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一愣,随即,抢上几步,紧紧抱住表情无辜又无奈的米果,内心一片酸涩,“是梅姐不好,没能护得了你。”

米果的声音闷闷的从她怀中传出来,“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不想在公司做了,和您没关系。”

叶梅笑了笑,这善良的小丫头啊。

她放开米果,叮嘱她:“那行吧,既然你喜欢在殡仪馆工作,那你就去吧,不过,你得答应梅姐,今后我们还是好朋友,要常见面,记住了吗?”

米果开心地点头,“嗯!梅姐,我记住了!”

来之前,她一直怕叶梅责备她隐瞒工作经历的事情,怕叶梅不喜欢她了,可是叶梅的态度,打消了她所有的担忧和顾虑,她才不想失去叶梅这个好姐姐呢。

刚送走叶梅,曹娜就从一旁跳了出来,“果果!”

米果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看着和平常不大一样的曹娜,奇怪地问:“你怎么穿牛仔裤了?热不热啊!”

天气预报最近高温,她出门的时候,特意穿了清凉的t恤和短裤。

曹娜张了张嘴,“啊。。喔,我忘换了!走!快进去要杯冰的,我快热死了!”

一连喝了三杯冰水,曹娜才重新活过来,米果把切好的披萨递给她,“你刚才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不回。”

“我。。我在商场里呢,听不到。”曹娜的眼神有点发虚,她移开视线,看着二中红白相间的教学楼,咬了一口披萨,说:“果果,你能不能听刚才那姐姐的话,去别的公司上班,别回殡仪馆了。”

米果正在鼓动的腮帮子瞬间一停,她抬眸,不解地瞪着曹娜,口齿不清地问:“为什么啊。。我回去不好吗?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曹娜白她一眼,嘟哝道:“我们那是风水宝地啊,值得你留恋成这样!”

米果嘿嘿笑,用光洁的小腿蹭了蹭曹娜的裤子,“人家喜欢嘛。。”

曹娜瞪她,之后沉默吃饼,过了一会儿,曹娜忽然开口说:“阿姨曾经找过我,想让我离你远点,我答应她了,可是我食言了,没能远离你,还把你又带沟里去了。”

米果愣住。

她垂眸想了一会儿,伸手,握住曹娜被冷气吹得冰凉的小手,“对不起啊,我代我妈妈向你道歉,我保证,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曹娜笑笑,反手扣住她胖乎乎的手,“果果,我一直很羡慕也很嫉妒你,有一个好妈妈。如果我妈能像阿姨。。。算了,不提那些。”曹娜摆摆手,把内心涌上的失落一并挥去。。

米果愧疚地说:“当初你是因为我才学的殡仪,才进的殡仪馆,我却把你抛弃了这么久。。”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所以才一直干到现在的,我进殡仪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曹娜说。

“可我也喜欢我的工作啊,为那些遗体做修复整容,看着他们在我的手底下变得丰盈而又安详,我觉得,很快乐,也很有成就感。”米果说。

曹娜盯着她,用一种深刻到让米果感到害怕的眼神盯了她好久,忽然仰天长叹,道:“奇葩啊!奇葩!”

米果呵呵傻笑。

奇葩就奇葩呗,只要自己开心不就好了。

她记着一个人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你喜欢的,未必就是别人喜欢的,做你自己就好。

她现在,就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曹娜还有一重担忧,她问米果,“你怎么和你爸妈说?他们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就指着你光大门楣呢。”

“唉---”米果的脸瞬间垮下来,她趴在桌上,头疼不已,“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我爸爸刚刚出院,我怕刺激他。”

“那你每天上班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装着去公司上班呗,反正作息时间差不多,有时整容室加班,我就说公司加班,我妈心疼我,还给我煮宵夜。”米果挠挠头,又叹了口气。

曹娜摇头,“这样不行,果果,阿姨是多精明的人啊,我估计着,你这事瞒不久。”

米果摊手,继续趴桌上装死狗:“那也没办法,瞒一天算一天吧。”

安平大厦。

人力资源部。

李成勋打电话给薇薇,推掉今晚和女会员的见面安排,薇薇大为不解,平常,这位公司的金牌帅哥,可是来者不拒,有求必应的啊,她不好直接问原因,就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李成勋解释是公事,他晚上有个饭局。

饭局是在a市著名的涉外五星酒店,凯悦大饭店。

富丽堂皇的包间里,精致昂贵的菜肴和茅台、珍藏红酒已经摆上饭桌。

李成勋因为打车,到的有点晚,推门进去,他连声道歉,“对不起,各位领导,路上堵车了!”

