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是有OME的老臣子保驾,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来,陈绥宁似乎无意挽救颓势,面对雷天的步步紧逼,他似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柏林已经辞职,紧急董事会议召开后,只怕他也要离开这个商业帝国了。”

这样的评语出现在某商业杂志上,没有人看好从巅峰跌至谷底的陈绥宁,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人,扔了手机,关了电脑,悄然躲在春城,仿佛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

“啊啊啊,陈绥宁,你怎么不告诉我这汤这么烫?”

这里有闻名全国的过桥米线,据说酒店里的就很正宗。佳南一闻到香气,哪里忍得住吹开上边那层金黄色的油,挑了一筷子,冷不防被烫到了。

他忍着笑递凉水给她,看着她灌下去,才慢悠悠的说:“张开嘴巴,我看看,烫伤没有。”

佳南乖乖的张开嘴巴。

陈绥宁看了看,忽然暧昧至极的笑了笑,然后掰过她小小的脑袋,深吻了下去。她的舌滚烫,他的却是凉的,纠缠在一起,仿佛是中和了彼此浓烈至极的温度。

“还烫么?”陈绥宁不怀好意的舔了舔她的舌尖,低声问她,手指却已经解开她睡袍的衣袋,衣襟便松松散散的掉落下来。

陈绥宁微微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一脚踢开了卧室的房门。

欧式的大床上被褥凌乱,佳南午睡之后还没有人来清扫过,却让这里平添了一份风情。他小心的将她放下,柔软的浴袍间,露出一具属于她的,纤细、皓白的身躯。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深得不可思议,伸手阻止了她急迫间想要拉起衣襟的手,只是看着她平坦洁白的小腹上,一道尚算新鲜的疤痕。

修长的手指从一头滑至另一头,引得她轻微的颤抖起来。

陈绥宁俯身,已经变得炽热的双唇,代替指尖,一寸寸、一厘厘的亲吻下去,似是怜惜,或是不可言说的,忏悔膜拜。

最终还是将跪在她身侧,双手支起上身,用低喑的声音述求:“佳南,可以么……”

她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任何遮蔽,于是静静的转过头,或许意思便是默许吧。

激情到达顶峰的时候,佳南双眼迷蒙的看着这个男人,知道他在努力的让自己欢愉……可他还记得么,半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怎样的低声恳求,他……却始终冷笑着,直到如愿以偿。

这一场欢爱如此的尽兴,以至于佳南半夜起床的时候,陈绥宁的头抵着枕头,毫无察觉,睡得极沉。

她走至客厅,倒了杯水,从行李箱中找了一片药,仰头吞下了。又蹲在地上良久,再站起来的时候,身后却是修长的身影。

陈绥宁就这么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她吓得将手中杯子打碎了,后退了两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站着别动。”他平静的走过来,低头看了看,果然,她并没有穿拖鞋,赤着一双脚,因为紧张,洁白如玉的小巧脚趾紧紧的蜷缩起来。

怕她踏上一步踩上玻璃,陈绥宁将她抱起来,小心的跨过茶几边,淡淡的说:“我知道你心里害怕,不想要孩子,就直接告诉我。”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低低“嗯”了一声。

“睡吧。”习惯性的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他没在说什么,闭上了眼睛。

翌日,佳南被陈绥宁叫醒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还在说话。

“小囡,真抱歉,只怕我们要回去了。那边好像要闹翻天了。”

她有些不悦的睁开眼睛,似乎是试探了下外部的光线,很快又闭上了。

他忍不住笑:“丫头,不过没关系——翡海没有再下雪。别怕。”他到底将她抱起来,靠着床坐着,轻轻的说,“我保证,那边,已经不冷了。”

佳南终于睁开眼睛,□的肩上还有昨晚留下的痕迹,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陈绥宁:“真的要回去么?”

