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舒了一口气,想起了柴勤的那些话,想起这些天来的决心,突然有种不如就此决裂的冲动。

“嗯,你不需要来!”我鼓起勇气果断地回绝他。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回绝他,在电话里冷冷哼了一声,继续问我:“枫叶小区几栋几室?”

他总是这样一意孤行,从来不问我现在怎么想的,就算是挚友,这样的举动也惹恼我了。

我头脑一热,干了一件堪称烈士的举动。

“详细地址给我!”叶朝陵还在电话里命令我,我随手一拔,将那根电话线给揪了下来。

心中的五味杂陈顿时填上了一味叫做苦的元素。

“满啊,刚刚谁打的电话?”老爸扇着芭蕉扇,从屋子外面进来,家里没有装空调,到了夏天特别人,老爸体胖,总是睡在外面,就算是躺在最阴凉的地方,他脑门上也都是汗。

我哦了一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老爸也没有追问我,拎着芭蕉扇,又晃荡晃荡地摇了出去,我看看指针,正好是中午一点多,阳光最烈的时候,于是索性也爬上床,闭目养神。

恍恍惚惚间,突然听到外面老爸同别人说话的声音,我一下被惊醒,立刻出了满头汗。

说话声音传了进来,顿时将我残留的几分困意都给赶跑了。

“嗯,我是禾满的朋友!”

我朝窗口一瞄,顿时有一种挖个地洞藏起来的感觉,我看见叶朝陵正背对着我,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手里似乎还拿着一样四四方方的东西。

我偷偷看他的时候,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转过身来,和我隔着窗户默默对视。

他突然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极为强势地一掌拍开虚掩的门,冷冷扬着下巴,极为安静地看我。

“为什么挂掉电话?”他问我。

我傻乎乎的,处于被震惊的状态,还没有反应过来。

“最近怎么了?你的信件呢?”他又问我。

我依然沉默着。

“笨蛋!”他看我一直拒绝和他对视,有些恼怒,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走近我,来和我对视,许久之后,他冷冷地对我说:“禾满,我走了,感谢你的招待!”

他将手里那个物件放在我的手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挺直腰杆走了出去,他越走越快,路过老爸的时候,顿了顿,和他打了招呼:“伯父,不好意思,打扰了!”

老爸完全在状态之外,举着芭蕉扇,傻乎乎嗯了一声,就看着叶朝陵挺直腰杆快步走了出去。

我垂头看手里那个物件,四四方方的,是用无数雪糕的棍子粘成的小屋,上了色,也细心地做了微小的家具,每一个都精致有趣,看得出做它的人用了心。

当时的我,只是感慨这说:很想要一个一样的屋子。

我以为他没有听见,可是他却记下了,一点一点地为我建了这个微型的小屋,颜色温暖,出处流露出他的耐心和温柔。

原来,他对我,真的是不一样的。

我站在窗口,看他越走越远,犹豫了一下,咬唇追了出去,跑了一小段,然后停了下来,目送他越走越远。

“是这个?”老爸凑过来问我。

我嗯了一声,有些像流泪的感觉:“我喜欢他而已,老爸!”= =,作为一个暗恋别人的女青年,我觉得我的状态很无耻。

“要不要追上去解释?”老爸又问我,他一向开明,从来不曾反对过我的真情流露:“他在生气,不追过去解释会彻底决裂吧?”

我被老爸说的话吓了一跳,似乎突然醒悟过来一般,穿着人字拖,一路跌跌撞撞追了出去。

远远看见叶朝陵正关上的士车门,我也跳上一辆的士,指着叶朝陵的车,对司机大哥说:“追它,追上它!”

两辆的士车一前一后地开,我坐在座位上,却开始冒冷汗。

我突然记起我追出来的死后,尚且穿着自己的睡衣,虽然一点也不暴露,但却是一个口袋也没有的。

那接下来的的士车费谁来偿付?

我被自己矫健的身手给深深打击到了,我一边纠结,一边看着前面叶朝陵的车。

他的车是开向汽车站的,他一下车,我就推开车门大叫:“叶朝陵,叶朝陵。。。”

他冷着脸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掉转开头,完全一副无视我的状态,似乎打算就这么冷着脸往售票大厅里跑。

的士司机还在眼巴巴地看我,我有些尴尬,同他解释:“我追了他回来付钱。。。”

眼见着的士司机的脸就黑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冲过去追叶朝陵,他的腿长长的,走地又快,我就算奋力去追,也一时半刻追不上他。

眼见着他要紧售票厅了,我纠结了一下,终于嗷的一下扑过去抓他的脚。他的脚步果然一下子就顿住了。

他由上至下,傲慢地缓缓垂下头来看我,那个神情似乎有些赌气的意味,被我抓着的脚微微抖了抖,似乎要踢开我一样,但是力气很小,几乎让我感觉不到他的腿在抖。

“叶朝陵,呵呵。。。。”我朝着他傻笑。

他冷着脸看我傻笑,一分钟之后,他无可奈何地转过头去,叹了一口气,蹲下来一把把我拽了起来。

我又呵呵傻笑了一下,朝他伸出一只手来:“给点钱付的士费吧!”

