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脱口而出,“至少你把沈小娜的麻烦都认领过去了。”

“那不一样,灿灿。”

“我知道不一样。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生活中的另一个她。”

“你这么介意她的存在吗?”

“她来找我谈过,态度也许不讨人喜欢,可我基本明了,你们那个订婚是一个错误,我要再去计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是的,我并不向往成为另一个沈小娜,也不介意你生活中她。我介意的其实是——”她斟酌片刻,内心那些纷乱的思绪突然变得清晰,她抬起头,直视着陈向远,“我不确定你对我的感情。”

陈向远明显一震。

“你和沈小娜一起长大,你们对彼此来讲都很重要,这些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没有表演欲,可也不希望充当闯入别人生活的配角。”

“我对你的感情跟对她是不一样的。”

“对不起。我很怀疑你心里还有多余的位置给我,我不愿意为一份不确定的感情而不停跟你、跟她、给我自己纠结;我更不愿意一旦碰上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就被你拿去跟某个参照物作对比,也许是前途、也许是关系亲密的妹妹,然后成为必然被放弃的那一个。”

“很抱歉,我一直不知道我的感情在你看来这么不确定。”

“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王灿惆怅地说,“我想我大概太以自我为中心,顾虑太多了。所以我想冷静一下,至少等这件事过去以后,再回头看看该怎么做。”

陈向远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昨天我问你那篇报道的事,你还是不肯跟我说,我放心不下,找我的顶头上司去打听,按他的说法,司霄汉这次给报社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这个我知道,我也有心理准备了,别为我担心。”

“除了心疼你要面对这样麻烦的事,我还想,至少我可以赶过来陪你,多少证明给你看,我是关心你的。你看,我甚至动了这么可笑的心思找一个能拖住你的机会,怎么还敢指望被你拖住?”

他的坦白让王灿怔住。她心底一酸,顿时觉得眼中泛起了雾气,只得掩饰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指不吭声。

陈向远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是的,我什么也证明不了。我所在的公司与顶峰拉锯谈判一个复杂的资产处理项目,我只负责具体事务,哪怕放下工作拍案而去,也没法影响顶峰的决定。你不是小娜,你已经做好独自应对的准备,根本没对我抱有期望。不过我还是来了,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无论这件事的结果怎么样,我都认为你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没有任何值得指责的地方。”

王灿再也忍不住,眼中含着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陈向远起身坐到她旁边,身处双臂将她拢在怀中。

这段时间里,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回到家里,王灿都勉力表现得淡定,也基本上做到了表面上的镇定自若,回应同事的关切,与他们探讨,甚至适时打趣上几句,保持成熟的姿态应对上司,尽量不让父母为她担忧。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若无其事不代表真的没事,再明智理性的分析都无法卸下她独自承受的焦虑,就算这次来厦门旅游舒缓了心情,但隐忧仍然存在。此刻对着陈向远,她的满腔委屈一经勾动,就再也按捺不住。伏在陈向远的怀抱中,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受他手臂的坚实,她有慰藉与放松的感觉。

“别为这件事难过了。”

王灿喃喃地说:“怎么可能不难过?李进轩辞职了,不知道报社下一步会怎么处理,更不知道到时候怎么跟父母解释。”

“叔叔阿姨能够理解的。”陈向远抚摸着她的头发,“知道资产管理公司在国外有个什么名号吗?”

她不明所以地摇摇头,陈向远嘴角泛起一点儿笑意,“国外有人称资产管理公司叫秃鹫公司,听这名就知道,所谓资产管理,无非是处置各种不良资产,甚至是不良资产的残骸。现在的顶峰,已经是资产管理公司的目标,你们写的那篇报道,多少切中了顶峰面临的问题,他们才会费力遮掩,可是腐坏的部分,怎么可能永远被遮掩住。”

