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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劳动者代表一共三人,陆续走了进来。

白端端快速观察了下,这三个代表里,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挺有读书人的气质,大概对法律条款略有所通,不太好对付的样子。

这个中年男人的左侧是个更为年长的女子,年龄看起来似乎都快要退休了,白端端没忍住皱了皱眉,这类正是战斗力最强的老阿姨,也有些棘手啊……

而三个代表里最后一个,倒是个还比较年轻的男人,看起来工作了没几年,和另外两个代表对比起来,就显得不那么稳重和难以接近了,白端端几乎当下立断,觉得这个人将成为谈判的突破口。

她心里甚至盘算好了,如果是以这个年轻的劳动者代表为突破口,倒是不一定季临谈判会有优势,或许自己来会更好,异性之间有时候对抗感会减弱一些,虽说女性职场上大部分时候存在弱势,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优势的。

只是她尚在计划中,倒是对方三人中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先开了口——

“蔡总,今天我们想来谈谈我们劳动合同的事。”

蔡铭看了季临一眼,摆出了镇定而没有破绽的神情:“可以,所有一切我委托了季律师和你们沟通。”

这中年男人愣了愣:“不用,其实不用找律师谈的。”

季临皱了皱眉:“所以你们的要求是什么?”

他并不喜欢虚与委蛇,更喜欢不浪费时间的开门见山,而就在季临白端端和蔡铭都等待着劳动者开口要钱之时,对方三个人的反馈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不,我们其实不是来要求解除合同和赔钱的。”那个中年男人有些失笑,“我们就是想来问问,这个月的工资月底还能发出来吗?”

“月底要是发不出,那下个月月初能补发出来吗?”这中年男人身边的年轻男子也开了口,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蔡铭一眼,“我正好装修婚房,这个月添了好多大件,刷了信用卡,这个月工资不发还能支撑下,但是下个月月初我就要还款了……”

蔡铭显然愣了愣,而别说他,白端端和季临也有点意外,劳动者代表这个开场白,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探底吗?

季临对蔡铭使了个眼色,蔡铭理智地没有开口,季临便望向了三个劳动者代表:“工资的问题,只要你们当月确实付出了劳动,正常在进行工作,那公司将合法支付应当支付的款项。”

这回答其实非常官方,然而细细一品,什么信息也没有,就算对方偷偷准备了录音笔,这番话也是滴水不漏。

那中年男人顿了顿,然后有些失笑:“蔡总,真的,没有必要请律师的,其实我们直接谈效果会更好。”他不认同地看了一眼季临,然后看向蔡铭,语气挺温和,“我们没有想要去劳动仲裁,也没有想过离开公司。”

“我们知道张臣他们几个高管做的事,我们知道他们是故意销毁了所有的劳动合同书面合同,也知道公司最近资金周转困难,确实这个月按时付工资很难,但我们没想过去告公司,也没想过利用他们毁掉合同的事,讹公司一笔双倍工资。”

对方的语气平和真诚:“我们这次来,其实主要就几件事,第一件,也是大家最关心的,想问问公司的困境,会持续多久?这个拖欠的工资,下个月能不能发?如果能发,我们这里整理了一份名单,都是员工里家庭情况比较困难或者是近期急需钱的,能不能让财务先把工资打给这些员工?我们其余剩下的人,公司要是短期内发不出来,也出个证明,给个说法,最晚什么时候能发,让大家安个心。”

对方说到这里,明明讨薪是他们在理的事,却有点不好意思:“我们都是工薪阶层,就算有些家里条件相对好些能撑的时间长一点,但其实可能也没几个月……所以蔡总,我们就想问问,公司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蔡铭动了动嘴唇,想开口,却被季临的眼神制止了,季临的意思非常明确——先听劳动者讲完。

“要是公司虽然资金链有点问题,但是只是一时的问题,那能不能明确告诉我们,需要我们撑多久?要是只有一两个月,那我们就一起勒紧裤腰带,陪着公司挺过去,那些家里确实困难的员工,我们也告诉他们真实情况,让他们自己选,他们急需用钱,可能等不起,那就先去找别的工作。”

“要是公司真的不行了……那我们也都尽早去投简历。”

