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谦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璐璐,我先走了,改天我去医院看叔叔,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再见。”他礼貌地对尚修文点点头,带上门,扬长而去。

尚修文走到甘璐身边坐下,看看那瓶白酒和还剩一点儿酒的玻璃杯,再看向甘璐。她近日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面孔泛着一点儿嫣红,神态迷惘,眼睛里雾气蒙蒙,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不知什么地方。

“有没有不舒服,璐璐?”

甘璐并没有醉到失去神志的地步,只是反应迟钝了而已。她先是“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才摇头,“对不起,我大概喝多了点儿。”

“我们回去吧。”

“回去?”她重复着,“哦,好。”她撑着沙发试着站起来。尚修文扶住她,替她拿上皮包。两人正要向外走,她突然站住,回身去拿那瓶酒,手胡乱挥动一下,却险些将酒瓶碰倒。尚修文眼疾手快,一把挂住。

“想喝酒的话,家里有,不用喝这种烈酒。而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喝酒合适吗?”

甘璐小声说:“我……只是想把它带出去扔掉。”停了一下,她似乎想要解释一般,讷讷地说,“留在家里……不大好,爸爸回来又会喝的。”

尚修文不再说什么,拿起酒瓶,扶上她出去。下楼后他先开了车门,示意她坐进去,然后走出十来米,将酒瓶扔进垃圾箱内,可是回头一看,甘璐仍然站在原处,仰头看着什么出神。

“怎么了?”

“没什么。”她坐进了车内。尚修文替她关上车门,从她刚才的角度看上去,那边是一株粗大的法国梧桐,紧挨着她父亲住的楼房,在错黄的路灯光下,树枝伸展,投下斑驳光影,并没什么出奇之处。

尚修文发现,甘璐的饮酒来得虽然突然,酒量大概也不怎么样,但酒品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甘璐上车后,大概是酒后觉得燥热,先将车窗摇下,三月初仍然带着些许寒意的风扑面而来。尚修文瞥她一眼,按了他那边门侧的车窗控制按钮,将车窗升上去,只留一条窄缝,“小心感冒,而且喝酒后吹风会头痛。”

她也并无异议,蜷在车座上,一路上都没说话,既没有酒后欣快的絮叨,也没有寻常可见的借酒放纵情绪起落。小小的车厢内十分安静,午夜电台放着一档音乐节目,男DJ磁性的声音一点儿不张扬,简单地介绍着北欧音乐,然后便开始放音乐,车内只余音乐声在低低回旋。

回到家后,甘璐径直去了卧室,不一会儿,尚修文听到主卧卫生间传来隐约放水的声音,想必她是去洗澡了。

再过一会儿,主卧门下透出的灯光熄灭,尚修文知道她上床睡了。他去了厨房,从放在冰箱上的那包烟中抽出一支,仍然开天然气灶点燃,然后走到阳台上。

甘璐大概是不想跟他谈话,更不想面对他,才会去喝酒的。他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一个滴酒不沾的女人,终于也去借酒逃避;她曾经与他那样亲密,现在突然回避他到如此地步。他苦涩地想,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僵局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该如何打破。

不要说以他现在的忙碌程度,没法守在她身边慢慢说服她,更重要的是,她仿佛突然对他的关心、他的表白完全免疫了,已经打定主意拒绝他——礼貌,可是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一支烟抽完,他进去,轻轻开门走进卧室。借着客厅投射过来的灯光,只见甘璐裹着被子,一动不动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仍然是躺在大床的右侧。

以前惯常他躺的位置,如今空着。这段时间他独自入睡,早就意识到,不管是在哪里,只要上床,他都 会自觉躺到床的左侧。

他们同样早已经习惯了与另一个人分享床铺,现在却只能在孤独中各自入睡。两个人离得如此近,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无法跨越。

他轻轻关上门,卧室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甘璐睁开了眼睛,听着外面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知道尚修文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松了一口气。

