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来就是修罗场,有好胜之心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善类很少,大多数人都有功利之心,就看谁最后能升华、立地成佛。”傅冬平轻抚着任天真的背,知道她被庄自明和高雪心的事刺激了,安慰她。

“我替他可惜。”

任天真闭上眼睛,渐渐进入梦境。梦里,她仿佛化身成两个人,一个在镜子里一个在镜子外,看着对方,却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傅冬平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任天真柔软的嘴唇正在吻自己,瞬间清醒了,但是他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反而在思考,她似乎又陷入了另一重人格。

他有时也奇怪,自己为什么能分辨出她两个人格的不同,仿佛一种本能和直觉的指引,他知道哪个是真正的她,哪个是她的幻想状态。

☆、第40章

白素到鹭岛以后,住进傅冬平替她找好的公寓里,按照他们的协议,她要在鹭岛住半年,对任天真进行全面的精神治疗。

“给你找的这个临时的家,你还满意吗?”傅冬平坐在沙发上,问白素。

白素在厨房洗水果,端过来放到他面前,“环境不错,步行十几分钟就能看到海,我挺满意的。”

“那我明天就带天真过来,你看怎么样?”

“明天下午吧,上午李教授从雁京飞过来,我要去机场接她。”

他俩商议好之后分头行动,傅冬平去学校接任天真,嘱咐她不用紧张。任天真一直没说话,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冬平看看她,有点担心地问:“天真,不想去吗?”“不是。”任天真摇头,“就是有点担心,不知道二号会不会乖乖听话,我有种预感,会发生什么事。”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主人格能压制住次人格,不被她影响。”

“我试试看吧。”

到了白素的公寓,门一打开,白素引他们进客厅,任天真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老太太慈眉善目正对着自己微笑,有点像她记忆中外婆的样子,心里的紧张感消除了不少。

白素给他们作介绍,“天真,这是我在雁京大学的硕导李教授,在心理学领域很有建树。李教授,这就是天真,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姑娘,旁边这位是她男朋友傅冬平。”

几个人客气一番,白素去给他们倒饮料,李教授端详着任天真,笑眯眯说:“小姑娘长得真漂亮,跟我女儿差不多年纪,你多大了?”

“二十三。”

“呦,比我女儿还小两三岁呢。”

李教授非常健谈,很快就把任天真的情况询问得一清二楚,又询问了傅冬平几句,心中有底之后,叫白素带任天真下楼去转一圈,她想和傅冬平单独谈谈。

“您叫我冬平就行。”傅冬平说。

李教授点点头:“通过交谈我发现,天真非常敏感,坐着的时候双手握拳,双腿并拢,说明她对陌生人很有戒心。”

“您说得很对,我们在云梦山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让她搭车她不肯,宁愿步行,去饭店吃饭,她都是自备餐具。”傅冬平回忆着。

李教授说:“这些倒不算什么,女孩子经常独自出门旅行都会比较谨慎。我的意思是,她的思维方式和她说话的方式,面对我有些故意的提问,她回答得很有技巧,而且特别喜欢用反问句。”

傅冬平点点头。

李教授说:“她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要严重,次人格出现十几年,已经足够发展成很成熟的人格,一旦发展到精神分裂,治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傅冬平听到这话,心里一沉,眉头紧拧,“那您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对她进行治疗?天真的次人格最近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都是在主人格不知道的情况下,我怀疑是次人格催眠了主人格。”

“病因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但具体情况,还要多观察才能知道,我建议你让她住在这里几天,以便我和白素逐渐掌握她的病情。”李教授提议。

傅冬平同意了。

李教授说:“从你的描述看来,她的次人格隐藏很深,而且性格更复杂,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次人格的存在,促成了现在的她。相对来说,双重人格的人如果主人格比较脆弱,次人格就很可能跟主人格截然相反,是从她性格深层次剥离出来的,一种潜在性隐藏人格。”

