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宝。”

待傅斯珩走进,安歌抬手摸了摸傅斯珩的额头,又将盛着老姜汤的瓷碗送到傅斯珩嘴边:“预防一下。”

姜汤熬得时间过长,收了汁,变得很浓。

傅斯珩垂眼,抿尽。

姜汤并不好喝,安歌没加半点儿糖。

直播未关,傅斯珩忍住了想吻她的冲动,只抬手勾上了她的腰。

“本来还想在最后一天带小草莓去游乐园玩的…我都和她说好了,只要她乖乖的,我就带她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暖色灯下,安歌秋水瞳里汪着一抹水,轻轻一抬眼,带着丝丝媚意。

“这下去不了了…”

“贫穷阻止了我!”

“我在她眼里像不像个小骗子?”

傅斯珩一手抱着安歌,一手将刚盛过姜汤的碗拿到水池里冲洗干净:“可以等节目拍摄结束带她过去,和她父母沟通一下。”

安歌一听,心里觉得这个注意不错,但嘴上却说:“那傅总不工作了?一分钟三万,这损失可太大了。”

傅斯珩朝安歌瞥了眼,挺腰,将小学叽安歌往吧台边抵了抵。

对付小学叽废话基本没什么用,不如直接做。

有吧台作遮掩,直播摄像头根本拍不到下面,再加上两人都是大长腿,从后面看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只有安歌知道…男人很是恶劣,懒得开口就直接动手。

他又恶劣地顶胯。

安歌一哽,忙道:“去!”

让你去还不成吗!

别顶了!

隔天,安歌和书淡淡去医院看了小公主。

小公主输了液,好多了。没大问题后,上午就出院回了家,乐珊和何进峰显然是知道了网络上发生的事,带小公主出去吃了顿后再也没敢点外卖,反倒向程灵学起了做饭。

说是做饭,倒像是单方面的蹭饭。

好在,之后几天都没再发生类似的问题。

第二集节目拍摄进入尾声。

最后一天,安歌原本计划是带小草莓去游乐园玩一天做个告别,但因为钱的问题,她没提,怕提了小草莓伤心。

因为要归还房子,安歌和傅斯珩又将房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边。打扫结束,傅斯珩和安歌陪小草莓在客厅地毯上拼了一下午乐高。

安歌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草莓的情绪,她倒也没表现出太大的失落,心情好时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直到晚上,吃了晚饭,拍摄快要结束的时候,安歌一口气没松下来,拍摄几天内从未哭过的小草莓突然哭了。

她坐在傅斯珩大腿上,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控诉安歌:“咕咕妈妈是大骗子!”

安咕咕:某些人总是偷偷给自己找糖吃!

傅斯珩:一言不合就哔(x。

第44章

“呜呜呜呜呜呜。”

小草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手紧紧攥着傅斯珩的衬衫下摆,另一只手使劲地揉着圆圆的眼睛, 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睫毛一眨, 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滚。

没一会,小草莓肉乎乎的下巴处聚满了泪水。豆大的泪水滴晃晃悠悠地挂在她下巴上, 随着她揉眼睛的动作,哒吧哒吧地往下落。

眼尾通红。

跟兔子一样。

“骗子妈妈。”小草莓抽噎着说。

安歌怔了怔,心里像是有一根细细的银针在密密的扎着。

骗子妈妈。

安歌没办法反驳。

这件事确实是她有错在先,她不该轻易许诺小草莓,是她没有将事情考虑周全。

小草莓见安歌一时没开口, 哭得愈发伤心,她额角的小碎发都被眼泪浸湿了, 湿漉漉地黏在脸颊边。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做起事来利落干净的安歌经历了从未有过的无措。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抚小草莓, 她没有任何哄过小孩子的经验。