“。。。。。”他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然后吸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地转过脸去,深呼吸了几下,从衣袋里掏出皮夹,塞在我的手里:“去付钱!”

我屁颠屁颠地举着钱包付钱给的士司机,那个司机正在目瞪口呆地看我,见我跑过来付钱,回过神儿来,对我举起拇指:“小姑娘,刚刚那招狠!”

我局促着笑了一下,谦虚:“那个,是以前跟他学的!”

旁观者都哦了一声,那位司机大哥更加佩服了,不过这次佩服的眼光直直射向了叶朝陵,他远远举着大拇指,称赞叶朝陵:“高瞻远瞩,高瞻远瞩!”

叶朝陵的嘴角抽了抽,手插在口袋里,走了几步,背朝着我们在售票大厅门口等我。

我追过去,突然觉得自己又词穷了。

“要不要陪你逛逛Y市再走?”我同他客套。

他微微偏过头,用眼角斜睨我身上的睡衣,由上到下,由下到上如此诗词,突然啊嗤的笑了一声,问我:“穿睡衣旅游吗?”

“。。。。”我的脸立刻红了。

他索性从售票的队伍里出来,拎着我的衣领,将我拖到大厅的旮旯处,抱着胳膊问我:“有什么要说的?”

我纠结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微微咳嗽了一下,主动开口:“还是我来吧,为什么像个刺猬一样,拒绝通信?”

好犀利,一击即中,我啊了一声,干笑了一下:“那个。。。。”

“是因为客观原因吗?”他紧跟着问我。

我嗯了一声。

他深呼吸了一下,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继续问我:“跟人有关还是跟物有关,你受什么打击了?”

我沉默了一下,还是很小声地回答他:“是人!”

“哪一个?”他不依不饶地追问:“芮小凤,还是那个什么什么勤?”

啊?我惊愕地抬头,对他记不住柴勤的名字很是诧异:“你不记得你高中的女朋友了吗?她叫柴勤!”

他冷冷笑了一声,骂我:“笨蛋,她说你就信?”

“。。。。”我心内五味杂陈,很是复杂,我当然信,并且全部相信了。

“切,是被女友了吧!”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放下了手臂,说我:“她从来就不是我的什么人!禾满哪,你长着聪明样,专门做笨事!”

我呆呆地看他。

他抓了一下额角,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跟她都不算认识!”

“嗯,想知道的话,回家写信给我!”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又叹了口气,跟他认识这么久了,还第一次看他这么无奈的样子。

虽然柴勤的事情隐隐约约被我搁置下了,可是我心中还纠结着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叶朝陵到底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我跟在他后面,看他打票,看他上车,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车开动的时候,我忍不住跳起来追着车问他:“叶朝陵,你喜欢我吗?”

他本来伏在窗口上,听到我这个问题,垂下睫毛,带着无奈微微笑了笑。

“笨满。。。。”

他说的什么我完全没有听到,最关键的答案没有听到,我奔着跑着,想要辨别他说的是什么。

可是最后,我只听到他骂我的华丽辞藻,从傻瓜到笨蛋,迅速升华成了笨满。

我禁不住沮丧了,垂着头默默往家里走,回到家的时候,忍不住再次打了一个电话给他,在电话里,我将车展那个敏感的问题勇敢地重新问了一遍。

叶朝陵哼了一声,许久没有回答。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终于一字一顿地开口了,他说:禾满,好话不说二遍!

“。。。。”我捏着电话,第一次怨恨老妈老爸没有赐给我一副千里耳。

不过所幸的是,我们又开始通信了。

柴勤的阴影在他的第一封信寄来之后,荡然无存。

如果一定要概述这个故事,我只能用非人力来概括柴勤这位强大的女性。

叶朝陵的信中写着:高三的时候,有一位高一的新生来追求我,她的名字就叫柴勤。。。。

虽然我当时拒绝了她的告白,可是随后留言铺天盖地袭来,我们的高中学校是出了名的严厉,对待早恋绝对不手软,我和这位女生先后被叫去谈话,在教导室,她一口咬定我们是一只恋爱着的。

我觉得即便是解释,老师也存了异样的眼光,所以从头到尾,并没有搭理此事。

学校正巧逮着机会杀鸡儆猴,同事给了我和柴勤警告处分,这之后,柴勤似乎更加变本加厉,每日都会有层出不穷的骚扰名目,我索性跳出了这所高中。。。估计她后来也转到中专院校吧。

PS: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让你如此方寸大乱!?

看到这里,我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柴勤有那种恨恨的表情了,从头至尾,她那么用心,将关于叶朝陵所有的一切都做足了功课,可是却被无视到了极点。

我错过了叶朝陵在车站说的那句完整的话,但是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了,我怕我像柴勤那样,落个被叶朝陵无视的下场。

新的学期开始了,我变得忙碌,多了一门重修的课程,我自己又在校外加了一堂日语辅导课程,整个人忙起来像是陀螺一样。

小凤突然对考研产生了兴趣,整日早出晚归的,小蕊和电影院那位售票的师兄算是彻底陷入热恋了,反而倒是桂亮和唐琛这对口角渐多起来。

曾经有一次桂亮问我:“小满,如果你要离开你的家,跟着你的爱人去一个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地方,你会愿意吗?”