这个态度,眼看着是劳动者有极大的软化,完全朝着任何人没想过的好的方向去发展了。

不过季临仍旧十分谨慎,对员工天然的抵触和过去自己父亲的经历让他仍旧觉得不妥,总觉得这些员工代表是在计划着些什么阴谋,用这种方式麻痹他们的神经,他抿了抿嘴唇:“这是你们想谈的第一件事,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我们过来是想和公司补签劳动合同的。”那中年男人诚恳地看向蔡铭和季临,“我们知道公司的劳动合同都被毁了,我们两百来个员工讨论过了,大家都愿意和公司补签劳动合同,把合同备份的流程补全。公司的合同版本虽然没了,但我们手里都还有原件。”

这时候,他才有些想起来似的再次看了季临一眼:“这样说来,还是需要麻烦律师的,我们可以提供原件给公司,蔡总让律师按照一模一样的再准备一份,我们都补签了就行了。”

对方说完,就朝身边年轻的男子看了眼,那年轻男人立刻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把一堆文件递给了季临:“这几天我们也开会表决了,然后把大家自己保存的那份劳动合同都收齐了,先给到公司,律师就可以先去准备了。”

如果说开始探讨方案尚且存在劳动者以和解为幌子骗取公司信任的可能,那如今这个举动,就完完全全能表明这些劳动者的态度了。

季临拿过文件翻了翻,又和蔡铭确认了下,这确实是此前真实的劳动合同,而对方把这些原件交给公司,就是完全放弃了利用没有劳动合同而可以主张双倍工资的这条路……

“还有现在拖着没发的工资,我们也不要让公司再赔钱或者罚款,只要拿到我们该拿到的就行了。”这中年男人说完,又拿出了另一份文件递给了季临。

这是一份完全手写的协议,下面歪歪扭扭的签了大约百来个名字。

白端端凑过去看了眼,才看清这份协议是什么内容。

这是一份所有员工的联名申明,出自工会,白纸黑字写明了经过工会讨论,全体员工同意公司拖延支付工资的决定,并且放弃追究公司为此造成的经济补偿金。

这是一份文字非常简单甚至没有什么措辞可言的声明,寥寥几句话,下面则是工会的盖章和所有员工的签名,而因为签名的人数太多,这一页甚至根本签不完,季临把这页纸翻过来,才发现背后也密密麻麻都是字体不一的签名。

季临白端端和蔡铭严阵以待,甚至一直抱着迟疑的态度等着员工代表们给自己挖坑,然而等来等去,千算万算没想到等来的这样一个结果。

这些员工代表根本没给季临发挥的机会,他们主动而坦白地亮出了自己的所有底牌——他们并不想追究公司的责任。

甚至完全正相反,他们想站在公司的身边,陪伴公司度过困境。

季临看着自己手里这份声明,沉默了片刻,才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里是真实的迷茫和不解,白端端听到他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就算问心有愧不给公司泼脏水污蔑公司没有签订书面劳动合同而主张双倍工资,但公司延迟发放本月工资有拖欠行为却是真,这些劳动者完完全全可以要求公司立刻支付并且给予一定额度的经济补偿金。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竟然一致同意放弃了自己的法定权益,甚至把这份签字盖章的声明还有劳动合同原件全部一并交到了公司的手里,而这本来该是他们手里握着的王牌。

为什么?别说季临,就是白端端和蔡铭,脸上也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因为公司和老板对我们好呗。”这次回答的是那位员工代表的老阿姨,她笑了笑,白端端这才发现,虽然看起来难搞,但这老阿姨其实声音洪亮,说话爽快坦荡,“蔡总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后勤部的刘美娟,从公司建立第三年开始我就在了,也算是个老员工,不过我们不是业务部门,不怎么到台前,公司后来规模越来越大,你估计也认不全人。”

刘美娟顿了顿,继续道:“我吧,家里有个女儿,前年结婚了,本来日子挺好的,但我自己身体不争气,我女儿结婚后,我查出来得了肺癌,之后要开刀手术住院化疗,找人事部走流程请了假,但是因为身体不行,一年里的医疗期都用完了,本来按照法律规定,这种情况属于患病后在规定的医疗期后还是不能从事原工作的,可以和我解除劳动合同,没必要养着我这么一个病了的废人。”

她叹了口气,眼眶有点红:“我和我老伴本来还愁,要怎么和公司商量,能不能不解除合同,帮我先继续交个医保,这钱我自己出就行,工资什么也不用发了,就把身份还挂靠在单位里,主要有个医保我之后看病大比例还能走这个,我们家家境也一般,平时自己也没买过商业保险,就指着医保了……”

