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误会我了。”霍钦喊冤,“主要一直盯着女孩子看不礼貌,那偷撇一两眼不是得适可而止了吗?”

“真的!”宁佳书惊呼,指着他,“你真偷看我了,都看哪儿了?”

霍钦别开头不想答,被宁佳书双手掰着他的脑袋转回来,眼睛晶亮,“看哪儿、看哪儿了?胸还是腰啊,还是腿?”

“我记得你的眼睛,嘴巴。那天晚上被灯光照得亮晶晶晃眼,像泡过冰糖水,感觉很甜。”

宁佳书终于满意了,“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你每次靠近我的时候。”

霍钦对异性的萌动来得很晚,青春都快结束了,他才终于体会姗姗来迟的情窦初开。

宁佳书在爱情里确实称得上无师自通的高手,无论是她周身弥漫的荷尔蒙气息,还是微风轻浮撩动的长发,轻挑的眼睫、一颦一笑,她总是能轻易在凑近一个人的时候,将人心神抓紧。

这种初见时肤浅又表面的了解,已经足够让许多人深陷。

霍钦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有定力,理智往往大过情感。他悄无声息压住自己的触动,又和她相处了很久。

直到某一天,他觉得再也控制不了这份情感的时候,才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

“我那时候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你喜欢我,要放弃了的,还好你抓住了最后的机会表白。”

霍钦愕然,“你不是发过誓吗?”

“那我也不能愚公移山啊,反正这个誓,我不说又没人知道。”

“你可真是……怎么说都有理。”霍钦哭笑不得。

身后檐下挂着成对的红灯笼,花香弥散在昆士兰的夜空,温度有点低,但她把头埋进霍钦的颈窝后,就感受不到寒意了。

院子里养的几只牧羊犬也不再叫,饱餐后趴在一处取暖,安详地入眠。

损失了一张昆士兰回国的机票,但宁佳书无比感谢上天还给她一个这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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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霍钦难得被在他之前起来宁佳书敲响房门。

她穿了休闲运动服,粉色卫衣外面套一个羽绒马甲,活力满满,还戴了帽子防晒。

“走呀,我和爸爸陪你去镇上还车,顺便吃饭,回来还可以去摘橙子。”

她的长发被剪到披肩,跟二十岁时候,霍钦第一次认识她的样子很接近了。

连笑容也如出一辙,青春天真,不含一丝阴霾。

澳洲的内陆是大片大片农场,有时方圆几十公里都见不到人影。中国人始终很难脱离人群,宁父当初也考虑到这一点,农场买在了离大镇不远的地方。开得快些,他的别墅距离镇上只需要十分钟车程。

到了镇里,配套设施就比较完整了。

学校、艺术、天文、体育馆和游乐场,大型超市一应俱全,全镇大概有十几个华人,宁父都认识。他们在超市采买完,餐厅吃了饭,还顺路去上回救他一命的老朋友那儿喝了杯茶,顺便还收获了朋友家人从国内寄来的一箱真空腊肠。

后备箱被填得满当当,回家路上,霍钦开车,佳书坐副驾驶。

宁父乐呵呵一整天,似是终于想起来提正茬,“小霍呀,你爸妈同意你和佳书的事儿吗?”

霍钦赶紧点头,“同意的,我爸爸跟奶奶之前就很喜欢佳书,就是我妈妈……她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也想通了。”

“那这个事情可不好勉强的哦。”

宁父把话说朝前,“我就一个女儿,肯定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只要结了婚,就是要和你们家每一个人相处的,但凡有点矛盾,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请您放心伯父,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佳书,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而且,我妈妈并不勉强,她现在是真心实意同意我们的事情。”

霍钦说起来这个,偏头问她,“你还记得去年除夕当晚,中环上的连环车祸吗?”

“当然记得。”宁佳书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提这个,但还是感慨,“那天最前面小轿车里的驾驶员都不知道有没有活下来,我记得满地都是被雨水晕开的血,第一次见到车祸现场,吓得我心都快蹦出来了。”

“他活下来了,就是出血量太大,输了很多血。”霍钦告诉她。

“你怎么知道?!”宁佳书的惊诧都要写在脑门上了。

“因为,另一辆SUV里的一家人,是我堂兄堂嫂,还有他们的女儿。”

“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宁佳书都惊呆了,“那你堂兄他没事吧?”

“断了两根肋骨,好在当时没有随意移动,裂口没有伤到内脏,住了一个月就出院了。他们出院后一段时间来我家做客,刚好我侄女在我房间瞧见了你的照片,她说,是你给了她一张毯子,还帮他们一家人包扎了伤口。你告诉她,你是飞行员。”

“我听完就知道她没有认错。”

“所以你妈妈因为这件事改变了对我的看法?”