在座的不过四人,李成勋认出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是安平化工的高管,职位很高,另一个见过面的,就是凌河化工厂的厂长冯利,他们曾有过一次短暂接触,冯利告诉他,他要升安监部部长了。

其他两位,他从未见过,但看穿着,气度,看座位位次,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冯利起身,亲自把他带到座位上,然后向居中位置的一个穿着低调衬衫的中年人,介绍说:“金书记,这就是李成勋,李经理!噢,不,马上就成李部长了!”

冯利又向李成勋介绍说:“成勋啊,这位,可是我们a市的大功臣啊,你要是常常看电视新闻的话,肯定听说过金书记的大名!”

李成勋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在a市赫赫有名的人物形象,他朝主位上安坐的人望了一眼,肯定之后,赶紧端起茶水,向那人语气恭敬地问候道:“金书记,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成勋的荣幸!”

第一百零三章 猎物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李成勋接收到冯利递来的暗号,借口一起上卫生间来到外面。

冯利已有五六分醉意,步子和他的舌头一样,都有些捋不直了,他喷着酒气凑到李成勋面前:“成勋,我。。我们那边细说。”

冯利拉着李成勋,走向一处僻静的角落,这里靠窗,鲜少有人经过,一盆硕大的平安树,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脚步一停,冯利立马变了个人,他探头张望了一下,变得精明的目光,转向李成勋,“你怎么样,没醉吧。”

李成勋酒量还可以,也就喝了个三四成,“没醉,冯厂长。”

冯利抹了把头上不知是汗还是油的液体,不讲究的蹭到裤子上,低声问李成勋:“卢总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李成勋看着他,没说话。

冯利笑了笑,拍拍李成勋的肩膀,“你这孩子就是实诚!金书记、卢总今天亲自来给你保驾护航,给你吃定心丸,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李成勋确实有顾虑。

原来,天上真的不会掉馅饼。

集团安监部部长的美差,也不是领导们看重他的能力才提拔他的。

就像冯利说的一样,他在一群中层里面,话最少,背景最差,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实诚。所以,他才会成为今天饭局的座上宾!

“冯厂长,我很抱歉,我决定不接受这次集团的升职安排。”李成勋面色平静地说。

冯利的小眼睛猛地一张,然后又缩成更细的一条线,他没说话,只是呼吸明显比刚才急促了些。

“李成勋,你觉得,你如今还能全身而退吗?!”冯利忽然冷声说道。

李成勋抿着嘴唇,看着饭店窗外沉沉的夜色,许久没有出声。

来之前,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摆脱冯利,继续做他的闲职,哪怕没那么幸运,他大不了退一步海阔天空,降职做个普通职员,也是最差的结果。

可刚才推门看到a市二把手金烁阳端坐高位的时候,他的心,连同他的人,一下子坠入深渊。

全身而退,已成为一个美好的幻境,等待他的,又何止是粉身碎骨呢。

李成勋觉得冷,浑身上下,向外冒着冷气,七月天,盛夏酷暑,他却像是刚刚走入漫长的严冬。

“我保证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更不会把凌河。。”李成勋的话音还没完,就被冯利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他推了李成勋一把,绕开平安树,四下里看了看,才回来,气急败坏地呵斥李成勋:“你疯了!凌河的事,你给我永远烂在肚子里!”

李成勋隐忍低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什么!知道了你还敢拒绝,你不想要你这条命了,是不是?!卢总从一百来号人里面选中你,你该感恩戴德,李成勋,你应该庆幸,接下来几年,你将赚到别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懂吗?”冯利敲着李成勋的胸口,脸色阴阴地冷笑道:“别说你不需要这些钱,清高的人我看多了,但你不是,李成勋,你骨子里虚荣得很,不然的话,你何必去做什么婚托,来满足你物欲的渴望呢?”