他早已穿好衣服,深灰的衬衣,清贵逼人,此刻却笑得有些暧昧,凑过去在她胸口吻了吻,微痒的气息让她觉得战栗:“喜欢这里的话,等我处理完那里的事,再回来。宝贝,我保证很快。”

“我要把爸爸送到国外去治疗。”她被他撩拨得有些气息不稳,微微挺起了身子,急促的说,“现在……他应该在飞机上了。”

他的动作停了停,却忍不住一笑,她……似乎越来越会选时机说话了。

“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佳南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脖子,“你……不会怪我吧。”

陈绥宁眼中的□迷离似乎已经褪去了,他在她唇边触了触,淡淡的笑了笑:“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第 46 章

回到翡海已是深夜。

大雪已经止住了,积雪被铲到了路两边,路上的司机们还是小心翼翼。陈绥宁戴了蓝牙耳机,边讲电话边开车。

佳南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冷不防自己的电话响起来。她揉揉眼睛:“沈容?”

电话那边说了句话,她猛然间便清醒了,脱口而出:“什么!”

“是先生不愿意走……”

佳南的胸口轻轻起伏,拿着电话的手,难以克制的颤抖起来:“为什么?”

“小姐,还是你回来……见了先生再说吧。唉……”

佳南心慌意乱的挂了电话,车子里没人说话,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的手放在膝上,依然在发抖,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光。父亲不离开,便打乱了自己所有的计划——更重要的是,她便没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温暖干燥的手覆住了她的手背,用力握了握,陈绥宁一手握着方向盘,闲闲问她:“怎么了?”

佳南回过神,略略镇定了下:“没什么。”

他斜睨她一眼,目光中兴许有些了然,却不急不缓的说:“是你爸爸的事?”

“不是——小心!”佳南忽然惊呼了一声。

迎面而来一辆卡车,灯光亮得刺痛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佳南真的以为会撞上去,刹那间头脑里一片空白,闭上了眼睛。

急刹车的声音,佳南的身体因为惯性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与此同时,一只手伸过来,牢牢将她扣在了座椅上。

车子堪堪避开了一辆车,撞上了护栏。

“有没有伤着哪里?”陈绥宁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没有。”

他的目光亦是惊魂未定,仔细的看了佳南几眼,才收回手,慢慢的说:“我大衣里的手帕,拿出来。”

他的手背蹭破了,皮肉翻卷,鲜血湿哒哒的淌了下来。刚才的急刹车勒得的佳南胃极不舒服,眼前这一幕终于让她一把推开车门,将飞机上吃下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凉夜如水,月华淡淡,佳南蹲着一动不动,直到陈绥宁将大衣披在她肩上,拉着她站起来。

“车还真是好车。可惜门这里撞坏了。”做记录的交警是个刚工作的小女生,因为现场没什么大事,言语便很轻松,“哎,我说,你男朋友对你很好啊。”

佳南拢着陈绥宁的大衣,魂不守舍的站在一旁,脸色苍白:“什么?”

“你看啊,一般来说司机看到危险,下意识的会将方向盘转到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方向,避开撞击。你男朋友打的这个转弯,反而是将自己撞上去了——这下意识的反应,比测谎仪还准呢。”

女交警笑嘻嘻的说完,看到佳南左手上的戒指,“哦”了一声:“原来已经结婚了啊。恭喜恭喜,嫁了个好男人。”

佳南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似乎没有讲她的话听进去。

又等了一会儿,陈绥宁的助理开车赶来,将两人接回去。她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吓坏了,倦涩的倚在车子一角,倒是陈绥宁,还和助理应对几句。

“我不回去。”佳南忽然开口,“送我去医院吧。”

助理从后镜中看了陈绥宁一眼。

他点了点头:“先送她去医院。”

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佳南似乎还有一丝恍惚,下车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陈绥宁看着她的侧影,浓稠的墨黑哞色中有些担忧。

她走出了半步,又回过头,对陈绥宁说:“回家记得包扎下伤口,别沾水。”

他唇边倏然展开温柔的笑意,眼神中仿佛还有一丝受宠若惊:“我知道,你去吧。”

佳南走进病房,怔了怔,重新退回去看了看门牌。

没有走错。

可是里边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

“许小姐,你爸爸傍晚的时候坚持出院了。”有个相熟的值班护士走过来对她说。

佳南往家中拨了个电话,确认了父亲真的已经出院,这才匆忙的叫了出租车回家。

沈容来开的门,一见到她便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爸爸为什么不愿意出国?”她近乎愤怒的盯着他,“你不是说他答应了么?”

