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琛调子平静,眼下疤痕微勾,带着一股子邪恶的狠戾之气。

沈星纬站起身拍拍裤子,气呼呼将篮球砸过去。

手滑,还能滑得更准一点吗!

**

晚上,杨吱趴在桌上做数学试卷,刚做完,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传来。

寇响回来了。

杨吱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九点,他很少这个时间点回来。杨吱注意力被门外的动静勾动着,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见他,就觉得紧张。

她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了房间门的一条缝隙,听见他在客厅走动的脚步声,打开冰箱,拉开易拉罐的“咔嚓”声,甚至连气泡翻涌滚动的声音,她都能听见似的。

心提到了嗓子眼。

寇响仰着脖子喝了几口冰凉的气泡水,浑身酣畅,放回易拉罐的时候,他看到冰箱第二层的隔间,有一个透明乐扣盒。

乐扣盒上贴着一张浅粉色便笺纸,纸上写着——

谢谢。

To Caesar

寇响打开乐扣盒,发现装着五颜六色切好的水果酸奶,一层水果一层酸奶很是均匀,看起来分外鲜嫩诱人。

他眸光沉了沉,心头涌上来一番莫名的滋味。

他不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于是重新将乐扣盒盖好,随手扯下了便笺纸,放到自己的口袋中,然后拖沓着步伐上楼。

刚进屋便听到另一边房门打开,小丫头从屋子里捏手捏脚走出来,下楼,打开冰箱...

他心想着,自己没有动那盒酸奶水果,她会失望吗?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抛开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杂念,寇响进了浴室。

**

杨吱关上冰箱门,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纠结很久之后,终于拿着书本和笔,来到他的房间。

房间门没有关紧,而是掀着一条小缝,有暖黄的灯光从中溢出来。

透过缝隙,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的身影,似乎他刚刚洗了澡,脖颈挂着白色的毛巾,正在擦拭湿润的头发。

他赤着上身,身上肌肉线条十分流畅,腹部横亘着硬质的六块麦色腹肌,漂亮的人鱼线一直蔓延到黑色裤腰下。

他擦试着头发,漆黑的眸子扫向门边,杨吱心头微微一颤,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房门打开,寇响站在杨吱身前,身后灯光投射,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有事?”

“请问,我能进去吗?”

寇响挑了挑眉,没有让开,他赤着上身大大方方站在她面前,捉狭的神情仿佛在说:“你确定要进来?”

“有正事。”杨吱望着他的眼睛。

寇响毫不在意地让开了门,在她进来以后,他打开了全部的灯同时让门敞开着,走到衣柜边随手拿了一件白色运动体恤穿上。

回头,杨吱已经拿出了练习册本。

“正事?”

杨吱点点头:“虽然只有不到两周的时间,但这两周的工资不能白拿,我得完成自己的工作,给你辅导。”

寇响:......

他走过去一把按住了杨吱手头的练习册,而与此同时,杨吱目光下移——

他按住练习册的那一瞬,也摁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冰冰凉,而他掌心却宛如炽热的铁,暖烘烘地烤着她。

只有几秒的时间,他便松开了她,掌腹凉丝丝的余温还残留着。

好软。

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手竟是这样柔软,好像只要他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将她捏碎。

在他松开她的那一刻,杨吱立刻抽回了手,放在身后,紧紧握了握拳。

“杨小吱,现在转过身,走出这道门,右转然后回房间锁好门,你可以平安无事地拿到两周的工资。”

他叫出她的名字,杨小吱。

杨吱感觉自脊梁骨到后脑勺,窜上一阵电流。

当然不会轻易就范。

“两周的时间,你如果觉得我不是合格的家庭老师,可以告诉赵阿姨,让她辞退我。”

寇响眸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但是,我究竟哪些地方不合格,你须得说出一二三,否则恐怕没有办法说服赵阿姨。”

他明白了,杨吱是在跟他做交换。

的确,如果他直接无情地把她赶出去,赵女士也会同样直接无情地冻结他卡里所有的现金。

这些钱是他用来支撑乐队厂牌的钱,他还未成年,无法用有独立账户。

这也是赵女士唯一可以牵制他的地方。

所以现在情势很清晰了,寇响不能直接赶她走,他必须名正言顺地告诉赵女士,她不适合当他的家庭老师,以正当的理由让赵女士辞退她。

赵女士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辞退理由他必须要说出个一二三来,让人心服口服。

如此一来,寇响便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他挑挑眉,以前倒是小看了她。

寇响随手拎了跟凳子扔过来。

杨吱以为他要动手,吓得赶紧往后退了退,却见他嘴角微勾,冷笑着说:“怕什么。”

“没怕。”

寇响坐到了那根木椅子上,拿了一根中性笔和一张A4的白纸。

“行,你讲吧。”

杨吱低头,望向他平时坐的那根松软旋转靠椅。

作者有话要说:大吱儿:补课。

寇狗曰:不要。

大吱儿:真的不要?

寇狗曰摇头。

大吱儿起身离开,寇狗曰别扭地移开目光,暗搓搓拉住某人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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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机

“把数学试卷拿出来。”杨吱坐在靠椅上,挺直身板,颇有几分小老师的姿态。

寇响这时候心情还算不错,随手从包里抽出一张试卷纸,“啪”的一声,拍在她面前,把她小心肝都震得颤了颤。

不出她所料,试卷一篇空白。

杨吱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那我就从第一道题开始讲。”

......