问题在这一刻彻底暴露出来。

她不会哄,傅斯珩那就更不会了。

傅斯珩这辈子唯一哄过的人现在还挂在他家户口本上, 且哄安歌和哄小草莓不一样。

安歌是个小学叽,不开窍的时候只会和他掰扯,他悄无声息追她的时候做什么, 这只小学叽都以为他要和她掰扯, 几番掰扯下来,让着她哄着她赢,她准能对着他抖开咕咕尾巴。

小学叽大概永远都不知道她自己偷偷笑起来时秋水瞳眼尾会轻勾上。

那晚告白之后, 小学叽开了窍,从以前的方方面面都要和他掰扯缩短到了只和他在技术上掰扯。

但这方面的掰扯,他怎么可能让她赢?

凭着她那敷衍贴一贴了事的技术吗?

傅斯珩半阖下眼。

【呜呜呜呜小宝贝别哭了, 娘娘快哄啊!快释放你那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我感觉娘娘被小草莓给哭懵了…傅总也是…前几天没出现什么问题,纯粹是因为小草莓太乖了!】

【看到小草莓哭,我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小学三年级的暑假我爸爸说要带我去海边看海,好家伙一直许诺到我大学毕业他都没带我去过!我当时哭了一天,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好傻啊…】

【弱弱插一句,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全市的游乐园都已经关门了!我刚查了一下,夜场的票只售到八点半…现在早关了,有钱也没用。】

“我们先别哭了好不好?”

安歌双膝跪在地毯上,偏着头低声哄着。

她一手搭在傅斯珩大腿上,另一只手从桌上的纸巾盒中抽了两张面纸出来,想替小草莓将挂在下巴上的泪珠子擦去。

纸巾将将要贴上小草莓的下巴,小草莓猛得推开了安歌的手,将脸埋向傅斯珩的身前,抽噎着嚷:“不要呜呜呜。”

“咕咕妈妈是大骗子!”

小草莓不愿意看到安歌,她双手都揪上了傅斯珩的下摆,一双小短腿垂在傅斯珩身侧紧紧勾着,胖乎乎的身子像扭麻花一样。

几天相处下来,小草莓从来没有哭过。

她很乖,非常好带。

饿了会说,喂她吃饱就好,困了她自己会趴着睡觉,根本不用安歌和傅斯珩操心。

但往往这样子的小孩子哭起来最难哄。

因为她们一旦哭了,那阵真的伤心了,而不像其他的小朋友履行自己的日常一哭。

小草莓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呜咽声变得闷闷的。

安歌见小草莓哭到不愿意看自己,嗓子里仿佛堵了团棉花。

只哽在那里,咽不下去,喉咙间又干又涩。

一向骄傲的小娘娘低垂着头,别在耳朵上的长发滑落稍许,笼在她的脸颊边缘,她秀挺的鼻梁微皱着。

安歌轻轻吸了口气,眼角发酸。

太难受了。

小草莓那么相信她,可是…

小草莓仍旧在哭,抽噎声不停。因为哭久了,她的身子开始发起了热,像发烧了一般。

傅斯珩探了探她额头,引得她将脸埋到更深了。

现在谁哄她都不管用,她不理人,喊什么都不行。

小草莓埋头哭久了,他衬衫下摆那处早已被眼泪浸了个透。

见小草莓这幅抗拒的模样,安歌搭在傅斯珩大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鼻头又是一酸,眼眶跟着微湿。

怕自己也哭出来,安歌急忙仰头去看客厅顶上的大吊灯。

傅斯珩耐心稍罄,比起小草莓,他更在意自己的老婆。

他见不得安歌这样。

在他心里,小学叽就该一直是明艳骄傲的模样。

在秀场上,她可以高傲如同女皇,意气风发。

离了秀场,她依旧可以在他的庇护下,肆意撒野。

生活不止有掰扯,还有细水长流的温情,这些的前提都是——安歌愿意。

傅斯珩一直撑在小草莓身后以防止她重心不稳而摔下去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另一只手则穿过安歌垂在耳侧的长发后撑在了她脸颊边,轻挑起眉梢,傅斯珩大拇指轻压着安歌眼尾,拭了拭,将那一点儿湿润揭过。

“老婆。”

安歌食指压在鼻头上,点了又点:“嗯?”

