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大哥,来尝尝我亲手种的蜜瓜,味道很好。”转过身来,聂深的容貌展现在聂痕的眼中,和三年前没怎么变。

晶莹剔透的肌肤,修长偏瘦的身段,聂深的外表实在是很美,但是美得让人心里很不舒服,更加让聂痕不舒服的是他的情感思维,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自己,竟表现得好像昨天刚刚分开一样。

“是在小看BABY-M里的杀手吗?自己花钱雇佣BABY-M的杀手来暗杀自己,你很有可能因为这种愚蠢的行为而身首异处的。”聂痕的唇角轻扬,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似笑非笑荡在脸上,能够肯定的是,这蕴意味并不是友好。

聂深没有马上回应聂痕,脸上洋溢着微笑,轻巧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用刀子把盘子里的蜜瓜切成了一块块的方形,又拿过一只叉子,用干净的餐巾很仔细地擦了一遍,放在盘子里,然后把盘子轻轻地放到了聂痕面前,同时拿过一枚精致的茶杯,很有礼节地为聂痕斟了一杯茶。

“如果不这样,怎么能引出痕大哥亲自来见我呢?况且痕大哥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的。不是吗?”聂深毫无惧意地说道,这个人似乎跟本就没有恐惧这条神经线。

“但这并不代表有什么人能够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聂痕很果断的回应了他的话,一双鹰眸犀利地盯着聂深的脸。

聂深似乎没什么感觉,低头思索了一下,接着轻声对聂痕说道:“尝尝这杯苦茶吧,搭配着蜜瓜一起品尝,蜜瓜会格外的甜,并且还有一股清澈的茶香,这种吃法是我发现的。”

聂痕没有丝毫顾忌,用叉子叉起一块蜜瓜放到了嘴里,淡淡地说道:“不用苦茶,蜜瓜对我来说也已经够甜了,不过以你那贪婪的味蕾,可不是这些东西能够满足得了的吧。”

“痕大哥似乎总是对我有一些敌意的情绪。”聂深有些不解地说道,语气里貌似有着很多无辜。

聂痕那犀利的目光猛地定在了聂深的双眼上,唇角微微上扬,就连呼吸都流露着一股慑人的味道:“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聂深的脸沉了下来,笑意全无,难得的严肃,目光里同样流露着挑衅,同聂痕对视着,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此刻的气氛却格外的紧张。

“这种敌意从何而来?”聂深先开了口,语气已经不如平时那样轻柔。

聂痕凛冽地笑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聂深从未移动,体内的那只野兽似乎正在跃跃欲试,低沉的声音好像能够撕裂一切:“你猜,会不会是我看穿了你心底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目的!”

“目的一定会有,但不一定是不怀好意!”聂深双眼中的气势并不见得比聂痕要弱。

“哦?”聂痕两条剑眉缓缓地紧了起来,一副愤然的语气:“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我知道之前一段时间你和迹走得很近,但一直派人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又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不要打他的主意,否则你真的很有可能会身首异处!”

聂痕很清楚,自己的弟弟一定不会把见过自己的事情主动告诉聂深,绝不会告诉聂门中任何一个人自己还活着。

聂深没有再说话,嘴角有一丝不甘的味道,饶有思索地看着聂痕,三年前聂痕给他的那种冷静、睿智、气势慑人的感觉,一下子又都回来了,他深深地感知到聂痕并没有聂迹那么容易掌握。

聂痕淡定地笑了笑,转身朝门口走去,从容又不给对方丝毫余地地说道:“欠你的两条命,我和迹会还给你,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并不是由你来定,不要想着再拉我们进聂门这滩浑水之中,如果再有不轨的举动,你真的会没命,我劝你相信我。”

边说边走,来到了门口,聂痕头也没有回,拉开门扬长而去。

聂深又挂起了笑容,不过眼睛里却充满了血丝,手里紧攥着叉子,盘子里的蜜瓜已经被他戳得烂成一团。

专属电梯直达一楼大厅,电梯门打开,聂痕从里面走了出来,速度很快,身后的接洽人很吃力地迈着大步,接近于小跑,才能跟得上他。

接洽人没敢多说什么,他知道主上大人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太好,只是在聂痕身后一边跟,一边讯速地拨着电话叫车过来接主上大人。

