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哪儿?”

“在家呀。”叶南枝的声音听上去轻松自在。

梁澈语气很差:“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和姚松扯在一起了?”

她想了想:“嗯……他说对我是真爱啊,我想试试真假呗。”

“你脑子出问题了吗?他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清楚吗?赶紧离开他!”

“你管我啊。”叶南枝清脆地笑起来:“除非你离婚和我在一起,否则免谈,别指望我听你的。”

梁澈语塞,正要发火,那头挂了电话。

苏善默然望着窗外街景,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觉得实在可笑得很,不由得转头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啊?”

梁澈说不是:“她精神状态很差,胡说八道的。”

苏善微笑点头:“哦,这样啊,那你快去照顾她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澈匆忙地掏烟:“你设身处地想想,换做商绍出事,难道你会不管不顾吗?”

苏善沉下脸:“你他妈别诅咒商绍,我和他什么关系,你和叶南枝又什么关系,是一样的吗?”

梁澈见她动怒,便稍微沉默了会儿:“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至于叶南枝……我现在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苏善冷笑:“人家不是说得很清楚,让你离婚,你耳朵聋啦?”

梁澈摇头:“她开玩笑的,不可能为了这个和姚松在一起。”

苏善摸着自己的指甲,一副看客的表情:“还有两种可能,想听吗?”

“你说。”

“第一呢,大概她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突然发现自己喜欢那个男的,所以自然就好上咯。”

“不可能。”梁澈摇头:“姚松几乎毁了她,怎么可能。”

苏善耸耸肩:“那她应该想找机会弄死他吧,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闻言梁澈脸色微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绷,骨节凸起,仿佛已经目睹叶南枝行凶一般。

苏善见他那样儿,改口道:“我随便说说而已,她要真想杀人,直接捅几刀不就完了吗,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梁澈听完并未觉得放松,他知道叶南枝的个性,不是做不出来。这么想着,心神不宁,烟灰落在手背烫了下,于是愈发烦躁。

苏善感到极其无语,再也无法控制翻涌的情绪:“我真不明白,你纠结个什么劲,干脆娶了她,把人放在身边,不就皆大欢喜吗?”

梁澈也觉得无奈:“我到底要怎么解释你才肯听?我不喜欢她,也不想娶她,从来就没想过。”

苏善冷笑:“你要不要脸呐?仗着个破理由脚踏两条船,还想让我宽容大度地送你去搞暧昧呢?干脆直说想要开放式婚姻啊,自由平等,谁也别管谁,多好!你他妈又不说,不就想单方面约束我吗?你对叶南枝愧疚,你欠她的,我又不欠她!真是受够了,我求求你赶紧和我离婚娶她行吗?我求求你了!”

梁澈猛打方向盘,把车刹在路边。

他侧过身:“别再提离婚了行吗?”梁澈觉得自己当着她的面打这些电话就是想让她明白,里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爱提就提!”苏善破口大骂:“你们俩在那儿演虐恋情深的戏码演得可真投入,但别拉着我做配啊,我都快看吐了!去你妈的,现在立刻开到民政局,我要离婚!”

梁澈胸膛起伏,目光沉得像寂夜,像秋水,像冬雨,像布满阴霾的天,定定看着她,一动不动。

苏善情绪激烈,显然一刻也不愿和他多待,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直冲冲地走了两步,想想又停下,回过身,狠狠踹他车子一脚,然后自己打了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第31章

“妈的,狗娘养的东西,人渣!”苏善嘴里不停叨念,回到家,扔掉包,连衣服也不想换,当即打开电脑,上网找律师咨询离婚事宜。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梁澈,此时此刻,她只想迅速拿到离婚证,与他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不管有意无意,装傻还是真傻,他的犹豫和摇摆都让人失望透顶。

够了,真的够了。

他以为他是谁?勤劳的花匠?这里种一朵,那里种一朵,用他廉价的爱情施肥?

不就仗着我喜欢他么。

那也是年少无知才会喜欢他这种人!