“您的意思是说,次人格其实也是她本性的一部分?”傅冬平隐隐地有些不相信,那么美好那么善良的天真,性格里怎么会有那么邪恶的东西。

李教授点点头,跟他解释,“儿童时期产生的心理问题是诸多心理问题中最根深蒂固,也是最难治愈的一种,因为儿童本身缺乏分辨力,缺乏自我认知和指导的能力。你试想一下,一个□□岁的孩子,经历家庭的变故,除了本能的恐惧和惊慌,她还无法分辨事情的对和错,因此很容易产生一种依赖性和报复性心理。”

“您的意思是,天真幻想出来的自己是她需要依赖的、弥补自身性格不足的一个人格?”

“是这样,当一个人处在儿童期的时候,父母对她的影响最大,天真很崇拜她的父母,也依赖父母,随着父亲去世、母亲改嫁,这种依赖一下子就消失了,母亲和继父对她的疏远,也许他们自己都没察觉,但是孩子,年幼的小天真,她是体会得到的。”

李教授的分析非常有条理,傅冬平不住点头,“我也这么想,曲阿姨虽然也疼天真,但是因为恨天真她爸爸,潜意识里对女儿产生了疏远的心理,天真其实很渴望父爱母爱,但他们都忽视了她。”

李教授说:“你刚才提到她的次人格出现频率提高,是只在你一个人面前出现,还是也有其他人在场?”

傅冬平把他第一次看到任天真次人格的情况大致描述一遍,并且强调,众人在云梦山玩笔仙那一次,任天真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样。

“后来的几次都只有我在场,她攻击了我,还试图攻击她继父。”

“看来这个人格有很强的攻击性。”李教授插话。傅冬平点头,“对,而且很喜欢挑衅。”

他又把次人格后几次出现的情况描述一遍,李教授若有所思,“看来她除了遇到跟父亲有关的事会失控,大多数情况还是因为你。”

“但我一直不知道,她在云梦山那一次为什么会用火把攻击我,打我的头。”

“她的次人格,也就是潜意识,大概已经预感到危险,打晕了你是不想让你再冒险。”

傅冬平简单地把自己和任天真、温嘉明之间的事说了一遍,也说了他的困扰,天真的主人格并不完全爱他,他能感觉到。

李教授点点头,“这种事还是要慢慢来的,她现在对你很依赖,包括她的次人格,也很依赖你,你不妨善加利用,也许能化解她的心结。”

白素和任天真回来的时候,傅冬平和任天真商量,让她留在白素家住几天,李教授想进一步了解她,任天真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答应了。

傅冬平走的时候,任天真送他下楼。

白素走到窗边往下看,那两人从楼道出来,走向傅冬平的车,到了车前,他宠溺地捧着她的脸,像是交代她什么,她不住点头,他吻一下她的脸,打开后车门让她上车。

很长很长时间,任天真才返回,进门时脸颊绯红,抬眼看到白素抱臂看着自己笑,不好意思地也跟她笑笑。

夜晚,李教授被安排在客房休息,白素和任天真睡在主卧的大床上,两人都睡得很早,任天真很安静,呼吸几不可闻。

朦胧中,白素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睁开眼一看却把她吓一跳,一个黑影站在床对面,通过窗帘缝隙透过来的光,依稀可辨是任天真。

她披散着头发,定定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白素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天真,怎么不睡?”

“睡不着,起来走走。”任天真表情淡漠,机械性地移动到窗口,看着窗外的夜景。

要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以为她是个幽灵,白素一阵心悸,忽然想到,这不是天真平常和人说话时的样子,这很有可能是她另一个人格,心生一计,随手打开床前的落地灯,披上外衣下床去。

两人都站在窗口的时候,任天真幽幽看着窗外说:“你不是为我来的,是为他来的。”

这语气越发不像天真了,白素心如明镜,有意微微笑着,“何以见得?”任天真指了指窗台,“下午我送他下楼的时候,你一直站在这里看我们。”

白素怔了怔,挑眉,“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任天真看向她,表情中带着诡异的笑,“而且我回来的时候,你最先看的是我的嘴唇。”

白素没想到天真的这个人格竟然聪明细心至此,显而易见,她也知道这次治疗对她意味着什么,所以才故意来试探自己。

“所以呢,你想跟我说什么?”

