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爆又问:“你和同学一起走啊?”

“不,西西不回去了,我自己回。”

艾周回答得心不在焉,方至躺在沙发上睡觉,她瞄了一眼又一眼。小爆回头看了看方至,拿起桌子上的半个面包,“嗖”地扔过去,砸在方至的头上。

方至懒洋洋地半转过身,说:“干吗?”

“艾周要回家了。”

“哦。”方至眼也没睁,只是抬起胳膊挥了挥说,“Bye。”

艾周撇了撇嘴,心里冒出一股怨气。可她凭什么怨呢?她和他之间好像发生了一大堆事,可是论起来,他们是不是朋友也有待商量。方至说完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好像又睡着。艾好想上去踹他一脚。当然,她有贼心也没贼胆,只能抱起桃子走了。

艾周从Befixed出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唉,要不要喜欢这么古怪的人啊。”

小爆从门追出来,说:“等等,等等。”

“干吗?”艾周转身问。

“这个给你。”小爆递过来一只黑色的手电筒。

“现在谁用这个啊,有手机不就行了。”

小爆微笑,拔下手电头上的保护罩,一按开关,“啪啪啪”闪出一串蓝色的电花。他说:“你的手机行吗?”

艾周接过来说:“怎么想起给我这个?”

“至哥说,你一个女生自己坐火车不安全。哦,对了,他还让我提醒你别吃陌生人给你的东西,水也别喝。”

“他为什么自己不给我?”

小爆耸了耸肩,说:“你知道他这个人的啦。”

“我不知道。”

艾周觉得自己快要憋炸了,他到底是闹哪样呢!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每天摆一张臭脸,然后又找别人来关心自己,算什么!

艾周把桃子往小爆怀里一塞,又跑了回去,方至还躺在沙发上睡觉。

她把手电,不,电棍,往桌子上“啪”地一拍,说:“你想送我东西就自己送,你老是找别人什么意思!”

方至连身子都没转,背对着她说:“不要就扔了!”

艾周简直要气炸了!她一咬牙,心一横,走到方至身后,大喊一声:“去死吧!”然后抬腿朝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

方至翻身“腾”地一下坐起来,可艾周已经逃也似的跑到门外。

小爆是捂着肚子进来的,因为他快要笑趴下了。方至的脸已经黑成了铁锅,可小爆根本忍不了,他说:“至哥,说真的,你到底对艾周什么意思啊?”

方至又慢悠悠地躺下,说:“要你多事!”

2:电棍的含义

说实话,艾周也不想回家。有半年没见到妈妈,心里是想她的,可是站在门前,她还是不想踏进门。妈妈自从和爸爸离婚后,脾气变得有些喜怒无常。开心的时候也蛮好,但是哪一句不对,就突然黑脸不说话。

艾周最怕她这样,家里只有她们两个。妈妈一言不发地往客厅里一坐,家立时变成了冰柜的代名词。不过,艾周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妈妈见到她根本顾不上黑脸。冰箱里塞的都是她爱吃的,她的卧室收拾得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连高考的习题集都原样摆在书桌上。

唉,到底是亲妈。两人一见面,先抱住流了会儿眼泪。

第二天午后,艾周去了海滩。

冬天的海,平静而安详,浪花翻涌着白色的泡沫,扑向海岸。远处的海洋馆,依然还在,只是上面昂首翘尾鲸鱼蒙了层灰。夕阳从它背后照过来,光亮亮的,有点儿孤独,有点儿暖。

艾周不由得想起了方至。

这个让人生气,却又心动的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呢?一定又在弄他的那些破车吧。突然想到要有一个月见不到他,难过像海水一样悄悄漫上来。她在背包里摸了摸,找到了那只手电。“啪啪啪”地按了会儿。这个动作,在冬天的海滩,显得有点儿寂寞。

突然艾周灵机一动,“嘿嘿嘿”地笑起来。她拿出手机给方至发微信:“我明白你为什么送我电棍了,你是想对我放电对吧。我全get到了!”

三分钟,方至就回话了。他说:“怎么还没电死你!”

