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绍严没辙,“可你不是思考,你那叫钻牛角尖。”

连翘不语,她相信如果思想锐利,牛角也能钻破的。

小寒犹豫地举手,“我可不可以不要妈妈?”

安绍严大笑,“我们当然不要。家里房间你一间,小翘一间,爸爸一间,胖阿姨一间,还要给同学来玩留几间,哪还有妈妈住的房间,对不对?”

“不对吧?”小寒不假思索地纠正他,“我们同学爸爸和妈妈是住一个房间的。”安绍严挫败道:“我觉得这孩子不能再上学了,还是我亲自教育的好。”连翘幸灾乐祸之余也有些同情,“我替你镇守西南,你可以放心地满世界骗钱,也可以闲在家里骗小寒。”

安绍严说:“随便你吧。”

果汁酸甜适中,而他真正享受的,是小寒那份因努力被肯定的喜悦。

《你抱着的是只狼》吴小雾 ˇ第卅九章ˇ 

随便你吧。

段瓷也这样说过。说这话时他抱住了她,很轻很暖的怀抱,只是她看不到他的眼。拥抱这种行为真是再奇特不过了。

而这个明明是她争取的结果,却忍不住要失望…

恍惚不是好行为,尤其不该在驾驶中出现,眼看旁边线上的车辆打转向灯靠过来,连翘一脚踩下刹车,同时朝左边猛打轮。安绍严这车唯一的毛病就是制动踏板高,急刹车的时候手忙脚乱。轮胎啃上路缘石,车停了下来。

那辆调头的车里,司机挺不屑地看着熄火的奥迪,反方向开走了。

左前轮寸长一道月牙口子,抬脚踩了踩,已经开始撒气。

给安绍严打了通电话,“你车胎爆了。”再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一没两照、二不会换胎的人束手无策地叉腰站在路旁,香车美女,也算马路一景儿。只可惜这条驾校试驾的路段,没什么人有这眼福。

正郁闷着,一声喇叭响,有辆不起眼的灰色小车挨过来停稳。车里坐两个年纪不太大的男孩子,其中一个操着地道的北京口音问:“怎么着,美女?用帮忙吗?”

连翘的视线自空荡荡路面上收回,笑着看他,“干嘛不用啊?”

她车里没工具,不过对方配备得很齐全,摇把扳手轮番上阵,数分钟搞定,半点不含糊。连翘目送活雷锋的车子消失在视野,完全相信他们车上有可能还放着一只TT备胎。

车倒出来,停在路中央。许久,一辆卡车从后方驶来,示警地鸣了声笛,飞快经过。

安绍严才换个方向上路,没走出多远,连翘便来电话说有人帮忙换好车胎了。司机一脸奸相:“怎么样,安总?我就说咱不用过去吧?她就往马路中间儿一站,肯定有人愿意帮忙。”安绍严笑笑,“她是今儿运气好,平时那条路上几乎没什么车。”

“我倒觉得是那哥们儿运气好,那么偏的路上还能遇见美女。”兀地大笑,“不过他咋这么快就给弄完了,要我就趁机会多磨蹭一会儿,最低也套个电话号码啥的,哈哈…”安绍严学他傻笑,“哈哈。好好开车。”低头看手机上的日程提醒,错按拨号键,屏幕上出现通话记录,小翘两通电话打来的时间相隔不过十余分钟。“是够快的。”喃喃一句,问道:“你一般换个车胎要多久?”

“怎么也得十来分钟吧。”毕竟谁也不是天天换胎玩儿的,没那么熟练。安绍严摇摇头,合起手机,“跟我年轻那会儿比慢多了。”

司机噗哧笑出声:“我一听您说‘年轻那会儿’怎么怎么样的,可想乐了。”自镜子中打量那张养尊处优的脸,语气相当之怀疑,“我说严哥——您换过车胎吗?”