“结果没想到我申请打上去,人事部说帮我报送蔡总定夺,最后蔡总不仅没有要我自己支付医保的钱,甚至连劳动合同也不和我解除,同意继续给我支付最低的基本工资,只说让我好好治疗,别想别的,其余什么有公司给撑着,不差我那么点钱……”

刘美娟讲到这里,洪亮的声音也有点哽咽:“蔡总这对你来说肯定就是个小事,我估计你根本记不得,也早忘记我了,但我一直记着呢,我那年病成那样,我自己和老伴都觉得自己要不中用挺不过去了,但公司也没放弃我,一直就这么养着我,最后我又多休息了一年,直到今年,没想到命大,病情稳定了,才回了公司。”

蔡铭脸上的表情没能作假,这几年来他确实可以用日理万机来形容,这些事对刘美娟来说是个大事,但对蔡铭来说也不过是日常中的随手帮忙,他确实一点也没有印象了,如今听了,也像是听别人的事情一般有些茫然。

然而没想到,正是他这样日常里自己都不记得的一个随手善举,刘美娟却牢牢记在了心上,她吸了吸鼻子,仗义道:“以前我遇到了困难,公司没丢下我;这次公司遇到了困难,资金周转出了问题,我也不会丢下公司,我这人虽然不会谈业务,但好歹也是公司老员工了,大家给面子,都叫我一声刘姐,说的话也算得上有点分量。这次总算我也有机会回报公司,当初一出事,我也靠着以前的人缘把大家情绪先给安抚住了,也算是为公司出份力吧。公司出现这种困难,首先大家就不能乱,否则情绪一慌就动摇军心了。”

这老阿姨说完,又朝蔡铭感激地笑笑:“总之,蔡总,当初真是谢谢你了。

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也开了口:“蔡总肯定也不记得我了。”他笑笑,“我是公司‘终身教育计划’的第一批受益人。”

这次他这么一说,蔡铭脸上终于露出点恍然大悟:“你是曾一洋!”

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是的,蔡总,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这个叫曾一洋的男人一讲,蔡铭才后知后觉地记了起来,面对季临和白端端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就公司刚上正轨有一阵子资金比较充足的时候,我想了想,公司也该对员工提供点提升教育服务,就启动了这个‘终身教育计划’,第一批是针对一些年纪大点的老员工,可能这部分老员工当初因为家境原因没能进入高等学府深造,但现在公司就替他们买单,出钱让他们去上业余的非全职研究生,算是个内部培训福利。”

曾一洋点了点头:“我就是这批受益人,其实最后为了准备学校那边考试和答辩,是请了一段时间假的,但是公司也都准假了,甚至没有强行签订培训后的服务期。”

说起这事来,曾一洋十分感慨:“我以前家里很穷,考上了研究生但没钱去读,没想到公司替我圆梦了,就一直很感激,后来加入了工会,现在公司遇到资金周转困难,我信任公司,相信蔡总的人品,觉得公司不是蓄意拖欠,是真的遇到了问题,我不希望公司就这么倒闭,这样好的公司我们员工也是感恩的,如果我们有限的力量能让公司渡过难关,那我们也愿意等。”他当场表态道,“蔡总,我家里现在不困难,我的工资可以等着,等资金能流转了,你先给别人发就行。”

很快,最后那位年轻的劳动者代表也开了口:“我也承过蔡总的恩情,之前我爸突然病了,最后是公司预支了年终奖给我,让我挺过了难关,我也不希望这么好的公司出事,我还想在这儿熬到当上销售总监呢。”

……

几个人一番话推心置腹,饶是被季临说了要维持稳重的蔡铭,也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红,历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蔡铭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严阵以待等着劳动者们发难,等来的却是这个。

“我……我没想过……”

他从没想过自己曾经不经意的善举,竟然在别人的心里结出了善果,并且在最关键的时刻,以另一种形式回馈了自己。

善良并没有被浪费。

事到如今,预先准备好的防备和对抗都没了用处。

蔡铭动容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只真心实意道:“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每一个员工,公司现在确实遇到了点资金周转困难,但并没有到会倒闭的地步,我可能需要拖欠你们一个月工资,但下个月肯定可以付出来,谢谢你们的信任。”

那三个员工代表听了这话,脸上也都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再有情怀,毕竟大家也要吃饭,工资拖延一个月两个月还好,要是真的时间太长,这三个员工代表也不好回去交差,如今一听蔡铭也交了底,知道公司想必资金周转困难也没到那几个高管渲染的夸张地步,也是一个定心。

