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气不好,总感觉要下雨,没想到今天真的下了。

还是场大雨。

“乔乔,下雨了,你房间的窗户关了没有?”

林白薇的声音传过来,乔绵应了一声,站起来去关窗。

刚关好窗,林白薇就走过来,说:“下雨了,看来今天不能去晏秋阿姨那收拾你的东西了。明天等雨停了再去吧。”

“好。”

乔绵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

林白薇出去后,乔绵感觉手机好像响了一声。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看到了许边牧的短信。

【汪汪汪:后天就要开学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要从许家搬走这件事,乔绵还没有跟许边牧说。

其实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要怎么开口。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纠结。

很苦恼,脑子也很乱,心情也很糟。

乔绵心思略显飘忽,最后还是回了几个字:【明天。等雨停了。】

可是她总隐约觉得,这场雨不会停。

-

许边牧收到乔绵回来的确切日期后,嘴角微微扬起,心情愉悦地丢下手机去拿鱼饲料喂鱼。

“多吃点,你们的主人明天就回来了,开心吗?”

喂完自己房间这两条鱼,许边牧又去隔壁乔绵房间那去喂另外两条小金鱼。

他刚进去,就看到晏秋坐在乔绵的床边,拿着一个相框在抹眼泪。

“妈,你怎么了?”

晏秋见着许边牧进来,连忙擦了擦眼泪,没事的说:“没怎么,就是有点舍不得。”

她把手上相框拿给许边牧看,喃喃着:“你看这照片,你和乔乔还那么小……”

许边牧走过去,看了一眼。

他记得这照片,是他们一家人和乔绵一块去旅游时在西湖边拍的。

那时候他们还挺小,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照片里的他和乔绵都很稚嫩,身高相差也不大。

“妈,你没事看这个做什么,你还哭了,你哭什么?”

“这不是有感情了嘛。乔乔在我们这住了这么多年,她就跟我亲生女儿一样,现在说走就走了,我当然难过舍不得……”

许边牧眼光冷下来,不确信地问:“你说什么?乔绵要走?”

“是啊,你林阿姨不出国了,她们回了原来的家住。本来说下午过来收拾行李搬走的,这不是下雨了来不了——”

“搬走???!!!”

许边牧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面部僵硬,牙齿紧咬在一块。

晏秋叹息地说:“是啊,搬走。明天雨停了应该会过来搬行李。”

“……”

许边牧转头就走,手里拿着的鱼饲料被捏成一团,最后被他狠狠丢到了书桌上。

他拿起手机,重新看到乔绵刚刚的那条短信时,突然觉得好刺眼。

呵,明天回。

回来搬行李。

他怒火中烧,直接给乔绵打电话。

电话一接起,他就问:“你现在在哪?”

“……在鹭星小区这边。”乔绵实话实说,“在我家。”

许边牧不想在电话里发火,只丢下几个字:“我马上过来。”

“现在?现在在下雨啊……”

“我管他下不下雨,就算是世界末日,我现在都必须要见到你,你也必须给我等着!!!”

通话“啪”一声断了。

隔着电话,在家的乔绵都已经感受到来自许边牧的怒火了。

他很生气,而且生气起来,脾气超差。

外头是大雨,雨水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户玻璃,仿佛气势汹汹。

乔绵站在窗前,盯着看了好一会,实在放心不下要冒大雨过来的许边牧。她去找了一把伞,然后跟林白薇说自己出去买个东西,便离了家。

冬天的雨特别冰,渗着层层冷意。

雨幕之下,周遭景物半明半昧,眼前一切都看不太清。

乔绵在小区门口停下,正好保安亭边上有个躲雨的地方,她走去那站着,收了伞。

鹭星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保安亭里没有保安,又下着大雨,小区门口没有一个人影。

乔绵耐着性子等,不知道许边牧什么时候会到。

雨越下越大,不知在等了多久之后,乔绵见到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许边牧。

他衣着单薄,下了车也没撑伞,径直往乔绵这边走。

走得近了,乔绵才看清他的脸上的表情。

冷硬,没有什么情绪色彩。

许边牧全身被雨水淋湿,额前发丝滴着水,身上衣物也已经湿漉。他好似散发着一股寒气,黑黢黢的眼眸紧盯着乔绵。

乔绵硬憋下心内复杂的情绪,故作平和地开口问:“出来怎么不带把伞。”

“你要从我家搬走?”

许边牧好似没听到乔绵说什么,顾自问出这一路都在想的这句话。

乔绵避开他眼神,如往常般轻松点点头。

许边牧眼底冒出一层火焰,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扬高了几度:“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连说都不说?!”

乔绵眉眼闪动一下,垂下头,不答话。

她这样,让许边牧更加火大。

“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是不是你觉得,这事根本就没有告诉我的必要?!我特么还每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跟个傻子一样脖子伸长了等你,结果你早就决定要搬走,一个字都不跟我说,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

乔绵的双眸蒙上一层水雾,低着声说:“你别这么激动。”

“对,我是不该这么激动。”许边牧呵了一声,情绪平缓了一点,声调却比刚才更冷。“原来在你心中,我这么无足轻重。要搬走是吧,赶紧搬,什么时候走也不用通知我,反正你从来都没有想要告诉我这些事。”

乔绵心底被重重一击,抬头看向许边牧,看到他眉眼之间的刻薄低冷时,她想说的话生生梗在喉口。

许边牧勾唇轻笑,黑目染上一层冷意:“不说话是吧?那就是默认了。”

乔绵眼眶里浮着细泪,沾湿睫毛。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冷静地问:“你想听我说什么?你不是已经都说完了?”