安绍严不急不恼,“我给老板开车换胎的时候,你还没车胎高呢,小子。”上一次换车胎,还真要追溯二十几年前了。

说不堪回首也太无情,不过,真的是因为太艰难,就快要忘记是怎么活过来的了。

连翘跟着公司前辈去走访品牌商回来,安总裁还在办公室里思索人生,心中充满对易逝昭华的想念。连翘哪懂他神圣的伤感,只瞧见人在悠闲倚窗远眺,指间还飘着袅袅小烟,成心煞风景地问:“什么时间了还在这里看落雨,洽谈会你不去啦?”

“回来了?”安绍严戴上眼镜,转过身看她,“不让你去偏要跟着,挨浇没有?”连翘笑起来,“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雨值得躲吗?”自诩做人低调,低调得眉飞色舞。

安绍严大乐,关了窗,到桌前摁灭香烟,坐下来问她:“跟他们聊得还不错?” “一般般。”她半坐在桌子上,手指划着椅背,笑容像偷来似的不肯张扬。“看你美得要开花儿一样。”他十指交叉,撑着下巴仰望她,唇似一弦好看的新月,“就那么喜欢做商业啊?”

“我看到他们那种刮目相看的眼神,暗爽而已。”过后也就意兴阑珊了,伸个懒腰,望向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北京向来这么多雨吗?这个月几乎每天都在下。”

安绍严说:“今年雨大。”

她笑笑,扭头,“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深圳大雨,刚好你从广州出差过来,结果车子给水淹了。”安绍严啼笑皆非,“还不都怪你,在商场楼上打电动,从早玩到晚。当时开我们老板的皇冠3.0,中午吃饭的时候司机还下去看了看车,一看水刚没一层轮胎,没什么事儿,回来陪你接着玩。”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又说:“抓那个毛茸茸小玩具是吧?花掉几千块,抓上来一堆巴掌大的猫啊狗啊,心满意足出门,找不着车了,水漫了车顶。我跟司机当时就傻了。”

“我还遇到同学,后来回学校大肆宣传说连翘交男朋友,是戴太阳眼镜的电视明星。我心里想才不找你这种男朋友,比我长得还漂亮,和你在一起人家会说我包养小白脸…”她越想越好笑,一时忘乎所以,说到后面几个字骤然收声。

当年他和方美茶在一起时,所有人都这样形容。因为腰缠万贯的方家小姐其貌不扬,而安绍严落拓小子也就罢了,偏偏长相又太过小白脸。

连翘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这种爱情戏码,没想到现实版是那么惊心动魄,从头到尾都是悲剧。以致现在的安绍严越是容易满足,她越是一阵阵心疼。

耷拉眼角瞄他一下,迅速收回目光。

他觉察到她的顾忌,并不以为意,只说:“你们那么小年纪就意识不良。那是九二年吧?你好像才读初中,就知道包男人。”

连翘讪讪笑道:“我比较早熟。”司机敲门进来提醒安绍严出发去开会,适巧缓解她的尴尬,随手拿起桌面上的金色请帖把玩,“真会有这上面写的这么多金融机构到场吗?”安绍严穿上外套,看她一眼,“你想去?”

她犹豫,“只有一张请柬吧?”

“这倒不是问题。但是现场可能会有不少媒体。”他怕她会意外上镜。

连翘低头审视自己着装,“刚好今天穿的也是正装。”

安绍严没再阻止。反正他们不是主办方,她也不用做发言,应该没那么多镜头的。

活动做得很精彩,演讲的观点比较出新,论坛上几位专家的发言也没那么假大虚空。三个小时听下来并不累人,连翘感觉没枉跟来,出了会场还兴致勃勃同安绍严讨论会上的一些话题。不过多是她在说,安绍严认真状倾听,兼顾替她看路。

这种五星级酒店里往往同时承办几个活动,下午开始的大致都在这个时间散会,来来往往很多人。连翘忙着向他发表看法,一路与别人擦撞,接连说了几句对不起。

安绍严忽然顿住脚步,“电话掉了。”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回走。

连翘说到一半被打断,只怪他扫兴,没注意到镜片下那双因拙脚谎话而闪烁的眼。也没注意到原本前进方向走廊尽头的男女。

段瓷却看到了她,虽然只不经意的一瞥,且瞬间就转身成为背影,他还是眯起眼睛,看到失神。松脱的袖扣已被锁好,他手臂仍半抬着。

苏晓妤纳闷地抬头,顺着他目光望见熟悉的人,“那是…安迅?”