一路疾走,转眼间来到了大门口,大门口是敞开着的,中间的位置,一个身材弯曲的清洁工人在扫着地,严实的帽子,硕大个口罩,蹲在那里很不起眼。

聂痕绕过他,刚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这个清洁工人猛地一回身,一下子撞到了聂痕的怀里,整个人弹了出去,本来已经整理好的垃圾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声音很苍老,这个清洁工人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向聂痕赔礼道歉。

聂痕看着他,眉头有些微微触动,没有说什么。

在他身后的接洽人,也很冷静,并没有因为清洁工人的冒失就义愤填膺,聂痕手下的人素质都很高,他走了过去扶起了地趴在地上的清洁工人,并关心地问了几句,便随着聂痕走出了大门。

车子来的很及时,聂痕刚跨到路边,一辆暗红色的劳斯莱斯便停在了他的面前,车里的司机第一时间走了出来,向聂痕施完礼之后,恭敬地打开了车门。

聂痕站在原地,似乎并没又想要上车的意思,深邃的双眼中思索了一番,随后低声吩咐着:“车留下,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处理一点事情。”

其他人没有多问,按照聂痕的吩咐先离开了。

聂痕回过头,看了看大楼的门口,那个清洁工人已经不在那里了,随后他走进了车子里,摊开左手,里面有一张字条——

晚上二十三点三十分整,请务必到以下这个地址!

☆、165 夜探庄园

晚上二十一点多,比字条上的时间要早了两个多小时,聂痕的车子就已经停在了指定地点旁边被树荫遮挡的很好的一条小路上,静静地观察着这里。

这个地方很好找,因为这附近似乎只有这一栋房子,气派,奢华,金碧辉煌,偌大的一个庄园占地面积不次于聂门,处在半山腰,刚刚转到山路入口地方的时候,路口还有几个人在把守,聂痕很轻易地避过了把守人的视线,这也让聂痕知道了给他字条的这个“清洁工人”,应该对自己多少有一定的了解。

很容易找到这里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聂痕隐约中觉得来过这个地方,但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有关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了。

月色皎洁,聂痕静静地盯着门口以及庭院内的一切,进出的人流很少,只是在大约二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有三辆豪车从外面驶进来,看排场应该是庄园的主人,由于三辆车直接进入的停车库,所以并没有看清主人的样貌。

庄园里包括房子内部,灯光都是很昏暗的,像个鬼城一样,视线并不是很好,里面没有什么人气,来回走动的仆人不少,但大家似乎都不怎么交谈,只是默默地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渐渐地,也越来越深,人也越来越少,仅仅剩下几个巡逻的警卫。

聂痕缓缓抬起手臂,极其精致考究的一块钢链腕表从袖口里滑了出来,上面的指针停在了二十三点三十分整,已经到了字条上约定的时间,聂痕并没有下车,依然静静地注视着庄园的大门口,等待着约他的这个神秘人先出现。

果然,没过两分钟,一个身形矮小又有些驼背的影子,从墙角一侧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和白天那个“清洁工人”的体型如出一辙。

聂痕转过视线,看了看在大门口的几个警卫,此刻并不在他们的岗位上,看来这个“清洁工人”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聂痕冷笑一声,打开车门,缓缓地朝他移动过去。

“清洁工人”慌张地四处巡视着,应该是在找聂痕,可并未看到聂痕的身影,尽管也很黑,但也能看得出他此时的忐忑。

聂痕早已绕到了他的身后,在观察了一番这个“清洁工人”的确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意图之后,聂痕在他的身后轻声咳了一下。

虽然聂痕已经尽量把惊吓程度降到了最低,这个“清洁工人”还是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回头见到是聂痕,惊恐才放了下来,但情绪依然很紧张,匆忙站起来,一把拉住了聂痕的手腕。