客厅的灯光下,沈容的黑眼圈分外明显,显然这件事也将他折磨得极为憔悴焦躁了:“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再劝也没有用的。先前和他说去国外养病,他是同意了。后来知道了那些事……说什么也没用了。还说……”

佳南眼神微微一黯:“还说什么?”

“你去看看吧,先生还没睡。”沈容深深看她一眼,不为人知的摇了摇头。

佳南走进父亲的房间之前,将手上的戒指褪了下来,不甚在意的放进了口袋。

“爸爸,什么都安排好了,为什么突然间说不去了呢?”佳南的声音很轻柔,她知道父亲并没有睡着,或许就是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

她屏息等了很久,许彦海才慢慢张开眼睛,冷冷的看了女儿一眼。

“爸爸……”

“我想看看他,会有什么下场。”他的声音嘶哑,叫人想起老旧的机器,顽固的运转着,还带着几分冷酷。

“他为什么这么恨我们?”佳南看着父亲,又问了一遍。

这始终是她想不明白的事,尽管她问了所有的人,甚至自己悄悄的找人调查,但所有的结论,都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矛盾。

“小囡,记不记得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爸爸曾经反对过?”

佳南点点头,的确有过这样一段时间,许彦海甚至将自己关在家中,不允许随意的外出。

“那个时候他接近你,我以为是为了报复。”许彦海苦笑,“那段时间,我和他妈妈走得很近。”

佳南坐直了身子,轻轻“啊”了一声:“可是那个时候,陈叔叔不是身体不好么?”

“所以,他才恨我吧。”许彦海缓缓的说,“可你偏偏不听话,后来你们在一起很久,他对你很好,我才把那个心思看淡了。”

佳南心底五味陈杂,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原来如此,骄傲如陈绥宁,也有一段狼狈不堪的时间——就是那个时候,OME的重担全部落在他肩上,父亲又卧病在床。他又知道了许彦海和自己母亲有了什么,却不得不委曲求全。

那么……他接近自己,是真的,带着目的的。佳南想起那段时光,她以为是纯白无暇的时光,只是觉得讽刺——其实她早就隐隐知道了,甚至问过陈绥宁,可他不置可否的样子,总让她恍惚觉得,哪怕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他待自己是真心的——原来没有,连丝毫都没有。

可是许佳南,你现在还要这些奢侈的“真心”做什么呢?它们充其量……也只是让你在他身边虚以委蛇的时候,不会那么反感罢了……佳南垂着目光,小心的掩饰起表情,静静的听父亲说话。

“小囡,那天打了你,还疼不疼?”许彦海看着女儿的目光渐渐柔和,“爸爸知道你的辛苦,只是那天……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佳南的笑有几分涩然,却强打起精神安慰父亲:“爸爸,我现在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顿了顿,似是为了提醒自己,语气变得冷静,“我一直没有忘记他对许家做的一切,爸爸,我没有忘记。”

许彦海看着女儿,眼神苍老,却又幽深,静静的握住了她的手:“小囡,你恨爸爸么?”

她只是摇头。

“那你还爱他吗?”

她笑得有些怆然:“怎么可能。”

轻而柔和的四个字,她说得并不艰难,却想起那枚朴素的戒指,想起那个雪夜,他用自己的大衣裹住自己,天地静默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彦海却只是笑,有些诡异,也有些残酷。

“小囡,爸爸的身体一直很好,你出国去散心的时候,忽然大病了一场,你知道原因么?”

佳南有些疑惑的看着父亲,接过了那一叠医药报告,一张张的翻下去,直到看完,指尖微颤,良久,暖气开得极足的夜晚,竟有些难以克制的想要发抖。

父亲最初只是小病,并未放在心上,高医生又是家庭医生,一直熟识,极为信任。谁会怀疑他更换了药物,许彦海才缠绵病榻,直到最严重的那次昏迷。

“难怪高医生很快就出国了……”佳南喃喃的说,震惊过后,先前那一丝软弱和怆然,完完全全的,被深不见底的恨意取代。

许彦海声音陡然变高:“许佳南,你给我发誓,你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我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佳南平复了呼吸,一字一句的对父亲说,“他做的这些,我会向他讨回来。”

她离开的时候,脚步还有些无力的虚浮,这些日子陈绥宁对自己的百依百顺,若说没有让自己产生分毫的迟疑,那是假话。可是此刻,她只是庆幸自己一步步的走来了,没有心软,没有回头。

