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澈忙过去跟长辈道歉,不知说了什么,苏爸揽住他的肩,带他挨桌敬酒。

商绍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心情复杂。

他向苏善耳语:“走,出去抽根烟。”

“嗯。”

两人在露台靠着栏杆吞云吐雾。

“我看你待会儿还是跟我走吧。”商绍建议。

苏善摇头:“已婚妇女不好一直住在外头。”

他略微诧异,转过脸打量,见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漆黑的眼睛微微眯着,眺望街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商绍说:“我帮你教训他一顿。”

“别啊,”苏善挑眉,弹掉烟灰:“人家助人为乐,又没做错什么,我夸赞他还来不及呢。”

商绍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凉飕飕的,感觉很不好:“你该不会想离婚吧?”

苏善闻言笑起来:“离婚?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既然梁澈不喜欢好好过日子,非要搞那些事情,那我就陪他玩呗。”

商绍突然有点担心:“善,我不希望你在婚姻里忍气吞声,但也不想看到你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得不偿失。”

她点头赞同:“我当然不会再忍气吞声,你说的没错,梁澈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他今天可以为了那个女的迟到,明天还不晓得会干出什么事呢。我算看清楚了,人家才是故事的主角,可能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叶南枝才是真爱,两个人分开十年,兜兜转转破镜重圆,我成了他们爱情的祭品,呵,当我好欺负么?”

商绍透过玻璃窗看见梁澈在苏爸苏妈身旁尽心尽责,乖乖陪酒,不禁叹气:“也许没那么惨,我看他对你爸妈一直都很敬重,而且现在很多男人都不愿意离婚。”

苏善冷哼:“向现实妥协么?我可不会做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然后下半辈子忍受他心里藏着一个爱而不得的叶南枝。”

这句话说得很重,苏善双手微微发颤,眼睛睁大又眯起,紧抿的嘴唇松开,然后缓缓笑了。

寿宴结束,梁澈喝醉,由苏善开车回家。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醉过了。自从得知当年姚松偷拿他的手机约叶南枝见面,玷污了她,梁澈觉得自己成了帮凶,悔不当初。他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如果当时赶过去,肯定能够阻止那个畜生。

不敢想象叶子被迫委身于姚松是什么心情,她该恨极了吧?

所以刚才接到余歌来电,说姚松得知叶南枝回国,找上门来,把她约出去谈话,害她情绪失控癫痫发作,梁澈想也没想,立刻掉头前往余歌所在的小区。

他到的时候叶南枝倒在楼下陷入昏迷。

余歌说:“我在阳台看见他们纠缠,叶子让姚松滚,他人刚走,她就发病了。”

梁澈将她抱上车,送往医院。

叶南枝脸上挂着泪痕,眉尖印出浅浅的纹路,只有常常皱眉的人才会这样,她孱弱清瘦,像一只迷路的小鸭子,以前可以跟在他身后,可惜走丢了,吃太多苦。

人送到医生那儿,确定没有大碍,梁澈匆匆赶往饭店,余歌留下照看她。

叶南枝醒来以后给梁澈发了条微信,当时苏善正把他扶到床上。

“余歌说是你载我到医院的,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苏善在边上也看见了,梁澈扫一眼,随便将手机搁在一旁,因为醉酒,脑子晕晕沉沉,却有些兴奋。

苏善冷眼瞥着他,想了想,凑过去撒娇:“老公……”

梁澈抱她翻身,一手撑着,一手去解皮带。

就趁现在,苏善拿他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然后笑道:“干嘛呀,你不是醉了吗?”

他说:“是醉了,要不你在上面?”

她笑:“什么上面下面的,你讨厌死了……啊,别乱碰,不要啦!”