“快!先跟我来!”他的声音很轻,但很急促。

他的力气怎么能拽得动BABY-M的主上大人,聂痕整个人如同泰山一般纹丝未动,面对一个陌生又奇怪的人,聂痕怎么可能完全相信他。

“清洁工人”见到聂痕并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更加焦急了,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还是能感觉到他全身的颤抖,只见他未有半点思索,“扑通”一下子跪在了聂痕的面前,上半身伏在了地上,这个举动让聂痕也感到一惊。

“我知道您有防范心理,但请您务必相信我,时间不多了,警卫换岗只有十分钟的间隙,请快随我走吧,聂痕少爷!”他十二万分诚恳地说道。

“聂痕少爷”?

这个称呼引起了聂痕的注意,但与此同时也让聂痕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应该是聂门的下人,又跟聂门扯上关系了,这让他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升了上来。

只见此人从地上快速站了起来,拉着聂痕飞快朝大门跑去,聂痕这次跟着他走了,防范的心理并没有减弱,但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是一个圈套。

几步到了大门门口,两个人急刹住了脚步,靠在墙边,“清洁工人”微微探出头,朝庭院里看去,一共六个警卫人员,已经匆匆地向这边赶了过来,转眼近在眼前,所幸还没有发现这边两个人,他气急败坏地用拳头砸着墙壁,咬牙的声音清晰可闻,怨愤地低声吼道:“看来今天不行了,您能答应我……”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聂痕“嗖”地一下窜了出去,两手一撑,如同飞起来一般很轻易地翻过了大门,六个警卫发现有人入侵,刚要开口喊些什么,聂痕没有给他们丝毫机会,猛地朝他们扑了过去,一阵厉风刮过,六个警卫还没等反应过来,便都已经不省人事。

门外的“清洁工人”都看傻了,愣在原地,聂痕走到了大门前,看到了门锁是电子的,没有办法打开,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能翻过来吗?”

“清洁工人”回过神,并没有从大门翻过去,急忙跑了几步到墙根的一处地方,拨开了花草,从一个小洞里钻了进来。

“聂痕少爷,这边!”他小声说道,随即又要带路,可聂痕大手一挥,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领。

“到底是什么事情?”聂痕的语气很严厉。

“这里说话不方便,但请您相信我,到了地方之后,您就会明白一切的。”他再次恳求聂痕,声音显得有些激动。

聂痕看了看他,两条剑眉紧锁,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继续跟在了他的后面。

庭院里的警卫极少,两个人成功躲过了一些视线之后,来到了停车库的入口,接着一路走下去,在停车库最里面有一个没有锁的小门,打开门之后,是一条通往下面的楼梯,顺着楼梯走下去,一股恶臭味涌进了聂痕的鼻腔。

下面是一个空间很大的仓库,有灯,很暗,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满满的,每一处的灰尘都很厚,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

跨过了几处障碍物之后,眼前的一幕让聂痕有些反胃,他知道这应该就是“清洁工人”想让他见到的。

角落里有一个人,更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彘,双腿和双臂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身子撑着一个头颅,他还活着,后背插着一根软管,另一头连接着一个水袋,似乎是在给他供给着存活的营养,牙齿也都被打掉了,应该是怕他咬舌自尽,整个身体浸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缸里,刺鼻的药水味应该就来自于玻璃缸里那满满的液体。

聂痕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聂仁盛。

☆、166 仇恨

聂痕,包括他的父亲聂仁君,和聂仁盛一家都基本上没什么交集,虽然都是亲戚,但也仅停留在名义上而已,在聂痕小的时候曾经随父亲到过聂仁盛的家里几次,这也让他想起来了这个似曾相识的庄园,这,就是聂仁盛的家。

不过看到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似乎这里已经不属于他了,对他来说这里已经成了第十八层地狱。

在聂痕的印象中,小时候很害怕见到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冷言冷语,不苟言笑,表情总是那么吓人,尤其是那双冰冷的双眼,就好像毒蛇一样,而现在,那双寒意逼人的蛇眼只剩下了两个让人怜悯的血洞,当然,血早已经流干了。

