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徐京墨倒是应得爽快。

沈禾愣了下,没想到他还真的瞒了她事情。

只见徐京墨沉默了会,才缓缓地说:“我也是不知情的,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母亲和我说,想见见儿媳妇,已经先我们一步在乌镇等我们了。”

“你…你母亲?”

沈禾脑子里登时浮现出了一道曼妙的人影,穿着戏衣,唱着悠扬婉转的曲调。

在孩提时的沈禾看来,徐京墨的母亲是个美丽优雅又和蔼可亲的女人,经常给她做一些小甜点。

但在现在的沈禾看来,徐京墨的母亲就是…男朋友的家长。

她谈恋爱才不到半个月,竟…竟然要见家长了?

第 45 章

乌镇是典型的江南水乡, 建筑古朴,没有车马, 只有幽静的石砖小道,夹着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 偶尔有一艘艘的小船划过, 没有现代化的发动马达,只有老老实实的艄公和竹木所制的船桨。

戴着宽檐草帽的艄公熟练地划着船桨,在小河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小河两边客栈茶馆林立,走近了仔细凝听,依稀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今天工作日,又是旅游淡季,乌镇上行人不多,不少狭窄的小巷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徐京墨牵着沈禾的手, 走在小巷里,两人十指相扣,走的步伐也极慢极随意。

沈禾有些心不在焉, 有点紧张地问:“伯母在哪里?”

徐京墨看着她笑:“紧张?”

沈禾瞪他一眼,说:“废话!能不紧张吗?我和伯母很久没见了呀,万一她不喜欢我怎么办?都怪你, 都是你的错, 要是先告诉我一声今天要来见伯母, 我也不会空手来。要不我先去买点见面礼什么的…”

刚刚在车上听到要见徐京墨母亲的消息时, 沈禾有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 等慢慢回味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乌镇,行李也放在客栈里了。

她本来以为要马上去见家长的,没想到徐京墨牵了她的手就说先去附近走走。

…一走就走到现在。

“伯母喜欢什么来着?要不我到时候给伯母来一段折子戏?”

在沈禾的印象中,徐京墨的母亲是个戏痴,对徐京墨要求也特别严格。一想到这里,沈禾又有点紧张了,好像无论是见家长还是唱一段折子戏,都颇有挑战性。

徐京墨不吭声,只低低地笑,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温柔。

沈禾不开心了,说:“你别只顾着笑,快帮我想想办法。以后你见我爸妈哥哥的时候,我会给你说好话的!”

这话一出,徐京墨就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柔意更甚。

沈禾被他圈在怀里,本来一心想着给徐伯母的见面礼,可现在心思完全被勾走。徐京墨这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对她有极大的吸引力。

她眨巴着眼,故意凶巴巴地说:“为什么这么看我?”

他伸手轻摸她的脑袋。

“看到你把我计划在未来里,我很高兴。”他又低声说:“如果现在不是在外面,我可能要吻你了。”

沈禾的脸轰地一下,红了。

火辣辣的。

她忍住主动吻过去的心思,扯回话题,说:“什么时候去见你母亲?”

徐京墨又笑:“不着急,她现在在茶馆里,友情登台演出,这会我们过去她也没空见我们。至于见面礼,我已经带了。”

沈禾愣了愣,她后退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他两手空空,衣服口袋里也只有几张给她准备的暖宝宝。

她问:“暖宝宝?”

徐京墨摇头。

她说:“别卖关子啦,是什么!”

“你。”

徐京墨自小开始唱昆曲,咬字时格外清晰,念出来有一种低音炮的感觉,低低沉沉的,萦绕在沈禾的耳边。沈禾的脸皮本来就有点发热,现在一听,连耳根都红了。

她说:“徐京墨!我很认真的!”

他说:“我也很认真的,不用带见面礼,我母亲一直很喜欢你,我小时候就跟我念叨过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儿媳妇。”

沈禾问:“真的?”一顿,又扁嘴说:“你骗我是不是?我小时候那么娇气任性,哪里有长辈会喜欢我?”

徐京墨说:“你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

“我喜欢你,你再娇气任性也不一样。我对你的喜爱决定了我母亲对你的态度。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母亲不喜欢你,你只需要担心一件事。”

沈禾问:“什么事情?”

“我能不能弥补当年在乌镇的遗憾?”

沈禾登时才反应过来,徐京墨口里的附近随便走走都不是随便,而是循着当年她拐他来乌镇时的路线。彼时的她深深地喜欢徐京墨,想和喜欢的人十指相扣走在无人的小巷里,还想和他在昏暗的地方做一些亲密的举动…

当时一件事都没有完成。

她愕然地抬头。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唇上一啄。

沈禾说:“你…”

他问:“喜欢吗?”