“是这样没错。她一直以为我因为自己喜欢,所以美化你的形象,但最后被证明事实并非这样,佳书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件事确实让宁母放下了偏见,但最决定性的因素,还是她看到了儿子的决心。

霍钦不是一个能轻易被改变的人,这一点从他童年时立志要继承父亲的职业,十年过去,就算高考分数高到足以轻松进入国内任何一所TOP10院校,也依然坚定选择了民航大学就能看出来。

霍母终于意识到,霍钦也许并不是在威胁自己,而是真心实意觉得,他能爱宁佳书一个七年,也会爱她下一个七年,再下一个七年。

僵持下去也许她终究能赢,但是输掉的,却是霍钦的一生。

宁佳书就这样柳暗花明获得了未来婆婆的认可。

“这是什么神仙凑成的巧合?上海这么大,连老天爷都不忍狠心对待我。”宁佳书兴奋。

宁爸一头雾水,“小霍你再仔细讲讲,我怎么还晕头转向、稀里糊涂的呢。”

“就是去年除夕,佳书在中环遇到连环车祸,恰巧帮我堂兄一家处理了伤口,事后小侄女来我家做客,把她照片给认出来了。我那个堂兄是博导,在东风弹道研究所工作,平时还带学生,所以直到除夕才回上海。我妈刚好特别喜欢他们一家。”

宁爸先是着看向左边,“那佳书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大事没跟我提过?”

“我在后边堵车呢,隔了快一公里了,后来就赶飞机去加州,这不是没空儿说吗。”

消化了一会儿,又朝右边点评,“别说,你们这还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兜兜转转那么多挫折,也没把这对孩子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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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城市呆太了太久,农场里什么事物都能令人感到愉快新鲜。

宁佳书先是和霍钦轮换开小飞机给种粮食的耕地撒完了药,带着他光顾完农场的每一片风光,又兴冲冲和雇来兼职的各国留学生们一起摘了两天橙子,吃着无公害蔬菜,闲暇时撸撸牧羊犬,开皮卡放放牛羊,提前过上了田园牧歌的生活。

直到一天早晨霍钦突然问她,“佳书,你有计划过什么时候回国吗?”

宁佳书一愣,自从霍钦来了之后,她就没想过这个。

回国就意味着马上要迎来一大堆乱七八糟严苛的考核,回到申航,回到天空,回到她的岗位工作。

这种感觉像是要套上一匹脱缰的野马,习惯了自由松散的日子,要重新钻入那条条框框都被定义好的格子里去。

很久之前,她选择航空大学是为了追上霍钦的脚步。

到后来,她的目标是成为申航A330最年轻的机长。

两样目标都达到,现在让她回去工作,好像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动力。

她喜欢天空没错,但她既不缺钱也不缺生活的意义,为什么要逼自己重新适应那些枯燥乏味的日子?

霍钦已经熟悉宁佳书熟悉到,瞧见她犹豫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地步了。

佳书惯来对她不感兴趣的东西是眼角都不带捎一下的,还喜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很多时候,可能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强逼她去做,就像按牛头喝水,只能适得其反。

他心里叹气,面上却还是微笑,把剥好的橙子递到她手上,提议道:“不如我们再租一次Cessna 182,穿越大平原,到墨尔本去吧?”

宁佳书才听完,立刻便同意了。

那年去墨尔本,是她一生最美好的记忆之一,她一直想找机会再重走一遍当年的路线。

霍钦这个想法正好撞她心口上了,当下便兴冲冲回复,“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随时都可以!正好冬天的圣灵群岛很美,我们还能在那边停靠住一晚,还可以去看大堡礁!”

第102章

霍钦提前查看沿路气象, 在网站预定飞机,做好飞行计划,挑了个晴空万里的早晨开车到大镇郊外的机场。

他们都有执照,所以并不需要教员随行。

把车摆在停车坪, 两人下车前都换了轻便保暖的飞行夹克, 和机库的前台打好招呼。

因为是家新通航公司, 所以小飞机内部陈设都还挺新,外部漆成蓝白相间的颜色, 装载了最新的卫星导航和雷达气象系统。

和上次稍微有点不同, 上回宁佳书还没拿到执照,这次坐主驾驶座的变成她了。

飞行包甩到机舱后头,按照安全程序,他们例行大致检查了一遍飞机性能, 重新熟悉一下驾驶舱, 戴好对讲机, 便进入跑道滑跑起飞,很快与塔台告别。

像这样目视条件好的天气,不需要时刻紧绷, 开起飞机来时非常放松舒服的, 只要做好飞行计划,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不需要联系空管,自己找到在航图上标记的地面参照物,就能保证不迷航,顺利到达目的地。

