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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无尽黑暗,我都会与你同在。每一次日暮黄昏,都是泣血的誓言…”

《ROCK&ROLL Princess》依旧回荡在摄影棚内,强烈而刺激的节奏,让人酣畅淋漓。我脚步稳健,一步一步,背着电吉他走到背景板前。鼓风机鼓起,黑色长发和粉红蕾丝一起在空中飞舞,犹如黑暗森林中的流光只是还不够!

手一扬,洒雪机启动。

但纷纷扬扬落下的,不是圣洁的雪花,而是黑暗坠落的黑色羽毛。

堕落、鲜血、在黑暗的温柔里拥抱初生。

整个《ROCK&ROLL Princess》到了高潮部分,如同北欧海妖的歌喉,华丽得像是黑色丝绒的高音贯穿而入,仿佛迷人而蛊惑的暗夜血族,从充满瑰丽蔷薇的香氛中推棺而出,踏着银色月光迷惑世人。

高高在上,斜睨众人,暧昧嗜血。

我踩着拍点节奏,在黑暗风的音乐里,调动最细腻的感情,朝着镜头做出各种表情。

因为萧萧走的是冷酷路线,所以她一向面无表情,而我的情绪、知觉是要比她丰富充沛一些的。

以前拍摄MV和杂志封面的时候,就曾有导演总结过,“你的脸部表情很细腻,这样其实很有助于表演内心戏,唱而优则演,有机会可以试试?”

那时因为一心想着我和萧萧的专辑,更顾虑如果我用其他时间演戏,一定会对我们的组合有影响,一直谢绝了很多剧本。

但是现在,毫无顾忌。

要让萧萧看看,我内心并不输给她。我是很欣赏她的优点,是承认她的高音真的很棒,但这并不代表我一直占用她的人气我有我自己的尊严。

镁光闪烁,灯光明亮,强烈的白光在黑色纷飞的羽毛中穿梭。

摄影师没有叫停,只是不断的按下外门,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兴奋,他激动得大叫:“Good!Good!”

就在这时,摄影棚里面的歌曲到了最后一个高音,仿佛灵魂燃烧到了尽头!我抓住时机,在四处落尽的黑色羽毛之中突然高举银色吉他,作势狠狠往下砸去…

在随后给我们看的照片中,有这样的一张:漫天黑色坠落羽毛之中,一个穿着黑色皮裤,套着粉色蕾丝蓬蓬裙的少女,用力砸着银色吉他。她身材娇小,但是眉眼之间,却散发着极其强大的气势!

粉色蕾丝与黑色皮裤,两种完全不同的质地和风格,就像她本人甜蜜中充斥桀骜不驯,矛盾冲突又有一种奇异的融合感。而照片中的少女,妆容甜美,但是唇色却是惊世骇俗的黑红色。她的脸蛋柔嫩得如同花骨朵,可眼神却有一种藐视一切的冷酷,小小的身躯仿佛有着无限的爆发力。

事实上,当她砸着吉他的这一瞬间,粉色蕾丝裙,跟她手腕上斑斑血迹的白色长纱布一起飞扬,黑色长发神秘嚣张,仿佛以鲜血为滋养将灵魂贡献给撒旦的神秘血族!

只要看着这张照片就可以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肆意与狠劲,那是一种带着毁灭和颠覆世俗的震撼力!

整个构图、色彩、视觉冲击力无懈可击。

Tim和摄影师赞不绝口:“太棒了!太棒了,凌影你做得真好!”

话刚落音,萧萧就冷冷看了我一眼,冷漠地说道:“你也就会这些旁门左道。”她的话太突然,以至于刚刚猛夸我的Tim望着萧萧不屑的脸色,声音尴尬的渐渐微弱下去了。

旁门左道?这就算她对我的评价?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萧萧。

不由得想起十四岁那年我和她一起被选为培训生,一起被送到国外培训的那些艰辛;想起当年回国正式出道,作为新人组合饱受冷遇和白眼;想起当年在录音棚录歌录到一半,一个资深老牌歌手突然插入强制让我们离开,任凭Tim怎么求都不行。

那时我们怎么熬过来的?

那个时候,萧萧维持着她的尊严不肯低头,而我,为了我们的专辑,说着好话苦苦哀求,几乎快要跪下,最后对方终于点头,同意让我们两个没资历没名气的小新人继续使用把录音棚。要知道,那是最好的录音棚,几千万的设备,录出来的音质是最完美的。

萧萧不肯做的,我会去做。

她要颜面,难道我不要么?但是我心甘情愿做这些,只要是为了专辑好,只要是为了我们好。

我付出的方式是跟她的不一样,但是难道在她心里,我所做的一切,用心抓住每一个机会,都是旁门左道?