这几个员工代表坦诚,蔡铭便也坦荡起来,他看了季临一眼,见季临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也索性把公司目前的情况都摊了牌,这几个员工代表倒是也不含糊,一场本来以为争锋相对的谈判,最后反倒变成了大家一团和气坐下来推心置腹商谈对策。

蔡铭的脸上是彻底松了口气,而季临的神色则复杂很多。

他大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预想里这场注定输掉,要拼命才能从贪婪的劳动者手里尽力一点点维护客户权益的谈判,最终自己反而一点作用也没有发挥上。

……

而直到季临和蔡铭告辞,直到季临重新回到酒店,他拉着白端端的手,表情还有些惺忪和愣神。

这是太过意外的结局。

没有想象里的拉锯撕扯,没有想象里的贪婪和丑恶嘴脸,有的是互相理解和支持。

劳动者和企业天然是对抗的,季临从来接触的也都是两方对抗互相扯皮的案件,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企业和劳动者也是可以相互扶持相互支撑的。

“除了那些贪婪恶意的劳动者,更有很多懂得感恩的人,好的企业遇到好的劳动者,彼此是一种互相成就,也是一种两性循环吧。”白端端拉着季临的手,内心感慨,“你知道吗季临,一开始我很怨恨蔡总,让你接了这么一个和你爸爸案子相似的烫手山芋,但现在我挺感谢他的。”

感谢他让季临接了这个案子,感谢这个案子给了相似的故事截然不同的结局。

季临可能很难从父亲案子的伤害里彻底走出来,然而这个案子,或许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释然吧。

就仿佛和过去的一切终于也能握手言和。

“员工没有那么差劲,虽然每个人肯定都会多少有点私心,但世界上大部分人还是懂得感恩的,善解人意的企业遇到了善解人意的员工,这也算是一个圆满吧,谁也没辜负谁。”

季临没有说话,然而却握紧了白端端的手,他心里同样充满了感恩,他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遇到白端端,如果此刻自己手里没有握住她的手,没有她在昨夜为了自己风尘仆仆的赶来,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幸福和平和。

长久以来,因为父亲的案子和过去压抑的遭遇,他的心间像是被一只充满恶意的黑猫盘踞,带了恨意和刺,张着利爪,随时准备给予回击报复和伤害,独自前行,独自生活;而如今,季临觉得,那只黑猫突然就跑走了,然而他的心并不觉得空洞,因为有别更暖的东西填满了它。

旧的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两个人赶到机场的时候,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回A市的航班也不得不为此延误。

过去季临特别不能容忍航班延误,觉得太过浪费时间打破自己既定计划,然而如今和白端端在一起,却觉得延误也没什么不好的,因为他和白端端不被人打扰的时间好像又更多了点。

而在机场吃完晚饭后,季临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闻推送,他点开来看完,突然心下感慨,然后搂过了白端端。

“新闻里说,西蒙纸业的停工停产结束了。”季临亲了亲白端端的侧脸,“将在明年元旦第一天恢复生产,之前受到停工停产影响的员工,也已经如数全部重新签订了劳动合同,在新的一年里回到工作岗位,其余此前被迫离职的员工,西蒙纸业也都重新发了offer,以不低于原来的待遇邀请对方回来继续工作。”

“纸业企业今年挺过了行业寒冬,明年预估市场会好些,对于这些和公司一起经历停工停产的员工,西蒙纸业也都在工资上给予了一定额度的上涨。”季临温声道,“要知道,在这个经济下行的大环境里,这样的举动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概上天从不苛待努力生活的人,辞旧迎新的最后一天里,不仅给季临准备了让他能够释然告别过去的礼物,也为白端端也准备了一份——

“我知道你因为你自己父亲的经历,还是对企业很有戒备心,总觉得企业主大部分还是心狠手辣的资本家,但企业也有好的,也有充满社会责任感和人文情怀的,蔡总的纳米公司是,西蒙纸业也是,停工停产虽然短期内对员工造成了影响,但最终保证了企业的存活,现在企业缓过劲来,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回馈那些和公司一起挺过困境的员工。”

白端端确实对企业仍旧有些偏见,然而在季临的带动下,在越来越多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的影响下,潜移默化之间,她也渐渐在改变。

她难得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轻地开了口:“这大概就是,世界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差。”

季临却是亲了亲她:“恩,世界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差,但你都是好的。”

人生百味,唯你是甜。

*****

最后航班延误到晚上十二点半,仿佛直接延误了一年,当新旧一年交替的凌晨十二点,在登机通知里,季临侧头给了白端端新年里第一个吻,然后他说,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季par向大家问好哦,新年快乐啦各位宝宝。

这个案子最初写文就是定下的这个收尾~看看我这社会主义正能量…

明天元旦要去喝喜酒,请假一天哦,1月2日晚8点老时间回来更新~

季par的故事真的走到结局啦,我自己也好感动的,觉得能把他们故事写出来很幸福,放心吧,大结局超级甜超级甜的,不甜不要钱那种!不甜你们暴打季par(季par:?)

