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易真抬眸望着目光真诚的米果,心绪一时间复杂到了极点。

她不是应该痛恨她的吗?

她曾经那样伤害过米果,差点就拆散了他们,甚至,在绝望愤怒的时刻,恨不能把她推至无间地狱里受苦。

她看着米果,沉默半响,开口说道:“我今天找你,是想亲口向你道歉。对不起,米果,我为我之前幼稚自私的行为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米果也是一愣,她没想到心高气傲的孔易真会主动低头认错,她咬着嘴唇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我原谅你。”

听到这一声透着理谅意味的接纳之词,孔易真郁结沉闷的心情豁然一轻,她看着米果笑了笑,“谢谢。”

米果也微笑,“不客气。”

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负担轻松自然的氛围。

不知谁先起的头,两人竟聊起了岳渟川的糗事,在这个环节上,孔易真自然是完胜米果,因为岳渟川自八岁之后,就不允许自己再犯错了。

米果被孔易真描述的种种童年趣事逗得笑不可抑,岳渟川的英雄形象也随着什么光屁股男童被强塞进邻家妹妹的洗澡盆,什么爬树爬到一半恐高症犯了嚎啕大哭等等糗事而崩塌终结。

最后,孔易真的眼睛里带着亮闪闪的笑意,对米果说:“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我相信。”

米果重重点头,“必须的啊,孔参谋!”

孔易真被米果一口一个孔参谋叫的心塞,她拧眉瞪着米果,不满地纠正道:“叫我易真,或是真真。我可不想被你的朋友划在拒绝往来户里。”

米果挠挠头,“那好吧。。孔。。哦不,真真!”

孔易真笑了笑,说:“我们走吧。”

过了年关,又是新的一年开始。

不论是米果,还是岳渟川牵头的特勤中队,还是继续奔波在事故认定工作中的孔易真,甚至,包括李成勋、宋清远等等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都在各自平凡的岗位上兢兢业业的践行着人生的理想。

三月。

米果不负众望,在省民政系统的选拔赛中脱颖而出代表省里进京参加民政部举办的殡葬行业遗体整容师职业技能大赛。

出发之前,她到特勤中队看望岳渟川,顺便和他告别。

没想到,给她开门的,竟是神色讶然的杜宝璋。

一个门里,一个门外。

互相望了望,米果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她后退了一步,低声叫道:“阿姨——”

杜宝璋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休闲的米果,当她看到米果肩上的幼稚的小熊背包以及手里抱着的同样印有小熊图案的提兜时,不由得蹙起眉头,轻哼了一声,“嗯。”

杜宝璋拉开门,侧了侧身子,“进来吧。”

米果呆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的跟着杜宝璋进了屋子。

岳渟川的办公室看起来有些凌乱,办公桌上摊着一堆纸质文件来不及收人就出去了。

她正要习惯性的过去帮他收拾一下,却听到杜宝璋的声音,“你不要动渟川的东西,那是他的工作,有很多是保密的。”

米果赶紧缩回手,“哦。”

杜宝璋扫了一眼她怀里的玩意,“你拿的什么?”

米果愣了一下,回道:“是保温饭盒,我妈妈炖的莲藕排骨汤,补身体的。”

杜宝璋挑眉,不大相信似的问道:“你妈妈做的?给。。渟川?”

米果点点头,“是啊,杜阿姨,你要不要喝,还热着呢。”

杜宝璋赶紧摆手,拒绝:“我不喝。”

她指了指岳渟川休息的隔间,“你放里面去吧,别掀盖子,小心味道。”

米果答应,把饭盒拿了进去。

杜宝璋也跟进来,她刚准备为儿子换掉被罩和床单,谁知刚掏出被子,米果就敲门了。

米果放好饭盒,走过去帮忙。

杜宝璋看她要做,自己便停手,在一边看着米果笨手笨脚的把被子从被罩里剥离出来。

米果被杜宝璋审度的目光看得心慌,手一抖,被子便乱作一团,杜宝璋闭了闭眼睛,上前不客气地拨开她,“你到底会不会做啊!”