沈禾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半晌又眼睛亮晶晶地说:“我…我能不能在这里亲你…”她仰着头,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像是闪烁着繁星,徐京墨无法抵抗。

几乎是话音未落,他就俯首咬住她的下唇,舌头灵活地钻了进去,缠上她的舌尖。

吸,吮,舔,咬…

百般花样。

沈禾被吻得眼睛水润水润的,呼吸渐渐紊乱,直到喘不过气来了才推开徐京墨,略一喘气,笑意爬上了眼角:“徐京墨,你都不好好听我的,我想亲你,不是你来亲我。”

徐京墨亦含笑看她。

“行,你来。”

他不动,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

沈禾受不住诱惑,悄悄地观察了下周围,确认没人经过后,微微踮脚,吻上他的唇角。昏暗幽深的小巷里凉风阵阵,可两个人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行人发现这里有条别致的小巷,正想走进去的时候,只见一对情侣走了出来。男人裹着一条咖灰色的围巾,面容俊朗,五官深邃,此时此刻看得出心情极佳,朝陌生的路人微微一笑,隔壁的女孩倒是低着头,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耳根子红得快能滴出血来。

正巧刮来一阵寒风,男人空出一只手替女孩戴上了厚外套自带的帽子,低声说:“别冻着了。”

女孩点头,轻轻地“嗯”了声,声音也出奇地好听。

行人万般羡慕。

真是金童玉女般的天生一对。

沈禾被徐京墨带到了一家河边的茶馆。

兴许是天冷的缘故,茶馆里人不多,依稀只有两三桌人。茶馆里搭了一个长方形的台子,墙壁上挂了琵琶,长笛,还有古琴,正中央还有一张能摆放古琴的长案。

此时此刻正有一位穿着戏衣的女人清唱着昆曲。

虽然茶馆里有两三桌人,但真正在听的却只有沈禾那张桌。

尽管多年未见,可沈禾依旧第一眼就认出了徐京墨的母亲,倒也不是长相的原因,而是昆曲的曲调,大抵是读书那会喜欢徐京墨,经常听他练习,他母亲的一一指导,她都能经常听到,久而久之,在心中挥之不去。

徐京墨说:“我母亲喜欢乌镇这边的环境,会经常过来这边,她和茶馆的老板是多年密友,偶尔会过来友情唱一段折子戏。”似是想到什么,他又说:“现在年轻人对昆曲都不大感兴趣,大多是来听个新鲜,也听不懂,茶馆里只有旺季的时候才能坐满人。”

沈禾说:“之前我第一次直播的时候,提起戏剧,大多人只知京剧,并不知昆剧。”

“昆剧是戏剧之祖,六百多年的传承,现在互联网时代,能娱乐的项目太多,除非是票友,鲜少有人能静心听一段昆曲。这些年我爬到这个位置,也愈发认清一件事,我们年轻这一代弘扬国粹责无旁贷。前阵子我去了纽约谈了一个国际合作项目,但至今还没谈下来。不过总有一天,世界舞台上会出现昆剧的身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昆剧,喜爱昆剧,欣赏老祖宗遗留下来的传统。”

他边说边给沈禾沏了茶。

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会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帅气,在沈禾看来,提及责无旁贷的责任感时的徐京墨像是自带圣光一样,熠熠生辉,有种无法言喻的感染力。

她握住他的手,说:“好,我们一起努力。”

徐京墨回握住她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台上的徐母不知何时下了台,在两人背后轻轻地咳了声。

沈禾反应过来,有点面红耳赤,想要缩回自己的手,然而徐京墨却牢牢地扣住。她只好作罢,小声地喊了句:“伯母好。”

徐母伸手就敲了徐京墨的脑袋一下。

“儿子,别欺负禾禾。”

说着,在两人的对面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沈禾:“来得匆忙,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正好昨天做了点黄油曲奇。我记得你以前特别爱吃,京墨那小子每次都哄我做多点,我起初还以为他爱吃,后来才知道每次都悄悄给你送了。”

沈禾连忙说:“伯母太客气了,不用准备礼物。”

“也是,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

沈禾被呛了下。

徐母笑:“徐京墨,追上了人家女孩子就要好好对她,不能欺负禾禾。”又对沈禾说:“他要是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揍他。这小子以前天天被我揍。”

沈禾本来怕有些不自在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徐京墨的母亲依旧很好相处。

她渐渐放松。

徐母又说:“京墨给我看了你唱《牡丹亭》的视频,唱得真不错,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改日有空闲的时间,我和你切磋切磋。”

徐京墨终于开了口。

“妈,你爱找人切磋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徐母瞥他一眼,说:“我跟我儿媳妇说话,你插什么嘴,以后在我们家里,女人说话,你没插嘴的余地。”又对沈禾说:“男人都是用来付钱埋单的,你在金钱方面上千万别跟他客气。我们家京墨这些年来赚了不少老婆本,都是给未来老婆花的,该花的时候就花,千万别节省。”

沈禾不知道回什么,只好微笑。

徐京墨说:“妈,人你已经见了。”

