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是裴辞洗的,厨房也是他收拾的,桑茵反而没什么事情做。

她坐在沙发上,剥着裴辞买的现在已经凉了的糖炒栗子。

桑茵一直都不是急性子,所以她很有耐心的,一个一个地把栗子拨开,栗子肉放到白色瓷碗里。

洗完碗过来的裴辞过来,直接在她身边坐下。

沙发一边塌陷,桑茵觉得贴得有点近,就悄悄往边上挪了一下。

裴辞注意到,但没在意。

他也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个栗子,学着桑茵的样子剥,手法略显生疏。

余光瞄到,桑茵问:“没剥过?”

“没有,”裴辞坦诚地说,“这东西吃着太麻烦,我几乎不吃。”

“那你还买。”

“不是你喜欢吃?”

……

好吧。

桑茵从裴辞手上把那个剥不开的栗子拿过来,顺手指了一下茶几上的瓷碗:“吃吧,都剥好了。”

裴辞停顿一下,伸手把瓷碗端过来,递到桑茵面前。

“你吃吧,我来剥。”

“还是你吃吧,你都不会剥——”

“我可以学。”

裴辞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固执。

他把一颗剥好的栗子递到桑茵嘴巴,说:“张嘴。”

桑茵听话的张开嘴巴。

吃进去后,她听到裴辞说:“我不是让你来当保姆的,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事,我都可以自己做,我也能帮你做。”

他说的很平淡,看起来是随口说的心里话,没有刻意渲染。

却偏偏,叫桑茵觉得心里一阵暖。

桑茵自小就自立,她的爸妈工作以前工作很辛苦,经常早出晚归。

生下桑榆后,才盘下现在的小超市开始自己做。

那时候桑榆还很小,大多时候都是桑茵放学回来,一边写作业,一边看弟弟。

父母的关心,在生活里都是看不见的。

桑茵很早习惯一个人做事情,不会依赖人。

现在……

她突然有种预感。

好像以后,她会格外的依赖裴辞。

是不是开始依赖一个人后,就再也离不开了?

桑茵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这么矫情。

这太不像她了。

糖炒栗子很好吃,有点甜。

虽然已经凉了,可是一直在温暖着她的心。

快十点的时候,裴辞送桑茵回了家。

因为怕易轲还会突然出现,裴辞特意让桑榆出来等。

下了出租车,裴辞一路送桑茵拐进小巷子。

前面巷子口,穿着睡衣穿着棉拖的桑榆等在那,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他一见到裴辞和桑茵,就挥手大喊:“姐!大哥!”

裴辞跟他笑了笑,然后对桑茵说:“小舅子已经在那了,我就放心了。”

桑茵:“嗯……你回去吧。”

“就这样……让我回去?”

喑哑的声音带着半分慵懒,像是故意在勾人。

桑茵恍惚一下,神智瞬间清醒。

“你——你想干嘛——”

裴辞嘴角噙笑,不远处的路灯缓缓投射过来,白皙的脸庞却忽然多了柔和。

他一寸寸迫近桑茵,仿若是意犹未尽一般:“不舍得你回去。”

“……”

“姐姐,你会喜欢我的吧?”

桑茵呼吸骤停。

裴辞的眼里,却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不自信。

“其实我挺怕,挺怕你不喜欢我。”

“好像,我确实也没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的。”

像有什么堵在嗓子眼,桑茵想说话,偏偏说不出来。

她很想说,你很好,不是你说的那样。

她更想说,她其实,也有那么些……动心。

或许……

是喜欢。

只是裴辞没有给桑茵说话的机会。

他从来都是这样,说的话,做的事,都没有任何预告性。

半明半暗的巷子,他捧起桑茵的脸,呼吸渐近,最后……

亲在她嘴角。

唇畔有一点点碰触,全身像有电流走过,桑茵整个脑子都晕乎。

目睹全程的桑榆,快速背过身去,慌里慌张地捂住自己眼睛。

好像这样做,就能证明他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裴辞退开一点,指腹摩挲着桑茵的嘴唇,眼神暗沉,仿佛还带着迷恋。

可是他还是克制住,转而轻轻笑了:“姐姐,晚安。”

☆、偷偷恋你(4)

28

裴辞这小小的, 轻轻的, 像羽毛一样的吻,再次让桑茵失眠了。

她一夜没睡,翻来覆去, 脑海中总有烟花砰砰砰炸裂一样。

冬夜虽然漫长, 可是春天, 已经快要来了吧。

接下来几天, 桑茵除了在医院正常实习之外, 还多了一项工作——

帮江早早找房子。

江早早要在订婚前找到住的地方, 时间紧迫,可是要求还不少。

要安静,但不能偏僻, 最好一出门就能买到吃的, 外卖都能送达,交通便利……

当她说到交通便利这一点时,桑茵忍不住问:“您都逃婚了,还想着交通便利,是要去哪?出去逛街吗?”

江早早只好忍痛,把交通便利这一项给划去了。

因为是秘密进行,整个过程江早早都不出现, 看房的任务就落在了桑茵身上。

她这几天,经常一下班就约中介看房,连着看了几天,可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老式小区, 顺便用自己的身份证签了合同。

裴辞打电话来时,桑茵正送中介出门。

中介拿了合同兴匆匆离去,桑茵望着这个新租的还算干净整洁的小套间,接起了电话。

“喂?”