以尚修文一直对她心事近乎了如指掌的体察,自然能清楚判断出她的逃避。他从来不会支死缠烂打,选择这样静静离开,她毫不惊讶。

这个婚姻如果一直这样,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酒意让她的思维迟缓,想到这里,头便隐隐作痛起来。她只能告诉自己,等父亲手术结束、身体好转一点儿,再来考虑这件事不迟。

CHAPTER 20还是必须面对

(我从来不认为,我作为你妻子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你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甘博的手术排在上午九点,但甘璐怕他紧张,决定早点儿到医院去陪他。她很早就起床,匆匆洗漱,到底还是有些头痛,不知是不是宿醉的后遗症。不过她一边对着镜子擦护肤品,一边下了决心,酒这个东西,她是不用再碰了。收拾妥当后,她打开卧室的门,发现尚修文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禁吃了一惊。

室内光线不太明亮,他微微仰靠着,似乎在闭目养神。从她这进而看过去,那是一个清朗而寂寥的侧影。他睁开了眼睛,回过头看着她,她一时竟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呆立在原地。

尚修文站起了身。他的衣着十分正式,白色衬衫、藏青色西装,打着领带,衬得身材越发修长,“早上好。”

“早上好。”甘璐想,一对夫妻早上这样彬彬有礼地相互问候,差不多有点燃 秘滑稽意味。

不等她多想,尚修文指一下茶几,“我帮你拿了几本书过来。今天爸爸做手术,可能时间会比较长,你拿一本去打发时间吧。”

甘璐不得不感谢他想得周到,走过去顺手拿了一本书放入其包内,“我要走了。”

“我送你去取车吧。”

甘璐当然记得昨天被尚修文接回来,宝来还放在父亲那边,“不用麻烦你了,你今天不是要开会吗?”

尚修文对她这个客气只微微一笑。晨 光之中,他嘴角上挑,眼睛微微眯起,表情有些苦恼,却又带着一点儿似乎毫不意外、无可奈何的认命,“璐璐,开会时间没这么早。取了车,我陪你一起先去医院看看爸爸。”

甘璐迅速移开目光,“好,我们走吧。”

两人下楼,坐上那辆雷克萨斯。时间还早,放眼望去,空气中有薄薄一层雾气流动,马路上车辆稀少,清洁工人正在扫地,城市似乎还没有彻底醒来。

到甘博楼下取了车,甘璐开着宝来跟在尚修文车后,这时她才注意到,他开的这辆黑色雷克萨斯LS460挂着J市的牌照,尾数是很打眼的三个8,正是吴昌智以前的座驾。难道他接了他舅舅的董事长位置,连车子也一并接收了不成?她马上觉得自己还有心情这个好奇,未免有些无聊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开进医院,将车停好。到了病房,甘博和王阿姨也早就起来了。甘博显然很紧张,正将王阿姨支使得团团转,看到他们两人来了,王阿姨和逢救星,着实松了一口气。

尚修文坐下,开始跟甘博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

甘璐陪王阿姨一起出去吃早点,“您可别怪我爸,他这脾气确实让人受不了。”

王阿姨倒是早见怪不怪了,“你爸就是这性格古怪自私点儿,其实人倒是不坏。”

甘璐只得承认,这个评价再客观不过了。甘博当然不是什么坏人,至少他对人没有恶意,更不会去算计谁,多数时候甚至是他被人欺负算计了。只是他从来没学会好好与人相处,更不懂得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也幸好王阿姨能包容他。

“等他这次出院了,我还是给您请个钟点工做家务,您也别太累着了。”

王阿姨连连摆手,“不用了,璐璐。家里统共两个人,能有多少事让我累着?再说了,我也是个劳碌命,苦点儿累点儿都没什么。”

甘璐苦笑,“让您这么受累,我觉得挺对不起您的。”

“这是什么话。”王阿姨嗔怪道,“我跟你爸也这么多年了,再怎么着,也处出了感情,这个时候照顾他是应该的。他脾气再坏,我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最好走在我后面。我是再不想眼看着谁走在我前面了。”

甘璐被这话打动了,眼睛止不住有了潮湿之意,“您别这么说,我听了怪难受的。以后您和我爸都得好好注意身体,健健康康地活着。我一定照顾好你们。”

