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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算不上快活,是不是?”英生明亮的眼,一霎不霎地凝视温琅脸上每一处细微表情。

温琅笑一笑,“我也不知道怎样才称得上快活。”

她没有放纵的青春,她对家人最大的反抗,不过是没有听从他们的劝告,嫁给了裴望琛,然后换来了这一生最痛苦的回忆。

温琅不知道,她现在这样的生活,算不算快活。

英生伸手摸一摸温琅头顶,“温蒂觉得我现在的生活过得快活吗?”

“你?”温蒂回过神,忽视他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毛手,上下仔细打量英生,看见英生眉目英俊,眼神明亮,笑容爽朗,便点点头,“一定是快活的。”

英生笑起来,“是,我是快活的。就可是我为了自己的快活,辜负了父母对我的期望。连尽孝膝下,也时间有限。所以,现在,我愿意做出妥协,来博得父母一笑。可是我的妥协,始终有我的底线。母亲想看见我成家立业,没问题。但是要与之携手百年的,必须是我所爱的女子,而不是家人替我安排的。”

英生揉乱了温琅头顶的发,这才放下手来,“看,我的快活,说起来是建立在父母的担忧之上的,嘴上说要尽孝,又不能全然听他们安排。”

温琅听了英生这番剖白,仔细一想,竟然一点不假。

“温蒂你呢?你心目的快活日子是怎样的?”

温琅蹙眉凝思,过了许久,眉心舒展开来,“像现在这样,在弄堂深处,开一间招待知己老饕的私家菜馆,客人不用多,收入不用太丰厚,可是每个客人都能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然后每年留出三个月,让我能有时间,走遍各地,去品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美食,丰富自己的见识…我想,这就是快乐罢。”

英生撑着头微笑,“听起来很诱人呢。”

“对了英生,你还没有说到底什么事要我救命呢。”温琅笑问。

“…”英生站起身来,忽然不想把温琅,把这样微笑着憧憬快乐生活的温琅,再一次带进那个充满了奢华与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去。

“英生?”温琅很少见到英生这样踌躇犹豫的样子。

英生重有坐回条椅上,表情少见的严肃。

“温蒂,我母亲下个月过七十大寿。”

“啊,人到七十古来稀,要祝伯母生日快乐了。”温琅对这位传奇般的英夫人略有耳闻。

这位英夫人也是归侨子女,和当时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英先生乘同一艘邮轮回国,两人一见钟情,结为连理。

英先生抱着满腔爱国热情,投入到新中国的经济建设当中去,然而时不我予,还未等到一展所长,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就碰上了最最动荡的十年。

英夫人一直对丈夫不离不弃,甚至在最最艰苦的时候,生下了长子长女,一边照顾被折磨得几乎死去的丈夫,一边将儿女抚养长大。

等到十年过去,改革开放,英先生得到任用,得以施展所长,英夫人也没有清闲一刻,伊在妇联工作,直到退休。

不是不辛苦的,可是这坚强如风中劲草的娇小女士,从未说过一个苦字,更未在人前流过一滴泪。

温琅有时候会想,同他们相比,她所受的伤害,真正渺小,微不足道。

想不到英夫人已经七十岁。

那岂不是——温琅把眼神投向英生。

“是,我妈四十岁时生下我。是高龄产妇。”英生摸摸下颚,哂笑。“父母不知从哪个渠道听说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叫我带回去参加寿宴。你也知道,我这样到处旅行,哪里有时间交女朋友?可是我不想叫母亲失望,但又不愿意随便找个女孩子敷衍他们,所以——”

英生拿一双晶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温琅。

温琅动了动嘴唇,他不会是想——

“陪我一起去参加寿宴罢,温琅。”英生郑重其事地请求。“你是我的好朋友,咱们好歹也算是知己罢?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给母亲贺寿,免得到时候我姐姐强塞一个人给我做女伴。”

英生说完,心里竟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温琅愕然坐在椅子里,一时难以答覆英生。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个问题。

第三十七章

英生丢下一句“温蒂你考虑考虑,我等你答复”,然后将一杯甘蔗荸荠芦根水喝个精光,跑到天井里恭喜君君有妊,随后挥一挥手,留下十分烦恼的温琅,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到底打算去还是不去呢?”君君忍了两天,终于再也忍不下去,跑来问温琅,“琅琅你给我个痛快!把孕妇憋坏了可不好!”

温琅懒洋洋地坐在阳台上织小袜子,手工极拙劣,不是这里缺针,就是那里漏眼,稍一分心,就会少织一针,找又找不会来,往往要拆掉一行,重新织过。

被君君这样一问,手微微一抖,立刻掉了一针。

温琅懊丧地将手中的毛线放到膝上的笸箩里去,“我也不说不清楚,总觉得去,那样的场合实在让我不自在;不去,又觉得对不起英生。”

君君妩媚大眼里明光流动,“为什么觉得对不起他?”

温琅垂头看自己的手背。

为什么呢?