王灿没有做声,至少眼下,她并不关心顶峰未来的走向。她一向不愿意在公众场合亲热,然而这间家庭旅馆院中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偶尔晚归的客人静静上楼,并没有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只觉得近二十余天绷得紧紧的神经连同身体一下松懈下来,对于职业的担忧和感情的不确定被放到一边,疲惫感弥漫全身,让她一动也不想动了,这样一放松,她几乎有朦胧的睡意。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等我一下。”

陈向远放她靠在椅子上,起身穿过院子,“老板,麻烦帮我开一间房。”

阿立闻声出来,一边办手续一边打趣地说:“我正跟太太说,女孩子就算生了天大的气,被男朋友这样追,都不可能赶他走的。你的房间在王小姐对面。”

陈向远笑笑,拿了钥匙过来,提起旅行袋,“上去休息吧。”

王灿默默地走上楼梯,拿钥匙开房门,突然回身看着陈向远。陈向远读懂了她的目光,丢下旅行袋抱住她,轻声说:“我说了要过来找你的时候,就答应了你妈妈,好好陪你,但一定保持克制和尊重。”

王灿没想到妈妈居然如此明确地向陈向远提出要求,她吃完晚饭还打过电话回家,妈妈没有直接再叮嘱她一次,显得几乎不可思议的宽容,想来还是被爸爸拦住了。她的脸不免一下子热得发烫了,正想讪讪地推开陈向远的手,他却收紧手臂,深深吻住了她,两人一直吻到院门再度被晚归的旅客推开,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陈向远替她开房门,“睡个好觉。”

接下来的两天,是一个完美的假期。王灿和陈向远在鼓浪屿上信步而行,既去了游人众多的日光岩、风琴博物馆等景点,也按照阿立的推荐,去了游人少、没什么标志性景点的岛的另一侧。

“本地居民聚居的内厝澳也很值得一看。”阿兰补充着,“唉,有时候真矛盾,游客越来越多,我们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可又觉得包括我们在内,通通都是外来人。真的打搅到他们的生活了,看到那么多不礼貌的游客动不动大呼小叫,拿着相机对着路边坐着晒太阳的阿婆一通狂拍,我就来气。六年前,我和阿立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岛上十分安静,商业气氛远没有现在这么浓。现在……”

“你又开始发牢骚了。”阿立搂一下阿兰的肩膀,“别忘了,是你坚持要来这里定居的。”

阿兰大笑,“是的,是的,老公,我拐了你过来,你想后悔可没门儿了。”

看着这恩爱的夫妻,王灿与陈向远不禁相视而笑。

他们穿过曲折悠长的无人长巷,喂悠闲出没的流浪猫,看两边风格各异的建筑,那些开着知名与不知名鲜花的各式植物、小小的庙宇、传来唱诗声音的教堂、人去楼空的旧宅、断续的钢琴乐曲、操温婉口音讲话的居民……都与他们生活的城市迥异,仿佛踏足另一个时空。

王灿孩子气地追问:“前一段时间我那么任性,不解释、不理你,还乱发脾气。你生我的气没有?”

“听到你去相亲,我确实生气了。”

“李进轩这个多嘴的家伙。我又没进去见他,想来想去,没有那个心情。”

“那高先生——”

王灿狡黠地笑,“所以说你是吃醋了。”

“那是当然。”

“我拒绝他了,很明确。”

他也笑,捉住她的手亲一下,“我生自己的气的时候比较多一点儿。”

“好吧,就算你没生气,可是你一向这么不主动,居然会来找我,我太意外了。”她突然有了一点儿疑心,“该不是我父母说了什么吧?”

他好笑又无奈地摇头,“他们只说你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大好,至少你妈妈并不放心我过来找你。我向她下了保证后,她才把你的旅馆告诉我。”

她想象一下妈妈的神态,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在心中偷笑。

“除夕那天给你打电话后,我一直很不安。”

“那天我可没任性,表现得很平和啊。”

“就是这个平和疏远吓到我了。”

她撇一下嘴,“哦,原来你只怕别人跟你表现得一样。”

