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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应出庭为钟笔作证。反正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要报复。

钟笔叫了辆出租车送她回家,一个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闪烁的霓虹灯,拥挤的人潮,喧嚣的吵闹声,她却倍感凄楚。在这个华美而苍凉的城市里,每日上演无数的悲欢离合,与渴望安逸平淡生活的她格格不入。大型商场门口贴上了倒挂的福字,挂满了一排的红灯笼,还有一丈高的火红的春联——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远处有音乐飘来,是非常喜庆的《恭喜发财》,闹哄哄地在唱,“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都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钟笔对着玻璃橱窗里华美的衣服发呆。有时候周围环境越热闹,就越觉得孤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要走的时候,透过玻璃镜影,她看见对面街道上静静停着一辆黑车,车型有些眼熟。

左思摇下车窗,冲她远远地挥了挥手。

于千万人中,俩人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不日他们即将对簿公堂。

钟笔等绿灯亮了,走过去,左思已经下了车。俩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面对面靠的这么近,感觉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钟笔不认为这是巧遇。

左思没有对她坚持离婚一事恶言相向,脸上神情看起来跟平常一样,甚至称得上是温和,“香港就这么大,想找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总是不难的。”不仅仅是她,还有陆美琪,不费吹灰之力。

钟笔此刻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保持沉默,这样尴尬的情形,即将离婚的夫妻,叫她说什么好?最后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左思微微点头,“你也一样。”

俩人对于离婚一事只字不提。

钟笔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助理保镖,“我走了。”

左思喊住她,“钟笔,天要下雨,你要离婚,我没有办法。但是左学,我不得不为他着想。”

钟笔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深意,只当他在解释坚持抚养权一事,点头说:“当然,他也是你儿子,你有权利争取。关于最后的结果,法官自会有定论。”

她长吁了口气。唉,夫妻双方闹到这样僵的地步,实在非她所愿。

第三十章对簿公堂

回到酒店,意外见到张说,钟笔十分惊喜,“你怎么来了?”他不是一向工作至上吗!张说一身休闲打扮,穿了件带腰带的黑色长风衣,越发显得玉树临风、英俊帅气。他手上拿的不是财经类的杂志,而是香港花花绿绿的小报,上面刊登了“左氏集团董事长离婚”一案,后面是左思和各个绯闻女郎的照片,竟有十个之多,看来香港的娱乐记者无孔不入。他双眉微蹙,似乎有些不高兴。

钟笔把报纸从他手中抽掉,“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我才不在乎呢。”她知道,舆论对她的议论一定非常不好。社会对于女性总是苛刻的,尤其是在她们违反几千年来流传下来的三从四德的时候。

她不是不在乎,只是装作不在乎。不然,有什么办法?

张说喝着热茶,“过年,公司放假。”他再怎么工作狂,也没有大过年还工作的道理。爱百胜要到正月初四才开始上班,而正式开庭也是在那一天——新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钟笔在他对面坐下,问:“过年,你不回家?”虽然很高兴他能陪在自己身边,但又担心他父母有意见。他一年忙到头,应该很少回家吧?她知道他父母对这个唯一的儿子非常疼爱。

张说显然早有计划,“不回,我在香港过,等清明节再回去。”清明节他正好可以回家祭祖扫墓,也许还要带上她和左学呢。

钟笔很感动,一再地问:“真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张说要跟她一起度过这个难挨的年关,她还从来没有哪个年像今年这样难过。

其实离婚对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张说没有回答,瞟了她一眼,废话,人都在跟前了,还需要问吗?

左学跑进来,一脸严肃地跟他讨论:“张说,你睡哪里?”他们母子只订了一个房间,他很怕钟笔把他扔出去。母亲只要男人不要儿子的行为不是一两次了。

钟笔脸一红,这死小子!尴尬过后,她一本正经地教训他:“谁教你连名带姓喊别人名字的?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左学不屑地“切”了一声,腹诽不已:我叫了这么多年的左思你没意见,今天叫一声张说你倒打抱不平了,偏心也偏的太过了吧?