我去酝酿了!

【ps:给员工缴纳社保时不需要备案劳动合同的,不是集体合同也不需要强制备案的,设定里纳米公司不是走的集体合同,所以不存在备案的哦】

☆、第八十四章

解决了这个案子,白端端心里松了一口气, 回到A市, 她心里盘算着把之前的约会计划都好好排一排,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案子之后, 季临忙碌的状态并没有改变, 他的生活好像除了加班还是加班, 对于白端端每次的邀约,他的回答永远是, 今天忙,下次吧。

然而明日复明日, 下次之后,常常又是下一次。白端端并不是没有耐心的人,然而在重复的等待后, 此前那种不开心的情绪又再次更凶猛地反扑了过来。

她本以为蔡铭的案子会让自己和季临内心的距离更近一些,感情也更甜蜜一些,然而仿佛完全相反般的,此前在D市的亲密似乎都是白端端的错觉,季临几乎住在律所了, 每天从早忙到晚,不是在回电话、邮件, 就是在去客户公司开会的路上……

而像是作为弥补一般,季临每次对自己的拒绝后,就会送自己一个包或者别的奢侈品, 季临花起钱来对自己相当大方,如果用金钱衡量的话,他大概是爱自己的,然而白端端看着自己房里堆积的越来越多的礼盒外包装,心里却十分空虚。

这两天,季临又出差了,而白端端则一如往常地又接到了快递的信息。

季临给他买的新一季的蒂芙尼项链已经从官网发货寄达了,VCA的新年特别款手链也到了,还有一个别的快递,大概是海外找人代购的,白端端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别的女孩子大概收到礼物都会高兴,拆礼物大概更是会有一种忐忑的期待,就像拆盲盒一样,不知道男朋友会给自己送什么样的东西,然而心情总是美丽的。

可现在白端端就是连这种心情也没有,她甚至对那个不知内容为何物的快递一点兴趣也没有,反而带了点烦躁。

这种烦躁在她下楼去取快递听到几个快递小哥聊天内容时达到了顶峰。

因为临近过年,最近又属于快递旺季,几个不同公司的快递员一边在从车上往下卸货,一边就忍不住聊天,都是同一个行业的,虽然不是一个公司,但跑的都是同一片业务区,这几个快递小哥之间显然都认识,互相唠嗑了几句最近的业务量之后便是一些瞎七八搭的八卦。

此刻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因此丰巢柜边并没什么人,季临每天出差加班,白端端一点夜生活也没有,索性最近睡得都很早,因此生物钟使然每天早早醒来,待在家里冷清,不如早点跑来公司,于是如今才有了和这些快递员隔着一排快递柜取件的机会,他们此刻正聊到这栋写字楼里买买买最厉害的几个人——

“我算了算,我平均一周要给那个14楼的‘小桃子’送十个快递,大部分是吃的,你说这姑娘是个多标准的吃货啊。”

“你别说,这个‘小桃子’我也有印象,从我这儿走的快递一周也得有个五六个,不过别看人家是吃货,本人其实是个挺瘦的女生……”

几个快递小哥一边干活,一边热火朝天地聊着。

白端端没在意,她输入取件码,取件,拿完自己这次的三个快递盒,刚想转身走,便听到了隔着一排快递柜后几个小哥的揶揄谈笑——

“不过这栋写字楼里花钱最不手软的,肯定我的那个客户,叫白端端,虽然平均下来她的快递量不是最多的,但是每一单都是大单,全是保价的那种,我看都是奢侈品,保价金额贼高!”

“对对对,这个客户我也有印象,基本上每天都能收一个包,我按照这保价的价格给她毛估估,就最近这一个月,花的已经超过一百万了,结果就这样也没消停,今天我又送了好几个给她的快递呢,又是大价钱的东西。”

“这么能买啊?家里有矿?”

“不是吧,我看是那个律师事务所的,应该是个律师。”

“律师这么赚?!”