聂痕站在原地,直直地盯着玻璃缸里的聂仁盛,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也没有,没什么悲伤,没什么兴奋,但的确有点凉意。

他匆匆走了过去,先是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探出两根手指,放在了聂仁盛的人中处,接着又用大拇指按了一下他脖颈上的动脉,果然还活着,他看了看连接着聂仁盛背后,吊在上面的水袋,这个就是他生存唯一的供给,亲眼见到这种让一个人活生不得,亡死不了的残忍手段,聂痕的眉梢都不由得泛了一阵酥麻。

这时,站在旁边一路引聂痕过来的“清洁工人”摘取了帽子和口罩,借着昏暗的灯光,一张苍老,哀怨,满是纹堑的脸显露了出来,他再一次跪到了聂痕的面前。

“聂痕少爷,请原谅我在这个过程中一直的唐突,但无论如何,恳求您救救我的主人。”他的声音变的有些尖锐,夹杂着阵阵哭腔。

聂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聂仁盛,嘴角耷了下来,眉宇间也凝重了起来:“救他?现在所谓的救他,就是让他快点死去。”

“不要!”他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挡在了聂痕和聂仁盛之间,其实聂痕并没有想要做什么,他的表现有一些过为激动。

聂痕看了看他,向后退了一步,表示没有要伤害聂仁盛的意思,淡定地问了一句:“你是这个庄园以前的大管家,我记得见过你,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我会去那座大楼的?”

话还没有问完,半死的聂仁盛突然抬了一下头,双眼已经没有了,用耳朵探听着屋子里的动静,脸上还能看的出变化的表情,但一切都缓慢至极。

“管家……是你吗……好像还有其他人……”他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沙哑的可怕,十分虚弱。

“主人!是我!”管家从地上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凑到了聂仁盛的耳边,急声说道:“主人,我把聂仁君的儿子聂痕带来了!”

“聂痕……那个当年唯一完成了聂门成人仪式的孩子……”他缓缓地道了一声,尽管声音极其低沉,但也能听的出一丝意外。

聂痕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那么明朗,低声应了一句:“恩,是我。”

“哼哼……”聂仁盛强挤出来一丝笑意,欣慰地叹了一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么多年的生不如死……总算没有白受!”

看到聂仁盛脸上的表情,聂痕之前的怜悯少了许多,眼底划过一丝不屑,这种表情,这种语气,简直就像是聂门家族中血液里自带的一种成分,父亲也有,聂仁世也有,似乎每个人都有,那种野心,贪欲,不顾一切全都在这个表情上很完整的体现了出来。

“是不是白受,还是自作自受,先别那么急着下定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然,你要知道我问你这并不代表我有兴趣。”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哈哈哈,管家,干得不错,你可是带来了一个了不起的家伙。”聂仁盛的笑声就像是锯木头的声音一般,接着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聂门有着太多的恨,但你始终都是聂门家族中的人,难道你可以背叛你的父亲吗?你的父亲,他还好吗?”

这句话让聂痕心头一阵刺痛,对于这明知故问的举动,让他感到有些不高兴,他双眼微合,语气也有些生硬了起来:“三年前的审判日,你不是也在场吗?”

说完这句话,聂仁盛和管家都沉默了,过了片刻,管家抽噎了起来,低声说道:“主人在这里已经快八年了,外面那个聂仁盛是代替品。”

八年!一个人就保持着这个状态八年的时间,聂痕的心里触动了一下,而代替品这三个字更是让他匪夷所思,随即而至的是一张惨白的,总是挂着让人猜不透的微笑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聂深不知道这一切事情吗……”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接着说道:“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他的所为!”