张说倒是不在意,别人就是骂他“书呆子”他也从来不回嘴,他认为人和人之间互相对骂是一种极其浪费时间精力的行为。他很认真地回答:“我就住隔壁,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左学想了想,说,“晚上我跟你一起睡。”他叫了一声“张说”,钟笔就算不在他屁股上打两下,只怕也要训个半天,不如躲进张说房里,省得她啰嗦。张说觉得无所谓,反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是裸睡,无须顾忌。

钟笔见他跟张说这么亲近,有些吃醋。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胳膊肘往外拐。

左思虽是左学的亲生父亲,可是父子俩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加上父母关系不好,左学因为深受钟笔的影响,对左思下意识地排斥。而张说无论在各个方面都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潜意识里早已把他当成父亲看待。

父亲的定义不是血缘关系就够了,还要以身作则。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几人正准备去铜锣湾采购一些年货,在人堆里挤一挤,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来人自称是社会福利署的职员,关于抚养权的归属问题,孩子的意见同样需要采纳,提出要单独问左学一些问题。

左学被带走前,钟笔附在他耳边说:“机警点儿,不能说谎,但也别有什么说什么,把你的天才发挥出来。”左学点头,表示知道。

哪知她叮嘱的这番话却害了自己。

直到下午左学才被送回来,那职员相貌普通,但是目光极其清澈,微笑着说:“左太太,你这个儿子当真聪明。”智商根本就不似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儿童。

左学满口嚷热,又要冰水喝。钟笔忙给他端来一杯西柚蜂蜜汁,问:“上哪儿了?都问了些什么问题?”左学很兴奋,“游乐园,可好玩了,丛林飞车,坐船穿过漆黑的山洞,还有鬼屋。妈妈,下次我还想去。”

害她担了半天的心,玩得挺开心的嘛,“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问你想跟爸爸还是妈妈这种问题?”左学摇头,“没有啊。我们走迷宫,那人太笨了,外面都贴了路线图还会迷路,要我领他出来。一开始还问我会不会背九九乘法表,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他现在都开始学“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了。

钟笔用手指戳了下他额头,纠正他看不起人的语气,“就你聪明!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左学吐舌,埋头喝饮料。钟笔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社会福利署的人在搞什么花样,又有何结论。“没事就好,累了吧,先睡一觉,晚上出去吃年夜饭。”左学很兴奋,“耶!我要吃饺子。”

这个年过得潦草至极,出庭的日子很快来了。

正式开庭那天,为了避免左学看到父母在法庭上争锋相对的场景,钟笔没有让他出席。她穿着一身黑色套装,在张说的陪伴下出现在法院里,底下的旁听席有不少是媒体记者,举着摄像机,对准她的脸不断拍照。上庭之前,她吞了一颗镇定剂,可是此刻仍然慌乱不已,心跳得很快。

张说很生气,要汪明涵过去交涉,不得影响当事人的心情。

钟笔时不时抬腕看时间,非常焦急,陆美琪还没有到。俩人明明说好了的,早上还通过电话,一切都没有问题。

汪明涵站在楼道里,不断地打电话,一遍又一遍,依然是无人接听。派出去找她的人回来说,陆美琪不在家,也没有人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钟笔犹不放弃,不停地拨号,手机键都快要按塌了。终于有人接了,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钟小姐,阿琪让我向你道歉,她不会出庭作证了。对不起,她也是迫不得已。”说完就挂了。再打已经关机。

钟笔觉得心一下就凉了,她快支撑不住了,差点儿要倒下来。

左思,左思,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吗?

对于陆美琪的做法,她既悲哀又无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切不过是“利益”二字作祟。

张说握紧她的双手,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一脸镇定地说:“没事,她不出庭,我们这场官司照样打。”叫来汪明涵,“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尽力而为。”

汪明涵也宽慰钟笔,“香港法律偏向母亲这边,左学年纪还小,需要母亲更多一些。很多离婚官司,法官都是将孩子判给母亲的,经济条件并不重要,可以让对方付赡养费嘛。”

钟笔心里重新燃起希望,理智才没有崩溃。此时此刻,她压力太大了。

左思在开庭前五分钟才进来,引起一阵骚动,所有记者都站起来对准他拍照,闪光灯啪啪啪一阵乱响,直到法官敲着“惊堂木”大喊:“肃静,肃静。”大家才重又坐了下来。

先是双方律师陈述,然后是答辩。钟笔非常紧张,整张脸惨白,心跳快得简直要从嘴里蹦出来。她觉得大厅里氧气不足,令她呼吸艰难,对于法官提出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汪明涵拿出左思与各色女人的亲密照,但是因为没有人证,通奸罪并不能成立。而左思这方同样将矛头直指张说。双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僵持不下,当场在法庭上吵了起来。

法官挥手示意安静,揉了揉眉头,拿出社会福利署的报告,“上面说左先生的儿子左学十分聪明,智商超群,建议接受最好的教育,切不可埋没天才。”他拍了下“惊堂木”,一锤定音:“综上所述,本庭决定将左学判给父亲左思。”

钟笔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已经站不起来了,她觉得心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张说连忙扶住她,在她耳旁说:“不要紧,我们可以上诉。”这场官司错在他们准备不足,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钟笔咬着牙点头。对,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她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一定要坚持下去,就算哭也要躲在无人的地方哭。

左思在保镖开路下走了。那些娱乐记者没堵到他,一窝蜂涌到钟笔这边,无数人举着麦克风问她,“左太太,这场离婚官司,据说你不要一分钱的赡养费,只要儿子的抚养权,对于今天的判决,你可有不满?”

