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八岁那年生日还没遇见他,十九岁那年生日他没能来陪她,二十岁生日就在这,就他们两个人。那是他们在一起之后,他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最后一个生日。

桑恬看着周围的熟悉的场景开始恍惚,中间是白色高雅的蛋糕车,蛋糕盒上是一只娇艳欲滴的玫瑰,亭子四周亦布满了玫瑰花,微风轻轻吹动,瞬间满鼻的花香。排列整齐的荧荧烛火随风摇曳,他站在对面微笑地看着她,烛光闪动的火苗映在他墨黑如玉的瞳孔里,跟五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她呆呆地站在,忽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伸手拿起那只玫瑰,食指指腹抵住尖利的刺用力一压,疼痛顿时来袭,她低呼一声,眉头蹙起,原来不是梦呀!

徐慕延脸上的微笑猛然刹住,疾步走向她,只一瞬,那只玫瑰已脱离她的手,她细嫩的指尖已经慢慢渗出血来,如一颗血红的珍珠。

他眉头深深蹙起,毫不犹豫地把她的指尖放入嘴里,细细轻/吮。

“你、你干什么?”指尖上的湿热令她清醒了几分,把手指抽离。

“我想问你做什么?为什么伤自己?”他的语气严肃得似在压制怒火,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弯身逼近她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如同被挤压一般:“你这几年是不是也这样?是不是也这样…”

自残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心口痛极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样、这样伤自己,他不敢想象她这五年是不是一直这样…

桑恬看向他的眼睛,他眼底骤然染上的浓浓沉痛同样刺痛了她,说不清为什么,她竟然呐呐解释道:“我、我只是试试会不会痛,我以为是自己又做梦了…”

话音未落,他的唇就已经压了下来,唇齿间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这个吻又急又凶,一点都不像五年前那个温柔缠绵的吻,她都几乎要晕厥了他才松开她,抱着她低低的喘气。只一会儿,她刚收回点意识,他的吻又压了下来,如同五年前那个轻柔缠绵的吻,她渐渐又失了意识…

这样的吻持续了许久,就好像当时年少的他初尝她清甜味道时的欲罢不能,抱着她吻了又吻。

“告诉我,你是不是经常这样伤自己?”不管她的挣扎,徐慕延紧紧把她圈在怀里,低声问她。

“不是。”桑恬的声音有些哑,因为口渴了,很渴…原因不言而喻…

“真的不是,我从来没有这样,你快放开我吧!”难受时她只会握紧拳头,让指尖陷入掌心的刺痛感提醒自己。感觉到他的手渐渐放松,却依旧不肯放开她,她只得闷闷道:“我口渴…”

他终于肯放开她,弯身从蛋糕车下取出杯子和水、红酒,他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她,看她极快的喝完了,他又把另一杯给她。

她的脸色依旧泛红,抬眸狐疑地看他一眼,他都…不渴吗?

“还要吗?”看她把两杯水都喝光了,徐慕延拿起水瓶又倒了一杯递给她。

桑恬摇摇头,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缠绕心头,她刚刚应该奋力推开他才是。现在完全清醒过来,只觉得更烦躁了,许多事情已经从自己组建的轨道偏离了,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徐慕延忽然抓过她的手,指尖上还有淡淡的血迹,他倒出一点水轻轻为她擦拭清洗,她扎的真是狠,竟然有个小小的血洞,他叹了口气:“以后不许这样了。”

“这点痛没什么。”她淡淡说,倒是能轻易抽回自己的手。

徐慕延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沉默地打开蛋糕盒子,将蜡烛一根一根插/上,直到第二十五根。想起五年前,她二十岁生日的蜡烛也是他一根一根插/上去的,看着蛋糕上多出的五根蜡烛,他心底忽然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记得那年她生日前夕,她兴奋勃勃地打电话给他,叫他一定要来给她过生日,这个生日意义重大,怎奈他猜不到她口中的意义重大在哪儿。当时他机票都已经买好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开不了口,舍不得开口…

“妈妈说18岁是成年,20岁才是大姑娘,不一样的,去年生日你都没陪我过,今年一定要来哦!爸妈同意让我去旅行,去年我们不是说了要去A市的吗?去年我爸妈没同意,今年我求了很久的,我跟他们说是跟同学一起去的,所以今年我们一定要去哦!”她在电话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软声求他,跟他撒娇。

然后,才有了那一次的旅行,他极尽所能给最好的一次回忆,也是最坏的一次回忆…

后来每次想起她在他离开前一晚,躺在他身下的场景,她的话语,他都觉得自己错得离谱,怎么会这么混蛋!