他苦笑,“头一天我开车送明宇去了机场。他和于琳的关系出现了问题,一度争执得非常激烈,后来于琳不再理他,提出离婚,独自一个人回东北娘家过年,明宇打算飞过去找她试着挽回。不过他自己也说,他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了。我就想,如果我等着你‘以后再说’,可能就永远没有跟你说什么的机会了。我不能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拖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他们那么长时间的感情,没想到……”王灿有些喟然。

“是的。你看这别墅——”

此时他们正走在蜿蜒起伏的笔山路上,这里人迹稀少,巨大的榕树一株株耸立着,树枝丝丝缕缕地垂下来,遮蔽出大片的阴影。榕树背后露出一所院门紧锁的老宅,苍黑色的屋檐已经残损,斑驳的院墙上刷着年代久远的标语,墙头长着黄黄的枯草,随风摇动,现出无人居住的荒凉与颓败感。

王灿注视着这所老房子,“这么漂亮的房子,主人在建造的时候肯定十分精心,一旦没人居住维护了,同样抵不过时间流逝。”

陈向远从身后圈住她,“感情这东西比房子还脆弱,所以更需要珍惜。灿灿,我经历过失败的感情,更糟糕的是,我没能好好反省变得成熟。遇到你的时候,我是一个沉闷的男人,你会注意到我,我甚至感到惊讶。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才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确实有一点儿怀疑,不能断定我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也许跟别的追求者一比较,你会更加忍受不了我的弱点。可至少我应该做到不轻易离开,不轻易放弃。”

她心神激荡,轻声说:“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在我迟疑犹豫的时候,比我坚定。”她回头,吻他的嘴唇。

在鼓浪屿的最后一天,王灿和陈向远走到海边,沿着海岸线环岛慢慢走着。这样懒洋洋的午后,阳光明媚,非常适合吹着海风,漫无边际地闲聊,让思绪天马行空。

王灿感叹,“如果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一辈子该有多好。”

“你打算靠什么生活呢?别告诉我你想出海打渔。”

“配合一下我,别拿现实来泼我冷水。也许可以跟阿立和阿兰一样,开一间小旅店,或者咖啡馆,你煮咖啡的手艺正好用得上。”

陈向远微微一笑,“嗯,我可以断定,至少我的咖啡煮得比刚才我们喝过的那家要好。或者开间小酒吧也行,我还会调几样简单的鸡尾酒,当酒保足够了。”

王灿想了一想,“咦,那我做什么?”

“你可以招呼客人,下单,洗洗杯子,喂喂猫,看我煮咖啡、调酒……”

她笑,“听起来很像是米虫的生活。可是……”

“可是什么?”陈向远摸摸她的头,“是不是我样样三脚猫的手艺没法让你安心当米虫?”

她摇摇头,“我在想,不管在哪里生活,我谋生的本领好像都很有限。”

陈向远有些诧异,“在这方面自我怀疑可不像你,灿灿,你是一个很好的记者,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除了做记者,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两年半的资历,甚至拿不出像李进轩那样有底气跳槽的资本。”

“还在想你的工作?”

“一想到今天晚上就要回去了,忍不住又开始想那些烦心事。”

“所以想索性搬到鼓浪屿来开旅店?”他看着她,微带调侃地笑。

她嘟哝着,“我也知道逃避是不可能的,不过在这样美的地方不做做白日梦多浪费。”

“我喜欢看你做梦的表情,可你现在,”他扳过她的脸看着她,“是在焦虑。”

她只得坦白承认,“是的,还有点儿害怕。”

“我研究生一毕业就进了银行,做得很顺手,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另外找工作。可是真的下了决心接手另一份工作,就知道改变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可接受。”陈向远的手臂将她搂紧一点儿,声音微微放低,“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一起经历所有改变。”

她被深深地打动了,抱住他,踮起脚去吻他。她头一次如此主动,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唇,带着甜蜜温暖的气息。陈向远搂住她的腰,让她更紧地贴合自己,让这个吻加深。

第三十章那些过往,那些将来

回到汉江,王灿于初六那天准时上班,同事之间照例寒暄问好,然后开始各自忙碌,她接到一个地产商做活动的邀请,以往都是直接过去,这个时候当然还是先请示杨主任。杨主任叹一口气,“让刘蓓去吧,王灿,不要有想法,这段时间不发稿子也是为你好。”

