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撑着颧骨，侧倚在沙发座里休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Selina读那些艺人的信息。
直到有个熟悉的名字掠了过去。
“……等等。”
杜文瑾蓦地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泛着凉，“你刚刚说，环业娱乐的那个新人，叫什么？”
Selina的目光顺着资料表往上，落在那张照片上。
照片里的人看起来笑得少年般阳光明媚。
Selina又瞥了一眼姓名栏。
“欧天逸。”
她抬眼，不解地问，“怎么，你跟他很熟？我看是环业娱乐今年刚抬出来的新人啊。”
过了几秒，Selina又有些神色古怪。
“你不会是因为方总，所以额外地关注环业娱乐的艺人吧？我看这个李筱琪也是……你以前对别的女艺人，除了顾静那些，也没见你这么和颜悦色过啊。”
“……”
杜文瑾没回答Selina的话，他只微皱了眉，漂亮的桃花眼轻轻眯了起来。
修长白皙的十指在面前交错，最后抵在下颌线上。
沉默几秒之后，他斜过视线。
“我拿下这档综艺的事情，你没跟方之淮说过？”
“……”
Selina脸上笑意骤然一僵，“文瑾，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跟他……”
“陛下，我就算不了解你，也一定是了解他的。”
杜文瑾叹了一声：“侯秦、方淼淼这种司机和助理的位置他都盯得严实，经纪人这个职务，他不会肯松手的。”
“……”
见杜文瑾神色间不存半点试探，分明是早已心中有数，Selina那点仅余的侥幸心理也散了。
她叹了口气，摇了下头：“我没跟他说过。”
杜文瑾收回了视线，唇角一掀，眼底却不见笑色。
“我还以为他是故意用来试探我的呢。”
Selina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
“你跟这个欧天逸，有什么过节吗？”
杜文瑾瞥了一眼前座的隔音板，转回视线。
“他喜欢方之淮。”
Selina脸色一肃，她自然晓得杜文瑾肯告诉她的用意。
“好，我之后会注意的，你放心。”
“……”
杜文瑾没接话，过了两秒之后，他眸光一闪，看向Selina。
“你刚刚说，主办方是把地点定在哪儿？”
Selina道：“清泉会所。”
……清泉会所。
杜文瑾望向窗外。
顾静当时被周渊带去时勾着自己去的那个地方，不就是清泉会所吗？
……他记得不错的话，还是方之淮名下的产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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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车开进了清泉会所的院内，最后停到了会所的门廊下。
杜文瑾在Selina的陪同下，拉开车门下了车，往会所里面走去。
Selina走在前面，会所的中年经理迎了上来。
Selina报出了主办方的名号，中年经理笑容温和地一点头，“两位请随我”
话音在中年经理的目光触及Selina身后漫不经心地插兜站着的青年时，戛然而止。
“杜杜杜少爷？？”
微胖的中年男人惊呆了地看着杜文瑾。
对方反应让杜文瑾似笑非笑地一勾唇，一双琥珀色眸子里温度却是陡然降下来不少。
五官精致漂亮的青年看起来温和无害，甚至还微一点头：“杜文瑾，不是杜杜杜。”
“……”
中年男人震惊了三秒就定下神态来，即便心里再不安也只能把两人引着往订好的包间去。
等到到了被清空了一整层的房间外面，中年经理擦着额头的汗敲了敲门。
里面有个低沉的声音发了话。
“进。”
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门开之前Selina的脸色就变了变。
她本能地抬眸去看杜文瑾。
然后她便见着，听见那个声音之后，杜文瑾脸上的笑色更重了三分。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不知为何在这灯光下瞧着，眼角微泛了点粉，衬得那颗淡褐色的泪痣愈发熠熠了些。
漂亮得近乎艶丽了。
三秒之后，门被打开。
里面的众人望了过来，话声戛然而止。
瞧着坐在主位上眉峰微蹙的男人，和他身旁那张半个月前见过一面的少年脸，杜文瑾眼底最后一丝温度降到了冰点。
Selina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真怕她旁边这位一个不高兴，转身就走。
若真是那样，她估计得气得恨不得冲上去跟方之淮拼了。
而此时见清了门外几人，代表主办方的一个女人站了起来。
“Selina和文瑾来了啊，快请进来吧。”
这两个名字，让主位上神色冰冷的男人蓦地身形一顿。
然后他骤然抬起了视线来。
“……瑾儿？”
意外的相遇让方之淮根本没做思考，也没注意到他话音一落，这一桌人皆是神色微惊地打量向两人。
迎着众人视线，抬腿往里走的杜文瑾心火再起了三分，面上却笑色愈艶。
他走到了留下的两张空位前，直到停住脚步，他才不疾不徐地撩起了眼帘。
两点浸了冰水似的琥珀瞳子，沾着点灯火或是水色的微熠，青年的声线干干净净
