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被她逗笑了。

谷底的阳光,收得极快,只剩下天空的蓝紫色。方至从背包里拿出一只小水壶和手巾,去溪边打水回来,把墓碑清洁了一遍。艾周也拿了块抹布,跟着帮忙。擦到最下面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一个无比震惊的事。白色墓碑的左下角,写着立碑人的名字。

她脱口说出来:“夏严生?”

她转头问方至:“是咱们学校夏教授?”

“当然是他,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帮我进复华。”

艾周连忙八卦地问:“什么情况?能透露吗?”

方至说:“我妈以前是他的学生,后来相爱了,他们只差一步结婚。但是婚礼前,我妈出了意外。”

艾周觉得,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不好再问下去了。

方至擦好墓碑,准备安营扎寨。他从大背包里拿出了帐篷,摊在地上说:“过来帮忙。”

“我不。”艾周跑过去,往地上一坐,拄着下巴说,“我要看我家男人给我搭房子。”

方至明显手中一抖。艾周发现自从明确关系之后,她也变得越来越能恶心人了。不过女生恶心人也是要看对手的,有人宠着你,惯着你,恶心人的指数才会直线上升。

晚上,两个人吃了两盒罐头和压缩饼干当晚餐。山谷的星光格外漂亮,艾周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星空。一条银河横跃在头上,仿佛可以窥见宇宙中的奥秘。远处,白色的墓碑安静地矗立在微冷的蓝光里,并不令人觉得害怕,反而像一位神明,守护着一份宁静。

饭后,艾周贤惠地收拾好垃圾,钻进帐篷,她家男人已经躺好了。艾周好羞涩地钻进被子,说:“这算不算咱们俩第一次同床。”

“你能不能不恶心人。”方至伸手关了灯。

昏暗中,艾周向方至的身旁挤了挤说:“方至,你说,你妈妈会给你什么提示?”

方至闭着眼睛说:“不知道,可能是个大晴天什么的。”

“要是明天下雨了呢?”

“那就是她不喜欢你吧。”

“你这么说,我有点儿担心。山里的天气一会儿一变的,万一真的下雨了怎么办?”

“不要操心你管不了的事。”

艾周又向他身边凑了凑说:“要不,现在你就要了我吧。我怕你妈明天不同意,我得留个纪念什么的。”

方至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说:“乖,再闹你就要贞操不保了。”

艾周心里有点儿小甜,她把头拱在方至的脖子里,说:“答应我,不论明天怎样都别放弃我。”

“说不定以后是你放弃我。”

“不会的。”艾周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嗯,不分开。”方至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艾周还好有精神,她又说:“对了,等我们俩死了以后,也埋在这里好不好?”

方至大概已经快睡着了,只含含糊糊地发出一声:“好。”

艾周终于闭嘴了,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平时冷毅的线条,在睡梦中变得轻缓柔和。这是她第一次和男孩子睡得这么近,所有的思绪和感触,都在安静中奇袭而来。她从没想过,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爱得如此认真,开始奢望天长地久,生死白头。

这天晚上,艾周做了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梦里发生过什么了。她只记得有大片大片的阳光,晒在开满花朵的山坡上。就像第二天的清晨,阳光从山顶散开如雾的金黄。

她和方至收拾好背包,一起来到白色墓碑前。

不知什么时候,墓碑前竟多了一束白色的雏菊。

艾周一愣,说:“有人来过?我们怎么不知道?”

方至看着那束雏菊,笑了笑说:“就当是个提示吧。”

“好。”艾周高兴地说,“今天又是阳光,又是花朵,阿姨一定是很喜欢我对不对?”

方至却喃喃地说:“艾周,你不会知道今天我决定放弃了什么。”

“嗯?”艾周疑惑地看着他。

方至却不想解释了。他只是拉起艾周的手,迎着阳光,向山谷外走去。

3:专属的默契

艾周从贵州回来,已经快要开学了。离开的时候,真是万分不舍那些可爱又单纯的孩子。但是回到上海,她还是先深深吸了口飘着汽车尾气的空气,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

晚上,艾周把朱西西叫出来!自!助!

对的,就是那家98元一位,不干别的,啪地往炉子上贴五花的日式炭烤。艾周吃肉的架势,不只吓到了朱西西,还吓到了服务小哥。因为每次传唤他,都是以五盘起跳。

朱西西说:“我靠,你是一个月没吃饭吗?”

“也差不多了。”艾周满嘴肉渣地说,“每天只吃两顿,一顿还是喝粥。下山买包方便面,都吃得我热泪盈眶。”

“吃了这么多苦,你俩最后谁成功扑倒谁了?”

“没有。住大宿舍,还和一帮孩子在一起。能拉个小手就不错了,玩亲亲的机会都很少好吗?”

“不是吧,你们两个不是一起进山来着吗?”

“那个……”艾周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压低了声音说,“我和你说个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秘。”

“那天去山里,你猜方至带我去见谁了?”

“谁啊?”

“他妈妈。”

“啊?他妈是小龙女啊,归隐山林?”

“不是,他妈已经去世了,葬在一个山谷里。”

“我去!他真够变态的,第一次旅行就带你去上坟。”

“西西。”艾周有点儿不高兴了,噘着嘴说,“不管怎么说,方至现在是我男朋友,你能不能别老针对他。”

“好好,我错了,你接着讲。”

“那个山谷啊,老漂亮了,特别美,然后有块小小的墓碑立在那里,好恬静。”

“去掉形容词,说干货。”

“你猜那块墓碑是谁立的?”

“你再卖官子我就把你放在炉子上烤!”

“夏严生。”

“哈?”朱西西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他能进复华,肯定是夏教授帮他的。”

“别到处乱讲啊。”艾周又夹了一块烤肉说,“方至虽然没说,但他的私事还是不要乱说。”

“知道了。对了?你们俩到现在还都是方至、艾周的,没个昵称吗?”

艾周咬着筷子头说:“还真没有哎。”

“你们可真逗,那还叫什么谈恋爱啊。”

“是哎,不行,我得起一个。”

有关起昵称这件事,艾周当天晚上,就跑到Befixed去解决。

这天汪鹿也在,汪少爷去欧洲避了一个月的暑,变得更加白嫩可人了。艾周经过一个月大山的洗礼,黑红黑红的,像颗糖炒栗子。汪鹿见到她,第一句就说:“你俩是进山挖矿去了吗?外表都炭化了。”

艾周说:“小鹿先生,以前没发现你嘴巴这么毒啊?”

不过艾周不是来和他斗嘴的,她是来找方至谈正经事的。

方至正在喂方烈吃饭,汪鹿拿着纸巾帮忙擦嘴,桃子在旁边捡漏。

怎么看,他们都像一家四口,尽享天伦。艾周竟然起了嫉妒心,她搬个凳子坐过去说:“方至,想和你说个事。”

“讲。”

“咱们俩是不是已经跨越友情,进入新常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