而房间内,沈容站在许彦海的床边,微微俯身,声音有些不稳:“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许彦海看了沈容一眼,叹了口气:“阿容,以后你就知道了。”

开完会,秘书与陈绥宁确认了排得极满的行程,OME的大股东,他要一一约见。今日商务午餐的对象,赵汉声便是OME的大股东之一,出了名的低调隐形,极少参与董事会管理,不介入内部事务,只取红利。

门口进来的老人精神矍铄,极为健朗,一见面就招呼说:“绥宁,久等了。”

陈绥宁站起来同他握手:“我也是刚到。”

赵汉声仔细查看了陈绥宁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并未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到一丝焦虑,这让他爽朗的笑了起来:“年轻人,行事从容,气度好。”

陈绥宁倒自嘲的笑了笑:“您见笑了。”

赵汉声倒不避讳OME的危机,只说:“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生意破产,老婆差点跟人跑了。那时眼睛都急红了,恨不得到处找人拼命。哪有你这样的沉稳?”

陈绥宁早就将西服脱了,只穿一件白色衬衣,袖扣卷起至肘间,起身替赵汉声添了茶,淡淡的说:“过誉了。”

老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前段时间都传你不堪压力玩失踪,我是不信的。不过,你收到那份告全体董事的信了么?预备怎么办?”

陈绥宁把玩着手中的瓷杯,包厢的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处打下了一片浅浅的暗影,良久,才开口说:“董事会要求我辞职,赵先生的态度呢?”

赵汉声只笑了笑,并不回答。

服务员推开门,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爷爷,路上堵车,我迟到了。”

她穿着珍珠色及膝套裙,笑语盈盈,一双美目流转,淡淡萦绕在陈绥宁身上。

“我来介绍,赵悦然,我孙女。”赵汉声宠爱的拉过孙女的手,“就这么个孙女,之前一直在玩,没怎么管她。现在年纪不小了,让她学着打理生意,以后绥宁你也多帮衬她些。”

陈绥宁嘴角噙了一丝笑意,自下往上的角度看,五官堪称完美。这一次,他没有叫错她的姓:“赵小姐,又见面了。”

第 47 章

”悦然,今天的报纸是怎么回事?”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赵家大小姐一边化妆,一边接到爷爷的电话,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有些撒娇的拖长了语气:“爷爷……”

“你们出去玩,爷爷不反对,怎么陈绥宁这么不小心,这种照片也能被人偷拍到?”赵汉声的声音中隐含了怒意,“这些地方都是惯常有入守着的,记者想进去可役那么容易!”

赵悦然刚刚勾完眼角的眼线,微微往上翘起,带着一双桃花眼儿,说不出的风情。她漫不经心的压了压鬓角,低低的说:“是我让拍的。”

“你!一一”

“好了,爷爷,我有分寸的。”赵悦然收敛起了唇角的笑意,“他要赵家支持他,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

电话那边赵汉声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赵悦然才将电话挂了,吩咐阿姨:“把这几天的杂志拿过来。”

因是远焦拍的,里边的俩人脸部轮廓并不如何清晰,男人回身揽着女人的腰,侧脸微微俯下去,形状亲昵。一旁停着的跑车车牌被遮去了,只是形制上却很好认一一这辆车便是在翡海,也只有一人独有。

她忍不住回想起这几日,和陈绥宁相处的情景。

这是个让她觉得捉摸不透的男入。尽管第一眼是被他的外貌吸引,可渐渐的熟捻,她倒觉得他的外貌,远没有其内在,叫她觉得沉迷。

赵悦然在社交上手段万千,却始终觉得猜不准陈绥宁的心思。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浅浅笑着,极有绅士礼仪,无论她说什么,总是不会拒绝的。或许是瞧在赵家的份上,又或许是对于自己送上门的女人,他找不到理由拒绝,可她能感受到那份疏理,虽然淡,却消弹不去。

“赵悦然,这真是个挑战呢。”她忍不住喃喃的对自己说,拿起唇蜜在形状娇好的唇上,淡淡的补上了一笔。

“小姐,陈先生的电话。”

“哦。”她头也不回,细细的摁脸上的妆底,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伸手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