去他娘的吧。

苏善在法律服务平台找到律师,通过电话,确定请他代写离婚协议书。

忙完这个,她又给中介打电话,把上次看的房子订下,约时间签合同。

“你在跟谁聊天呢,废话真多,老打不通。”商绍来电,笑着埋怨了几句。

苏善心里那股怒火仍旧翻涌不息,直冲冲地告诉他说:“我刚才在和律师谈离婚,这个月之内必须把这件事办完,如果梁澈不签字,我就去法院起诉他!”

商绍听得愣怔,张嘴“啊”两声:“等一下,你怎么这么大火气,他惹你了?”

“他就是个混账王八蛋!当着我的面搞婚外情!”

“不会吧,这么明目张胆?”商绍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跟那个女的睡了?你看见了?”

“管他睡没睡,反正迟早要睡的!我看我还是趁早成全他们比较好!”

商绍琢磨了一会儿,迟疑地问:“梁澈不想离,对吧?”

“对啊,他就想脚踏两条船,而且离婚以后就尝不到偷腥的快感啦,你们男的都喜欢玩这套嘛,贱货!”

商绍笑:“嘿,冷静点儿,别一竿子打死所有人,我不是贱货。”

苏善听不进去:“你就是。”

“……好好好,”他无法:“那你爸妈那边怎么办,总要和他们说一声吧?这可不好办,我都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这个女婿。”

“哼,”苏善冷笑一声,斩钉截铁:“谁劝都没用,过两天我自己回家向他们摊牌,把梁澈干的那些丑事全都说出来,看他们怎么劝!”

商绍咋舌:“宝贝啊,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真的下定决心和他分开吗?唉,想想你当初为他要死要活的,现在结婚才多久,我觉得你们得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别冲动。”

苏善立刻笑起来,像是证明她悠然自得:“我非常平静,非常理智,一点儿也没有冲动,我开心得很,难道你听不出来吗?哈、哈、哈!”

“……”商绍信她才怪。

没一会儿结束了这场混乱的交谈,商绍心里越想越别扭,实在忍不住,给梁澈打过去,想和他认真聊一聊。

谁知那位没空,电话还没接通就挂了。

“看来你烦心事不少。”姚松坐在梁澈对面,西装革履,手上转着一支钢笔,露出几分懒散的少年气,看着他笑:“既然这样,少管叶子和我的事,你不嫌累吗?”

梁澈说:“你就不能放过叶子,非要纠缠她?”

姚松耸耸肩:“对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只有她能让我心潮澎湃,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亮晶晶的,你试过这种感觉吗?”

“你他妈是不是心理有点变态?”

“啊哈哈哈,有可能有可能,”姚松连连点头,丝毫不在意,反倒大笑起来:“叶子也是这么评价我的,看来你们果然思想比较想通,难怪她一直惦记你呢,十年过去了,还是一样,先前为了保护你,居然自愿回到我身边,简直感天动地。”

梁澈像看一个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保护我什么?”

姚松夹着香烟摆摆手:“不重要,闹着玩儿而已,我看她就喜欢那种被人强取豪夺的感觉,拿你做个借口,和我玩游戏罢了。不过叶子就是叶子,永远不按常理出牌,那天她突然说了一句话,问我相不相信她真的爱上我了,天呐,我当时吓一大跳。”

梁澈越来越听不懂,像看脏东西似的看着他。

姚松问:“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这是闹哪一出啊?”

梁澈冷眼瞥着:“你觉得没意思了?”

他摇头:“我再观察观察。”

梁澈无语:“她那么恨你,你就不怕被报复吗?”

姚松随手弹掉烟灰,挑了挑眉:“怎么报复?趁我不注意捅我两刀?呵,她没那个胆子,心太善良,下不了手的。”说着轻叹一声:“退一万步讲,就算被她捅两刀也不错,整天嚷着恨我,捅完以后看她还怎么恨得起来。”

梁澈起身就走:“你他妈真的有病。”

姚松冲着他的背影笑:“嘿,你不觉得很刺激很有趣吗?”

