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请你看雪。”

顾祁愣了一下,倏地站起来。

“你等等我啊。”

*

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了,在欣赏这阔别三年的大雪。

路上的车不怎么鸣笛,湖水也流淌得格外静。

街心公园的路灯很温柔。

陆盼盼和顾祁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

其实陆盼盼不怎么看得清,即便头顶有路灯照射,她所见范围也只有眼前飘落的雪花,和余光里顾祁的侧脸。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反正赶上我妈回来吃午饭就行。”

陆盼盼一惊,“那你不是早上五六点就要走?”

顾祁:“差不多吧。”

陆盼盼拉他,“那你赶紧去休息。”

“别急。”顾祁反把她拉着坐下,“你再看一会儿雪吧。”

他扭头看着陆盼盼,“我再看会儿你。”

唉,说完他有点想笑。

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而陆盼盼听他这么一说,余光倒是不敢搁他身上了。

四周越来越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

哦不对,是雪花落下的声音。

真的太晚了。

陆盼盼扯了扯顾祁的袖子,“你真的该去休息了,订酒店了吗?”

顾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行吧,我先送你回去。”

陆盼盼本来想让他先去休息,可是转念一想,这大晚上的他不可能让她自己回去,于是由他去了。

走到楼下,陆盼盼转身说:“你几号回学校?”

顾祁:“你几号回?”

陆盼盼:“我在问你。”

顾祁:“我还没买票,你几号回我就几号回。”

“十号。”

陆盼盼说完就转身上楼。

顾祁在楼下站着,直到那层楼亮了灯,然后又关上,他才转身离开。

心里的雀跃无处发泄,顾祁走着走着蹦了几步,顺手一拳挥到一旁的小树上,叶子上的雪簌簌砸下来,纷纷落在他头上,好像一夜白了头。

到酒店已经夜里两点了。

顾祁开了房,洗了澡,窗外的雪还在下。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也不觉得冷,就站在宽敞的阳台上看雪。

第一次觉得,雪,原来真的挺美的。

看了没多久,顾祁闻到一股烟味。

他侧头,看见隔壁房间的大阳台上站了一个人,和他一样的姿势,靠着栏杆在看雪。

那人也侧头,看见了顾祁。

顾祁心中雀跃还没有消散,连带着脑子也特别活跃特别聪明。

他张口道:“姐夫。”

金鑫:“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发红包。

哎,话说,看在我最近这么勤奋的份儿上,能不能收藏一下作者呀?强迫症看着那数字真的难受

第46章

陆盼盼第二天早上醒来时, 手机里第一条消息就是金鑫发来的。

[金鑫]:爸妈啥时候又认了个儿子啊?

陆盼盼睡得迷迷糊糊地。

[陆盼盼]:啊?

这会儿金鑫正在候机室, 闲得无聊。

[金鑫]:昨晚有个人叫我姐夫。

[陆盼盼]:谁啊?

[金鑫]:顾祁啊!就你们球队那个!

[陆盼盼]:……你们遇到了?

金鑫本来就是发消息逗陆盼盼的。

要说他跟陆家结缘这些年,想叫他姐夫的人还真不少。

见得多了, 自然也就懂得多了。

所以昨晚一看顾祁那样子,就知道又是一个想拱他家白菜的。

陆盼盼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金鑫回消息,又巴巴地给他发过去。

[陆盼盼]:你先别给爸妈说啊。

其实金鑫只是忙着登机去了。

等他在座位上安置好, 拿出手机一看,笑得眼眶发红。

昨晚顾祁一晚上没睡,就站在阳台上跟他说话,直到天亮了, 才急急忙忙地找了个代驾回家去了。

而金鑫的后劲儿却持续到现在。

他也曾像顾祁一样, 热烈地追求过心爱的人。

虽未说出口, 但心里也承诺着要一辈子对她好, 要做她永远的靠山。

可是还没等他长大, 机会就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

*

收假回来已经是二月,下个月就要进入全国总决赛。

根据南方赛区积分, 允和大学排名第六, 在全国赛中依照贝格尔编排法, 与南方赛区第二名第四名一同分入C组, 同组还有来自北方赛区的三个队伍, 分别是北方赛区第一名第三名和第五名。

由于比赛历来都是采用这样的编排法, 陆盼盼不用等组委会发通知就已经知道了C组的具体学校。

庆阳大学以南方赛区第四名的成绩,也进入全国决赛C组。

而决赛第一轮比赛是小组大循环,每个学校之间都会交手。也就是说, 下个月的比赛中,允和势必会遇到庆阳。

陆盼盼把这些学校单独列出来,这六支队伍里,有两支跟庆阳交过手,也就是说陆盼盼手里有两份对手数据。

再加上庆阳,一共有三个对手是摸得清套路的。

这让陆盼盼在面对接下来的比赛时稍微有了些底气。

但是她没想到,第二周组内抽签结果公布后,允和第二个要交手的就是庆阳。

陆盼盼拿名单给吴禄看,吴禄得知第二个要交手的队伍是庆阳,也五味陈杂。

毕竟庆阳的教练冯信怀是他同门师弟,两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陆盼盼也懂。

若吴禄真的不想赢,陆盼盼初次见他时也不会是那样一幅路灯烟头的失意模样了。

说到底,现在心里的五味陈杂,还是因为允和跟庆阳的实力相差太远。

陆盼盼跟他打气,也给自己打气:“放心啊,咱们今年拿到南方赛区第六名,多厉害啊,赢庆阳的机会一半儿一半儿的。”

“哎,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就是觉得这些名单上的队伍都挺强的。”

“当然强啊,人家都是各个赛区前六名呢。”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

“但我们也是前六名啊!”