米果惭愧低头,“我不大会做家务。不过,阿姨,我已经在学了,我现在没事就跟着妈妈学做饭。”

“你要学的只是做饭吗?除了吃,你还能想着点别的吗?”杜宝璋三两下就掏出被子,她指着带来的干净被罩,“把新的拿给我!”

米果心慌,一时没看,拎着床单递了过去,杜宝璋气得身子乱颤,指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总算是换好了,杜宝璋无心呆在这里和米果相看两厌,于是拿起包就准备走。

“阿姨,您不等岳渟川了?”米果追出来问。

“不等了。渟川回来你告诉他,就说他妈妈来看过他了。”杜宝璋拉开门,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米果挑衅似的说:“哦,对了,我忘告诉你了,渟川最近都和易真待在一起调查化工厂的事故,他今天出去,也是为了这件事。我劝你啊,还是别等了。”

米果眨眨眼,神态自然平静地回道:“我知道啊,他有告诉我最近他都和真真在忙事故认定的事情,真真昨晚还给我发微信了。您要看看吗?”

她作势去衣兜里掏手机,却看到杜宝璋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她不可思议的重复米果刚才的称谓,“真真?你叫她真真,你们什么时候如此亲近了?”

米果笑了笑,“快一个月吧,也没多久。”

杜宝璋张了张嘴,脸色颓然地摆摆手走了。

杜宝璋离开后,米果身上的压力骤减,她在房间里等了快一个小时,看岳渟川还没回来的迹象,就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你办公室。”

微信发出好半天没有回音,米果百无聊赖的玩了会儿手机游戏,就趴在岳渟川刚刚整理过的床上打起了瞌睡。

后来,就真睡着了。

再醒来,她是被排骨汤的香气给逗弄醒的。

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

长长漆黑的睫毛下面藏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漆黑的眼神在看到她纯洁娇憨的模样之后,变得深情而又诱人。

米果的心砰砰狂跳,有一股触电般的感觉迅速的在她的身体里面流淌蔓延。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的嗓音带着一丝惺忪沙哑,慵懒的口吻让岳渟川的眸色变得更加深暗。

他的身子沉下来。

整个压在她的身上。

手臂从她的腰肢下方穿过,顿时,两人之间的缝隙荡然无存。

她轻喘着气,没有力道地推他,“别。。门没有锁。”

“我锁了。”他笑着低头。

她的小手揪着他的领口,象征性地晃了晃,紧接着吁了口气,主动抬起颈项,亲了亲他的嘴唇,“这样,行了吧。”

“你说呢?”他掐了一把她柔软的腰肢,她低呼一声,脸红得像是番石榴一样,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岳渟川轻轻咬了一口她红红的唇瓣,然后,便用舌尖挑开她的防线,加深了这个亲吻。

最后,两人都有些难以自控,尤其是岳渟川,手指在她轮廓极好的胸前流连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放开。

米果羞得钻到他的怀里,“以后不许再摸了。”

“哦。”他一边平息着身体的汹涌情潮,一边敷衍地答应。

她不满意,抬头咬他的下巴,“你专心一点。”

“哦。”他承认,此刻他想做的,和她竭力维护的,是一回事。

米果看到他眼底的疲惫,不禁心疼问道:“你们做的事是不是很难啊?岳渟川,你看你都瘦了。”

岳渟川笑了笑,躺倒,手掌摩挲着她柔软的颈背,很轻的拍着,“累点苦点没关系,只要能问心无愧,对得起那些牺牲的战友。”

凌河化工厂的事故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黑暗。就如他和孔易真事先担忧的那样,孔易真将她分析得出的事故原因报告提交给专家组之后,突然就接到电话通知,她被开除出专家组,组长,也就是她的恩师告诉她,她的事故原因分析报告不符实际,已经被弃用。同时,专家组向a市政府及省政府提交了一份新的事故原因分析报告。

新的报告和孔易真的报告大相径庭,他们的报告指出石脑油罐未发生冒顶事故,说事故是由乙烯泄漏引起的,而且乙烯泄漏的部位是乙烯罐的液线管线。言外之意,这是一起因设备原因引发的事故,而不是一起责任事故。专家组硬是颠倒乾坤,把**变成了一场天灾。

孔易真到这个时候才赫然明白匿名举报者的之前提醒她的用意。她终于明白了,隐藏在专家组背后的神秘势力才是操纵整件事的真正元凶。

经过慎重考虑,孔易真决定向她的父亲孔舒明和岳渟川求助。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搜集更多的证据,还正义于朗朗天日。

米果知道他在做大事,可她还是禁不住去心疼他。她牵起他的手,放在脸颊边,小小的吸了口气,说:“我想让你好好的,岳渟川。”

...