她点点头,“不管是怎么发落,也该有个时间吧。”

“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果然,到了初八这一天下午,杨主任召集部门会议,宣布第二天晚报将在显要版面刊登向顶峰集团道歉的声明,除此以外,李进轩被开除,王灿停职三个月,扣除当月工资,并做出深刻检讨。值班副主编、经济部主任、签版编辑和责编分别都接受不同程度的处罚和批评。

王灿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保持着不动声色,但这个前所未闻的严厉处罚让经济部办公室一时为之哗然。杨主任无可奈何地说:“你们不知道上面顶住了多少压力。本来顶峰的要求是开除两个当事记者。”

一个同事冷笑,“顶峰说什么就是什么,干脆来收购报社好了,晚报改成顶峰冠名,我们一齐看司霄汉脸色行事。”

“不用发这种牢骚,我一样得做检讨扣奖金。这件事的内情太多,我也不方便再说什么,只能告诉你们,目前这个处理结果已经是社里领导的板子高高举起慢慢落下,在尽力保护记者了。”他转向王灿,“接下来你还是适当出去采访,跑跑交叉路线,不过这两个月发报道就用经济部的公用笔名,这也是为你好。”

王灿长吁了一口气,“我明白,只是不好意思连累了各位。”

“谁连累了谁,说这话不是让领导害臊吗?”

说这话的是罗音,她径直走了进来,将一盒蛋糕放到桌上,“下午茶时间,绿门刚出品的芝士蛋糕,我来慰问一下王灿和经济部所有受处罚的同事。纯属个人行为,顶峰不会来追究我吧。”

众人大乐,杨主任摸着鼻子苦笑,“看样子我是没份儿了。罗音你越来越厉害了啊,一只雪球把副主编眼镜砸开了花,现在又特意拿蛋糕来羞臊我。”

王灿打圆场,“一起吃一起吃。我一没惹上官司,二没被开除调岗,还能继续工作,这结果算不错了。”

吃完蛋糕,大家分头工作。罗音摇头叹息,“王灿,我本来以为你会哭,特意来安慰你。你一下变得这么泰然淡定了,我真是不适应啊。”

王灿抹去嘴角一点儿蛋糕屑,笑了,“哭有什么用啊,这情形就算抱着领导大腿喊冤也是白搭啊。不如淡定一点儿。”

“唉,刚进报社的时候,你一口一个老师,嘴甜得要命,撒起娇来我见犹怜,挨一点儿批评,眼泪马上在眼圈里打转,偏又咬牙忍着,现在看看,讲话处事已经比我得体得多了。”

“这话说的,该不是讽刺我变世故了吧。”

“我一向认为世故不是个坏词,适当世故比仗着天真让别人去包容要好得多啊。我只是忍不住感叹,一入媒体岁月催,不到三年时间,小姑娘身不由己给磨到成熟,以后我想看你撒娇都机会有限了。”

这话让王灿有些感触,她笑道:“你不嫌肉麻,我这就跟你起腻,只怕你家张新要吃醋了。得,别伤春悲秋了,不如跟我讲讲结婚感受吧。”

“我们早住在一起了,没有太多感受,不过今天是结婚后的第一个情人节,他难得想玩一下情调,要带我出去吃饭。”

提到情人节,王灿不禁想起陈向远头天的电话。

“初八的晚上留给我好不好?稍微晚一点儿回去,阿姨应该不会反对吧。”

“有什么节目,打算给我惊喜吗?”

“嗯,我动手做饭给你吃,算不算惊喜?”

她唇边隐约露出微笑。罗音笑着摇头,“不用说,你今天肯定有了异性安慰的安排,那我就放心了。”

王灿红着脸推她一下,正要说话,突然有人在门边扬声问道:“请问王灿小姐在吗?”