此刻梁澈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又被勾出许多火来,皮肤发热,越来越烫。

苏善看见叶南枝把电话挂了,心下冷笑,顿时推开男人,白一眼,面无表情道:“赶紧睡吧,酒气熏天,臭死我了。”

她说着起身就走。

谁知没走两步就被猛地拽住,梁澈把她按回床上,一顿为所欲为。

“妈的,脏死了。”

最后男人舒舒服服睡去,苏善颤巍巍地往浴室走,口中骂骂咧咧:“没玩没了的,就你厉害,怎么不去日本做男优?!”

不过,给叶南枝的那通电话倒是让她痛快得很。听见人家夫妻的房事,不赶紧挂了,居然听了好一会儿,什么癖好?

她心中冷笑。

傍晚梁澈醒来,天色渐渐暗下去,夕阳似血。

苏善正歪在沙发上看游戏赛事。

他因为今天喝多了酒,刚才又温存过,性子比往常温柔许多。这会儿走过去,把她捞在怀里,问她痛不痛。

苏善没心思搭理,皱眉将他推开。

梁澈扣住她的下颚,把脸扳过来,亲了下去。

苏善想,男人通常在外面做了对不起老婆的事,回家以后就会格外讨好,以此消除心中的愧疚。呵,果然不错。

梁澈亲了会儿,发现她毫无反应,睁开眼,这女人居然盯着手机屏幕,专注地看比赛。

他顿时没了兴致,把人松开,自己起身去洗澡,然后把床单被套都换了。

时间已经不早,苏善没有做饭的打算,随便叫了一些外卖,打开电脑玩游戏,等待送餐。

梁澈在旁边看电视,忽然接到一条微信,苏善猜测应该是叶南枝发来的,也不知说了什么,他眉宇微蹙,问:“你刚才是不是动过我的手机?”

她头也没抬:“没有啊。”

梁澈显得有些尴尬和懊恼,怀疑道:“为什么有一条通话记录?”

苏善瞥一眼,耸耸肩:“不清楚,可能不小心碰到的吧,怎么了?”

梁澈见她一脸无辜,不像撒谎的样子,于是放弃追问:“没什么。”

他今天确实有些心虚,原本以为苏善会大发雷霆,再跟他吵一架,可没想到竟然相安无事,倒叫他摸不着头脑。

因为整个下午都在休息,晚上没有睡意,他抓着苏善又想做一次。

苏善不耐地“啧”一声:“你烦不烦,吃春/药啦?我很困,要睡觉。”

“……”梁澈也没勉强,心安理得在她旁边自己动手解决。

苏善皱眉,背过身去,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耳朵。

“善善。”

“别叫我!”

他故意弄了好一会儿才拿纸巾收拾。苏善把手机视频的音量调大,不想听到别的动静。

梁澈关了灯,然后把她手机夺走。

“你干嘛?”苏善支起身,怒目而视。

梁澈不以为然:“你自己说困了,要睡觉,还看什么手机?”

他给她关机,远远的扔到小沙发上,然后闭目养神。

苏善狠狠瞪两眼,想翻身过去,谁知他一条长腿压下来,叫她动弹不得。

“睡吧,听话。”他说。

……

第19章

这天以后,叶南枝倒是和梁澈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偶尔通话,聊聊近况,她准备留在清安,一边慢慢找工作,一边找房子。她念的政治社会学,在国内不是一门显学,没有就业优势,但读书的时候大家都认为选择这个专业是有更高的理想和追求,并不只为工作。

叶南枝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缺点,虽然年近三十,但社会阅历少,竞争意识弱,将来多半做个老师,平平淡淡地过这一生。

回国几个月,她还没有回过家,听说父母对此颇有微词,骂她白眼狼,养那么大,一送出国,就像石沉大海,从来不主动联系,逢年过节连个电话都没有,她妈妈在家哭了好几场,深感痛心。

这些话辗转传到她耳中,难免勾起一些糟糕的情绪,怀疑自己回来干什么。

对,回来干什么。

也许为了跨不去的坎,总要亲身面对吧。

她以为自己能够心平气和面对梁澈,当然也能心平气和面对所有人。可惜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连父母都无法接受,更何况姚松。