徐母叹了声:“儿大不中留,有了老婆就忘了娘。不过也算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得离开了。你们小两口好好地谈恋爱,我不当电灯泡。”

沈禾说:“伯母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徐母温声说:“总有机会一起吃的,现在不着急。黄油曲奇你尝尝,如果喜欢的话,我下次给你做点别的,知道你们年轻女孩怕热量高,我特地配置了一个低热量的食谱,不怎么长胖的。”

等徐母离开后,沈禾的面皮开始微微热。

心跳也有点快了。

她与徐京墨都是成年人,一男一女出来旅游,又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会发生什么她心里很清楚,也…稍微有点期待。

第 46 章

浴室里水汽氤氲。

沈禾洗过澡后,换上了睡衣。

睡衣是新买的, v家的白色睡袍, 里面是露背的吊带裙, 非常小心机的睡衣。今晚是她第一次穿,穿上后没由来就有点害羞了, 这套性感睡衣,勾引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她用手擦了擦镜面,拂去了雾气。

镜子里露出一张微微泛红的脸蛋,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热水太热,还是现在心底太燥热。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一颗心火辣辣地烧着,噗咚噗咚地用力跳着。

她拍拍自己的脸蛋, 挪步准备去开浴室的门,手碰到把手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啊。

真的好紧张啊。

心脏好像真的要跳出来了!

这让沈禾想起读书那会时的感受。

互联网普及后, 已经鲜少有人用电话联系, 大多都是企鹅或者微信,沈禾那时与徐京墨交流得最多的也是企鹅。有一次沈家过年的时候一家五口去了海岛度假,那会是沈禾第一次坐飞机,她格外紧张。坐飞机前她看了许多空难片,小心肝吓得一抖一抖的, 总觉得上了飞机就下不来, 和家里人一说, 家里人都哭笑不得。

沈禾一方面害怕坐飞机, 一方面又期待去海岛度假,最后期待压倒了恐惧,出发那天拖着行李箱紧张兮兮地和家人前往机场。

到了机场后,看着落地窗外陆续起飞的飞机,沈禾又想起离开空难片里的场景。

她很怕很怕自己上了飞机后就没机会再见到徐京墨了,终于下定决心要给徐京墨打一个电话。她揣着手机以上洗手间为由偷偷跑到女厕里。

她很少和徐京墨打电话,一般都是用企鹅。

所以这一次打电话格外紧张。

打开联系人页面后,看着徐京墨三个字犹豫了很久很久,熟悉得能背下来的号码映在眼底,却迟迟不敢拨打出去。心脏正在一下一下地剧烈跳动。

她想告诉徐京墨。

她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反正都要上飞机了,死亡率是有的,万一真的那么不幸,她说出这句话也不算有遗憾了。打定这样的主意的沈禾,终于在纠结了半个小时候,拨通了徐京墨的手机。

听着手机里的声响,沈禾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甚至紧张得有点肚子疼。

那会的心情跟现在她在浴室里的心情一模一样,又紧张又期待。

只不过当初的那通电话打通时,徐京墨正在昆剧团里忙着练习新剧,并未与她多谈,只说过半个小时再给她回电话。后来徐京墨也确实给沈禾回了电话,那句想你了的话沈禾也以邻居家黏糊妹妹的身份说出口了,可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当时只觉得遗憾,但现在…

沈禾握住了门把。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浴室的门。

一推开,沈禾就有点傻眼。

徐京墨订的是一间临水大床房,客栈外面古朴,内里却十分现代化,很符合沈禾这种娇气小姑娘的喜好。房间门一打开,就是一条廊道,廊道右边是浴室,左边是衣帽间,走出廊道后才是宽敞的卧室。

她在浴室里待了大概四十分钟。

她进来之前地板是一尘不染,什么都没有的,而四十分钟后,在她开门的瞬间,地板铺满了玫瑰花瓣。

她愣了愣。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伸出脚踩上花瓣。

“…京墨?京墨哥哥?徐京墨?”

她走出廊道,终于发现了徐京墨。他贴着墙壁站得笔直,此刻正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忍不住笑说:“你在给我准备什么小惊喜?地板铺满了玫瑰花,很浪漫嘛。是不是床上也有?”

她本来有点小紧张,可这点小紧张在徐京墨准备的浪漫之下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徐京墨说:“你可以翻翻。”

她弯腰去掀被子,柔软的床褥正中心果然有个巴掌大小的方形盒子,沈禾问:“是给我的礼物?”

“嗯,你打开来看看。”

沈禾偷笑:“很会搞神秘嘛。”

话这么说,她还是伸手去够着方形盒子,打开来看的时候,却懵了下,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她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翻到。

“咦,什么都没有呀…”

她拿着盒子转身,问:“徐京墨,你把礼物藏哪里了…”

徐京墨问:“你没看到?”

沈禾点点头。

徐京墨说:“我放在里面了,你再翻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