“你是有良心的孩子,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

甘璐给尚修文带了早点上来,走到门口,听到甘博正说着他百说不厌的纺织厂曾经的辉煌日子,“……那个时候,全厂百分之七十的工人都能分到房子,说起在纺织厂工作,别人都会羡慕你。厂子里开订货会,都只写一个大概的交货期,到了日子,要货的人都得在旁边的招待所住下,生怕货被别家抢先提走。”

尚修文笑道:“那会儿您工作一定很忙。”

“是呀,全厂机器设备的维修调试都归我管。虽然不用跟着一线工人三班倒,可是加班是常事。唉,那时就是没照顾好璐璐,她才一点儿高,就得自己做饭。”

“她一向很能干。”

“看着她嫁了你以后生活得这么好,我很开心。修文,我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等我出院了,还可以和王阿姨一道给你们带孩子,你们可以放心去工作。”

甘璐僵立在门口,只听尚修文声音平静地说:“您好好把身体养好最重要了,不用操心我们。”

“修文真是有耐心。”王阿姨笑道。甘璐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爸,您赶紧好好休息会儿,快到手术时间了。”

“我饿啊,璐璐。”甘博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饭盒。

王阿姨说:“那是给修文带的,你可不能吃。手术前得严格保持空腹。修文你出去吃吧,省得他看得眼馋。”

甘璐与尚修文坐到走廊长椅上,将饭盒打开递给尚修文,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吃吧,一会儿还得去开会呢。”

医院里渐渐忙碌起来,医生护士开始早上例行的查房,住院病人和家属不停地在他们眼前走来走去。这实在不是一个让人能安安心心吃早点的地方,尚修文只吃了几个包子就停了下来。

甘璐看着他的侧影,他显得清瘦了不少。她迟疑一下,说:“谢谢你,爸爸看上去放松多了。”

尚修文回头看着她,目光和从前一样镇定温和。这段时间以来,两人首次如此对视,没有相互闪避。“璐璐,如果你为我做相同的事,我不会去不停道谢。因为你是我妻子,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依赖你,和你一起面对我们的生活。”

甘璐涩然一笑,没有再去质疑他的信任,“昨天,我很抱歉……”

“我们也不要再相互道歉了,好吗?”

她点点头。当然,生活要继续下去,道歉对于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太大帮助。能有一个人坐在这里,分担她的担子,就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护士过来给甘博做术前的准备,尚修文看看手表,“今天这个会是远望商量对旭昇的下一步投资,我不能不去。不知道要开多长时间,有任何问题,你都马上打我电话,我会赶过来的。”

“好。”

甘博的脾脏摘除手术由市中心医院一位年轻的外科大夫伍医生主刀。头一天他来病房,与甘博、甘璐父女交流过。他态度亲切,用简洁的语言解释手术的必要性与可能存在的风险,虽然长了略带孩子气的圆脸,可看上去干练而具有专业人士气质。

伍医生走后,王阿姨倒略微不放心,“这么年轻,能做好手术吗?”

甘璐宽慰她,“这只是一个小手术。邱教授也说了,伍医生看着年轻,可人家是博士,在外科是业务精英,您别操心。”

话是这么说,等签了手术通知书,和王阿姨一起坐在手术室外,甘璐仍然是忐忑不安的,根本没心情看书打发时间。

王阿姨突然推一下她,示意她看左边。

甘璐转头一看,那边走来一行近二十余人,还有记者随行拍照、摄像,她婆婆吴丽君赫然也在其中。走在居中位置的男人五十来岁,看上去气度不凡,显然是位领导,旁边有位穿白袍的中年人正不停说着什么。

他们越走越近,可以听见那人说道:“……现在开放病床已经达到三千张,每年门诊量超过二百万人次,住院量在七万人次以上,手术台量接近五万台次。年轻医生成长很快,很多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今天进行的几台手术,都是由我们院自行培养的博士主刀。”