对航路更熟悉的话,甚至都不需要配航图,靠记忆就能找到航向飞行。

跟空旷的平原开车不同,天上开飞机的感觉是三维的, 更洒脱也更自由。

窗子打开,瞧着地面城镇在视线中变成越来越小的矩阵,爽感简直妙不可言。

宁佳书的头发顺着风流拂动,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很大,只要一摘下耳麦,就像在夜店蹦迪,说话得凑近对方耳边才能听清,交流全靠对讲,但她的心情仍然非常不错。

霍钦显然也很开心,甚至都开始回忆从前在航校的记忆了,“你还记得咱们学飞时候吗?冬天大清早起来在航校停机坪吹冷风,抱着鼓风机给飞机引擎加热。”

宁佳书当然记得,“你别说,我从前还挺怕冷的,那年从西澳回国后,就再也不怕上海的冬天了,可能就是那时候把皮肤脂肪层练厚,变抗冻了吧。”

“这就是你冬天坚持露脚踝的理由?”

“哈哈哈,我就是不抗冻也要穿裙子露脚踝。”佳书被他逗得仰头笑,“你不知道吗,何西平常翻个指甲盖能冲男朋友哼哼几天,每次打完痛感七级的热玛吉能擤着鼻涕跟医生说,下次还来!女人都这样。”

霍钦不认识热玛吉是什么东西,宁佳书又是一番科普,顺便给他形容了这项残酷的美容手段,每提拉一回需要连续感受皮肤的灼热几千几百次。

美容院做热玛吉的楼层痛苦哀嚎现场每每堪比医院产房。

听得霍钦头皮发麻,“你也打算去做吗?”

“我目前还没受到太多地心引力困扰,过两年去吧。”宁佳书耸肩,“毕竟我都二十八了,可能某天忽然醒来照镜子,皮肤就松弛了呢。”

霍钦想了半晌,认真道:“佳书,其实你不需要挨这份苦,因为衰焦虑烦躁,你老了,我也会陪你一起老。”

“可是很多男人衰老得比女人缓慢。”

宁佳书不服气,“你骨相长那么好,四十岁都不需要担心皮肤松弛的事情,仍然会有一堆小姑娘朝你前仆后继扑上来。”

“你就喜欢睁着眼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霍钦生气戳了她的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在这方面我让你操过一点心吗?就算有天你皮肤不再紧绷,脸上长满皱纹,可我爱的还是你啊。”

“无论年轻的还是衰老的,每一个时刻的你。”他强调。

“那倒是。”宁佳书心里美滋滋,“但热玛吉还是要打的,只要好看,我就开心,只要开心就不觉得受罪,人本来就是来世间受苦的。”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话一连串讲完,最后给他塞颗糖:“我也爱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操心了!”

霍钦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她保证的是什么,忍了半晌,嘴角还是不受控上翘。

“那你最好要说话算话。”

窗外是大团的蓝天白云,隔着飞行墨镜,他们彼此相视一笑,然后就听耳麦里有四川话传来——

“我讲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哈,莫棱个儿整。”

“啥?”

猛地在异乡听见国内方言,宁佳书一脸懵。

管制员的男声幽幽清了清嗓子,把口音强行扭到川味普通话频道,“我们这儿,禁止占用空中频率对单身狗发放狗粮。”

他说完还用英文复诵一遍,频道内立刻传来一阵大笑。

宁佳书这才发现,刚刚跟塔台脱波以后无线电通话按钮没有关,监听频率的地面管制员是个华人,从头到尾听了全程。

频道内其他人虽然一句听不懂吧,但你侬我侬的氛围还是能感受的,全程愣是没人出声打断他们。

闹这么个大乌龙,两人强忍着笑挂了地面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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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人起飞的位置到墨尔本大概将近一千四百公里,但是他们并不打算直飞,就慢慢绕,沿着路上的景点飞行,反正边玩边飞。

小飞机的时速大约保持在每小时两百公里左右,航程两天一夜,中间餐点在不同的机场过站停靠,顺便休息加油。

昆士兰州冬天的海边,飞高了甚至还有点儿热。

正午充沛的阳光洒在湛蓝的大海与黄金海岸,整条海岸线绵延长至近六十公里,依傍大海拔地而起的大都市,高楼林立,摩登与自然天衣无缝结合。

没有一个位置,比飞机上高空的俯瞰更能记录它们的美。

中午,他们在市郊降落,给飞机加油加油,顺便吃个午餐。

不过休息两个小时,在停机坪上的飞机机舱内已经被晒得挺热了,扎进去就闷出一头汗。

这次换霍钦在主驾驶。

起飞前,宁佳书的手持小风扇偶尔转到他那边儿,给他降降温。

“热吧?”