“你谁？”
“…………”
这绝对算不上半点客气的语气让房间里所有人笑色一僵。
唯独角落，之前开口的话年娱乐主办方的那个女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人。
方之淮叹气。
眼看着青年的眼角都泛了粉，便知道是被他气得不轻。
而之前脱口而出的话音怎么也不可能收回了，他索性站起身来，在安静的房间里绕过半张桌子，去到杜文瑾身旁。
还没来得及就座的Selina眼睁睁地瞧着主位上的男人占了自己的位置。
不等Selina替自己抱不平，她家艺人就先开了口
“离我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方之淮：求推荐质量好的搓衣板，能跪一个月那种】
第四十三章
“离我远点。”
这没有任何多余情绪的冰冷话音一落，房间内气氛一时静默。
方之淮知道自己现在说多少，他家气头上的小祖宗都听不进去。于是他视线一侧，落向房间里唯一一个心安理得看戏的女人。
“孙副总。”
看戏正在兴头上的孙晴一听自己被拉到冲突中心，便侧过视线去，与方之淮不善的目光对视。
两人四目相接几秒，孙晴回以一笑；对于方之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穿自己的算计，孙晴一点都不觉着意外，她索性顺着对方给的台阶，转向杜文瑾。
“文先生，今晚这是我的安排我只是实在有点好奇，传闻中让方总不计代价地亲手收拾我那个不成器弟弟的‘文瑾’先生，到底跟方总是个什么关系。”
杜文瑾眸光一滞：“……你弟弟？”
孙晴勾唇：“孙项龙，之前在德盛楼把文先生给得罪了的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杜文瑾了然。
至此，他目光在房间这一桌人身上转了半圈，才发现自己之前进来时心情微妙，竟没注意到，这一桌人里除了自己和欧天逸，没一个是参加那档综艺的艺人。
……果然是被这个孙晴下了套。
“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跨界大作战》综艺剧组人员。”
孙晴笑眯眯地将那些神色复杂的导演、策划等人介绍给杜文瑾。
杜文瑾跟着她的介绍一一打过招呼，等到所有人都被介绍完了，杜文瑾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孙晴身上。
“孙副总，既然没什么其他必要事务，我就先离开了。毕竟，这档综艺的开拍时间还离着远，我在康导的剧组那儿还有不小的工作量，”他稍一停顿，意味深长，“如果下次再有类似聚会，我因为工作抽不开身，孙副总别见怪。”
孙晴听到这儿，没急着接话，只是目光四下扫了一圈。
综艺剧组的其他人得了示意，纷纷起身告辞。
半分钟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方之淮、杜文瑾、Selina、孙晴和欧天逸五人。
孙晴抱着手臂往后一倚，抬起脸来笑吟吟地打量着杜文瑾。
“文先生，为了不得罪方总，您离开之前我得跟您解释一下今晚方总跟天逸是我分开约的，就是想……试一下效果。”
“……”
杜文瑾眼睛微微狭了起来，这样视线微凉地把孙晴盯了几秒，他才蓦地一掀唇角，笑意未入眼，“哦？不知道孙副总试出什么效果来了？”
孙晴耸了下肩，嘴角轻撇，笑容暧昧。
“效果……不是很明显的吗？”
方之淮沉眸。
孙晴则是笑眯眯地改了口：“方总之前就跟我说过，是项龙得罪了他世交家的一个弟弟。今晚我这么一看，果真是……”
她轻笑了一声，语气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兄弟情深啊。”
“……”
杜文瑾目光一沉。
到了此刻，孙晴不再遮掩，杜文瑾也终于看出对方目的。
孙晴分明是怀疑了自己和方之淮的关系，今晚特地验证之后，便想借着自己已经签下的那份综艺合同，反过来钳制方之淮罢了。
方之淮则是在杜文瑾一进到这房间里，就已经明晰了前因后果。
到此刻他反而面上没了什么情绪，只眼神深邃地看着孙晴：“孙副总，你胆量很大。”
“……”
孙晴笑色一僵，过了几秒恢复过来之后，她的目光在杜文瑾身上一扫，似乎吃了颗定心丸似的。
连语气都带着点从容：“这胆量，不正是当初方总给的吗？……您若是没有那副不计代价的架势，我也不敢真去猜测试探啊。”
“孙副总，我这人最讨厌两件事。”
杜文瑾蓦地开口，话音插进两人交谈之中。
正跟方之淮对视的孙晴将目光落了过来，她的神情间带着点淡淡的不屑。
在孙晴看来，杜文瑾有的所有底气，也不过都只是方之淮给他的。
她承认，方之淮对这个漂亮青年的看重程度让她觉着不可思议但也就仅此而已。
只是一个艺人……或说一个长得不错的艺人而已。
杜文瑾将孙晴脸上眼里的情绪看得分明，但对于这种跟他半点关系没有的人，他却实在是懒得动火气。
杜文瑾遂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端坐在那儿的孙晴
“我这个人最讨厌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利用。”
他拿起了手边斟好的酒，向前几步一直走到孙晴面前，步伐一顿。