任天真顽皮地嘟嘴吐了口气,“他是天真的,你抢不走。”

“你不是天真?”白素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或者说她难得的漏洞,反问她。

“我当然是天真,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任天真反应很快,笑起来的表情像个无邪的孩子。

白素笑着叹息,“你想多了,我的目的没有那么复杂。”

任天真垂首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表情惆怅,白素轻抚她头发,“天真,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说出来心里会舒服点。”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他,但他对我太好了。”任天真呓语一般说。

白素眉头皱了皱,“爱和感动并不是很难分辨的吧,爱情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方,看到对方心就要融化一样,而感动只是一瞬间的。”

“那你能分辨什么是爱情和性的冲动吗?”任天真反问她,“爱情归根到底也就是两□□望的延伸。”

白素愣住了,天真不知不觉中就给她下了一个套,让她无法回答。

“姐姐,想跟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男人睡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别口是心非就行。”任天真丢下这句话,跑回床上钻进被子里。

白素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天真的这个人格实在太狡猾太坏了,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她知道自己没法把这一晚的谈话尽数告诉傅冬平,只能吃哑巴亏。

第二天早上,白素起床后走到客厅,看到任天真和傅冬平陪着李教授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白素姐,你快来吃呀,冬平买了好多好吃的送来。”任天真甜甜地笑。

白素点点头,去洗手间,她不确定那是天真的主人格还是次人格,她太复杂了,太擅长洞悉人心,普通人根本不是她对手。

洗干净脸,白素拿毛巾擦脸,无意中看到垃圾桶里有张验孕试纸,立刻猜到是天真故意丢在那里的,悄悄走到门口看向客厅,天真跟傅冬平对话的时候,看不出任何表情上的破绽。

而傅冬平几乎是每隔一会儿就要看天真一眼,看看她有什么需要,恋爱中那种动人的柔情在他眼睛里、肢体语言里一览无余。

白素转过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天生丽质,哪怕不施粉黛,她也美得很,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缺少一种感染力,而那种东西,天真身上有。

白素回到客厅吃早餐,那两人早已吃完,正站在阳台上卿卿我我,白纱窗帘飘来飘去,他们的影子也若隐若现。

“还住得惯吗?”傅冬平轻抚任天真的脸,见她气色很好,显然昨晚睡得还不错。

“还行,我睡觉不挑地方。”任天真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向客厅的白素,见白素正低头吃饭,又把脸抬起来看傅冬平,“你家离这里那么远,你不用一早就来的,早上还能多睡会儿。”

“我担心你住不惯,所以一早来看看。”

已经习惯了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日子,偶尔分开,他就很想念。任天真头靠在他怀里,想着心事。

傅冬平的手抚摸着她头发,轻轻托着她的头,强迫她仰脸看着自己,“你安心住几天,好好配合治疗,过几天我就接你回去……别耍花样。”

脸低下来贴着她的脸,耳鬓厮磨情意无限,外人看来这两人简直恩爱得不行,只有他俩心里知道,这是一场较量。

任天真被他紧紧抱着,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双拳无力地捶在他心口,暗自泄气,看来他真是她命里的克星,她能瞒得住所有人,就是瞒不住他。

“你不要叫我走。”她忽然说,目光依恋、一瞬不瞬看着他,小动物一样蜷缩在他怀里想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你安分点,别总出来捣乱,听到没有?”