“嗯,应该是。”他垂下眼,看看一丝不苟的袖口,“谢谢。走吧。”

她回以一笑,错半身位跟着离开,手抚耳钉,不着痕迹回头,安迅与那道倩丽身影已没入一间会议厅。

苏晓妤刚才第一眼就看到了安迅身边还有个女人,两人距离并不似普通上下属关系。段瓷大概也看出了这一点,否则难以解释他过于复杂的目光。

会场里当然没有安绍严的手机,他手插口袋,攥在掌心的机身微潮。会议的静音模式还没有调回来,连翘进门拔号也未穿帮,转与酒店服务人员咨询。

其他人各自忙着清理现场。安绍严轻松自一摞会议资料下面找出失物。

领班先松了口气。连翘谢过对方,狐狸眼斜睨,意味深长。

安绍严对她目光并不闪躲,脑中浮现走廊里段瓷与苏晓妤亲密的一幕。

出了酒店,光线豁亮,阴霾竟消散全无,若非地面湿亮仍有积水数滩,人们几乎疑心顷前的暴雨是场幻觉。天际缀一片浮金红云,气压升高,暗示明日的晴朗天气。

连翘做个深呼吸,满意空气里一点车尾气味也没有。站在大堂门前等司机开车过来,她抽空说:“你今天注意力很不集中。”

安绍严笑容可掬,“老喽。”

“但还是很英俊。”她歪头看他,眼神像小孩一般肆无忌惮,“要年轻干什么?我都不再假装二十岁了。”

他当头一颗爆栗,“你还想怎么装?”

力道非常重,她猛吸了一口气,五官纠结,疼得有些恼,搞不懂为什么哄他开心却要挨揍。弓起食指想还回去,又觉不妥,身边往来不乏业界同仁。最终怒气变怨气,揉着眉心不肯再吭声,两颊灿压夕阳。

安绍严观察半晌,忍不住问:“想往我饭里吐口水是不是?”

连翘哭笑不得,“你差不多点好吗?”

她不介意他待她如小孩,感觉亲切温暖,可是也要分分场合。她穿着最正式不过的套装,混身商界菁英,他举手就给她吃栗子…怪尴尬的。

面前孩子气的微窘,与她说“我斗不过他”时淡漠的表情叠相对比,安绍严别开视线,“小翘。”想要求她能一直这样,哪怕只是面对他时,允许自己像个孩子,像个女人,别再像连明云那样,把自己当成神。思绪像视野尽头的卷云般幻变,末了,他只说:“到美国之后,有些东西重新再学吧。这边没遇到好老师,教的也不对。”

连翘凝神望着他镜片上的艳丽云彩,片刻,眉眼徐徐舒展,“好啊。”她卷着鬓角的碎发,低笑一声:“我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快。”

同样一句话,回头在电话里向追踪她近期去向的杨霜说起时,得到的却是冷冷一哼,“那是那是,管理个商场算什么啊?有什么事你学不会?扮二十岁纯情少女都倍儿成功!”“别冤枉我,”连翘赶紧声明,“我扮的是二十岁不良少女。”

杨霜又气又笑,哇啦啦数落一通,“出来吃酒。”

连翘问:“琳娜允许你找我了吗?”

“她管着我吗?”一顿,杨霜恍然,“噢——你以为我这些天没找你,是她不让的?我能那么没出息吗?我是让文爷给拎回特区去了…你行噢狐狸,我消失了这么久,连个电话也没给我。死没良心的。”

连翘打个冷颤,嘻笑:“我这不是被拆穿了心虚吗?”

他大咧咧截了她话尾,“甭遮了,快点出来,我还有别的事儿找你问呢。”“啊,我这儿还得晚点儿,要不你们先玩吧,我忙完给你电话。”

杨霜嘿嘿怪笑,“谁们先玩?哎呀我知道你躲什么呢?跟那儿诈呀诈呀的,费劲。就咱俩人儿,没找十一。这下能出来了吧?”