吴禄笑了笑,又问:“要跟自己以前的球队站到同一场比赛,你怵不怵啊?”

陆盼盼耸肩:“有什么好怵的,反正也不是我自己上场打比赛。”

陆盼盼逗乐了吴禄,两人都放松了许多,回头一看,却是狼藉一批。

十几个队员已经七七八八全倒地上躺着了。

这一切都在陆盼盼意料之中。

她跟吴禄相视一笑,无奈地走过去。

金鑫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两台自动发球机在球队归校第一天就搬来了。

当时,球员们看见两座崭新的发球机,一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上摸摸下搞搞。

排球馆原来有两个老式发球机,因为年代久远,性能不行了,吴禄早就没有用了。

而金鑫送来的这个是最新款自动发球机,不仅容量大,还能根据不同的要求调整发球模式,简单又高效。

那时候陆盼盼在一旁看着大家兴奋地样子,无限感慨。

——还是太天真,不知道这种全自动高效发球机的背后代表着什么。

现在你们觉得它高效,以后你们痛恨它高效。

这不,才刚用上几天,一个个就恨不得搬走这两台发球机了。

以前吴禄没用发球机训练的时候,像扣杀球这种专项一人一天两百个就顶天了,毕竟你扣一次,对方也得发一次,还要来来回回捡球。

但现在有了这么高效的发球机,人只要往那儿一站,球就噗噗噗地发出来,根本没你休息时间。

吴禄理所当然把这种日常训练的基数加倍。

肖泽凯就倒在第一个,呈大字型摊在地上。

“禄禄,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手都抬不起来了。”

沈周初躺肖泽凯旁边,球衣湿透,脸上全是汗。

“禄禄,我们还是两百个扣杀球吧,四百个真的不行,不如杀了我。”

有肖泽凯和沈周初带头,其他人也跟着嚷嚷起来了。

他们各个身上也都有各种因为训练带来的外伤,虽然不至于影响运动,但是面临这种强度的训练,实在太难受了。

陆盼盼也相信,他们说的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不是夸张。

陆盼盼没说话,扫视众人。

她目光最后还是落在顾祁身上。

顾祁在最后排席地而坐,曲着一只腿,手臂搭在上面,垂头喘气,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脖子流,跟淋过雨似的。

陆盼盼知道他也很累了。

虽然他爆发力强,耐力好,但是终究不是体育生。

陆盼盼绕着人群朝他走过去,经过单旭阳时,她突然蹲下,问坐在地上的单旭阳。

“你还好吗?”

单旭阳也是大喘着气,汗如雨下。

但他平时话少稳重,又特别勤奋能吃苦从不叫苦叫累。所以陆盼盼考虑着,如果单旭阳都觉得超出负荷的话,她就跟吴禄商量一下减轻一些训练量。

单旭阳抹脸,抬头道:“我觉得还行。”

“真的?”陆盼盼说,“你不用逞强,要是觉得太累的话,吴教练会酌情考虑减轻训练量的。”

单旭阳摇头:“我没逞强,真的还行。”

他直直地看着陆盼盼,严肃认真。

“好,那你歇一会儿。”

陆盼盼继续朝前走,就快到顾祁身边时,她突然绕了一下,站到他后面。

陆盼盼弯下腰,戳了戳顾祁的肩膀。

“歇菜了?”

顾祁没回头,也没说话。

陆盼盼歪头去看他,刚瞥到他鼻梁时,他突然转过来,鼻尖擦过陆盼盼的鼻尖。

猝不及防地近距离接触,连灼热地呼吸都拂在她脸颊。

陆盼盼倏地往回缩,还看见顾祁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故意的。

“我在问你话。”陆盼盼换上严肃地表情,“这种强度还行吗?”

陆盼盼以为顾祁会跟单旭阳一样,说自己OK没问题,没想到他却直直地仰起头,一脸坦然地说:“对啊,太累了。”

这倒让陆盼盼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在她印象里,顾祁跟单旭阳还不一样。单旭阳会觉得苦觉得累,会表现出来,但是从来不抱怨。而顾祁却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似的,叫他加训就加训,甚至让人感受不到他的训练其实也挺累的。

所以当顾祁这么坦诚地说自己很累时,陆盼盼蹲下来,眉目都拧在了一起。

之前庆阳的日常训练要求要低一点,陆盼盼想着允和的基础要差一些,才会跟吴禄商量好在决赛前提高训练量。

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陆盼盼正愁着呢,顾祁突然站起来,手臂前后摆动放松肌肉。

“不过你放心,说了要给你拿个冠军回来。”顾祁低头看着陆盼盼,“我说到做到。”

吴禄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

他本来就是个心肠软的人,这会儿看自己学生一个个累得跟死狗一样,就会想起自己在体校的时候。

太累了,他自己都坚持不下去。

就在吴禄一口气提不上来要松口时,另一头传来响动声。

他回头,看见顾祁跟单旭阳一个四号位一个六号位,已然开始接着练习后排进攻。

别人也看见了。

肖泽凯大吼一声,在地上挣扎:“他们两个是魔鬼吗!!是魔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