安歌的声音嗡在鼻子中,完全没了平日的清透。

“咕咕妈妈要哭了,小草莓想让咕咕妈妈哭吗?”傅斯珩声音放得极轻。

不熟悉的人察觉不出什么,但坐在电脑屏幕前的魏舟瞬间听懂了,这是不耐了。

他们老板带了几天小朋友根本没有变性!

祖宗依旧是那个祖宗,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转念一想,魏舟又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指不定他们老板想怎么哄老婆呢,完事倒霉的肯定是他们…

一直窝在傅斯珩怀里,只顾埋头哭泣的小草莓弓着的脊背一僵,连哭腔都跟着一顿,她小幅度的扭着身子,大概是想扭头看安歌,但只扭了一下,又不动了。

小草莓的抽噎声弱了不少。

“娘娘才没有哭!”安歌驳了句。

一开口,声音沙沙哑哑的。

像难过的情绪憋了很久。

傅斯珩贴在安歌眼尾的大拇指用力一压,开口的声调却是慵慵懒懒的。

散漫的调调。

傅斯珩岔开双腿,他让小草莓坐在他的右腿上,一直撑在安歌脸颊边的手滑下,揽过她的肩膀微微一用力,带着安歌让她坐到了自己的左腿上。

轻抚着安歌的腰,傅斯珩并未急着开口。

倒是安歌忍不住,抬手伸出了一根指头,悄悄戳了戳草莓团。

“咕咕妈妈没有哭哦。”

“你别生咕咕妈妈的气好不好?”安歌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解释清楚,虽然她不知道小草莓能不能听懂。

小草莓的脊背被指头轻戳了一下,她僵住了身子,又往傅斯珩怀里拱。

安歌迅速组织好语言,尽力用小草莓能听懂的话讲。

“我们莓宝都知道咕咕妈妈过敏了要带咕咕妈妈去医院对不对?莓宝是个好孩子!”安歌说着,又戳了一下小草莓,“莓宝认识第一天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姐姐吗?”

“小姐姐也生病了哦,而且比咕咕妈妈严重很多。生病很难受,是不是?莓宝每次发烧会不会被妈妈哄着去医院挂水打针?”

“小姐姐她因为肠道过敏,吐完了又发烧,所以小姐姐的乐珊妈妈要带她去医院。”

听到和她一起过来的小姐姐发烧了,小草莓感同身受,抽噎的幅度小了很多。

她双手揪着傅斯珩的衬衫下摆,抬起半边身子,试图悄悄去看安歌。

安歌被傅斯珩抱着坐在他左腿上,小草莓所有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见她稍微有了点反应,安歌又说:“看医生需要钱对不对?”

“就像咕咕爸爸替小草莓买小饼干买小熊软糖一样,这些都需要钱。”

小草莓哭得太久,整个眼眶都是红的,大眼睛眯到了一块儿。

她颤巍巍地点了下头:“嗯…”

嗯完,又是一抽噎。

捏过小草莓还蘸着泪水的手指头,安歌突然不知道怎么再继续解释下去。

跳出节目组给她们限定的框架,其实这几千块钱根本不是事儿。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因为钱而束手束脚过。

不管是结婚以前,还是结婚以后。

但是今天,在节目组给她们限定的框架中,安歌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那个在t台上一步踏出去数万上下的娘娘根本不是战无不胜的。

她不能满足小草莓一个小小的愿望。

这世界上,有人立山巅,有人驻深谷。

立山巅者,诸如傅斯珩,他成了别人的可望不可及。然而,在他们平时看不到的深谷中,有一些家庭光是为了最低限度的活着就得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