吴丽君也看到甘璐,但目光只一扫而过,含笑说道:“市中心医院这两年取得的成绩很不错,我们下一步的想法是加强省内医院之间的交流,充分利用市中心医院的一级、二级学科博士点和博士后流动站,带动相对薄弱医院的人才培养工作。”

那领导模样的男人微微点头,“吴厅长这个设想不错,促进医疗资源合理配置,是摆在各地卫生系统面前很急迫的工作……”

这一行人渐渐走远,王阿姨悄声说:“你婆婆真有气派啊。”

甘璐承认,吴丽君过于严谨的举止在家里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然而在这种场合,却的确庄重得体,十分气派。

这台手术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但甘博从全麻状态中清醒过来比一般人用的时间多,直到接近下午一点,他才被推出观察室。伍医生告诉甘璐,手术很成功,度过监护期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消除腹水治疗。

甘博上着心电监护,输着液睡着了,看上去神态还算安详。甘璐与王阿姨都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时尚修文再次打来电话询问情况,“璐璐,对不起,我这边会还没有开完,一结束我马上过来。”

“你不用急了,爸爸现在应该没事了。”

放下电话,甘璐让王阿姨先回去,“您回家休息一下。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天,顺便看看孙子。我今天反正请了一天假,您明天早上来替换我就可以了。”

王阿姨笑道:“那就不用了,我晚上就过来。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能在医院熬这么久。”

甘璐也没再说什么,送王阿姨出去,然后将椅子搬到靠窗处看书。她最近心神烦乱。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小说了。从包里取出早上放进去的书一看,是日本畅销书作家东野圭吾的小说《恶意》,不禁一怔。

她看推理小说,看重的是层层递进的缜密推理过程,其实并不喜欢日本推理小说中喜欢渲染的暴力、偏执、血腥的一面。买这本书,纯粹是看了网上评价颇高。可是买来后,正值春节前,她当时挂念远在巴西的尚修文,而且精神欠佳,拿起来看了十来页,便搁到了一边。

现在左右没事,她还是翻开重新接着看起来。除了护士定时进来检查输液,观察引流管外,病房里十分安静。

甘璐只看到不到三分之一处,凶手就已经落网,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案件已经被侦破,剩下的全是对犯罪动机的推导。她不禁意兴索然,而且只得承认,以她现在的心境,大概还是少看一点儿如此沉重灰暗的文字比较好。

她放下书,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医院内种了不少法国梧桐.此刻枝头刚笼上一点儿浅淡的鹅黄。昨晚她在自家楼下就注意到了这个,只是夜色下看得不够真切。不知不觉中,寒冬真正成了过去,春天来得悄然而不经意。

她正出神,只听身后的门被轻轻敲了一下,回头一看,吴丽君站在门口。

“妈,您怎么来了?”

吴丽君走进来,站在床尾看看甘博,再拿起床尾挂的护理登记表看看,“我陪部里领导过来检查工作,刚送走他们,顺路过来看看。情况还好吧?”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甘璐顿了一下,“谢谢妈妈费心了。”

吴丽君并没客气,打量一下她,“你脸色还是不好,自己要注意营养和休息。”

“谢谢妈,我会注意的。”

“住以安那里到底不方便,还是搬回来住吧。”

以吴丽君的性格、地位与处事,讲出这种话,甘璐顿时觉得无法拒绝,只得说;“妈妈,我想等这阵子护理好爸爸再说。”

吴丽君点点头,“修文这段时间会很忙,你别怪他没有空照顾你。而且因为你这次流产,他心情十分不好,你也要体谅他一点儿。”

甘璐紧张地瞥一眼甘博,见他躺着一动不动,才松了口气,小声说:“妈,我知道。”

“修文一向对你是很认真的,我希望你不要过分计较他在旭昇的股份那件事情,毕竟并不是他有意隐瞒你什么,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甘璐只得“嗯”了一声。

“我已经拿到胚胎组织病理检查和染色体检查报告,那个胎儿没有什么病理和遗传方面的缺陷。”

甘璐直直地看着婆婆,不理解这话的意思,“什么检查?”