“得了,律师没这么赚,我表妹也是个律师,一年也就十几万收入,和普通白领也差不多,说这行都是看资历吃饭,越干越老越值钱的。”

“那这个白端端可能是个资深律师吧。”

“没,这个白端端我见过,有次收快递一定要本人当面签收的,她特别年轻,看起来像没毕业多久呢。”说这话的快递小哥压低了声音,“这个年纪能承担这么买买买,要不就是家境特别好,要不吧……我偷偷告诉你们啊,这个白端端,长得特别特别漂亮,像明星的那种漂亮。”

“所以?”

“你傻啊,所以吧,这么买,要不是自己爸爸有钱,就是自己男人有钱。”

“想想这世道,当女人还是压力小啊,长得漂亮还能找个有钱人嫁了,哪像我们男人,成天起早贪黑的,还不是拼命赚个买房钱,要没有房,现在哪个女人肯跟你啊。”

这几个快递小哥聊着聊着,又开始抱怨起如今男人压力太沉重的话题上,只是也不知道怎么的,最后又莫名其妙转移回了白端端身上——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就这个白端端收礼物这种模式,我只在一个别的小区看到过完全类似的事,你们知道我们A市那个乾静园小区吗?”说话的快递小哥声音神秘,“那个小区里的人,就收礼物的方式和这个白端端一模一样的,都是每天各种保价的昂贵的首饰啊包啊鞋子啊衣服啊珠宝啊这种……”

“知道,就那个著名的二奶小区呗,住里面的全是有钱人在外面养着的漂亮女人,没名分的那种,有钱男人可能家里也有个正室的,平时没空陪着呗,就只好花钱买买买平衡下这些二奶们的心情了。“

“那你别说,这个白端端收的礼物不论从频率上价格上还是档次上,都比乾静园里那些强多了。”

“哈哈哈,那谁叫人家漂亮啊……”

……

之后的聊天,白端端没有再听下去。

对于自己的这些谣言八卦,她原本是可以直接绕到丰巢柜的另一端当面斥责甚至向快递公司投诉的,然而今天的白端端一点斗志也没有,她靠在快递柜上听着别人谈起自己,心里是颓丧和迷茫。

她知道快递员在年前压力很大,那样聚在一起聊天也多是出于八卦的兴致,也其实对自己也并没有多少具体的恶意,只是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却忍不住开始沮丧。

季临这样对自己算什么?是怎么回事?在外人眼里,自己的处境甚至和那些被包养的小三没有什么不同。

不可抑制的,白端端又开始患得患失地怀疑起来,季临真的爱自己吗?他是不是觉得只要花钱买了包就不用陪自己了?可这种恋爱模式根本不健康,自己如今看起来和那些被金主豢养起来的金丝雀又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但最近季临对自己确实过分冷淡了,同为律师,白端端理解这份职业需要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她也不需要季临把她看得比工作还重要,但她希望在季临眼里,自己至少能和工作是平等的地位,只是如今,季临心里,仿佛只要给自己很多很多钱就可以了,然而自己需要的明明很多很多的爱……

白端端闷闷不乐地取了快递然后回了所里,自己办公桌边其实已经堆积了十来个快递,不是卡地亚的就是蒂芙尼的,全是季临送的,没一样便宜,然而白端端甚至连拆也没有拆。以往买买买是最让她高兴的,然而最近的她竟然丧失了购物的乐趣。

只觉得不开心,满满的都是不开心。

白端端心里盘算着今天一定要和季临好好聊聊了,就算十分钟也行,总要把自己心里想的告诉他才是。只是很快,她的不开心就加剧了,因为她发现季临又临时出差去了临市。

“怎么又出差了呀?”

白端端的语气忍不住就有些埋怨,电话那端的季临大概在机场,周遭很嘈杂,然而他倒是并没有忽略白端端的不开心。

“你不高兴了吗?”

一个男人有事业心有追求是好事,天天和女朋友腻歪在一起儿女情长的感觉也不太有出息,白端端憋了憋,干巴巴道:“也没有很不高兴吧。”

也没有很不高兴,那就是不高兴了。

可惜季临这种钢铁直男是体会不到白端端的话外之音的,他果然松了口气般:“没不高兴就行。我刚给你下单买了香奈儿新款的包,等我回来正好能到货了,挺好看的一款包,等你拿到你就开心了。”

“……”

白端端按了按眉心,忍住了和季临在电话就争执的意图,她刚想解释自己并不需要那么多包,只更需要季临的陪伴,季临就打断了她的思路:“不和你说了,我马上要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