说到姚松,至今对她贼心不死,听闻她回国,立刻甩掉模特女友,仿佛回到中学时期,重新展开猛烈的追求攻势。

叶南枝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求而不得的完美符号,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客观来讲他个人条件很好,而立之年,逐渐脱离从前的张扬,虽然私生活混乱,但对女人温柔慷慨,外形又好,是个理想情人。

姚松自己也这么觉得,他现在有能力向叶南枝赎罪了,他一直没有结婚就是在等她,一颗真心完好保存留给她,别的年轻小姑娘再漂亮再可爱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这些话很好听,很迷人,但叶南枝不为所动。

某天她答应出来跟姚松吃饭,两人在餐厅包厢,他喝得面红耳赤,跪在她身前,抓着她的手忏悔,说:“我真不是人,叶子,你打我骂我都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现在我知道怎么跟女人相处了,我会对你好,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行。”

叶南枝摇着酒杯,轻飘飘笑起来:“是么?”

姚松把额头贴在她腿上,声音哽咽:“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啊,”她说:“你确定要赎罪吗?”

“对,只要你开口,什么都可以,我发誓。”

叶南枝点头:“那你去自首吧,坐几年牢,出来以后我会考虑给你机会。”

闻言姚松顿住,像被点了穴,僵在那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叶南枝面露讥讽,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别跪着了,把自己感动成这样,至于吗?”

姚松尴尬地回到座位,满脸讨好,三言两语转开了话题。

这就是男人,她早就看清楚了,自私,虚伪,如同她爸。包括梁澈。

但叶南枝对梁澈始终抱有幻想,跟别人不太一样——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本来我们有机会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遭遇那些破事,梁澈本就该心怀愧疚,这是他欠我的。

叶南枝这样想。所以那天接到电话,听见他跟他老婆亲热,多少受到刺激,想起当年被迫委身于姚松,一边忍受屈辱,一边看着梁澈和女朋友出双入对,那种煎熬像锋利的刀子戳在心口,至今难以忘怀。

这次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做了。可是她还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什么,是想把梁澈抢过来,还是单纯的报复他,让他家宅不宁呢?

老实说,叶南枝心里也没底,但最重要的是,她很享受当下,享受梁澈因为愧疚和自责而对她小心翼翼。

真好,她不会让他轻易还债的,就这样,很好。

——

梁澈最近与叶南枝维持着好朋友的互动,偶尔聊聊天,关心一下近况,她很少提及过去的事,即便谈起,也只说那些快乐的回忆,比如嘲笑自己臭脾气,得罪了好多同学,还拿东西丢过梁澈。

他当然记得,“那次都怪我,气到你发病,后来每回见你稍微激动一点,我就担心你犯病,教室里到处都是桌子,容易砸到脑袋。”

叶南枝笑:“我那么没用吗?太丢人了,你当时也觉得我很麻烦吧?”

梁澈说:“没有,我当时感觉突然多出一个妹妹。”

她想了想,自嘲道:“其实按照我爸和你妈的关系,我们差点儿也成亲戚了。”

梁澈一愣,想到自己当初幼稚的举动,倒有些尴尬。

叶南枝好脾气地笑说:“怎么啦,知道自己错了吧,傻不拉几的,还要跟我划清界限呢。”

梁澈被她说得愈发汗颜,清咳一声:“年纪小,不懂事。”

“哼,算你有觉悟。”

两个人正聊得投入,苏善洗完水果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盒车厘子坐到沙发上,边吃边看电视。梁澈在阳台打电话,透过落地窗望进去,发现她对此毫无芥蒂,这些天来从没干涉过他与叶南枝的交往,也不过问,似乎半点兴趣都没有。

这女人转性了?梁澈难免困惑,注意力不由被带走,叶南枝在那头“喂”了几声,他才回过神:“不好意思,说到哪儿了?”