《你抱着的是只狼》吴小雾 ˇ第四十章ˇ 

连翘一进酒吧大门就被杨霜看见了,没浪费时间找人,可她还是稍有不满。以前常去的夜店不在这片儿,她开车绕了半天才找到店子,没喝酒先晕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到这边活动了?好难找。”手机和车钥匙扔桌面上,连翘抬眼打量过室内环境,没发现什么出奇。倒是隔壁桌聚了一群叽叽喳喳故意惹人注意的小女生,瞧年龄像是附近学生。挨个儿看了看,她迟疑地说:“质量太一般了牙刷…”

杨霜没好气,“得了吧。”狠剜她一眼,“十一郁闷成那样,我能有心出来风流快活,当谁都像你那么狼心狗肺呢。”

三人成狼,这下连翘也相信了自己是狼,话说得更加不带人情味,“十一郁闷?你瞎跟着起哄吧。都说了我和他没什么,就你当真。”

“可留点儿口德吧,祖宗~~”杨霜屈指在桌面上敲出求饶的节奏,“这话给十一听去,肯定又炸了。你说,我这就离京微服私访几天,一眼看不着,怎么都原型毕露了呢?”不知道王鹏琳娜使了什么妖蛾子,文爷突然召他去深圳,正经事没有,就是每天上哪儿都揣着他。早八点起床,十一点钟门禁,本职工作杂役,兼做司机,穿得人模狗样,开车还不可以猛踩油门…杨霜实在熬不住了,泣血央求表哥替他做保释。巧死了段瓷巴不得耳根清静几天,根本不可能揽这烂债,没好言语地让他老实待到刑满释放。杨霜先还得意洋洋威胁说找狐狸。段瓷直接告诉他,人去美国结婚了,你找去吧。那语气,掺了冰的二锅头似的。杨霜一听,坏了,赶紧跟老爷子报备:“爸,十一媳妇儿好像跑了。我得回去给调解调解。”老爷子嘴上说你少添乱,实际也是一忧国忧民的主儿,睁一眼闭一眼,放他溜回了北京。

杨霜回来见到段瓷,假装无事地提起连翘——这不费劲,反正他本来也什么都不知道,可段瓷是明显的回避,不愿谈及。

“你太高估我哥对付女人的手段了。”杨霜叹息,说的话一贯褒贬难辨,“我早就告诉过你,他玩儿不好你说那一套一套的,偏不信。这可好,你玩够了曾经拥有,大步流星奔往发达国家去天长地久,看都不看一眼那些深陷在情感发展中国家的劳苦大众。”一仰脖子把酒喝光,放下杯子的姿态很沉重,大半杯冰块在里面蹦跳乱撞。

连翘沉默着,理智一丝一丝抽离,心比冰块跳得疯狂。结婚?她不相信段瓷会造这种谣,但杨霜也造不出这种谣,想来想去,归结是段瓷为她坚持去美国的赌气说词。

杨霜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俩人互相躲来躲去的什么事儿啊?你以为人生地不熟的,我挪这边儿来图的什么?还不是怕你们碰面吗?十一说他晚上要跟客户去酒吧,我估计跑不了东边咱常去的那几个窝子。”

连翘笑笑,“还挺有智商,不嫌累的。”自觉拿过杯子倒酒。

她不知道杨霜点的什么酒,没有气泡,贴着杯壁滑下,平静地注满这只平底方口的杯子。杯体不高,但容量很大。

有细微浅淡的悲哀,杯中酒一样漫上来,难以言喻。

忽然忆起芭芭拉回美国前对她说的话,是预感还是天命?笑容爽朗的芭芭拉,有着吉普赛女郎那般诡秘精准的直觉。或许应该说旁观者清。

总之她与段瓷,虽未生怨恨,事到如今却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散得不好,连陌生人也不如。

一口酒含在嘴里,浸泡着舌齿,辛香刺鼻,辣气冲喉,强忍着咽下去,双眼顿时氲上一层雾。“这什么啊?”她晃晃杯子里仅剩一半的不明液体,没形象地喷气,“辣死了。”杨霜舔着虎牙,讪讪地说:“一口灌下去半杯,可乐都能辣死你。”何况是没加任何软饮的绿伏,她看也不看就倒来喝。

连翘这才低头看清酒牌,一团火从胃里炸开,“点这么冲的酒…”这小子没安好心,怕她不肯坦白交待,准备灌酒逼供了。想想她还自己开车来的,真不明智。

他把冰盒推过去,“弄得我都不会做人了,你说我劝合还是劝分吧?搞不明白你,我哥差在哪儿啊?”