桑恬沉默地看着他点燃蜡烛,四周的蜡烛早已燃尽熄灭,此时只有蛋糕上的蜡烛泛着火光。徐慕延忽然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声音自头顶传来:“桑恬,生日快乐,以后你每年过生日我都要在你身边,不管你现在恨我怨我,都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找回来的,那个说爱我的桑恬,我爱着的桑恬。”

爱?以前他们从不说爱,只说喜欢,唯一的一次,就是他离开的前一晚,她先说了…她甚至…

“不许愿吗?蜡烛就快烧到尽头了。”他提醒道。

许愿?许什么愿?她咬牙:“你不放开我,我就不许愿。”

闻言,徐慕延只得放开,现在的他们竟然只能靠互相威胁来应对对方了。

桑恬看向天边挂着的那轮弯月和漫天的星星,清风吹拂,她在心中轻轻地许下愿望:“希望…以后每年的今天都能有这么美的夜空。”

徐慕延没问她许了什么愿,那年她闭着眼睛默念许久,直到蜡烛快燃尽了才肯吹灭蜡烛,他问她:“那么久?许了多少个愿望啊?”

她红着脸扭过头不看他:“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以后一个个实现了我再告诉你。”

他现在只是想问她,她当年许下的愿望,有没有哪个已经实现了?只是问不出口,现在他大抵能猜到她那时候许的愿望,大概许多都是关于他的。

两人坐在亭子里静静地吃蛋糕,她吃东西还跟以前一样小口小口的,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以前她只有吃东西和看书时才会最安静。

桑恬吃完自己那份蛋糕,转身问徐慕延:“几点了?我想回家。”她刚出来的急,手机直接丢在沙发上了,出来这么久,爸妈该担心了。

徐慕延抬起手看了看腕表,“还有10分钟就11点了,再等10分钟好不好?”

“为什么?”她蹙眉反问。

“你想走的话,那我们就下山吧,我们可以走慢一点。”徐慕延妥协地站起来,伸手拉起她,“走吧。”

“我自己走。”

“别动,你挣不脱的,我不想抓疼你,我牵着你上来的,就让我牵着你下去吧。”

他果然抓紧了些,桑恬放弃挣扎,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山下走。突然听到“砰砰砰”数声巨响,桑恬吓得惊叫一声,自动往身旁的人身边靠,耳朵已被温热的手掌捂住。

再抬头时,漫天的烟火如星光绽放,绚烂如流星坠落,璀璨绝伦。

烟火持续了20分钟才结束,他们就站在半山处静静地看着,不知何时他已将她拥入怀里。

再回到车上又恢复了沉默,一路到她家楼下,桑恬只说了声再见,便要下车。他拉住她,“明天见。”

桑恬丢下一句:“不见”。便转身走了。

她家楼上的灯还亮着,她爸妈肯定还没睡,她按下门铃,门一打开便急忙走进去,好像怕他跟上来似的。

果然,她爸妈都还没睡,她一进门桑爸爸就急急地问:“闺女,你这大晚上出去,连个手机也不带,急死我们了。”

“是急死你吧?”桑妈妈白了他一眼,面向女儿时已经换了一副笑脸:“小恬啊!今天晚上那个男人是不是你交的男朋友啊?妈妈还说你今年25岁了,去年跟你说起这事情,你还总说自己小,今年都25了,也该找个男朋友了,那个男的光是看背影就觉得很不错,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啊?他是本市人吗?”

桑恬被爸妈一串串的问题弄得有些头晕,她摆手求饶:“爸妈,这个我改天再跟你们说,你们快去睡觉,很晚了。”

“好吧,那你记得跟我们说啊!”桑妈妈十分尊重女儿,拉着老公就要回房间,忽然回过头道:“对了,刚刚你电话响了好几次,我就帮你接了,是你一个学长打来的,我跟他说你出去了,你给人家回个电话啊!”

“知道了,你们快去睡觉吧,晚安。”桑恬有些头疼,她手机里备注的学长是卓越。

从沙发上拿起手机,五个未接电话,十多条短信。除了周瑞晴和苏寻其他都是以前关系要好一些的同学和同事发来的,都是生日祝福。

最新一条23:59:09发来的:“桑恬,生日快乐卓越。”

她轻点回复:“谢谢。”

卓越一直拿着手机等,按下她的号码,很多次忍不住拨出,却又飞快地掐断。越等越煎熬,他在电话里听到她妈妈说她下楼了,好像跟男朋友走了,他当时震惊不已,颤声问:“男朋友?”她妈妈笑了下:“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反正看到手牵手走了,应该是的吧,我们还没见过。”

能让桑恬心甘情愿地被牵着的人,除了徐慕延还能有谁呢?