杜文瑾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往桌上一倚，然后他就着那个姿势俯下身去，一直到了距离孙晴不过咫尺的地方，才蓦然停住。
“孙副总。”
杜文瑾轻声低笑，漂亮的琥珀眸子从近处去看，熠熠地像是能发光，他手里拿着的酒杯，在孙晴一直擎着杯壁上轻轻一碰。
“叮”的一声脆响。
“平平顺顺地按着合约来，我们就相安无事。可如果孙副总想利用我，来逼其他人做什么事……”
容貌昳丽的青年兀地贴近，微微张合的唇瓣几乎要吻到孙晴的侧脸。
他的神色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话音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凉意
“那我们就撕破脸玩。我敢保证不借方家半点力气，我也能让你跟你弟弟一样，这辈子都没法再踏回这儿半步。”
孙晴脸色骤变。
许久之后她才勉强挂上笑意：“文瑾先生，这话你未免说得太过大言不惭了？单纯靠你自己一个人，”在“一个人”上咬重字音，孙晴刻意地带上嘲弄的笑容，“你凭什么觉着自己有跟我们话年娱乐叫板的实力？”
“……”
杜文瑾一撇嘴，微眨了下眼，“娱乐圈里，文瑾这个身份确实没有那个实力。”
孙晴双眸微动。
“可你不就是想拿我在圈里前途做筹码吗？”
杜文瑾说着也笑着，站直了身。
唯独那双眸子像是嵌了两颗琥珀色的冰珠
“这筹码我送到你手上了。只不过，如果真撕掉了‘演员文瑾’这一层，下面会放出什么恶鬼来……你敢看吗？”
话音落时，杜文瑾笑容一展，唇红齿白。
却愣是让孙晴打了个寒颤。
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回应，杜文瑾也懒得再继续废话，他站直了身，扭头往外走。
只有在转过去的刹那，他已然恢复了淡漠的目光在方之淮身上一掠而过，然后就不带半点留恋地抬腿走人了。
方之淮没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连Selina都被他抢了一步。
房间里，神情无辜且无害地听了全程的欧天逸站起身来，手里拿着块写了一串数字的手帕纸，放到了孙晴面前。
“有需要的话，孙总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完之后，没等孙晴做什么反应，欧天逸直接走向外面。
房间里面，孙晴对着自己面前那张写了一串手机号码的纸条，脸色微沉地陷入了深思。
…………
方之淮最终把人拦在了清泉会所的长廊上，门外一直守着的中年经理，和之后跟在两人身后出来的Selina默不做声地离了场。
“孙晴拿你和孙项龙之前的冲突作引，我才来这儿的。”
方之淮将杜文瑾遮到墙角，他俯下身来，动作极轻地吻了下青年露在外面的颈子，“别生气，好不好？”
“……”
杜文瑾眉尾微蹙，本来反射性地便要避开，只是在目光触及到不远处站在房门外神色复杂地看着这儿的欧天逸之后，杜文瑾躲闪的动作戛然而止。
方之淮有些意外地抬了眼。
……这么乖巧的杜文瑾，他可有点陌生而近乎受宠若惊了。
他这一抬眼，正顺着杜文瑾的目光看见了欧天逸。
方之淮的眉峰蹙了起来。
过了两秒他便转回了视线，又低头去亲杜文瑾的唇角。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可他是齐子轩的表弟，我又不能下狠手。”
“……”
杜文瑾闻言，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尽管他心里也明白这一点。而且，他之后跟那几个人保持联系，荀向阳告诉过他，齐子轩家里是医生世家，个个都是外科高手。
当初方之淮重伤出国，好几个极为危险的手术，都是齐家的人亲自操刀。
说方之淮欠了齐家一个大恩情也不为过。
而以方之淮的性格，虽然不可能因为齐家对之有恩，就对欧天逸慈颜三分，但若要让他对欧天逸下狠手……似乎也说不过去。
越想越觉着合情合理，但还是很气。
杜文瑾磨了磨糯米牙，眼帘一垂就能看见男人毫不设防地露在自己眼皮底下的颈部大动脉。
他一口咬了上去。
“……唔。”
猝不及防地遭了袭的方之淮闷哼了声，杜文瑾那一口可真是半点余力没留，似乎要把今晚的怒气都在这一咬里泄出来。
方之淮却是眸色骤然加深，泼了两潭浓墨似的，然后他抬起手来。
于是，松口之后刚要抬起头的杜文瑾，就被男人压着后脑勺抵回了还在冒着血丝的地方。
“准头差一点。”
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似乎还隐约着一点笑音，“往旁边一些，那儿才是颈动脉。”
不等杜文瑾回答，方之淮复又低笑一声，滑到对方后颈的手轻轻地抚过，摩挲。
感受着指腹下滑腻的肌肤和纹理，方之淮的眸色深沉漆黑得无以复加
“你最好能咬死我，然后陪我一起死我们同棺同椁。”
“……”
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随时随地冒出来的变态言论，杜文瑾神情反应都欠奉，只懒洋洋地一掀眼帘
“我犯得着为你偿命？”
方之淮低笑。
“反过来也行。”
“……”
闻言，杜文瑾有些神色莫名地抬起眼来，一瞬不瞬地直视着方之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