吴丽君继续说道:“我让医院把你流掉的胚胎拿去化验了。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的流产不是因为先天因素。我推测应该跟你当时为你父亲担心、情绪紧张来回奔波有关系。你们都还年轻,你完全可以放心,只要注意身体,隔一段合适的时间以后再杯孕,一定能和修文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甘璐脸色煞白,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这时,尚修文大步走进来,沉声说:“妈,别说了。”

甘璐还来不及说什么,躺在床上的甘博突然声音微弱地开了口,“璐璐,你流产了吗?是怎么回事?”

甘璐吓了一跳,慌忙走到床头,勉强笑道:“我没事啦,爸爸。”

“什么时候流产的?是不是因为我的病你累到了才会流产?”甘博看上去情绪十分激动,竟然挣扎着要坐起来。

尚修文一步跨过去按住了他,“爸爸,别激动,璐璐没事,您别胡乱想。”

吴丽君沉声说:“注意让他不要压到引流管。,

然而甘博似乎出现了暴躁情绪,只管盯着女儿,“璐璐,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甘璐眼圈红了,强忍着眼泪说:“爸爸,你好好躺着别动,小心伤口,我真的没事啊。”

甘博完全没理会她的话,只顾挣扎着。尚修文怕他更加用力,也不敢按得太紧。甘璐眼看着他腹部的引流管一下脱落开,带着血的引流液流淌出来,吓得大叫起来。吴丽君敏捷地走过来,推开她,按了床头的呼叫按钮,同时稳住输液架。

一会儿功夫,值班医生和护士匆匆走进来,马上请家属退出去。再过了一会儿,邱明德教授也过来了。

甘璐紧张地盯着病房的门,吴丽君皱眉说:“引流管脱落并不难处理,只要没有腹腔大范围出血就不要紧。”

尚修文头一次对他母亲的专业与冷静程度以及对他人情绪的漠视无可奈何了,沉声道:“妈,您先回去吧。”

没等吴丽君说什么,甘璐先重重甩开了尚修文的手,“你们都请回吧。”

吴丽君倒有点儿诧异,“你这是什么态度?”

甘璐气得身体止不住有些颤抖。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不起,妈妈,我爸爸这次住院开刀,我要谢谢您的关照。可是您有什么必要在病房里说那些话刺激他?”

“我怎么知道你没告诉他流产的事?肝硬化病人本来就很容易出现暴躁、多疑情绪,尤其你父亲是酒精中毒引起的肝硬化,麻药效力过后会出现躁狂反应是很正常的……”

“妈——”尚修文打断吴丽君的话,“别说了。”

这时邱教授走了出来,对吴丽君说:“吴厅长,引流管重新插上去了,看引流液的颜色,目前应该没有腹腔大范围出血。我们给病人用了少许镇静剂,他已经安静下来了。本来这个手术一级护理够了,不过看病人现在的情况,我觉得把他转移进监护室,进行几天二十四小时的特别专护比较好。”

吴丽君点点头,“可以。”

护士随即推来推车将甘博进行了转移。甘璐一片茫然地看着这个忙碌的过程,不禁情急,“邱教授,我不能进去陪护吗?”

邱教授安慰她,“你别担心,监护室里安排了有经验的护士做不间断的护理,能更细致地观察病人的情况,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你如果不放心,晚上可以留在病房,有情况会随时让你知道。”

甘璐只得点头说:“谢谢。”

“李书记,你们也应该注意病人治疗过程中的心理护理,不是术前告知、谈一下话就完了。”吴丽君淡淡地对随后赶来的医院李书记说。

李书记笑道:“吴厅长,我会跟专家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安排专业的心理疏导,以利于病人康复和下一步治疗。”

吴丽君走后,尚修文看着脸色苍白的甘璐,再次握起了她的手,“你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这次甘璐没有抗拒,随他走进病房,躺到陪护床上。尚修文在床边坐下,“我代我妈妈道歉,她是无心的。”

“请你也代我向妈妈道歉,我刚才态度……有些过分了。”

他们同时意识到,早上他们才刚刚承诺过,再也不要相互道歉。然而,他们现在看向彼此,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