李成勋蓦地抬头,脸色灰败,无力地问:“你。。你查我。”

冯利冷笑一声,双手背后,在狭小的空间里,走了几步,说:“你觉得,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是你身患重症的老父亲,还是你亟待解决的房款首付,还是。。还是你心心念念,却始终没勇气去追求的小女友。。”

“够了!!”李成勋的眼睛里腾起一层愤怒的火焰,他恨不能一拳砸扁冯利那张面目可憎的大脸,可是,当他看到拐角处那扇若隐若现的金色房门,以及脑海中交错闪现的父亲和米果的面孔,一瞬间被激发出的怒火,又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到最后,只剩下满心的倦怠和绝望。。

他就像是一只孤立无援的猎物,早被狩猎者觊觎,当他还在幻想着翻越山峰,找到理想中的绿洲时,前路上数不清的陷阱,却已经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冯利极有耐性,他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根,又递给李成勋一根,“来一根?”

李成勋犹豫了一下,接过去,冯利给他点烟,点着了才点自己嘴上那根,袅袅烟雾升腾,忽然,“咳。。咳咳咳。。”李成勋背转身,猛地咳嗽起来,冯利唉哟一声,赶紧帮他捶背顺气,“不会抽你逞什么强啊!”

“别管我!”李成勋挣开冯利,打开窗户,烟重新塞回嘴里,猛吸了一口。

烟雾直达肺腑,一股子说不出的辛辣刺鼻的气味在胸肺间转了一圈,又从嗓子里倒回来。

李成勋强忍着恶心,吐出一层一层的烟雾,就这样,他反复抽了会儿,忽然,扔掉烟头,转身,看着冯利说:“回去吧,我想好了。”

冯利一惊,紧跟着踩灭香烟,跟上已经大步走远的李成勋。

*********

清晨,米家。

米拉最近靠着她大运会银牌的辉煌战绩,一直在家休假。

两个女儿都在家,最高兴的,自然是米妈妈了。

米妈妈最近都不去买早餐了,她亲自下厨,为米果和米拉准备各种各样营养可口的早餐。

今天的早餐格外丰富,有鸡茸粥,蛋花卷,腊肠和小萝卜泡菜,米爸爸赶着去上班,所以提前喝了点粥先走了,米妈妈把饭盛上桌,正准备去叫姐妹俩起床,却看到米果穿着婚介公司上绿下黑的工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到米妈妈,米果单手叉腰,摆了个poss,“老妈,你闺女怎么样?!”

米妈妈上下一瞅,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当然我家果果最漂亮!”

米果挤挤眼,走到餐桌前坐下,一看早餐,她立刻两眼放光地叫:“鸡茸粥!老妈,你这几天打鸡血了,每天都这么下力气。”

米妈妈脚步一顿,回头,瞪着米果,“吃你的吧!”

米果翘翘鼻尖,小声嘟哝,“当我不知道,还不是拉拉回来了。”

“你说什么?”米妈妈目光如炬,隔了好远,威力还是非常强劲。

米果吓得一缩脖,伸伸舌头,对着鸡茸粥做了个鬼脸。

米拉回家了就想睡大觉,根本不愿意早起,所以她才把门反锁了睡觉,米妈妈敲了阵子敲不开,只好作罢,她一边唠叨,一边走进米果的房间。

米果很快吃完饭,看看表,着急往外冲。

“妈妈,我上班去了!”

“哦--晚上早点回来,你小姑姑要来!”

“好!”

大门啪嗒一响,米果走了。

米妈妈瞅着还算干净的大女儿房间,唠叨声稍微轻了一些。她走过去,打开窗子换气,楼下,一抹绿色的影子蹦蹦跳跳映入视线,米妈妈翘起嘴唇,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真是个乖孩子。”

目送闺女走远,米妈妈才转身离开,可走了两步,她却又拐回来,猛地掀开单人床上的枕头,把压在下面的一本书,拿了起来。

“现代整容技术。。”米妈妈眼神不好,就着光线念出封面上的大字。。

念到最后,她像丢瘟疫一样把书丢在床上,这哪是什么言情小说,时装杂志,分明是米果上大学时的教科书!

米妈妈觉得头一阵晕,她后退了几步,扶着米果的书桌,神情僵滞地立了一会儿。

忽然,她想起什么,扭身就去拉身后的抽屉。

“妈妈,你在干什么!”