显然不止一点点变态,他和叶南枝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发育不全还是畸形了,一个比一个扭曲。

梁澈边下电梯边给叶南枝打电话,直说道:“如果你选择回到姚松身边,以后我不会再管你的事。”

她回:“好啊,你别后悔。”

梁澈忍无可忍地骂了句脏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说了,要么和我在一起,要么别管我。”叶南枝说:“还有,很快你会收到我和姚松的结婚请柬。”

梁澈觉得荒谬至极,不耐道:“很好,随你便。”

一群疯子,没个正常人。

他到底为了什么跟这群魑魅魍魉耗到现在?

梁澈实在想骂人,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被架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这会儿连家都不能回了,苏善一见他就要离婚——他根本不敢回去,不敢面对她。

眼下还是别见面的好,让他静下心来想想,该怎么祈求她的原谅,怎么才能让她消气。

如此一来,梁澈无处可去,只能回到单位宿舍。

——

原是要躲着苏善,冷静几天,再心平气和地聊他们的事,可没想到她那么着急,竟然直接找到单位来了。

这夜梁澈从辖区巡逻回到中队办公室,同事和他打招呼,笑说:“你太太在里面等你好久了,快去看看。”

他闻言很是诧异,一边摘下身上的配件,一边走进办公室,果然看见苏善的身影。她坐在椅子上,胳膊搭着扶手,面无表情,抬眸望了过来。

梁澈还没吃完饭,又渴,自顾到饮水机旁,拿纸杯接了大半杯,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喉结滚动,吞咽的声音很大。

苏善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搁在桌上。

“给你的。”

“什么?”梁澈其实心里都清楚,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拿起来:“我看看。”

果不其然,离婚协议书。

她已经签好字,按好指印。

前两行是身份信息,梁澈略过,笑着念道:“男女双方于20××年9月认识,于20××年11月在清安市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因协议人双方性格不合,夫妻感情破裂,无法继续共同生活,已无和好可能。现双方就自愿离婚一事达成如下协议,一,男女双方自愿离婚。二,双方无子女,不涉及任何财产纠纷。三,离婚后,双方生活互不相干,不得干涉对方今后的生活……”

梁澈有点念不下去了,每个字都在往他心上戳。

苏善甚至自己带了钢笔和印泥,一并推到他面前:“签吧。”

他望着她的脸,仔细打量,笑说:“化了妆来的,这么讲究?”

她耸耸肩:“仪式感。”

梁澈点头,收回目光,盯着协议书:“性格不合,感情破裂,无法共同生活……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苏善皱眉,脸色略不耐烦,说:“别浪费时间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哦”了声,下一刻便随手把那文书撕个稀烂,揉成一团,扔进纸篓,然后面无波澜地歪头看她。

苏善腾地站起身,怒不可遏:“你干什么!”

梁澈不吭声,就这么望着她。

“撕了也没用!”苏善胸口起伏,脸上冷冷冰冰,眼里半分情感也看不见,只剩一片漠然。“我会起诉离婚的,你等着收法院传票吧。”

说完拿起包就走。

经过梁澈身旁,他拉住了她的手。

“我有话对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苏善根本不愿多言,把手指一点一点使劲抽出来,直冲冲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忽又停下,回身告诉他:“哦对了,我已经找到房子搬出去了,你回家住吧。”

梁澈定定地站在那里,然后眼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两章

第32章

家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东西摆放整洁,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过。

梁澈在玄关脱鞋,看见苏善的钥匙搁在鞋柜上。还有婚戒。

家里的门锁原本是指纹密码锁,她刚搬进来时,不知怎么给按坏了,后来还是换成带应急钥匙孔的智能锁,以防她哪天不小心又被关在外头。

梁澈记得那天她进不了家门,待在楼下,一边等他回来,一边蹭邻居家的wifi。这女人平时看上去有点儿恃美自负,目无下尘的意思,但常常又童心未泯,做出一些大人不会做的事。

比如那次,当梁澈回到小区时,竟看见她身边围着三四个小学生,几人正凑在一起开黑打手游。

苏善不太因为自己是成年人而迁就小孩,高兴则打成一片,不高兴则斗嘴斗气,什么都摆在脸上,这会儿赢了游戏,得意到手舞足蹈,与小伙伴们一个个击掌。

她是真的很喜欢小孩。

想到这里,梁澈有些许恍惚,摸着那把钥匙,寒津津地戳在手心。

他走进卧室,打开衣橱,冷不丁看见柜子里空空荡荡,苏善的衣服全都不见了,都带走了。

她爱漂亮,爱打扮,新衣裳永远买不够,卧室的衣帽间装不完,客房的柜子也堆得满满当当。可她离开,把自己所有东西搬走,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上次给她买的那些奢侈品,原封不动摆在衣橱里,甚至连包装都没拆。