心底说不出的悲凉,却还是抱着希望等,最后在零点来临前发了生日祝福,这是他每年的习惯。有人说在一个人生日的最后一分钟发送祝福,就能在终点守住她的幸福,他一直想守住她的幸福。

“谢谢。”卓越对着手机屏幕自嘲地笑笑,忽然将手机狠狠砸出去,再次拿起酒瓶拼命灌自己…

醉了…就好…

第二天上午10点,桑恬刚起床收拾好自己,正准备出门到爸妈饭店看看,手机就在这时候响起。

手机尾号0819,拒接!

桑恬一下楼就后悔了,他就站在昨晚那个位置上,看到她时有些惊讶,仅仅几秒钟他便笑了,把手机放下便径直走向她。

桑恬决定当他是空气,直接忽略。

只走了几步,徐慕延忽然一把抱起她,惊得她叫了一声,随即恨恨道:“徐慕延!你疯了吗!快放我下来!”

周围的邻居可都认识她,这时候都已经看过来,徐慕延完全没理会旁人异样的目光,只低头微笑:“恬恬,别跟我闹了。”

“…”!!

他的声音恰好能让旁边的人听到,原来是这样,众人的目光变成戏虐。

直到把她放到车上系上安全带,徐慕延才开口:“身份证带了吗?”

“啊?”他忽然问了这样一句话,桑恬以为自己听错了。

“身份证在包里吗?”徐慕延再次开口。

桑恬完全不懂他要干嘛,沉默以对。

“不记得了?那我帮你找找…”徐慕延说着真的要拿过她的包检查。

“在在!你要干嘛!”桑恬急忙道。

“那就好。”徐慕延如释重负般笑了,“那我们出发吧。”

“去哪儿?”

徐慕延没回答,桑恬看到他弯起的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完全不懂他到底要干嘛?又要把她带到哪里?

第26章 最遗憾的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车子在路上畅通无阻,当车子驶上高速,桑恬看到路牌显示的方向,再想起昨晚几乎跟五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忽然明白他想带她去哪儿了。

“徐慕延,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要去那里…”她伸手揪着他的袖子,轻轻拉扯,声音低软脆弱得好像随时都会破碎。

徐慕延感觉到她揪住他袖子的手轻轻颤抖,高速上车速飞快,他只能微微偏移视线看她一眼,她的右手正紧紧抓着裙摆,纤细的指骨泛白。他明白她在害怕,而这原因他也心知肚明,他紧抿薄唇,到了此时他已经不可能再带她回去的。

能不能赢回她,此行至关重要,这是她的心结,是他的心病。

他没有答话,只是空出一只手将她纤细的手完全包裹住,大拇指在她细嫩如玉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似在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除了换挡,徐慕延的右手一直握着她的左手,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慢慢止住轻颤,他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

桑恬慢慢平静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他的掌心一如从前般温暖,紧紧包裹着她的手,一种莫名的安心在心底蔓延,她甚至舍不得抽离。

“别担心,相信我,这次什么都会不一样。”徐慕延紧了紧她的手,声音低了低:“桑恬,给我一次机会,也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好不好?桑恬问自己,思绪依旧混乱,只是不知为何少了几分彷徨和害怕。她偏头看他的侧脸,问自己敢不敢再试一次?敢不敢再信他一次?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徐慕延勾了勾嘴角。

“我不知道…”桑恬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是那么低软脆弱,说到底她还是不够勇敢,她心底还是会害怕。那道最深的伤痕真的要再一次揭开时,哪怕身边的这个人承诺这次什么都会不一样,她…还是会害怕。

害怕却又隐隐期待,这种复杂的心情扰得她心烦意乱,矛盾极了。她抽回自己的手看向窗外,仿佛只有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才能给她平静。

徐慕延不再说话,给她时间去平静。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12点,徐慕延觉得桑恬太过安静了,他轻声叫她:“桑恬,你饿不饿?”