因为,在最最艰难的时候,在自己以为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在已经打算放弃的时候,那个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仿佛一道阳光一样温暖笼罩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是英生,一直是英生,始终是英生。

背着包推门进来,向她推销红酒的英生;从世界的每一处角落回来,都要第一时间来看她的英生;从未为难过她,永远都令她欢笑的英生…

君君的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如果不能听从情感或者理智,那么,让我们听从上帝罢…小丁!”

小丁捧着一只黑色PSP从房间里跑出来,“啥事体?”

“给我一枚硬币!”

“哦。”小丁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啊摸,摸啊摸,摸出一枚硬币来,“君君姐,给。”

君君接过了硬币,合在手心里,“琅琅,上帝自有祂意志,我们不可违背。所以,正面去,反面不去,极微小的几率,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如果真那么巧,说明连上帝都要你自己决定。”

小丁都不由得关了PSP。小丁最近迷上了看小说,在网上下了无数下堂女恶惩负心汉的小说来,一边看一边咬牙,又或者诅咒。温琅和君君都由她去。

或早或晚,她会越过这道槛去。

温琅在脑子里挣扎了一下,去,还是不去?

温琅抿了抿嘴唇,她没有准备好,再回到那个世界里去。

“看好了!”君君将拇指抵在食指指腹处,用力一弹拇指,架在食指上的硬币“叮”地一声,弹向了天空,在蓝色的天幕下,闪烁着银白色流光,升到顶点,然后翻腾着下落。

君君纤手一伸,在硬币落到她眼前时,接在手心里,用另一只手盖住。

“琅琅,你还有机会改口,自行掌握。”君君合紧了掌心。

温琅摇头,改不改口,已经都交由命运来决定。

君君微笑,摊开掌心。

洁白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硬币。

正面,朝上。

“哈!”小丁跳起来。

温琅则闭了闭眼睛,失笑。

果然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命运。

“啊,要开始准备了啊——”君君则笑眯眯地转身,望着阳台外头,一片繁华都市。

英夫人的七十寿辰已进入倒计时阶段。

英家不打算跑到外头去借六星酒店大排筵宴,只准备在自家的花园里,备一些精致点心小吃和酒水,然后请一些亲朋好友过来,大家热闹一番。

请柬已经印制好,送到家里来。

英生与侄子泽普负责写请柬与装信封,两舒侄合作默契。

英生性格不羁,可是却能写一手工整好字,简直与打印机无二。

少年咋舌。

“小叔叔你的字和我爸一定是一个师傅教的,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

英生听了哈哈笑,“可不就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我们以前不像你们现在,有电脑手机手掌游戏机,我们的人生就是功课功课功课。你爷爷那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字如其人。一个人的字最能体现他的为人。字写的不好,给人的第一印象自然不佳。我和你爸都是用同一位先生教的书法。楷体是基本功,颜柳是中阶,板桥体是终极。”

“爷爷倒没有要我学这些。”英泽普笑眯眯。

“是,你爷爷说他不搞隔代教育,他把教育大计统统交给你爸爸妈妈,他只管和孙子讲故事做游戏下跳棋。”英生在请柬与信封上写下名单上列的名字,转手交给英泽普装好封口。

“瓦咔咔咔,小叔叔你的口气听起来好酸。”英泽普浓眉大眼,同父亲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

“表用和你爸一模一样的脸这样笑,害我很想抽打。”英生弹了侄子一个脑嘣。

“嘿嘿…”英泽普笑,他同小叔叔比较亲近,小叔叔洒脱不羁,勇于“反抗强权”,见闻广博,和父亲的一板一眼相比,英泽普更愿意与心态年轻的小叔叔做深层次的交流。可惜——小叔叔在家里的时间太少。“小叔叔你爆点料,那一天你会不会带女朋友来?”

英生眯了眯眼,挑起一边眉毛,“你听谁说的?”

少年心里“哗”一声,好强大的气场啊。

“家里都在猜啊,小叔叔你先透露一下嘛。”把一家人都拖下水,法不责众嘛,嘿嘿嘿嘿。

英生叹息一声,一家子都在猜?很好很强大!

如果到时候孤家寡人地出席,大约会被念叨很久了。

离母亲的寿宴越来越近,温琅至今也没有给他回复,英生火热的期待已经一点一点冷却,可是他不想强迫她。

唉——

即便如此地渴望,将琅琅带到父母面前,拉着她的手,对父亲母亲说,这就是我所喜欢的人,请你们接纳她,祝福我们,然而只要温琅说对不起英生我不愿意出席,他都不会勉强她。

英泽普仔细观察小叔叔脸上表情,不由得暗暗叹息,原来再潇洒不羁的人,为情所困起来,也是很郁闷的啊。

英生抹了抹脸,抹去脸上的淡淡沮丧,“如果小叔叔一个人来参加奶奶的寿宴,泽普你大方点,把小女朋友借给我充充场面罢。”

“切!”少年翻白眼,白白替小叔叔担心,到头来还是这么不正经。“当心人家说你老牛吃嫩草,转日报纸上就若大黑标:英三少有恋童隐癖!”