“杀了他!我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乞求你。”聂仁盛听到聂深的名字,突然间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你们父子之间究竟是有多么大的仇恨,竟要如此对待彼此!”聂痕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两个人虽然也有着很深的隔阂,但彼此的感情却是真切存在的,他没办法理解聂仁盛和聂深竟会到如此地步。

聂仁盛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曾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医院发现我们的DNA根本就不相符,从那时候起,我对他们母子就一直很苛刻,直到最后逼到他的母亲在他的面前上吊自尽。”

听到这里聂痕冷笑一声,用蔑视的眼光看着聂仁盛:“这样的话你就是自作自受,你永远不可能明白一个母亲的死,对孩子来说是有多么的悲痛,尤其是死在自己的面前。”

“哼哼……”聂仁恒再次用那腐烂掉的声音苦笑了一番,接着说道:“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受苦就能够解决,我也不用在这里忍受了八年之久,还一直安排管家伺机在他的身边等待机会,不管你会怎么做,我只想向你转告一句他对我说过的话,这也就当做是我最后的遗言了,但愿我不是所托非人。”

聂痕没有说话,一双剑眉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对我说‘你亲手毁灭掉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我也要亲手毁掉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我要留着你的命,让你知道我是如何得到整个聂门,又是如何摧毁它的,不仅如此,我还要杀光聂门家族中的每一个人,让聂门永远消失。’”

听完他说的,聂痕一双鹰眸慢慢沉了下来,若有所思,脑海中第一个反应的就是自己的弟弟,聂迹。

☆、167 陌生感

满是灰尘的仓库,昏暗的灯光下,聂痕的影子沉重地附着在地面上,仿佛同样蒙着一层灰尘。

听完了聂仁盛的话,知道了一系列真相,如果说依然还是不为所动,是根本不可能的,毕竟自己的弟弟聂迹,和聂深接触的越来越频繁了。

现在想来,聂深早前多次出手相救的举动,似乎可以理解一些了,虽然他表面上始终充当着救星的角色,但也正是因为自己这边一次次的被他救了下来,而使得当时的事情越闹越大,被牵连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发展成了三年前的残局。

整件事情一直都是按着对他最有利的方向在推进着,更高明的是,他却一直把自己处在一个局外人的位置,多次的救下自己,根本就是要利用自己为他铲除掉更多的障碍,到今天却还是依然用救命之恩的理由来向自己施压,想到这里,聂痕的心里有一种极为不忿的感觉。

聂痕抬起头,目光坚毅地看了看玻璃缸里的聂仁盛,冷冷地道了一声:“聂门这种被诅咒的地方,早就该消失了。”

说完,大手一挥,一把拽住了聂仁盛身后的供给营养的那条软管,一旁的管家顿时慌张了起来,朝前一扑,两只手抱住了聂痕的手臂。

“你要干什么!”他大喊了一声。

聂痕没有说话,只是凝沉地看着他。

聂仁盛虽然看不见东西,但也大概能听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缓缓地扬起了嘴角,吩咐了一声:“放开他,我想我已经找对人了。”

管家听了主人的话,但还是很不放心,松开了聂痕,后退了几步。

聂痕再次面对聂仁盛,深呼了一口气,语气中也没有了那种犀利,淡淡地说道:“八年了,你应该休息一下了。”

聂仁盛嘴角的笑意始终未减:“谢谢你,不过我就这样死去,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麻烦?哼哼……”聂痕冷笑了一声,随即一把扯断了聂仁盛后背的软管。

聂仁盛瞬间好像缺氧了一般,大口地喘着粗气,但依然挂着欣慰的表情。

“如果遇到我的父亲,请帮我带声好,告诉他聂门怎么样我不想管,但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聂迹。”聂痕低声说道,随后转身朝外面走去。

背后传来了管家悲伤的哭声。

从庄园里出去,聂痕自然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回到自己的车里,启动车子,行驶到山下的时候,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他左思右想,打出电话,打给了聂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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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人约好的地方,是父亲所在的公墓。

聂痕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很多来到这里,把给父亲带的花放到了父亲的碑前,诸多回忆又涌了上来,转过眼看到自己的墓碑,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阴郁,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已经躺在了里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稍过片刻,聂迹出现在了公墓的大门里,一眼便发现了大哥的身影,他停在了原地稍微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低沉,双眼中若有思索,他也有想要对大哥说的事情,整理了一下思绪,他随后仰起头,兴冲冲地朝聂痕走了过去。