没有回应,徐慕延偏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整个人都卷缩起来靠到车窗上,只看到她的柔美的侧脸,纤长浓密的睫毛安静的垂着,她睡着了。

徐慕延微微勾着唇角,伸手握住她的手,忽然觉得此时内心特别的平静。以前他偶尔会觉得她太闹腾了,只有吃饭和看书是她难得安静的时候,他其实很享受她偶尔安静的时刻,有时候两人在图书馆一呆就是一下午,她看书看累了便会慢慢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个时候,他总是不时地从忙碌中抬头看她,眉目温柔溺人地看着女孩儿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这几年在美国,向他示好的女人很多,却从未有谁能让他有这种感觉,就连一丝丝心动都不曾有过。

现在他忽然明白那种满足感了,那种只有看到她才会有的感觉。

下午1点10分到达机场,桑恬还没有醒过来,昨晚梦境反反复复睡得极不安稳,总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早上彻底醒过来后,她都感觉自己好像没睡过一样,好累。却不知为何,在他的车上却能睡得如此安稳。

徐慕延看了看时间,不得不叫醒她了,他倾身过去为她解开安全带,在她耳边轻轻道:“桑恬,我们到了,到飞机上再睡好不好?”

睡梦中的她只是微皱着眉头,轻轻张嘴低喃一声,身子微微一缩,眉头又舒展开了,睡得极其香甜的摸样。

徐慕延只觉得喉咙一紧,她细嫩的唇瓣微微嘟起,这是她睡着时的习惯。她清甜的气息一点点呼出,小猫一样可爱恬静的睡颜,他再也忍不住低头轻吻住她,很轻很轻的…

渐渐炽热和加深的吻逼得桑恬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慢慢睁开眼睛便看到他放大的脸,墨黑如玉的双眼正灼灼对着她的眼睛,唇上湿热的触感让桑恬瞬间清醒,想叫他走开,嘴唇一张开,他倒是得逞了…

几分钟之后,桑恬红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又羞又气,径直往机场反方向走出去,徐慕延快步上前拉住她。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我不去。”她脾气上来了,莫名其妙的被拐到另一个城市,莫名其妙的又沉溺在他的亲吻里。

徐慕延蹙眉,多少明白她过激的反应的原因,眸色不由得一暗,双手紧紧按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桑恬,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知道这是你的心结,我想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就必须解开这个心结。”

她的头垂得很低,一副随时要逃走的摸样,他轻叹一声将她抱住,第一次低声哀求她:“桑恬,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求你了。跟我走好不好?我求你了…”

他这样傲气的一个人,何曾用这样的语气跟人说话,何曾开口求过别人。桑恬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也从未听过他这样低哑卑微的声音,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心底只有一个声音,说出口的也只有一个声音:

“好…”

回应她的是更紧的拥抱,更低哑的声音:“谢谢你。”

坐上飞机后,桑恬神情还是淡漠的,徐慕延看到她紧抓着裙摆的手便知道她还是紧张和害怕,她还是这样,一紧张害怕就揪着自己的衣服不放手。

他伸手一根一根将她的手指掰开,再把叉子放到她手里,轻轻道:“时间有点赶,只能在飞机上吃点东西了,我知道飞机餐不好吃,先将就一下好不好?等到那里我再带你去吃海鲜大餐。”

五年前,他们乘坐的也是这个航班,没赶得及吃午饭,只能在飞机上解决午饭,当时她只吃了一点便嘟囔道:“不好吃…”那时候徐慕延就是说了这番话安抚她。

桑恬偏头看向他,但很快便回头了,倒像是听进了他的话,开始吃东西了。

面对她的孤言少语,徐慕延已经能慢慢适应了,他回国后,她跟他说的话很少很少,但是他不在意了,有些东西只能一步一步寻回。幸而,对她,他有足够的耐心。

他们的目的地A市是一个热带海滨城市,风情浓郁,有着绚烂的阳光,还有干净的沙滩。

以前桑恬之所以想到A市旅游,是因为有一次在图书馆看了一本旅游宣传册,里面多是外国的一些岛屿,有马尔代夫、巴厘岛…她喜欢那种海天一色的感觉,碧蓝得那么干净。不过出国对那时候的她来说太遥远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有些伤害太过刻骨,一触即疼。再一次到这个城市,桑恬心底隐隐的疼痛又被勾起了,记忆清晰而疼痛。