叶南枝默然片刻,语气体谅:“算了,你还是多陪陪老婆吧,我听余歌说,她很紧张你的。”

梁澈一边望着苏善,一边答:“还好,她也有自己的事忙。”

比如护肤,涂指甲油,打游戏,看视频,煲电话粥。总之最近不爱搭理他。

叶南枝笑:“不打扰你们了,下次再聊。”

“嗯,好。”

结束通话,梁澈靠在栏杆上透了会儿气,怎么说呢,太平和了,一切风平浪静,这两个女人都没找他麻烦,透着股诡异。

他回到客厅,关上落地窗,刚坐到苏善旁边,她起身就走了。

梁澈一愣,见她扭着腰往厨房去,开了灯,窸窸窣窣的在里面找什么东西。估计是饿了,几分钟后端着小锅子出来,随口问:“你要吃泡面吗?”

梁澈正想说不用,还未开口,却听她道:“要吃自己去弄。”

“……”

苏善最近总爱做夜宵,嚷着肚子饿,可是通常只碰几口就放着不吃了,这个坏习惯也不知怎么来的。

今天也一样,梁澈见她眉头紧锁,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表情变得勉强。

“别吃了吧,”梁澈说:“垃圾食品,油腻腻的。”

谁知苏善一听“油腻腻”三个字,突然反胃,忙起身跑到洗手间干呕起来。

梁澈跟过去,轻拍她的背:“没事吧?”

她摇头,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撑在盥洗台上,呕得眼泪直飙。

梁澈想到什么,心下猛跳,等她吐完,迟疑地开口:“我记得上次没做措施。”

苏善从镜子里瞥他一眼,没吭声,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回到客厅,嫌恶地指着小锅子:“一看见它就想吐。”

“你休息会儿。”梁澈把泡面端走,倒掉,接着从厨房出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你是不是怀孕了?”

闻言苏善没有回应,找到烟和打火机,刚点燃,被他夺走。

梁澈皱眉:“问你话呢,这个月来那个没?”

苏善歪在沙发里,翘着脚微微晃荡:“没呀,推迟了。”

梁澈脸色越来越严肃:“明天陪你去医院做检查。”

苏善笑说:“干嘛,赶紧打掉吗?”

他目光垂下去,攥了攥手,挨在她身旁,为难地开口:“结婚前我跟你说过,不打算生孩子,但是……”他想说,如果真的有了,你这么喜欢,那就生下来。

但苏善打断他的话,轻飘飘地说:“对呀,当时我多傻,以为可以慢慢改变你的想法,谁知道你竟然那么坚定,这可怎么办呢。”

梁澈默了会儿:“先去做检查吧。”

苏善瞅瞅他的脸,噗嗤笑开:“瞧你吓的,做什么检查呀,我只是胃炎犯了而已,那天吃过事后药了。”

梁澈定定看着她,轻声说:“我去买验孕棒,你不是那个没来么。”

苏善脸色突变,直坐起身,冷淡道:“我那个没来就是吃事后药给吃的,你少自恋了,谁要给你生孩子,我就算怀了也不一定是你的种,省省力气吧。”

“你说什么?”

苏善白他一眼,踢上拖鞋啪嗒啪嗒回卧室。

梁澈跟她身后,耐着性子笑问:“你吃火/药了?脾气这么大。”

她不搭理,径直走到床头柜前翻东西。

“找什么?”

苏善拿出一支验孕棒:“要不你亲手帮我验?不然万一我动手脚呢?”

梁澈没接。

她自己到浴室去,没过一会儿出来,把东西扔给他:“你满意了吧?”

说完就掀开被子上床,躺进去,自顾自地睡觉。

梁澈尴尬地站了会儿,轻咳一声,走到床边瞅她:“你还没洗澡呢。”

“不想洗。”

“那怎么行?”他推推她:“起来。”

“别烦我。”苏善语气恶劣:“嫌脏的话自己睡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