钟笔这时已缓过劲儿来了,看着如狼似虎的记者群,顿时头眼发昏、眼冒金星,但她背靠着柱子站着,稳住自己,一字一句回答得非常缓慢:“我没有不满,但我要上诉。儿子的抚养权,我绝不会放弃。”

钟笔决定上诉的消息放了出去,整个香江都开始关注起这场离婚官司来。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骂左思风流成性,一时又骂钟笔水性杨花,更有甚者说他们夫妻半斤八两、天作之合,弄至今天这步田地,活该。

钟笔这段时间情绪跌至最低谷,甚至连饭都不想吃。她将左学暂时送进了一所全日制封闭式学校,一来不想他看到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二来也不想外面的风言风语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汪明涵立即着手上诉一事,并且要求社会福利署重新做一份调查报告。

张说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香港陪她,只有需要处理极其重要的事才会回北京。

钟笔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要站起来,重新打赢这场官司。梳洗了一下,她觉得不至于影响市容,戴上帽子、太阳镜出去吃饭。外面的阳光很好,温暖明亮,照在人身上很舒服。吹来的海风很清新,不知为何,令她想起了母亲,母亲身上的味道也是这般温暖。她身心俱疲,渴望支持和怀抱,鼓励她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冬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春天早已来临,她却后知后觉,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戴着眼镜坐在路边的遮阳伞下喝饮料,听旁边的两个中年大妈拿着报纸在议论她的离婚案。

“烦死了,到处是他们的报道,想不看都不行。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犯傻?丈夫那么有钱,偏要离婚,还不要一分钱的赡养费。”

另外一人嗤笑说:“你没看见人家有更好的了吗?连雀儿都知道拣高枝飞呢。那个叫张说的,又年轻又英俊又有钱,她当然要离婚了!她自己出轨,要跟别的男人跑,哪里还有脸要赡养费!”

“不错,不错,这女人真不要脸。”

另外一人骂得更毒:“何止不要脸,简直水性杨花,也不为儿子着想,那么小,听说才六岁,就想着跟男人跑。”

俩人嘻嘻哈哈笑一了阵,又议论起张说,“这人年纪轻轻,据说非常厉害,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一个结了婚又生过孩子的女人?”拿着报纸颠来倒去地看,撇嘴说:“我看她长得一般,眼大无神,一脸晦气。”

另外一人想起什么了,一脸兴奋地说:“听说他们以前是恋人。你还记得有一期《天上人间》吗,有一个姓张的通过电视跟心上人倾情告白,好多人都感动了,可不就是这个张说!”

所有人都来了兴致,围在一处听八卦故事。

“哎呀,真的啊,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钟笔听不下去了,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枕头全湿了。她怕人听到,极力压抑,肩膀一耸一耸的,肝肠寸断。是的,她不要脸,她水性杨花,她道德败坏,她无情无义!

没有人会同情她,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第三十一章两败俱伤

张说人在香港,对着秘书打来的电话大发雷霆,“谈判,谈判,我高薪聘请你们这些人干什么用的?让杨副总去。”他很少发火,常常一个不快的眼神便可让底下的员工头皮发麻,更不用说咆哮了。直听得对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秘书硬着头皮怯怯地说:“美国那边的负责人说,张总如果不亲自出席,这个合作项目就不用谈了。”

张说稍稍冷静了一下,扔下一句话,差点儿没把秘书砸晕了,“不谈就不谈。”少了这单生意,爱百胜又不会破产。

秘书唯唯诺诺,心想,这真的不像是张总这样的工作狂会说出来的话。

钟笔听到隔壁大吼大叫,以为出了什么事,肿着核桃眼跑过来,听清了一大半。哭过一阵,她心情反倒好了一些。

换位思考,其实她不也很喜欢偷窥人家的隐私、议论别人的八卦吗?《娱乐周刊》期期不落,一看娱乐新闻浑身就来劲儿了。越是出格的事情越是轰动,现在谁喜欢看结婚生子的新闻报道啊,都喜欢听离婚、未婚生子、偷情、劈腿这样的劲爆八卦。

她敲了敲未关紧的门,抽着鼻子说:“你回去吧,离开庭时间还长着呢。”声音仍然有一丝哽咽。

张说仔细瞅了她一眼,皱着眉问:“你哭了?”为什么?