第203章 不算是求婚

岳渟川从米果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关切,那是发自内心的担忧,可见这段时间里他有多疏忽她了,疏忽了她的感受。

但是他又从中觉得满意和享受,毕竟,这种被心爱的女孩关心的滋味,任谁尝到都会想要得到更多。

他挑起她的下颌,低头,在她柔软的嘴唇上印下一个轻吻,“我答应你,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答应我,果果。”

“嗯?”她的眼神沉醉。

他看着她微笑,样子迷人,“要多吃一点,最近,感觉你瘦了。”

她惊喜雀跃,“真的吗?你看出来了?”

最近,她都在尝试减肥。

他的长睫毛很轻地落下来,视线在她胸前稍作停顿,之后,他的手指在她的腰际暧昧地挠了挠,低声说:“摸出来的。”

“…”她呆了呆,旋即脸就红了。

这算是变相调戏吗?

不过,她还是蛮受用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谈起工作,米果这才想起正题。

“我下周就要去北京参加比赛了。”她不舍的揪住岳渟川的衣袖。

“这么快!”岳渟川知道她即将代表省里参加民政部举办的殡葬行业遗体整容师职业技能大赛,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出发了。

“嗯,下周一,我和市里民政局的人坐高铁过去。”米果说。

岳渟川摸了摸她的脸,神情有些失落,“这还是你第一次离开我远行。”

以往,都是他接到任务后奔赴南北各地,如今,却换做他品咂分别思念的滋味。

米果依偎着他温暖的手掌心蹭了蹭,笑着学他一贯的语气,“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被逗笑,捏了把她的脸蛋,“最好是这样。”

之后,他问了她出发的车次和时间,便拉她起来一起吃饭。

吃饭中间,小姨杜宝林打来电话,岳渟川和小姨聊了几句近况便把手机递给米果,“小姨找你。”

米果指指鼻子,无声询问:“找我?”

岳渟川点头。

米果接过来,随着岳渟川叫了声,“小姨——”

杜宝林和杜宝璋的声音极像,但是杜宝林讲起话来就和善慈祥多了,“果果,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给你和渟川鼓鼓劲儿,你杜阿姨的态度,你别放在心上,时间长了,我相信她一定会看到你的优点,会接纳你的。小姨啊,永远站在你们这边。”

“谢谢小姨,我不会放弃的。”米果低头望着她和岳渟川交握在一起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挂电话前,米果想起件事,叮咛道:“小姨,你们那边开始施工了吧,你进出要小心啊,我爸前几天骑车过去,差点被渣土车撞到。”

市里的老街改造工程进行到了杜宝林住的小区,前几天米爸爸过去办事,和呼啸而过的渣土车差点来了次亲密接触。

杜宝林笑着答应下来。

周一。

a市高铁南站。

送行的队伍阵势浩大,上至民政局的主管领导,下至殡仪馆的平头职工,一行二十几人,就为了送米果和民政局的一名工作人员。

为此,米果受到鼓舞的同时又倍感压力,尤其是,当她见到同行的民政局的干部时,愕然之余,不禁下意识地瞅向送行的队伍。

西装革履的胡海滨态度倒还镇定,他朝米果伸出手,“果果,希望我们接下来的日子合作愉快!”

米果咬了一下嘴唇,握了握胡海滨的手,又很快松开,“希望如此。”

她不想和这种人谈话,更不想同行,于是,她便在人群中搜寻着曹娜的身影。

见状,胡海滨拧着眉头说:“果果,我和娜娜的事,全都是我的错,你们有权利指责我,痛恨我,但我已经受到了惩罚,你们还不肯原谅我吗?”