“那你爱我吗?”她渴望的看着他。傅冬平狡狯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走的时候,没让任天真送他,却瞥了白素一眼,白素会意,跟他出门。任天真看在眼里,当着李教授的面却也不好多说。

走出电梯,白素才说:“她病得挺重的。”

“我知道。”

☆、第41章

“到时候你别舍不得,我们会用催眠加药物疗法治疗她的解离性失忆症,过程可能会有痛苦。”

傅冬平沉吟着,“慢慢来吧……只要她次人格不捣乱,我并不想用极端的方法对付她,那对她也不好。”

他一直在考虑,也一直在担心,如果次人格那么快就消失了,天真对他的爱和依赖会不会也跟着消失?就像刚才在阳台上,天真看着他的眼神和平时都不一样,那目光里有强烈的爱。

“但你无法保证她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不好,她是隐藏起来的,伤人于无形。”白素吁了口气,从傅冬平的态度来看,他对任天真是狠不下心的。

“要是她的两个人格最终合一,那就最好了。”

“很难,几乎没有这样的先例。”

上车前,傅冬平忽然停住,看着白素笑,“认识这么久,你现在能把真名告诉我了吗?”白素惊愕于他的聪明,反问他,“你怎么知道白素不是我的真名?”

“那我还能叫卫斯理呢。”

白素哧一声笑,半晌才告诉他,“我叫白紫汐。”

白紫汐,傅冬平默念着她的真名,觉得这个名字固然很有诗意,但白素似乎更适合她,聪明干练,又善解人意。

一星期以后,白素打电话给傅冬平,告诉他,任天真搬回学校去住了。

“她的治疗方案,李教授都交代给我了,但我想你还是得先跟她谈谈,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我们发现她对治疗有一定的抵触心理。”

“知道了。”傅冬平并没有多问,任天真的想法他大致也能了解,那丫头表面上不声不响,心里很有一套想法。

天真参加电视台笔试的日子快到了,这几天正在加紧复习,治疗的事势必要缓一缓,不能让她产生逆反心理。

为了她能顺利通过考试,傅冬平替她疏通关系,请那个在电视台任职的朋友吃饭,并且投其所好送了对方一套价值数十万的晚清瓷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朋友开他的玩笑,“挺舍得在那丫头身上花钱呀。”傅冬平笑笑,“她一直梦想当主播,成全她。”

“那你可得看紧一点,这一行我见多了,翅膀硬了以后你根本管不住她。”朋友给傅冬平忠告。

“我这个还行。”对任天真,傅冬平扪心自问,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也在不断寻找跟她最契合的相处方式。这段时间甜蜜的小日子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时时有暗潮涌动。

“一开始都这么说。”朋友叹了口气,“我不就是个例子,给她找老师、送她进电影学院、去各地参加选秀节目,结果怎么样,红了以后直接爬了影视公司老板的床,回头还给我来一句,感谢我多年栽培,她一直视我为恩师……我操,老子花大钱培养她,就为了换她这句话?”

傅冬平干笑一声,心里无比沉重,可还是撑着面子,“她还小呢,小女孩心思,向往万众瞩目、出人头地,等她接触了,自己就会知道,宝押在她身上,输了我也认了。”

朋友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多劝,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鹭岛大学,任天真抱着几本书从图书馆出来,初夏暖烘烘的夜风带着扑面的流萤,让夜晚变得燥热无比,穿过一片灌木丛,是个人工湖,种满了芦苇和荷花,此时六月里,荷花都还没开,但荷叶已经绿了,点点繁星般的萤火虫在荷叶间低飞,格外有一种美感。

“天真——”有人在身后叫她。任天真回头一看,是温嘉明,心顿时怦怦乱跳,她本以为,他们会老死不相见。

温嘉明从幽暗的花木间走来,月光投下的影子让他一张脸先是看起来斑驳不清,接着又带了一层清冷的光辉。

他的头发理过了,看起来英俊如昔,任天真站定,叫他:“找我有事?”