连翘为难地问:“你相信我会说实话吗?”

“我就是不想惹十一。关键是你们俩的事,我去问他也白问,他根本编都懒得跟我编。”杨霜目的很单纯,“你虽然有可能不说实话,但拿假话哄服了我也行啊。”

再一次确信牙刷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思维。连翘嚼着冰块,声音含糊,“还是喝酒吧。”又往酒里加了些冰,晃晃杯子,“我刚才一口喝了那么多,你得赶上。”

他举杯,喝一口,叹一回气。

觉得无比可惜,他没打算跟狐狸有什么实质性发展,但确是非常喜欢她这种性格,一起拼酒嗑牙再好不过。十一太让他失望。杨霜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这方面的事,他也就是装着唬人,其实根本不知道深浅,太逞强。”

连翘说:“我就是看出这点,才不想再继续下去。本来两个人在一起只为高兴,结果变成我在玩弄他感情了,这不太好。”她笑出妖气,两只眼睛似乎能聚集微弱光线,在昏暗中闪闪发亮。杨霜骇然,“狐狸你眼睛是夜光的!”

他这么一叫,连翘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揉揉眼睛,那些光就隐了。“我隐型眼镜好像掉了。”她低呼。

杨霜凑近来细看,“你戴隐型眼镜吗?”

“叫你看见了还算什么隐型?”她推开他,丢下照不清人影的手机,“我去洗手间。”仓皇起身,与路过的服务生撞得两两闷哼,对方端着客人要的酒水,下意识先稳住托盘。连翘后退了一步,没找回重心,感觉地板颤了两颤,有人急速跑动所致,手臂随即被人牢牢扶住。她以为是牙刷,却闻到极熟悉的迷迭香味。不是香水或衣物香氛,而是浴后精油的香气,不久之前段瓷刚好在衣帽间碰洒过这样一瓶。

在烟酒混和的环境里,这香味尤其突兀。

一旁的服务生连连道歉,连翘头也不抬,问过了洗手间位置,疾步走开。杨霜趴在沙发靠背上,仰头看向段瓷,“你怎么也跑这边儿来了?”

段瓷对他的问话莫名其妙,“客户说来我能拦着啊?”扶扶眼镜,绕进来坐他对面,望着桌椅间穿梭的身影,“多啦?”

“没~~”杨霜坐回来,“她隐型眼镜掉了去戴上。”

“她眼神比你好多了,戴什么眼镜?”从来没见她戴过隐型眼镜,几天不见还近视了不成?杨霜耸耸肩,“可能…强生美瞳那种让黑眼仁变大的眼镜吧?谁知道。你完事儿了吗?”段瓷点头,“刚散,经过这儿看见好像是你们俩,把人送出去又折回来的。”拿过酒瓶看看,下去一半了,冷笑,“怎么,饯行呢?”

杨霜被噎得打了个嗝,“不是想着劝劝架吗?”

“甭劝了。没架。”段瓷说,拿着面前的酒杯无意义地轻晃,有趣地看冰块在液体里沉下又漂上来。

“哥,我打听明白了。”杨霜向后看一眼,断定人没这么快回来,神神秘秘地前倾了身子八卦,“你知道她为什么去美国吗?”

段瓷不吭声,酒杯却停止摇晃。

杨霜嘿一声,“狐狸说,十一太瘦,抱他睡觉,半夜做梦梦见进监狱了,攥着铁栅栏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再也抑制不住地倒头大笑,能耍他一回太不容易了。段瓷斜睇他那在深圳几天没熬夜愈见圆鼓的两腮,“那你留神,别一起睡的梦里饿了,再把你当扒猪脸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