舍弃家,舍弃朋友,还是舍弃爱人?

我很惊诧桂亮怎么想起这个问题的,但是这个问题我依然无法回答她,我曾经对自己发生,要在毕业后将老爸接到N市来过大都市的日子,我肯定无法舍弃亲人和朋友,去追随所谓的爱人。

四月份的时候,终于有一天桂亮哭着回来了。

“小满,我累了!”她泪流满面地扑在我怀里哭,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就一直哭,我无法安慰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哭啊?”我等她平息了,才插上话。

她抽泣着,吃了我三大碗泡面,才擦着眼泪和汗,气势汹汹地对我说:“我跟唐琛分手了!”

啊?我被惊得跳了起来。

她说了那句话以后,就再也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吃完面,一个人抱着书去学校里溜达了。

小蕊陪着她四处溜达,我一个人留在宿舍,想了又想,鼓足勇气拨了个电话给叶朝陵。

“嗯,我知道他们的事了!”他先开口,似乎也有些疲惫,“我待会儿要陪着他翻墙出去喝酒!”

“。。。。”我完全搭不上话。

“那个。。。”我开了个头,想问唐琛跟桂亮之间有没有挽救的余地,他突然问我:“知道他们分手的症结吗?”

啊?我楞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他:“我正想问你!”

他嗯了一声,对我说:“我晚些时候打电话给你!”

然后我听见电话轻轻被扣下的声音,我握着电话,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又打电话给我,声音也带了刚刚所没有的压抑:“嗯,我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了!”

我哦了一声,正想问他是什么症结。

他却一直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电话筒那边轻微吧嗒一声,他似乎点了一支烟,长长吐了一口。

叶朝陵心情不好?

我突然就有了这个认知。

“嗯,你毕业以后想去哪里?”他突然问我。

我楞了一下,回答他:“大概是留在N市!”

他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对我说:“我们是委培性质的,从哪里来就要到哪里去!”

我有些困惑,但是没有打断他。

“桂亮说是家里长女,没有办法跟着唐琛去福建那么远的地方!”他似乎有些感慨,在电话里叹息:“他们复合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了!我们都帮不了他们!”

然后就在这声叹息中,他缓缓挂了电话。

我似懂非懂的,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前几日桂亮一直纠结着的问题,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深思下去,却又摸不到边,我觉得似乎有一片乌云遮住了316宿舍的上空,我和桂亮,其实心里都在莫名的无奈。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来不及多想,因为,叶朝陵他们已经开始实习准备了。

叶朝陵是回家实习,信件比以往都延期,通常3天我们才能发回一封信,他似乎格外喜欢自己的故乡,总是在信件里夹着自己家乡的照片,G市是个小城,有它特有的安逸,天空跟我们Y市一样是纯粹的蓝色,照片上的街道是干净的,树木是翠绿的,所有人都在温暖的笑着。

他的信里,每封都会介绍一个G市有名的名胜古迹或特产,很详细,很全面,经常会让我好奇连连。

他说:喜欢G市吗,这是一个安静的城市,有大城市没有的静谧,有大城市没有的景色,如果你喜欢这里,可以来看一看。

我被他引得有些蠢蠢欲动,在回复的信件中写道:很想去G市,看一看那里的风土人情,看看名胜古迹。

叶朝陵的信件一次比一次喜悦,甚至在信里向我保证:如果来了G市,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正巧芮小凤有意在五一回去,听说我想去G市,很热情地邀请了我。我想起老爸五一要参加一个原单位组织的旅游活动,也放了心,答应了小凤。

出发的前天,叶朝陵细细询问了我和小凤到达的具体时间,提前一天定了我们三人见面的时间。

我跟在小凤后面,坐了两个小时的长途车,小凤一直坐得端端正正的,我一路都睡得东倒西歪,头撞在玻璃窗上,砰砰砰响。

到站的时候,小凤看着我的额头,大吃一惊,指着我的额头说:“小满,你睡觉把头都撞青了!”

我擦擦自己的头,傻笑了一下,觉得很可乐。小凤连连摇头,一边用手轻轻碰我的头,一边叹气:“你怎么一点都没有觉得疼,你看额头都敲得发青了!”

我跟在她后面傻笑,G市的空气的确清新,道路小巧干净。树木郁郁葱葱的,下了车以后,我一直四处张望,对这个虽然离得近,但是却一次没有来过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这就是叶朝陵出生,成长的地方,这就是他热爱的家乡。

走在道路上,我对每一样景物都细细研究,心中始终带着淡淡的温暖,因为这里有我心里最喜爱的那个人。

“咱们先去买菜,中午叶朝陵会过来!”小凤一路沿途买菜,一遍挑挑拣拣,她的家以前是G市农村的,为了能让小凤有个好的发展,她的父母给她在G市买了套小小的房子。

我们这次回来,她的父母仍然留在乡间,城里的这个房子里只有我和小凤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