米妈妈的心脏咚的一震,她猛地转过头,盯着门口和米果声音极其相像的二女儿米拉。

吓死她了。

还以为米果又回来了呢。

米妈妈抚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呵斥睡眼惺忪的米拉,“你想把妈妈吓死啊!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米拉揉着乱发朝里走,“是你做贼心虚好不好,果果刚走,你就翻她东西,当我不知道啊。”

米妈妈气得瞪眼,她啪的一下照着米拉浑圆的屁股上就是一巴掌,“什么贼不贼的,你们都是我生的,你们的就是我的!”

米拉揉着屁股,疼得蹙眉,反嘴:“你这是剥夺人权!剥夺我和果果的**权!”

“**个p啊!还不快去洗脸!”米妈妈推了米拉一把,又忽然叫住米拉,“拉拉,你说果果是不是有问题。”

“嗯?什么?”米拉没听清。

米妈妈指指米果床上的那本书,“你自己看看,果果她又开始看这种书了。”

米拉诧异问道:“什么书?果果除了看泰迪熊漫画,就是。。”米拉拿起床上的书,瞄了一眼,“啊---”

她叫了一声,回头看着同样也是一脸疑惑的米妈妈,“死人书。”

远在公交站台的米果,忽然觉得一阵凉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紧张地望了望天。

奇怪,万里无云,树梢静止,哪里来的风啊。。

一辆绿色公交车徐徐进站,米果下意识想跟着乘客上车,可走了两步,却猛地一顿,她拍了下脑门,“笨死了!你还以为去‘喜福来’上班啊!”

第一百零四章 米果被开了?

到了殡仪馆,米果没去换工装,就先找到曹娜。

“你去找薇薇麻烦了?还把我用过的手套扔她脸上了?”米果在车上接到小颖的电话,差点没背过气去,她之前不敢告诉曹娜,就是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没想到,她还是去了。

曹娜愣了一下,随即坦然点头,“是,都是我做的,怎么,她们还想找你麻烦?”

米果赶紧摇头,“没有!她们想来也不敢来啊。”

曹娜深以为然,“那倒是,谁敢来这儿找事,直接弄一个尸首不全的招呼她们去!”

“噗--”米果推了曹娜一下,忍不住笑了。

忽然想到什么,米果赶紧拉着曹娜,上下察看,“你没事吧,她们那天没对你怎么样吧。”

曹娜摇头,“没事啊,我进去就说我是殡仪馆的,和你是同事,她们就没一个人敢对我怎么着了。”

“那手套。。”

“嗳。。手套是假的,我拿了副新的去吓唬薇薇那贱人。唉呀,果果,你是没见到,那贱人啊吓得哇哇大哭,最后还被手套恶心的吐了自己一身,哈哈。。真是痛快!”曹娜回想起那一天,还是觉得舒坦。

“娜娜。”米果忽然抱住曹娜。

曹娜有点懵,张着双臂,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别为了我去冒险了,薇薇那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

曹娜笑了,她放心抱住米果,叹了口气,“别说傻话!我们是什么关系啊,如果有一天我受委屈了,恐怕你比我闹得还凶呢!”

“我才不管你。。”米果直起身,瞪着曹娜,然后噗嗤一笑,“那怎么可能!”

“果果----”

“娜娜---”

两个姑娘在晨光里开心相拥。

晨钟暮鼓,又是一天。

李成勋收拾好桌上的物品,准备下班。

“当当--”有人敲门。

“请进!”李成勋说。

是人力资源部的小王,他来拿u盘,里面存有需要打印的表格。

李成勋找到u盘,递给小王。

“李经理,听说您要去安监部了,是真的吗?”小王也算是人力部的老人了,从开始就跟着李成勋。

李成勋点头,“嗯,最近就要过去。”

小王有些激动,“那太好了!安监部是咱们集团的肥差,您去了还是正的,以后的发展一定比在人力部强百倍!”

李成勋淡淡一笑,没有做出回应。

强百倍吗?

那不就证明以前的他,窝囊万倍。

可若不是窝囊,他也不会一脚踏入深渊,从此一身洗不干净的脏泥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