永远都记得十五岁的我们在异国他乡过的那个元旦。

没有成名的我和萧萧却在租的冰冷小屋里,吃着剩下的面包迎接新年。那个时候身在异地的我们,真的好想家。半夜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响起,电视和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喜庆,可我和萧萧都忍不住相拥哭了,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天后,要成为最棒的歌手。

当年那个哭泣的萧萧显然已跟现在这个冷漠帅气的萧萧重叠不到一起了。

名利场、娱乐圈,犹如黑色的墨汁,将我们原本的面目侵蚀,然后再涂抹上一层我们谁也认不出的美人浓妆。

我对着萧萧,终于扬起一抹挑衅的笑容。

“我向来就比你灵活多变,这么长时间了,被MV导演评价一个‘木’字的你难道不是比我更清楚?还有,之前你不是说,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会跟你组合成YOUNGIRL?真不好意思,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是你应该记得,从海选到培训生,从国外培训到公司高层最后选拔,他们最后只选中了两个人:一个是你,而另外一个,却是我!这是公司高层的决定!”

面对事实,萧萧没能反驳,只是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阴沉。

第3章

“据传闻,YOUNGIRL组合即将解散,成员单飞。”

“原计划的新专辑将不会面市,无数组合都遭遇过这样的情况,到了一定时候成员可能由于各自发展方向,亦或者是内部矛盾,最后不得不解散。有传闻,近日,凌影和萧萧在拍摄封面时几乎不和,大打出手…

“凌影,你们真的要解散组合,各自单飞吗?还是合同到期后,会另外跳槽其他公司?”

“单飞之后,你有什么计划,是自己出专辑,还是朝别的方向发展…”

这几日只要一露面,就有很多媒体记者来问我这些问题。

虽然我们与皇冠荣耀娱乐公司的合同快到期了,但是这个谣言也传得太离谱了吧?

这几年应对媒体的公关课也没少上,虽然如今每次见到萧萧我心里就有根刺,但是按照YOUNGIRL现在的人气和知名度,公司应该不会让组合解散,更不会让我们离开。何况,Tim之前也透露过,说替我们谈了一个比较好的续约条件,所以遇到这种情况,每次我都回答:“不太可能。公司对我们也很照顾,如果要续约的话,当然会优先考虑。暂时没有单飞的计划。”

虽然很疑惑为什么近日会传出这些,但我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皇冠荣耀依旧是一片忙碌不已的景象,我找Tim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人。他连手机也不接,这实在太少见了。我坐在办公室等Tim,有个企划部的员工将专辑封面打样送来了,也没有找到他,最后只得放在他桌上。

原本只是想看看那天PS之后的效果会如何,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新专辑封面打样竟然会是这样!面前的空气像是“砰”的一下,在我跟前爆炸了。

整个人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泼下,四肢百骸冒着千年寒气,片刻间的窒息几乎让我眼前发黑。

绚丽的封面打样从我微微颤抖的指尖滑落。它像一片华美的秋叶缓缓的落到地面上,再慢慢铺展开来,只是上面的图案却异常刺目。

满天黑色羽毛坠落,一个穿着紫色蓬蓬裙,腰间系着凌乱黑色蕾丝的短发少女,将银色吉他砸向地面!她目光冷冽,嘴唇是哥特版的暗红色那样的搭配,那样的动作,那样的服饰、姿势熟悉到令人不能再熟悉的地步,只是除了那人不是我!

是萧萧。

上面赫然印着几个闪亮的字体萧萧单飞曲目:《ROCK&ROLL Princess》

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气,胸口似乎被锤子重重捶打了一下。

一而再再而三被欺骗,被背叛,甚至夺走你的所有…

明明是我那天的主意,我那天的造型,然而这个海报上的人却不是我。明明是我和萧萧一起的歌,明明我和萧萧还是一个组合,然而这个海报上却分明写着“萧萧”、“单飞”…

无数片段仿佛暴风雨一样涌入我脑海,狂肆蹂躏着一片,狂乱不已。难怪这些天这么多媒体问单飞的事情,难怪这么多媒体问解散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萧萧、Tim、记者,就我一个不知情,就我一个被蒙在鼓里,还傻笑着回答“不太可能”、“暂时没有单飞的计划”。

怎么这么笨?!怎么会有我这么笨的人?