“所以事实就是这样?”

不等乔绵回答,许边牧又笑了,笑意凝结在唇角,似乎有些嘲笑的意味。

“算了,你也不用说了。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就是个傻逼。”

乔绵双眸泪光颤动,定定地看着他说:“你发什么疯?你冒这么大雨过来就是来跟我发脾气然后骂自己是傻逼?”

“你管的着吗?”

“……”

乔绵咬牙喊道:“许边牧!”

许边牧攥紧双手,僵着脸说:“你从我家搬出去,我们再没什么关系,连姐弟都不是。”

姐弟……

乔绵的眼睛盈满泪水,颤着嗓音问:“姐弟?你觉得我们……一直都是姐弟?”

许边牧的心也揪在一块,他不知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

少年年轻气盛,总有违背心思过过嘴瘾的时候。所以他冷冷哼了一声:“不然呢?”

轰隆隆,天边开始打雷,风大雨大,不少雨水浇灌进来,乔绵身上湿透,全身发冷。

但这种冷,丝毫比不上心内的冷。

许边牧走了,依然没撑伞,一个人投进这雨幕之中。

乔绵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最后连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哪,都看不到。

以前也有吵架的时候,有几次吵得比这次还厉害,可是乔绵从没有像这刻这样觉得自己的心在撕心裂肺的疼。

她很想放声痛哭出来,她真的很想大骂一句——

许边牧你就是个大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跑了…

☆、39个泡泡

39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

中午时候,雨渐渐停息。

乔绵跟着林白薇去晏秋那收拾行李, 住了八年, 东西零七零八地塞满了两个大行李箱。

房间一下子就空了。

就像她的心一样。

空空的。

林白薇帮乔绵整理行李箱里的衣服,乔绵站在书桌前,把抽屉里的书本文具拿出来。

她一本一本地整理, 动作缓慢, 心思不知在哪。

直到她听到外头晏秋的声音。

“我说你一直瘫在这干嘛呢, 乔乔马上要走了, 你也不去帮忙收拾一下。”

但是也仅仅只是晏秋在说话,被她说的那个人,一声不吭,没有任何回应。

乔绵的眼神不自觉飘向书桌上的金鱼缸。

她想起跟许边牧在小镇上分别的那天,他说她不在,她的鱼没人喂,瘦得都游不动了。

一想到这,乔绵就鼻酸起来, 心脏仿若被狠狠摁住, 又闷又疼。

“乔乔,衣服都收好了, 我和晏秋阿姨先帮你把这两个行李箱拿下去。我们在楼下等你。”

“好。”

林白薇帮乔绵把行李箱推出房间,便和晏秋一块下了楼。

这个家里,顿时变得安静,好像除了乔绵就没有别人。

乔绵把书本收好,放进书包里, 然后背起书包,抱上金鱼缸,走出房间。

客厅沙发那,许边牧斜靠着沙发,耷拉着眼皮玩手机,像是在无视她。

她也没有多停顿,抱着金鱼缸往门口走,经过沙发那边时,听到他漫不经心地说:“总算走了。”

“千万别再回来。”

乔绵撇头看向许边牧,心内情绪翻涌,有生气,也有委屈。

她忍了忍,转回头面向前方,不再看他,很生硬地应了一声:“噢。”

随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下,这个家里就真的是安静了。

许边牧眼眸沉下来,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满心的郁结无处发泄。

他的手指握紧了手机,指尖用力地都有些发白,可最后还是泄了力,起身走向自己房间。

房间窗户正对着楼下,许边牧拉开一点窗帘,看到楼下停着辆出租车,林白薇和晏秋站在后备箱那放行李。

没一会,乔绵也出现了。

她捧着金鱼缸,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许边牧只看到她和晏秋抱在一块,晏秋还伸手在她脸上擦了擦,似乎是在擦眼泪。

接着就是分别。

乔绵和林白薇上了车,晏秋目送她们离去。

许边牧无力地坐到床边,身子往后靠,躺了下来。

他恍惚地盯着天花板,恍惚地想:她走了。

她真的走了。

这八年的点点滴滴不断在许边牧脑海里回闪,她哭,她笑,她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记得很清楚。

初初见她时,她穿着白裙子,双手小心翼翼又拘谨地放在身后。

若不是为了让她放松,他也不会拿水枪滋她一身水。

哪知后来会演变成打架。

许边牧那时也没想到,看上去那么瘦弱一小女孩,竟然会那么要强,受不得一点欺负。

回忆太戳人。

片刻之后,他拿手臂压在眼上,遮住眸里崩坏的情绪。

其实他也不信,他竟然流眼泪了。

这种年纪,满了十八几乎可以算作成年男人的他,竟然哭了。

温热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流经太阳穴,最后淹沒在耳后。

乔绵回到自己家,一言不发地整理从许边牧家带过来的行李。

她依然把金鱼放在书桌上,在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许边牧送她的那两条鱼,她没有带回来。

说来也有点可笑,她希望他每天看到那两条鱼,能想到她。

能那么稍微的,想一想她。

可是……

他会想她吗?

但她好想他啊。

乔绵并不是个坚强的人,她难过起来,就只知道哭。

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