王灿循声看去,门口站着一个捧了一大束红玫瑰的年轻女孩子。

“我是。”

“我是天星花店的,有人订花送给你,请签收。”

杨主任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无限感慨,“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到底还是生女儿比较威风呀。”

王灿呵呵一笑,并不理会他们的打趣,看一下花,并没有附卡片,但着实娇艳欲滴。她签收后,不得不承认,原来当众收花,真是能带来满足感,有一捧花在面前放着,气氛完全不同,情人节的节目似乎正式开始了。

罗音走后,王灿打电话给李进轩,告诉他这一处理结果,他说:“居然对一个先提出辞职的人用到开除,倒真有点儿出乎意料,看来顶峰这次是铁了心要捂住盖子以儆效尤。”

“会对你找新工作有影响吗?”

“我现在在广州。白天刚进行了面试,自我感觉算是顺利。别为我担心。”

就算有情人节的浪漫预期和一束鲜花摆在面前,她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放下电话,托腮对着玫瑰发呆。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却是黄晓成打来的。

“收到花了吗?”

王灿大吃一惊,“是你送的吗?”

“网上订的,答应下午送到。”

王灿握着手机不知说什么好了,那边黄晓成轻声笑,“这好像是我第二次送花给你。第一次只送得起一枝玫瑰,你居然一点儿没嫌弃,那时我就想,等我有了钱,一定送最漂亮的玫瑰花给你。”

“呃,我……对不起,花很漂亮,可是……”王灿拼命搜索枯肠,试图找出个委婉的表达来,最后只得一狠心,“可是晓成,我跟男朋友和好了,请不要再送花给我。”

听筒里一阵沉默,似乎有细微的钢琴曲声传来,良久,黄晓成轻叹一声,“我知道了,小灿,情人节快乐,再见。”

王灿放下电话,只觉心情异样地沉重。这时,QQ上何丽丽的头像闪动发来对话,她呆了半晌,才提起精神点开。

“王灿,恭喜我吧,我想我终于死心了。”

王灿心一沉,心想居然挑这么个日子死心,不知道黄晓成对她说了什么不近人情的话,“怎么了,丽丽?”

“还能怎么样?我打算接受追求我有一段时间的一个同事的邀请,晚上跟他去看电影。祝你和晓成过一个愉快的情人节。”

“什么意思呀?”王灿简直想透过显示屏一把抓住何丽丽,摇着她的肩膀问她了。

“他不是请假飞去汉江市打算给你惊喜了吗?应该已经到了呀。”

王灿盯着显示屏呻吟一声,捧住头,“你没搞错吧。”

“搞错?我们前天坐同一班飞机回的上海,我看他在机场订了今天去汉江的往返机票。算了,我不想再等一个不可能的人了。”

王灿来不及再跟她说什么了,匆匆下线,抓起外套和背包,一口气冲出报社,跑向对面的绿门。推开门,店内盘旋的正是刚才电话里听到的轻柔的钢琴曲,黄晓成坐在靠窗的位置,注视着面前的咖啡杯。

她走过去,坐到他对面。黄晓成微微一笑,“本来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看样子,我还是那个自负的傻瓜了。”

王灿努力想笑,眼睛里却泛了点儿泪光,“对不起,晓成,我没早点儿跟你说清楚。”

“傻妞。”他伸手揉一下她的头发,“不关你的事,我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是自以为是得可以。”

“别瞎说。”王灿很想说点儿什么,但嗓子处有一点儿哽咽,堵得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转头看向窗外,努力想平复心绪。

“对不起,王灿,我不是特意非要在今天跑来招你难受。我总对自己说,我们有那么好那么甜蜜的回忆,如果我再争取一下,你还是会爱我的。可是我今天才发现,我实际上是在自欺欺人。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我胆怯了,犹豫了,现在再想回头,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放下这一段吧,晓成,前面的路还很长,你会遇上更值得你爱的人。”

“就算遇到更好、更有趣的人,我也忘不了我们在一起时的感觉。”

王灿捂住眼睛,试图将夺眶的泪水盖回去,“别说了,晓成,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