午后阳光的光线透过折页窗照进办公室,将一切照得亮堂堂的。四周墙壁上还悬挂着我和萧萧过去的海报,室内的绿色长叶植物舒展而清晰。天气如此之好,阳光明媚。几乎可以把一切潮湿晒得无处可寻,把一切黑暗照得无处遁形。可我却只想找个最阴暗最不见光的地下钻进去躲进去。

现实太令人心凉。想逃避,不想面对这一切。

我抓起我的包包就走。Tim正好回来,看到我,原本很高兴的脸上一愣,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关切的问道:“宝贝,你怎么哭了?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我噙着眼泪,一把狠狠将他推开:“骗、子。”

没有想要怎么样,然而等声音发出后,我才发现自己那两个字竟然含着浓浓的痛心。

待Tim的视线扫过地上的海报,他脸色大变,立即变得慌张无措,遮遮掩掩起来:“宝贝宝贝,你等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

不想听,走得飞快。

Tim在后面一个“宝贝”“宝贝”地叫,拼命的追着我。

这群骗子,萧萧抢走了叶子澈,现在连Tim也站在萧萧这边,联合起来把我的创意我的造型甚至我的歌都抢走了。这群骗子!这群混蛋!

视线越来越模糊,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看不清眼前的人,看不清眼前的世界。无数人影从眼前经过,无数声音从耳边呼啸而过,一路跌跌撞撞,撞到不少人,撞得心都碎了。

终于Tim从后一把抓住我:“宝贝,宝贝!凌影,你听我解释。”

他紧紧地拉住我,不让我走。明明是个娘娘腔,可是此时此刻,力气却还是如此之大,怎么甩都甩不掉。

阳光如此明亮而刺目,照得我几近眩晕。我头重脚轻,浑身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一阵阵的发寒。

我狠狠抹掉眼泪,转过头,望着他:“啊哈,好啊,你解释啊,你要怎么解释?”

Tim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宝贝,你别这样笑。我看得心里难受。”

我嘴角笑意渐冷:“那就给我放手!”

Tim望着我,眼底有种心疼:“好好,我说,我说。宝贝,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萧萧、萧萧…哎,她突然自己跟公司接触,续约了十年,整整十年耶。”

我不太相信。

“十年?她现在已经有名气有人气,这边开的条件虽然不算苛刻,但也不是那么的优待艺人。为什么要签十年?一般我们这种级别的续约只会签三年吧。”

Tim跺跺脚,也跟着埋怨道:“就是嘛。她这样一弄,把我先前续约谈判也搞乱了。可你也知道,我只是个经纪人,萧萧现在是大牌艺人,我管不了,她要不要签,要怎么签,我也没办法控制。”

我冷笑:“所以你干脆连她再次拍照,再次学着我的POSS拍照,甚至重新把《ROCK&ROLL Princess》改灌成单飞唱片也不告诉我?”

Tim视线躲躲闪闪,支支吾吾起来:“这、这个…你知道,萧萧她不可能没有任何条件就跟公司签十年的。”

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扩散开来。

“你的意思是?”

“萧萧跟总裁说,她续约十年但是前提是她要单飞,这张专辑的所有歌要给她!”

我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他们答应了?”

Tim沉默着,不敢看我的眼睛,却轻轻点了点头。

复杂的情绪在我的胸腔里翻滚,像炭火一样炙热而屈辱,又像冰块一样绝望而凄厉。艳阳高照,却比起前些时候那场透心凉的磅礴大雨还要让人刻骨。因为我这辈子淋过最大的一场雨,就是萧萧毫不留情的背叛。

呼吸困难,连泪腺也失去了功能,只剩下痛苦的干涸。

剧烈的阳光晒得我头痛欲裂,头骨都好像难受得快要裂开了,我的声音在空气中一点一点碎裂:“那我呢?我怎么办?”