“大哥!这可不算我迟到,是你来早了。”聂迹喊了一声。

声音从聂痕的背后传来,聂痕回头看去,自己的弟弟正匆匆而至,手里也捧着一束鲜花,两兄弟买的是同一种花,数量也是一样的。

见到自己的弟弟,他发自心底地笑了笑,眼角那冗余的沧桑也随之逝去了不少。

聂迹先走到了父亲的墓碑前,放下了花,闭上了双眼,似乎在用心和父亲交谈着什么,随后睁开眼睛,长呼了一口气。

“转眼间,父亲已经去世的三年多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好像就在昨天一样。”聂痕幽幽地叹道。

“你找我来,应该不会是只为了我们父子三人小聚一下吧。”聂迹微微地笑着,但一双眼睛确是很敏感地在注视着大哥。

“我是想问问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听说你住院了。”聂痕并没有直接入主题,他了解聂迹的性格,怕他会一时冲动而做出其他的事情。

随后聂痕递给了聂迹一支雪茄,自己放到嘴边一支,而聂迹则拿出打火机先给聂痕点燃了雪茄,然后才点燃自己的,两兄弟看似亲密无间。

“哦,没什么大碍,早已经好了,只是感觉在病房里舒服一些,就一直没出院。”聂迹在揣测着大哥的意图,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是因为接近冷桑清才住的院。

“最近你和聂深走得很近,在做些什么?”聂痕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地道了一句。

可他没有想到,聂迹会有这么大反应,只见聂迹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不解,盯了半天,才若有若无地回应了一声:“哦。”

聂痕并不会知道聂迹此刻心里的敏感,聂迹的确自有他暗中的想法,和聂深联络也自有他的目的,可这一切他并不希望大哥知道。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你派人监视我?”沉默过后,聂迹先开了口,但语气中似乎有一些不悦。

此话一出,聂痕体内莫名地涌出了一阵无力感,他微锁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聂迹的脸,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弟弟今天变得有些陌生,这种感觉不管是之前分开的十几年,还是最近分开的三年,再次见面的时候都没有过,可此刻他却觉得两兄弟之间的交谈,好像隔着一些什么。

聂迹也看出了大哥的思索,连忙缓和着气氛,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再次笑了起来:“开玩笑的,我知道大哥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保护我和清儿,不是吗。”

聂迹的行为虽然缓解了刚刚的尴尬,但并没有缓解聂痕心里的担忧,看着自己的弟弟脸上那略显生硬的笑容,他的眉宇间凝得更加重了。

☆、168 心思

墓地,萧瑟。

风吹过,淡淡花香,若有若无掠过鼻翼,呼吸之间沁入肺部,但有点苍凉。

墓碑上,父亲的笑容依旧。

另一旁的墓地,那个镌刻着跟他面容一样的男子,恍若隔世。

聂迹的一句“清儿”叫得越来越顺口,听在聂痕的耳朵里却多少窜着一点疼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小刀在他心头轻轻拉扯着,直到血肉模糊为止。

可是,更让聂痕有所难堪的是,聂迹突然转得陌生的态度,这种感觉他以前一直没有,就在刚刚,这种感觉十分强烈。究竟哪里陌生,他说不上来,也许是聂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也许是聂迹脸上太过轻松的笑容,也许??是他提到清儿名字时候的语气。

“迹,你有事瞒着我?”乌云微微遮住了头顶上的阳光,有几分阴霾挡在了聂痕头顶的上空,他的脸映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英俊的眉眼透着一丝敏感的质疑,却没有看向聂迹,而是盯着自己那尊空空如也的墓地看。

聂迹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聂痕,虽说他没有看着他,可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令人如针芒般不舒服。唇锋间微微扯过一丝笑意,盯着聂痕高大的背影,说了句,“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大哥,你太敏感了。”

聂痕转头看着他,一时间深邃的眼神有几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