胡海滨和曹娜分手之后就和那个女教师谈上恋爱了,可两人准备买房结婚的时候女方却因为琐事和胡海滨的妈妈谈崩,两人不但婚事黄了,那个女教师的家人还到胡海滨的家里和单位大闹一通,要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分手费这才罢休。

胡海滨赔了夫人又折兵,在单位的名声也臭到极点,就连这次出公差,也是无人去的苦差事。倒不是说条件不好,而是本省向来在系统内的大赛里积分垫底,而a市,更是数年不出成绩,让同行们耻笑。他被派去担任随行人员已是自取其辱,再加上队员竟是和他有过节的米果,就更令他感到不爽了。

米果目光冷淡地看着自以为是的胡海滨,语气很轻但是坚决地说:“我想你忘了,需要原谅你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娜娜。”

胡海滨面色一僵,还想说点什么,米果的眼睛忽然一亮,紧接着,她便无视胡海滨的存在,越过他,朝远处走过来的人影,跑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她跑得有点急,冲到他面前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

他扶住她,嘴角轻扬,“送送你。”

戎装俊挺的岳渟川忽然出现在站台,不仅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而且还吸引到了周围的关注。

毕竟,不是每个军人都长得像他那样。

米果察觉到他们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不由得脸发烫,头也直往下低。

“阿姨叔叔也来了。”岳渟川看到米爸爸和米妈妈和米拉向他们走过来,牵住米果的手,主动迎上前去。

米拉步子快,先一步到达,大声叫道:“岳姐夫——”

“你这孩子,瞎叫什么!”米妈妈虽是这么说,可是嘴角遮不住的笑意,还是泄露了她丈母娘看女婿的别样心情。

米拉朝她扮个鬼脸,笑嘻嘻地说:“行了啊,妈妈,你早巴着我岳姐夫把我姐娶过门呢,就别装了啊。”

米妈妈被戳中心事,老脸一红,扬手就要拍下去,“死妮子!看我今天不敲你!”

“好了,好了,让孩子们笑话。”米爸爸拦住妻子,冲着岳渟川招呼道:“小岳,你也来了。”

岳渟川笑笑,“我来送送果果。”

米果试图抽走被他攥住的手,可是他牵得很牢,挣了几次也没能如愿,也就随他去了。

自从岳渟川背着她和她的父母深谈过一次后,米爸爸和米妈妈就把他吸收入组织了,他们在一起聊天,根本不用米果去充当什么调和油,润滑剂,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站着,然后适当的表现一下女性的羞涩就完事了。

可今天他们谈话的内容和她即将踏上的征程没得半点关系,她听了大约三分钟的光景,就胡乱编了个借口,把岳渟川拖到一边相对安静的角落。

“对不起啊,我妈妈又问你。。”米果是真觉得不好意思,米妈妈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每次见到岳渟川都要问他关于结婚方面的事。

岳渟川摇头,摸了摸她的头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能给你和你的家人带来安全感,是我的失误。”

“和你没关系,我妈妈她性子急,我都跟她说了几百遍了,我们的事,我们会看着办的。可她还是。。”米果只是觉得,哪怕岳渟川再爱她,也不想被人逼婚吧。

“那你准备怎么办?”他的眼底似是带了揶揄的笑意,望着她。

她愣了愣,慢了几秒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对他们婚事的态度和打算。

她嗫嚅了几声,低声说:“我。。我没想好呢。”

让她怎么说嘛,说她也和米妈妈一样,很期待未来的婚礼吗?

岳渟川笑了笑,提议说:“你可以趁着这次出行的机会好好的想一想,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

米果蓦地抬眸,迎上他漆黑的眼睛,从闪烁着璀璨光华的深泓里看到她娇羞诧异的模样。

他,他是在向她求婚吗?

仿佛一眼便能看穿她的思想波动,岳渟川的手从她的头发上滑下来,手指落在她的嘴唇,轻轻摩挲了几下,眼神醉人地解释:“你的男朋友还没差劲到这种程度,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这不算是真正的求婚,顶多,是征询一下你的喜好,明白了吗?”

米果眨眨眼,心想,其实,已经很好了。

答应他会认真考虑婚礼的事之后,心便甜得如蜜一样,他趁着附近的人都在关注对面呼啸而来的高铁列车时,俯身,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真不想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