说一样,我的牙比你的大。”

“…………”这也构不成勾引她小舌过去他嘴巴里的理由吧?

“傻丫头……怎么办,我舒服得有点痛。”话溜出嘴边,听起来邪邪□□的。

“咦?我没有咬你啊!”虽然他硬逼她玩这种舌头牙齿咔咔碰的怪游戏,但是她绝对没有报复咬他,更没有任性地用法力把他舌头在自己嘴里打个结再呸出去啊。

“这里,有点痛。”

他抓住她的手,顺着肩往下摸,停在自己的胸口处。

他以为,只是心悸。好容易尝到他想染指的地方,心悸不停,所以才刺痛不已。

可是这痛,着实痛得有点不寻常,已让他背脊窜凉,冷汗渗渗了,好似越深入地亲咬这丫头,胸口的痛楚就钻心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