她刚说一声,电话那头的裴辞就委屈巴巴地说:“姐姐,你怎么好几天都不联系我?”

桑茵默默腹诽:哼,你不也没联系我。

可嘴上,还是回着:“太忙了。”

“白天忙,晚上下班了呢?”

最近忙着准备毕业论文的桑茵如实说:“要写实习报告,还有看书……”

还有帮江早早看房。

但这事桑茵不敢告诉裴辞,毕竟江早早躲的,是裴辞的小叔。

裴辞:“那现在有没有时间?”

桑茵看一眼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钟,不确定地问:“现在?都快八点了哎。”

“对啊,快八点了。你晚上还要看书写报告吗?”

“大概……要吧?”

“那分一个小时给我好不好?”

桑茵听裴辞这可怜的小语气,不禁笑了,故意装着考虑一番:“嗯……我想想啊……那行吧,就给你一小时。”

裴辞马上问:“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桑茵刚想说自己在哪,突然意识到这是给江早早租的准备逃婚的房子,忙说:“我去找你吧,我正好在外面。”

“好。”

裴辞挂了电话,很快,就给桑茵发了个定位。

桑茵研究了一下这个定位,又是一个她没去过的地方——

ARC少年摩托车队训练场。

ARC少年摩托车队训练场位置偏僻空旷,晚上已经没什么人在跑圈,只有维修区留着少许几个人,在给自己的战车维修改装。

旁边有供休息的椅子,裴辞挂完电话,接过旁边连津递来的矿泉水,拧开一口灌下去。

他的头盔就放在侧手边的椅子上,额前的刘海碎发都湿了,白红混搭的赛车服领子抵在下巴处,有些闷热。

连津跟裴辞差不多大,但是年龄也已经超了十八岁,今年六月份就要从少年车队转会,加入职业车队。

他已经找到了下家,现在较为担心的,是裴辞。

连津问裴辞:“这么久没跑,感觉怎么样?”

裴辞正好喝完一整瓶矿泉水,捏了捏水瓶,说:“还行。”

“四月份的比赛,你怎么想?六月份转会后,只能参加成人赛了。你不想在那之前拿个大满贯?你就差这一个个人赛奖杯。”

“想啊,不想我现在在这做什么?”

裴辞轻笑,他虽然看着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是摩托是他十二岁就开始玩的运动,是父母离世之后唯一陪伴他成长的,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职业追求。

不了解这个圈子的人可能并不知道,他已然算是一个传奇。

虽然早就被破例允许参加成人赛,但他还是想把少年赛的奖杯拿完。

四月份的比赛,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不想放弃。

连津跟裴辞在这个队里待得时间最长,对裴辞还是有一点点了解。

他问:“决定了?”

裴辞:“决定了。”

连津:“其实教练私心还是想你回来的,你只要搞定你小叔,就没什么搞不定的。离比赛还有三个月,参加完,再治伤,也来得及。我看你现在状态还不错,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行了,我都知道,”裴辞看着连津笑,“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啰嗦了。”

连津挠挠头:“我这还不是关心你。还有啊,后面转会的事,你怎么考虑?国外好像也有车队想挖走你。”

对于这个,裴辞倒没什么想法,他直说:“这个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倒不是很想考虑。”

“你现在要考虑怎么说服你小叔?”

“那倒不是。”

裴辞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头盔,弯唇笑笑:“我现在要考虑,是怎么跟我女朋友约会。”

连津:0.0

“我靠,你小子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你不是不近女色!!!”

裴辞潇洒地走人,顺带朝连津摆摆手:“走了,下次见。”

-

桑茵从出租车上下来,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进去。

这儿实在太空旷,风都四面八方吹来,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跟市里不能比。

她站了一小会,正预备给裴辞打电话时,看到前面的有个人影,缓缓出现。

黑色连帽衫,黑色短马甲,还有黑裤子黑鞋,一身的黑,倒是映得脸白到发亮。

即使背着光,桑茵还是一眼就认出裴辞来。

裴辞在看到桑茵后,脚步加快了点,走到桑茵身前停下。

“什么时候到的?”他问。

几天没见,再次见到,桑茵心底悄悄漫上一层蜜,有点儿甜。

“刚到。”桑茵说着,不禁问裴辞:“你来这做什么?”

裴辞没有想把自己的事瞒着桑茵,就说:“练习。”

“?练习??”

“对啊,准备四月份的比赛。”

桑茵的表情又点点不对起来,裴辞看出来,故意笑嘻嘻的说:“姐姐,我给你捧个冠军奖杯回来,怎么样?”

“……”桑茵想起自己看过的裴辞的病历,还有他的CT,脸有点僵,“你现在能参加比赛吗?你还有腰伤,弄不好的话——”

裴辞收敛起脸上笑意,眼眸认真地凝视着桑茵,说:“我就差这一个个人奖杯了。我想要拿回来。”

“不行,你这样真的很冒险。”

“我问过张主任,如果平时护理得当,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也不行啊,你要是再摔一次伤一次——”

后面的桑茵说不出来了,话语卡在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