钟笔转过头,“我没哭。”哭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他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哭?”

钟笔火了,“说了没哭就没哭,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北京——不过,出庭的时候可要记得来啊。”她揉了揉眼睛,有点儿痒。

张说微微一愣,只得原谅了她的睁眼说瞎话,耸肩说:“好吧,就算你没哭。”

钟笔气急,跺着脚说:“我本来就没哭。”她就没哭,她就没哭,什么叫做“就算你没哭”?张说连忙安慰她,“好好好,你没哭,你没哭。”心想,激动什么,哭了我也不会取笑你啊,眼睛都哭肿了,还口是心非,女人啊。

钟笔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想再围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你还不收拾东西?”不是十万火急吗,秘书的夺命连环call都追到这里来了。

顿了顿,她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张说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说:“我不走。”

钟笔难以置信,跳过去摇他,“你不走?不是有一个什么重要的谈判吗?”难不成他疯了,连爱百胜都不要了?

张说一把按住她,“别摇了,再摇骨架都散了。你若真好心,不如省下力气替我捏捏腿捶捶背。”

钟笔给了他一拳,“想得美!我真没事,不就一场离婚官司吗,又不是出了命案,死不了人的,开庭那天你不来也没关系。”

张说双手枕在脑后,平静地说:“一个谈判而已,不谈也没什么要紧的。爱百胜少了这一桩合作,照样运转。”睁开眼看着她,神情淡淡的,很平常的语气,“事有轻重缓急,我分得清。”这样感动人心的话,由他随随便便说出来,就像天天吃饭睡觉一样普通寻常。

他心里明白,此刻的钟笔需要他比他需要爱百胜多得多,多很多很多,他不能离开。何况爱百胜又不会倒,只不过少几项合作项目罢了。

钟笔感动得无法形容,流着泪亲他,不断呢喃着他的名字,“阿悦,阿悦,阿悦…”遇见张说,她今生何德何能,何其有幸!

患难见真情。

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不辜负张说为她所做的牺牲。

她搜肠刮肚、苦思冥想,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无论如何要说服杨芙林出庭作证。若想要法官改判,她不得不兵行险招。

杨芙林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来找自己,俩人的离婚官司闹得沸沸扬扬,街知巷闻,整个香江都轰动了。

钟笔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请你出庭证明你和左思有过亲密行为。”

杨芙林一开始一口拒绝,还是那句话,“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钟笔按住要站起来的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难道你不想我们离婚,然后光明正大地嫁给他?”没有人愿意当见不得光的情妇,尤其是她,已经默默跟在左思身边这么多年。看得出她对左思不是没有感情,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杨芙林听到她这句话,神色一黯。

钟笔分析双方的利害关系,一阵见血,“你若想嫁给他,就必须帮我离婚。”帮她拿到左学的抚养权。钟笔不再多说,跟聪明人说话,最聪明的做法便是点到即止。结账离开之前,钟笔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仔细考虑,我等你的消息。”

杨芙林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钟笔越等越没有把握,杨芙林一直没来找她。万念俱灰,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是命,她也只得认了。左学若是判给父亲,左思应该不会亏待他。

然而就在开庭的前一天,她收到一封匿名信,是一个小小的U盘,录的画面是左思和杨芙林。虽然做过处理,尺度不是很大,但足以说服法官俩人之间的关系亲密到何等程度。

钟笔激动不已,一口气冲到酒店顶楼,仰天长啸,一吐胸中抑郁之气。

这场官司她赢定了!

这次开庭来的人更多,具体时间是四月中旬。由于已经过了清明节,张说终究没来得及赶回去祭祖扫墓。

此次除了娱乐报纸的记者,连各大电视台的人都跟着来凑热闹,黑压压挤了一堂,座无虚席。大堂外面站满了好奇的观众,朝里探头探脑,指指点点,不断窃窃私语。香港好久没有这么举城皆娱乐了。

汪明涵被记者追着跑,逼问他这场“夺子之战”有什么新的进展,官司有没有把握赢。他烦不胜烦,却不能得罪媒体,微笑着说:“我又不是法官。各位请拭目以待,马上就可以揭晓答案。”

一开始仍是陈述、答辩,左思依然占尽上风。后来汪明涵起身呈上U盘,法官和陪审团入内观看,加上此次社会福利署的调查报告明确指明小孩儿对父亲印象十分生疏,表示愿意跟随母亲一起生活,于是法官一致有了决定。毫无疑问,抚养权判给了钟笔。

左思脸色阴郁得可以滴出水来,这样的判决无异于给了他重重一个耳光。他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人,明白U盘里面是什么东西,怪不得杨芙林最近跟他提出辞职。

媒体蜂拥而上,围得左思寸步难行,保镖挡都挡不住。大家七嘴八舌,提出问题:“左先生,此次判决您是否满意?还会继续上诉吗?”