英泽普的双手在空中左右一拉,做横幅状。

“去你的!”英生终于忍不住拿空信封抽打英泽普的手臂。

“奶奶救命!”少年捂着手臂一副伤重倒地不起的样子,大叫。

“叫罢叫罢,叫破喉咙也米人来救你,哇哈哈哈…”英生迎天大笑做恶少状。

少年英泽普大囧。

这时英生的手机铃声响去,一路上有你的旋律回荡在起居室里。

英生拿信封最后抽打了侄子一下,丢下一个暂时放过你的眼神,起身听电话去了。

“温蒂…真的?太好了!我这就过去!”

少年看见小叔叔合上电话,稍早时候的郁闷仿佛在瞬间蒸发在空气里,脸上灿烂的笑容简直能把人的眼睛晃瞎。

“泽普,我有事出去,请柬你等你爸下班回来叫他写罢,恕不奉陪了。西油勒特(See you later)…”

望着英生长身而去的背影,英泽普放下捂着手臂的手,微笑。

能让小叔叔露出如此灿烂笑容的人,一定,会给小叔叔幸福罢?

第三十八章

英老夫人的寿宴,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在自家洋房的花园里举办。这是一个至温馨的聚会,并没有浓重商业和政-治氛围。

到场的都是亲友至交,老太太一早已经嘱咐儿女,请柬上务必注明,不收受礼金礼品,所有宾朋如有意,请将礼金礼品捐赠给妇女儿童保护基金。

能登上客人名单,受邀前来,本身已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客人自然统统心领神会,悉数将礼金数目提高后捐至红十字会妇女儿童保护基金的帐户里去,聊表心意。

裴望琛同父母兄长一起走进英家的花园,将请柬递交给门口的保安,保安对照了名单与请柬,微笑着请裴家一行九人入内。

一路走进去,遇见不少熟人。

“啊,裴兄,嫂夫人,很久不见,带三位公子与儿媳妇一起来啊。”

“是是,赵兄一向可好?”裴父拱手,他们老一辈人有老一辈人的坚持,并不爱西式的勾肩搭背拍膀子,“有空一起出来喝茶。”

“一定一定!”

没走几步,又见故人,竟是叶良韬与叶大状两父子。

“呵呵,裴兄也来了。”

“是,叶兄精神矍铄,风采不减当年啊。”裴父微笑,“令公子一表人材,羡煞旁人。”

“哪里哪里。”叶大状拍一把儿子的肩背,“成日同法律文书与安卷打交道,动辄拿审视嫌疑人的眼光打量世界,至今都交不到一个女朋友,哪里能同裴兄你比,佳儿佳妇金孙。”

裴母伴在丈夫身边,只觉得自己面上生光,到底是替裴家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过不了多久,小儿子也将觅得佳妇,一切再完美不过。

“这位是——”叶大状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陪伴在裴望琛身边的俏丽女郎。

“这是望琛的女朋友,她父亲你也认识的,当年和我们一起下农场的老姜。”

叶良韬在镜片后头,打量裴望琛的女伴,一件式香槟色真丝连衣裙,肩膀上搭一条皮草披肩,脚踩一双坡跟浅口鞋,除了手腕上一支百达翡丽手表,并无赘饰。看得出,是一个利落的都市女郎。

站在裴望琛的身边,既不格外亲昵依偎,也不显得生疏冷落,十分大方。

裴望琛由得父母与叶大状寒暄,自己同叶良韬打招呼,“莉莉,这是我少时好友,叶良韬;劳伦斯,这是我的朋友,姜莉。”

姜莉微笑着向叶良韬伸出手,“你好,叶先生,久仰大名。有时间的话,能否约您做个采访?”

叶良韬挑眉,望向裴望琛:你找了个记者做女朋友?

姜莉笑起来,“我在汽车世界杂志任记者,专司采访各界爱车人士。”

“那你找裴就对了,他的车可以从周一到周日,每天换一辆不重样。我只要一辆经济实惠省油耐操的国产小车已经足够。”叶良韬耸肩,倘使不是有温润的温琅在前,他或者会喜欢这个姜莉罢。

姜莉被当面拒绝,也不以为忤,笑容依旧,“没关系,以后如果我们做关于如何挑选经济型国产轿车的的选题的时候,再来请教叶先生。”

叶良韬伸手拍了一把老友膀臂,这一次,你想好了。

裴望琛回拍他一下,表示知道了。

三人一边交谈,一边慢慢往人群里走去。

英夫人那边,有至交好友要寒暄招待,他们这起晚辈,可以稍后再过去贺寿,老人家不会多心。

“我知道那边有个好地方,可以坐下来慢慢喝酒聊天,不怕被打扰。”裴望琛指一指花园旁边的藤萝花架。

十一月的天气,藤花已谢,只余满架藤萝枝叶,也已开始渐渐变黄,再冷一些,只怕风一吹,便是一地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