艾周抱着电话,哈哈地笑起来。

于是寂寞的沙滩又添加了淡淡的、精神病的气息。

艾周发现,分隔不见得是件坏事,因为面对面有些不要脸的话,你是死也说不出口的。但当他变成了一个头像,很多话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她决定表个白试试。

她在微信上写道:“知道吗?我喜欢你。真的,不是开玩笑,你认真点儿啊。”

这一次,她等了好久方至也没回话。

艾周想了想又写道:“怕了我吧。”

这次方至回了,他说:“我在考虑。”

“考虑什么?”

“考虑你回来,我用什么打死你。”

艾周“噗”的一声笑出来,可转眼又笑不出来。方至这么说,看来是把她的表白当玩笑了。算了,反正她也没多认真。

她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去方至的老房子看看。那边平房区传了许多年的动迁都没动,仿佛还留在旧有的时空里。艾周凭着记忆,在胡同中找到了方至的家。原来他已经把房子卖掉了,怪不得有钱带着方烈到处走。艾周在院门前向里望了望,房子已经完全整修过了,看不出从前的模样。

她有些失落,准备离开了。就在这时,邻居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位大妈走出来说:“小姑娘,你找谁啊?”

艾周说:“我……我找以前住在这里的一个朋友。”

“你是不是找方至啊?”

“对啊。”

“他和他爸都搬走很多年了,也没个消息,都不知道他爸爸怎么样了?”

艾周说:“他们现在住在上海。他爸爸还好,我就是想来看看他们以前的家。”

“啊!”大妈惊讶地说,“你认识他们父子啊?那太好了!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的,知道他们父子平安就好。对了,当年小至走的时候,把一箱子东西放在我这里了。我一直帮他们收着,他们要是稳定了,你就给他们带过去吧。”

艾周答应说:“好啊,你给我吧,开学我给他带过去。”

大妈很快就从家里搬出一只皮箱来。

那真是好大一只箱子,里面有照片,有玩具,都是一个男孩认为非常重要的东西。艾周打开看了看,又小心地合了起来。她抽出拉杆,说:“谢谢你,阿姨,一直帮方至保管着,这些对他重要。”

那天,艾周拖着箱子慢慢往回走,心里被那些旧东西染上了一层暗暗的悲伤。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童年就缩成了一箱子的记忆,不看到,就会被永远遗忘在角落里。她决定回到上海,先不把箱子给方至,要等到他生日时候,当成礼物送给他。方至一定会非常开心、非常感动吧。

路过海滩的时候,艾周忍不住停下脚步,眺望了一会儿。

然而,海边一个纤瘦的身影让她迅速从悲伤中跳脱出来,打了个激灵。

已经傍晚了,昏暗的沙滩上空空的,看不到几个人。可是就在海水的边缘,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孩,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

艾周在心里叫了声:“不是吧?陈思敏?”

这可是北方的冬天啊,穿裙子要被冻死的。蓝裙女孩向艾周这边看了一眼,转身向海洋馆走去。

艾周看不清她的脸,远远的背影依稀是陈思敏的样子。她怎么会从上海跑到这里来呢?而且又穿那件神经兮兮的蓝裙子,艾周下意识地跟了几步,却停了下来。

她不是不好奇,但剧情发展得实在太过诡异,她心里怕啊。

艾周决定还是回去。这清冷孤寂的大海滩,万一发生灵异事件谁救她?

晚上,她给朱西西打电话,说了沙滩上的事。朱西西夸奖了她,说:“你做得对,别跟着去,陈思敏这个人太邪门了。”

“也不一定是她啊,只是看起来像。”

“像也不行,说不定是她的分身呢?”

“你说得也太魔幻了吧。”

艾周话音还没落,就听见电话另一边传来一个男声:“和谁打电话呢?”

是江纪言。

艾周看了眼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她惊叫:“什么情况?你在哪儿呢?”

“讨厌啦,问什么问!”朱西西的声音里有一点儿羞涩加得意。

艾周识趣地说:“那我不打扰小主翻云覆雨了,奴婢先行挂机了。”

“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