既然走不了,左思索性大大方方地回答:“当然,儿子左学的监护权,我这个做父亲的绝不会放弃。还有,只要是人,还有眼睛,便可清楚地看到小孩儿到底跟谁比较有利。”说完大步向钟笔这边走来。

钟笔紧紧抱着张说,激动之情难以掩饰,可还来不及高兴,左思的声音在她头顶冷冷地响起:“钟笔,我们下一个法庭见。”

最后一场官司,将一局定生死。香港法院实行的是两审终审制。

张说直看着他,“左思,适可而止。”神情肃穆,脸色凝重。

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两场官司打下来,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将近半年,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钟笔的心理承受能力已达极限,她不希望再继续下去。

左思看都没看张说一眼,瞪着他放在钟笔腰上的那只手,眸光一沉,还是那句话:“钟笔,我们下一个法庭见。”

他绝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俩人的离婚官司闹得极大,各大媒体都有报道,连远在上海、完全不知娱乐圈为何物的张父、张母都知道了。张母急匆匆打电话给张说:“报纸上说你破坏人家夫妻感情,拆散别人的家庭,是不是真的?”她不敢相信自小优秀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一心希望是重名重姓的人。

张说沉默半晌,最后点头:“是。”若不是他在《天上人间》的那番话,钟笔大概不会离婚,至少不会这么快就离婚。

大丈夫敢作敢当,虽然与事实有所出入。

所以他要负责。

张父张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大学里的教授,思维严谨、传统,对他教育非常严格,听他亲口承认,差点儿没气死。

张父一把抢过电话,怒吼道:“张家没你这个儿子!”张母流着眼泪说:“儿子啊,你是不是鬼迷心窍?怎么如此糊涂!那个女人结过婚还有孩子,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终究是教育工作者,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

这个儿子是不是被人下了蛊?自身条件那么优秀,天下的女人要什么样的没有?何苦背个第三者的骂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张说打断母亲的哭诉,“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事情过去,我带钟笔回家见你。”

张母彻底被他激怒,“那你也别回来了!就当我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张说看着挂断的电话,揉着太阳穴,很是无奈。

慢慢来,欲速则不达。目前最要紧的是最后一场离婚官司。

他抽空回了一趟北京处理紧急文件,本想绕道上海跟父母解释,可是当他听到左思向最高法院上诉的消息时,急匆匆赶回了香港。钟笔一定不知所措,惶恐无依,他要陪在她身边,俩人一起渡过最后的难关。

事情越闹越大,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媒体的热情也似乎到了最高点,所有人都在议论左学最后会判给谁。左思出入有保镖护驾,没有办法靠近,于是记者的目标转向钟笔。酒店下面天天有人盯梢,只要她一出门,蜂拥而上,对她穷追猛打、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就像身上贴的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钟笔觉得自己官司还没打完,精神就要崩溃了。

她快支撑不下去了,身心俱疲。这几个月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吃过一顿舒心饭,她整个人一下子瘦了将近十斤,眼睛深深凹了进去,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唯一的好处是再也不用考虑减肥一事。

第三十二章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张说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天有电话骚扰,烦不胜烦。不知谁那么神通广大,竟然得知了他的行程。他刚下飞机,就有人举着麦克风追着他问:“张先生,张先生,你和左太太是什么关系?对于他们的离婚,你是否负有责任?还有,关于孩子的抚养权,你又有什么看法…”

张说黑着脸,一言不发,打算非暴力不合作。

没想到这番骚动引来更多的记者,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他被围在人群中间,寸步难行。有一个女记者挤到他面前,问的问题还算温和:“张先生,据说你和钟小姐是大学时的恋人,你是否很爱她?”

张说没有像对待别人那样不理不睬,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不气馁,再接再厉,“张先生,你乃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功挤入全球一百位数字人物之一,外形又这么好,应该有很多女孩子爱慕你…”张说瞟了她一眼,冷着脸纠正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