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圈舞是那年音乐老师特意为六一儿童节排的节目。

其实所谓的圈圈舞,原本叫做华尔兹。

因为有很多两个人牵着手绕圈圈的动作,所以老师通俗易懂地向大家介绍说是圈圈舞。

那年,何天十二岁,翌阳十三岁,两个人被分到了一组。

当何天被音乐老师推到翌阳面前的第一秒,翌阳就认出了跟自己配对的女生——那个当年尿裤子还把他推倒在潮湿的地上,害得他被误会的女孩。

翌阳本能地对何天没什么好感。

而早就将翌阳忘得一干二净的何天,再次见到翌阳,盯着翌阳赏心悦目的脸,向来厚脸皮的她很不自然地脸红了,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何天其实也会害羞。

她很早就听说过翌阳。五年级后何天老从班上女生的嘴里听到翌阳这个名字,无外乎就是七班有个男生长得很漂亮,像女孩子似的,叫翌阳。

十组人中,翌阳是长得最养眼的男生,可是与他配对的女生何天,却是所有女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其实不是何天长得不好看,恰恰何天是标准的鹅蛋脸,皮肤也白,眼睛很大,并且因为好动,她的脸蛋常常红扑扑的,是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可爱的女生。只是眼前一群女生,个个都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梳着各种好看的发型,穿着清一色的白衬衫配背带牛仔裙,就何天一个人,留着利落的短发,穿着黑色t恤配蓝色牛仔裤。

因为是临时被叫过来排练的,老师没跟她说要穿白衬衫配背带牛仔裙,况且她也没有白衬衫跟背带牛仔裙。

从一年级那次尿到身上之后,她就再也没穿过裙子。爸爸妈妈在外面的生意越做越好,夫妻俩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何天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平时衣服都是奶奶买的,因为她调皮,奶奶为了洗衣服省事,全给她买暗色系耐脏的衣服,几乎把她当男孩子养了。

何天是第一天参加练习,所以步伐一点儿都不熟悉,外加她没有舞蹈功底,所以排练时,她老踩到翌阳的脚。每当这时,她就急忙说对不起,吐吐舌头,一副很懊恼的样子。

翌阳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每次被踩到,眉头会蹙紧,嘴里闷哼一声,不责怪也不鼓励。

排练了几遍,其他人早就练得很熟了,而何天刚记住舞步。

音乐老师让其他人先走,留下何天跟翌阳继续练习。

明天就是六一,要正式演出了。音乐老师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这节目是她精心排的,自然不想出差错。

排练是在放学后进行的,等老师让其他人走后,单独留下何天跟翌阳时,天色其实还不算太晚,但翌阳皱了皱眉头。

他妈妈不喜欢他回家太晚,她认为只有坏孩子才会晚回家,她希望翌阳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事实上,翌阳的确是个好孩子。

老师先回办公室整理东西,让翌阳继续教何天舞步。

因为急着回家,可又不好跟老师说出来,翌阳心里很烦,原本他跳得很好,可是现在老踩错步子,连粗线条的何天也发现翌阳不在状态。

03

“你是不是急着回家?”

当翌阳又一次踩错步子,何天缩回了放在他身上的手,退后了几步,脸红红的,眨着大眼睛问他。

这是排练到现在,他们第一次正式说话。

可是翌阳没回答,只是侧着头望着屋外灰下来的天空发愣。

“你有事就先走吧。”何天耐着性子继续说。

……

翌阳垂下了眼帘,低头看着被何天踩脏的鞋子,再看看何天被他踩脏的鞋子。

“哎,你真别扭,想回家就直说嘛!”何天双手叉着腰,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朝翌阳摇摇头。

这时音乐老师过来了,看到两个孩子杵在一边,便笑嘻嘻地问:“练完了啊?”

翌阳想说没有,那边何天已经开口了,可怜巴巴地举着手跟老师叫苦:“我肚子饿了,跳不动了。”

翌阳惊愕地看着她,排练前,他明明看到她把一个大面包几口解决掉了。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他好像隐隐知道她为什么撒谎。

老师没好气地白了何天一眼,无奈地说:“那你们再跳一遍给我看看,成的话,就回去吧!”

翌阳过来拉何天的手。

何天撇着嘴硬着头皮跟翌阳合着音乐又跳了一遍。翌阳没跳错,可何天还是错了拍子。

看来是不能早回去了,翌阳担忧地看了下天色。

老师拍拍钢琴架,说:“何天,你这不行,还得练啊,明天就上台表演了。”

何天跑到老师身边,谄媚地笑着说:“老师,要不你带我跳啊,总比跟他学要快。等我练熟了,明天表演前再跟他排一下好了。”

老师想了想说:“行,那翌阳你先回家,一会儿我来教何天。”

翌阳背着书包走到门口,看到何天朝自己微笑地挥着手。

翌阳咬了咬唇,没回应,转头走了。

何天尴尬地缩回手,内心腹诽,真是个不好相处的家伙。

何天边跟着老师练舞边想,翌阳要么就是聋子,要么就是哑巴,怎么她跟他说这么多句话,他都不吭一声。

想想他脸长得这么好看,再想想语文老师常说“上帝是公平的”,上帝让翌阳生得这么好看,所以让他成了聋哑人。

想到这儿,何天谅解了翌阳不跟她说话的事,心里还异常同情翌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