“听说你的论文答辩得了优秀,恭喜你。”温嘉明一时间没找到适当的话题切入点,先客套一番。哪怕他在讲台上妙语连珠,到了这个女孩面前,仍有拙于言辞的时候。

任天真一愣,表情淡淡的,“谢谢。”

“工作找的怎么样了?”温嘉明终于走到任天真面前。任天真告诉他,“下星期电视台主播笔试,笔试过后还有三轮面试。”

说到此处,两人再无话可谈,可谁都没走,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荷塘月影,和纷飞的萤火虫。

“毕业证领过了吗?”

“前两天就领过了,好多同学找工作都要用毕业证和学位证,系里提前发了。”

“你毕业了。”

任天真不知道他这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自己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干涩,于是她轻轻问:“怎样呢?”

“好好准备你的考试,你是个很优秀的学生。”

说完这句话,温嘉明走了,融入一片幽幽暗暗,甚至能看出来有点踉跄。他明明才四十岁,怎么背影看起来像个老人,任天真目送他离去,反复咀嚼着他最后那句话的意味。

傅冬平打来电话,叽里咕噜口齿不清,任天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走到有光的地方,叫道:“你说清楚点,我听不清。”

“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刚刚结束,天真,你这两天都没给我打电话,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任天真自然听得出他这句话里的重点,跟他解释:“昨天我们模拟面试一整天,全封闭的,所以我才没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一点,一点点……不多!”傅冬平坐在出租车后座,不断扯着领带,想松开衣领子。

“怪不得我听你说话跟大舌头一样,你没开车吧,喝酒不能开车的,千万别开车。”任天真不放心地问。

“没开,我打车回家。”傅冬平终于解开了碍事的衣领,得以喘一口气。酒劲一点点上来,他的头有点痛,眼皮子发沉直想睡觉。

“那好,你自己注意点。”任天真料想他也不会出什么事,放下心来。

“天真,有个事情我想问……问你,你必须回答我……”

“什么事啊?等你酒醒了再问不行吗?”

“不行,就得现在问,不然我睡不好。天真,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我听说女孩子对第一个男人会不一样,是不是真的?”

任天真听到他最后问的那句话,气得火苗蹭蹭往头顶窜上去,“神经病,直男癌!”

难怪他不敢在清醒的时候问,而是借醉装疯,酒后说的话,对方想听的,可以理解为酒后吐真言,对方不想听的,也可以用糊涂醉话来辩解。

傅冬平听她在电话里骂自己一连串国骂,心酸地笑了半天。

天真,我真的很爱你……傅冬平最后迷迷糊糊地念叨一句,但手机里已经传来嘟嘟声,他疲倦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任天真听没听到他最后那句话,在那一瞬间他是有点清醒的,但是舌头依然不由自主,说不出完整句子。

任天真回到宿舍里,廖青照例不在,她打开台灯独自看书,没过多久外面就刮起了大风,吹得楼前的花木沙沙作响。

雷声伴着雪亮的闪电划破夜空,风卷着沙尘进来,几乎就在一瞬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任天真去关窗户,赫然看到楼对面的树下站着一个人,傻呆呆地看着她们的窗户,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

从壁橱找了一把伞,任天真跑下楼去,风雨太大,她的折叠伞根本不起作用,三下两下伞面就被风吹翻了,她索性把伞扔了,一口气跑到路对面,把那个人拉进宿舍楼里。

直到关上宿舍的门,她才冲着那人嚷嚷,“你干嘛傻站在雨里,雷雨天树下会导电,你有没有常识,亏你还是大学教授呢。”

温嘉明顾不得擦掉脸上的雨水,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湿透、和他同样狼狈的女孩,什么话都没说,上前一把抱住她。

任天真惊呆了,虽然这个结果她也并不意外,知道他迟早会忍不住的,然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的心里又充满了心酸和苦涩。

“卧了个大槽,这雨说下就下,害老娘淋成落汤鸡。”

廖青猝不及防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三个淋成落汤鸡的人如遭雷击,全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