Tim很久都没做声,过了半天,才很担忧的看着我,眼神在烈日下透着怜悯:“凌影,你相信我,我会帮你的。我看着你们出道,就算萧萧她单飞,我也会帮你…”

我伸出手,捂住他的唇,摇摇头。

不用了。一切都不用了。

一般艺人续约只会签三年,同时提高自己的身价,可是萧萧这些全不要,反而以死签十年这种几乎可以算作卖身契的方式,威逼利诱公司捧她单飞,让YOUNGIRL拆伙。

YOUNGIRL

这两个由英文叠加组成的词语。

对我们来说,是最初的梦想,是如今的荣耀。

是我们以新人之姿捧起奖杯时的热泪盈眶,是我们被颁发金曲奖时的相爱相拥。是我们一路并肩同行的青春,是我们誓死奋斗的人生。

人的一生,可能只有一个意义对你而言是最为重要的。但是现在,这个意义却被萧萧亲手粉碎。

这浮华盛世的演艺圈,从今以后再无YOUNGIRL。

我坐在花坛上,低着头。阳光烤得我头沉沉的,眼前的视野都有些扭曲了起来。

一个牵着气球的小朋友走过来,稚嫩的童音说:“姐姐,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呀。喏,我把气球给你,不要哭了。”

软软的童音道出真相。

还想要佯装坚强的我,心底的裂缝终于如冰谷般哗啦一下裂开一个悲伤的大口子。

我将眼泪憋回去,刚想说:“谢谢,姐姐不需要,你拿着玩就好。”她妈妈一把把她抱开:“叫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小心她们把你骗走,现在外面坏人可多了!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小朋友被吓住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手里的气球的飞向了无边无际的天空。

我抬头望去,光斑太明亮,眼睛涩得难受。

被妈妈抱走的小孩子惊呼一声,大声叫着:“妈妈,妈妈,快看,是YOUNGIRL的凌凌。她是凌凌,她哭得好惨哦。”

她妈妈一愣,转头回望着我。

我慌张的走开。

匆匆忙忙找了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急,我几乎都快忘了这里是户外,如果这副摸样被某个狗仔拍到,肯定就是明天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刚靠着树根坐下,我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争执。

“这个还给你。”一道冰冰冷冷的女声。

“你就这么稀罕厉太太这个位置?”对方语气嘲讽而恶意,“你明知道对方看重的不过是你们秦家的财富和地位,根本就不爱你!”

虽然是恶劣的话语,可是到了最后竟流露出一丝心痛。

就像一个无法得到真爱的男人的伤口。

即便看惯了爱情电影的我,也听得出对方的心着实受了伤。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忍不住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了看,本来只是打算看看到底是谁在这里上演分手戏码,没想到那个男的竟然是陆瑜!

居然是陆瑜?那个毒舌男也会有这种时刻?!

我吃惊不已,随即想到:也是,这种嘲讽恶意的语气不正是陆瑜的LOGO?

“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陆瑜面无表情,做出一个投掷的姿势。

连这种时刻都这么高傲。

然而,恶人自有恶人磨,陆瑜平日这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恶劣,他对面的女人却波澜不惊。虽然我只看得到对方的背影,不过从她曼妙的身材,优雅的站姿,不难猜到一定是某位上流名媛。

陆瑜依旧一脸的面无表情,只是眼睛里有束痛楚一闪而逝。

我肯定是看花眼了吧?

“干嘛这么磨蹭?我认识的陆瑜可不是这种风格。”那位女士倒是冷笑了一声,雪白的纤手用力将陆瑜的胳膊一推,陆瑜来不及收回手,只见一道银色的闪光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朝湖泊的方向飞去。

饶恕佯装冷漠的陆瑜也明显吃了一惊,他拼命够出手臂抓了抓。然而,任何人都知道这肯定是徒劳无功,虽然他却不死心。

那道银光“啪”的一下落进湖中,只泛起一圈轻微的小涟漪。

像一个残忍的句号。终结一切。

日暮西沉,天际中的火烧云层层叠叠,红得仿佛带血的西洋颜料,倒映在长满水草的湖泊里,一时之间给人一种无言而悲怆的沉重之感。

陆瑜眼底闪过一抹极大的波动,像有什么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然而他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身旁那位身材曼妙的女士就在他去抓戒指的时候,早已直接掉头离开,连一声“再见”也没有说。

这个世上最悲惨的就是,对你的誓言,是壮烈的夕阳。而你却不闻不顾的转身离开。

冷风吹来,吹皱一江春水。

我看到陆瑜站在那里,朝着湖泊的方向望了好久。好像一尊被无情宿命碾过的石雕,尽管外表完好,可是内在已碎掉,生死如枯。他神情寥落地矗立在风里,像西方诗句里那样“浮泛在生与爱与死的川流上”。

“出来吧。”陆瑜目不斜视,冷冷说道。

没有想到被发现了,我手心冒汗,像做了一件什么不好的事。有点尴尬,一般人都不喜欢别人见到自己这样的场面吧。

“看到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可得意的。”陆瑜侧过身,眼神却像一支有毒的利箭,“你可以试试说出去。”

说出去…我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