她的声音很细,却不软,却带有某种独特的味道在里面,寇响是玩说唱的,一听就能知道她的嗓子肯定不错。

她低着头解读题目,头发丝很不听话地垂下来,被她挽在耳后,露出了乖巧的小耳朵,耳垂红红的,皮肤却非常白,属于那种健康的白皙红润,睫毛浓密而卷翘,神情专注。手趴在桌上,一字一画在草稿纸上演算。

一边写,一边讲解每一步骤的思路。

思维流畅,逻辑清晰,刚进校便能直冲年级第一的成绩不是随随便便来的。

“这样,懂了吗?”

杨吱一抬眸,便与寇响灼灼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没有看题,反而是在看她。

他坐在她身侧,整个人就像一座散发着热气和能量的火山。

“听懂了吗?”

“没有。”

“那我再讲一遍。”

于是杨吱又耐着性子把解题过程重新更加细致地讲解了一遍。

“现在懂了吗?”

“没有。”

寇响嘴角扬了起来,眉眼略带挑衅。

杨吱深呼吸:“那我再讲一遍。”

她讲完以后不再问他听懂没,而是直接道:“我已经讲了三遍了,现在你把这道题解一遍。”

杨吱把试卷递到寇响面前。

寇响也不废话,接过试卷,揉成团往身后一扔。

小纸团儿滚了一圈,滚到了角落里。

他重新给自己戴上了耳机,开始在草稿纸上记下一个个韵词,不再搭理她。

杨吱握笔的手,蓦然紧了紧。

他性格阴晴难定,杨吱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不近人情,上一秒脸上还挂着笑意,下一秒便让你难堪。

“你就这么...排斥学习?”她脆生生问他。

寇响戴着耳机,头都没有抬一下,垂刘海扫着他漆黑的眼眸。杨吱不知他能不能听到,索性想说的,就一口气说了:“有钱真好。”

他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杨吱确定他能听见。

“用父母的钱,做自己想做的事,真好。”她闷闷地说:“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这么幸运,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寇响手里的笔突然顿住,在纸端按下一个圆点。

他懒懒散散摘下了耳机,上身前倾,凑近了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体表灼灼的温度。

“不要自以为是,你什么都不懂。”他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杨吱本能地后仰,试图避开他,却不想他的大掌直接扣住她的后脑勺,她被迫承受着他扑面而来的气势压迫。

“你可以讲,但我也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我们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如果你要惹我不高兴,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知道吗,小心机。”

他叫她小心机。

杨吱突然感觉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一点点被戳破。

她紧咬着下唇,唇肉被咬得发了白。

目光惊悚,楚楚可怜,宛如一只受惊的小梅花鹿。

寇响错开她的脸,来到她耳畔,沉声道——

“想在附中,想在我家里好好待下去,就要守规矩。”

杨吱正欲强作镇定地说点什么,他却忽然远离她,面无表情回过身来重新拿起笔,压着嗓子道:“走。”

**

杨吱一口气跑到院子里,用力拉了拉门,大门紧闭着,纹丝不动。

“杨小姐,您要出去吗?”佣人周婶站在自己的窗边招呼她:“有事吗?”

杨吱摇头:“没,没事。”

回想起寇响刚刚不留情面的话,杨吱心里一阵难受。

“少爷脾气不好,您多担待。”周婶叹息一声:“他面冷心热,其实是好人呐。”

杨吱知道他是好人,她没跟他生气,就...气自己没骨气。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的电话,杨吱闷声接过。

母亲隔三差五就会给她打电话,始终还是不放心从来没有出远门的她,一个人外出念书。

“我跟你二姑商量过了,你还是搬回去住吧。”电话里,母亲劝慰道:“二姑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而且你马上就要高三了,出去给别人当家教,始终影响学习,咱们家这条件...妈妈再辛苦一点,不能让你有这么大的压力。”

“妈妈...”

杨吱背对着大门,看着面前这栋精致的小洋楼,心里苦涩不已。

“你二姑说了,你重新搬回去,要真不想给表弟补课,那就不补。但是他有不会的题目来问你,你还是要耐心解答,但尽量不耽搁你时间。”她用商量的语气问她:“你看这样行吗?”

想到黄天辰那恶心的面孔,杨吱一阵阵的反胃。

“妈妈,我现在挺好的,不辛苦,也不会耽误学习。”

她不想回二姑家,一点也不想。

杨吱已经筹谋好了,等两周后拿到工资,她就出去租房子,再作打算。

母亲关心了她几句,听得她辛酸难受,匆匆挂掉了电话,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长廊横椅上,望着远处城市的阑珊灯火,发呆。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凭什么这个世界对她满是恶意,凭什么她要费尽心机,讨人家的喜欢,还做什么水果酸奶,人家根本不领情...

母亲这一通电话让杨吱恍然间明白了许多。

贫穷如她,没有资格自怨自艾。

面前这栋漂亮的小洋楼,舒适的居住环境和高额的薪资,她想要的一切,都必须靠她自己努力挣来...

相比于和流氓黄天辰朝夕相处,她更愿意与脾气差却还算善良的Caesar周旋。

杨吱在闭塞落后的小镇见过太多看上去温和无害,实际上用心歹毒的人。

她知道,寇响不是坏人,绝对不是。

他只是...太孤独了。

杨吱坐在回廊椅子边,一个人兀自抹了会儿眼泪,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心中的郁结全部驱散。

二楼阳台边,寇响面无表情望着回廊的女孩。

回想那天,她孤零零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在街上,好像也是哭了。

**

次日清晨,杨吱打开房间门,有什么东西从门缝落了下去。她好奇地捡起来,是寇响数学试卷。

那道被她反复讲过三遍的数学题。他将解题步骤清清楚楚地写了下来,蝇头小楷,笔锋苍劲有力。

字如其人。

杨吱仔细检查过一遍,居然没有出错,这可是一道难解的附加题。

原本以为他根本没有用心听她的讲解,不曾想他竟然听了,而且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