徐慕延心情同样复杂,除去最后一天,他们所有的行程都是快乐的,不对,应该说他眼里的她一直是快乐的。而他时间越是接近离开的日期,他就越煎熬,徘徊不定不知如何开口。

狠狠挥去脑中的记忆,徐慕延牵着她走出机场,桑恬没有挣脱,此时她太需要一个依靠了,而此时此刻,除了他没有谁能让她依靠。

所有的行程徐慕延都安排好了,所住的酒店同样是五年前那家,就连房号都是一样的。

桑恬被他拉着进到房间,看着房间里两张洁白的单人床,越过玻璃窗看向窗外碧蓝的天空,忽然觉得窒息般的难受,甚至有一丝难堪…

她忽然停止脚步,徐慕延一回头便看到她空洞脆弱的眼神,心下一紧,他放下行李,转身抱住她僵住的身体,轻声哄她:“我们就当这次是一个全新的旅程,所有行程结束之后,什么都跟五年前不一样。放心交给我好不好?你只要跟着我就好,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等会儿就带你去吃海鲜大餐,刚刚路过以前那家店,发现那家店也重新装修过了,我们先去那家店尝尝味道有没有变得更好,之后再带你去别家试试,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都当你默认了,嗯?”

徐慕延抱着她说了很多话,怀里的人虽然一句都没有回应,但是僵硬的身体却慢慢松懈下来。他微微一笑,将她抱得更紧,下巴低着她的发顶温柔低喃。

好熟悉的感觉,以前她生气的时候,他也这么耐心的哄她。桑恬不知道说什么好,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又不肯轻易答应。

最后,回应徐慕延的,是埋在他怀里的脑袋轻轻在他胸口蹭了蹭。

徐慕延失声笑了笑,她以前就是这样,他抱着她哄她时,当她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时,就代表她同意他的说法,或者是原谅他了。

每当那个时候,徐慕延都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一只小猫,凶起来时会拿爪子挠他,温柔时就喜欢窝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当然,此时他没那个自信觉得她已经原谅他了。

在A市的这些天,所有行程几乎跟五年前一模一样,这些对于桑恬来说就像重温记忆一样,却又好像是新的一番旅程,就像他说的,什么都会不一样。

是的,好似什么都一样,却又感觉什么都不一样。至少心境是不一样的,他也不是五年前的他,五年前那次旅行,如果那时候她细心一点就能发现,他时常会走神,时常会蹙眉,时常盯着她一看就是很长时间…

那时候没有注意到的,现在却突然清晰地在脑子里回放。此时她多少能明白,当初他细微反常的行为举止究竟为何。

徐慕延此时的心情却是紧张的,明天…就是五年前他离开的日子九月二号,五年前的今晚…他压下心底那些杂乱的心绪。

这一晚,桑恬不愿意回房间,如果一切要重温的话,五年前的今天对她来说是难堪和羞耻的。

两个人赤脚行走在沙滩上,谁也不提回酒店的事情。海风轻轻扬起她的裙摆,长发轻舞,她身上穿的裙子是徐慕延买的,这次他直接把人拐过来,可谓是做足了准备,连她的衣物都准备好了,泳衣、好几套衣服、内/衣内/裤、鞋子…

让桑恬羞涩的是,这些衣物出奇的合身,就连内/衣尺码都准确无误…

夜色渐晚,已接近零点,徐慕延终于开口:“我们回去吧,很晚了。”

桑恬顿住脚步,低声道:“我不想回去。”

“回去好不好?”徐慕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他站到她面前,承诺道:“别担心,今晚什么也不会发生。”

桑恬紧紧咬唇,低头不说话,却是倔强的沉默,她不想回去。

突然一阵大浪涌上来,将两人的衣物打湿,桑恬娇小的身体被海浪冲刷时晃了两步,徐慕延就在此时弯腰将她抱起,“我们回去。”

“徐慕延,我不想回去!”她挣扎。

“衣服都湿透了,必须要回去。”徐慕延按住她乱蹬的双腿,紧紧将她扣在怀里,快步走回去。

桑恬被他用巧劲扣住手脚,果真挣扎不动了,她忽然有点委屈和难堪,声音低低地带着几分乞求:“徐慕延,我不想回去…就今晚不想回去…这样会让我觉得在你面前好难堪…”

徐慕延脚步顿了顿,低头看她,语气软了下来:“乖,别乱想,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你可以跟我生气,甚至打我骂我都没关系。但是,你不能这样想自己,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是美好的,就是因为太美好了,所以五年前我才不敢要。难堪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那不一样…”那是一个女孩儿放下所有的羞耻心做出的事情,怎么能一样,桑恬还是放不开。

“这一次我不想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分得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徐慕延垂眸认真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专注而诚挚,墨黑的双目带着一丝恳求,桑恬再一次沉默,这些天面对他一次次的恳求,她都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