梁澈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也跟着空了。

——

苏善这两天搬家,累个半死,等安顿妥当,她便兴致勃勃地请商绍吃饭,算是暖居。

“怎么样,我这地方不错吧?楼层高,清净,空气好,虽然家具装潢土了点儿,但等我下个月领了工资重新整理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

商绍眼睁睁看她笑眯眯地张罗饭菜,嘴里哼着小曲儿,一副欢欣自在的模样,他却感到心惊肉跳,如坐针毡。

“你没事吧?”商绍担忧地问。

苏善面露诧异,奇怪地问:“我能有什么事?我很开心啊,终于搬出来了,而且很快可以恢复单身,你不替我高兴吗?”

商绍干巴巴地赔笑两声:“我……高兴,高兴。”

苏善莞尔点头,接着蹦蹦跳跳跑去开冰箱,拿了瓶香槟,笑道:“便宜你了,这酒很贵的,陪我干几杯吧。”

商绍暗暗叹气,不由打量她的神色,心里莫名觉得难受,但又不敢说出口,唯恐她听了伤心。

“你不如搬到我家住,何必花这冤枉钱呢,反正我那房子空着也浪费,平时阿冼工作忙的话,我还可以回家陪陪你,总比这儿好吧?想想看,以后每个月都得交房租,亏不亏啊?”

苏善听完,眼帘低垂,淡淡回道:“没关系,这儿离公司很近,我觉得挺好的……现在年轻人在外面租房子很正常啊,努力挣钱不就行了,房租我付得起。”

商绍听着郁闷,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你爸妈在你上大学的时候不是给你买了套房子吗?”

苏善努努嘴:“我结婚以后就租出去了,那家人租了几年,听我妈说,好像有意买下来……唉,反正等合同到期再说吧。”她缓缓深吸一口气,扯起嘴角笑:“喝酒啊,提这些干嘛,我明明是请你过来庆祝我搬新家的呀!”

商绍只好陪醉,喝到深夜,冼平煜把他接走。

陌生的房子,剩下苏善一人。

客厅电视始终开着,不能太静,她收拾餐桌,清洗碗筷,然后出门倒垃圾。

浴室灯莫名其妙坏了,她好像是个电器杀手,看房时好好的,搬进来第一天就按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只能勉强将就着用。

苏善洗完澡,望向镜子,惶惶间愣住,或许因为环境太过陌生,于是镜子里的人也变得陌生起来,她很想问问这个女人,到底跑来这个地方干什么。

到处都是陌生的气味,陌生的家具摆设,陌生到叫人伤感害怕。她多么恋家,多么恋旧,根本不是个适应能力强大的人,所以宁愿听着垃圾节目当背景音乐,以免心生彷徨,不知如何面对当下。

香槟还剩小半瓶,她喝个精光,昏沉沉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具看了会儿,心里茫茫然地想着将来,一翻身,发现枕头是干的,以为自己会掉眼泪,结果并没有。很好,苏善想,她不会哭的,绝对不会。

法院周六日不上班,她得尽快找时间请假,去提交离婚起诉状,对,尽快。如果顺利的话,三个月内就可以和梁澈解除婚姻关系了。

梁澈……

苏善把脸转向窗外,看见清冷的月光铺散在窗台,像一层寂寞的纱,无声无息拖向地板。迟早这光会落到她身上的。

苏善想,为什么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反而会寂寞呢?她有些怀念以前的自己,如果重来一回的话,是否还会选择同样的路呢?

不知道,可是没关系,会好的,在遇到梁澈之前她不也过得很自在吗,有什么关系呢?

苏善这样鼓励着自己,忽然手机响了,微信提示音。

她点开,看见梁澈的信息。

他说:老婆,你回来。

苏善立马关机,连碰也不要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