“不热。”霍钦的头发已经微湿了,不过仍摇头笑起来,“我大三刚到西澳时候,赶上历年夏天最高温,不小心摸上去,安全带金属扣能把手背烫起泡。你坐稳吧,我带你兜兜风。”

霍钦的兜风,是真兜风。起飞后不久,就路过一片通航公司提供给学员的练习空域。

他像教员给学生们做失速训练那会儿,后拉驾驶盘,将飞机仰角抬到最大,到后面机身几乎与地面垂直,抬眼望出去就能瞧见天空,像在高空翻了一个筋斗云,绕着海岸盘旋了一圈。

整个过程兴奋得像坐了冲入云霄的过山车,这可比坐超跑副驾驶刺激。

“还热吗?”

“再来一次就不热了!”宁佳书眼睛发亮。

离开昆士兰的空域后,他们晚上并没有按照原计划在目的机场备降。

原因是原定飞行计划的航线后段天气出现变故,天黑后,他们临时备降在一个小机场。

澳洲地域太宽阔,超过五六千人的小镇一般都已经配备起降机场,降落之前,宁佳书确定自己从没在地图上见过这个小镇的名字。

但小镇机场塔台的欢迎方式倒是令她终身难忘。

飞到五边接入频道时候,霍钦跟塔台聊了几句天。

对方大概以为她们是度蜜月的新婚夫妇,就在霍钦进近的瞬间,突然打开了机场全部的灯光系统。

“Surprise !”

声音粗犷一听就是个彪形大汉的塔台,给了两人一个浪漫的惊喜,告诉他们欢迎落地。

绕是宁佳书在空中已经见过无数美景,还是忍不住被此刻震撼。

绚丽的灯光将整个机场照明,如同白昼。

还好手机就拿在手上,打开相机赶在落地前拍好Live,顺带发了个朋友圈。

机场地勤告诉他们,小镇休息得比较早,机场往返镇上的大巴已经停了。不过他们可以选择在FBO的走廊睡一夜,那里有他们提供的软椅、热水和插座。

旅途中的意外,往往都能变成绝对无法再来一次的珍贵回忆。

就像她们出发之前,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备降在一个地图都很难找到的微型机场,吃完泡面,借员工休息室冲了澡,并肩坐在走廊,披着同一件大衣刷宁佳书的朋友圈。

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凄惨,反而有点儿温馨。

不,也可能是因为在霍钦怀里做什么都很温馨。

地上摆着他们出发前带的、还有早上打包的食物,用FBO茶水间里的微波炉稍微热一下就能吃,还可以蹭热水泡咖啡。

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吃得挺香,再一杯咖啡灌下去,人生就圆满了。

两人都发出满足的喟叹。

“像不像在航校时候,大家用小厨房的微波炉加热一下,挤在机库的大桌子上一起吃饭?”

“还蹭教员的咖啡和奶精!”

宁佳书仰头抢答。

他们的距离很近,洗发水香味在呼吸间萦绕,霍钦低头吻了她的鼻尖,像蜻蜓点水,温润又柔软,带着过电一般的酥麻。

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吻。

肌肤不过相触一瞬间,他们对彼此所有的肌肉记忆便又都回来了。

朋友圈叮叮提示有新进回复,只不过他们全身心都在彼此那儿,再也分不出余光查看。

——卧槽,我没看错,驾驶座的男人是霍钦?你俩复和了?

——航空男女的爱情也太浪漫了吧!

——呜呜呜呜,忍了七个月终于可以开麦了,我想你小舅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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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们在机场简单洗漱,吃过早餐。

瞧着航路天气好转,便再次启程。

最后一天,航程大半都靠近内陆,不挨海了,这条路线也终于和几年前她们飞过那一条重叠。

一望无际的宽广草地与天际接壤,唯有划过的铁道线将大平原一分为二。

视线尽头远远能瞧见有火车头缓慢移近,霍钦突然看向她。

“佳书,要追高铁吗?”

这一眼含了千言万语,窗外的螺旋浆声渐渐大了。

随着平原上刮起的侧风,年少时的飞扬的激情重新爬上心头,他们都想再做一次不再年轻的事情。

不必回答,霍钦已经懂得她的答案。

他右扳驾驶盘,机身往左侧切近,在最后一刻,把操纵权交到宁佳书手中。

他们之间的默契甚至不需要言语交流,宁佳书把油门拉到最大。

近了,更近了!

他们从上往下俯瞰,飞机却同样也是高铁上所有乘客的风景。探头就能隔着车窗玻璃,在触手可及的天空瞧见与高铁竞速的飞行器。

莫名的情绪在胸口涌动,这一瞬间,宁佳书久违地想起了,她选择飞行后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大三到西澳,和室友煮火锅的第一天。

迟到被教员罚擦飞机,学生证上被打圆孔,以儆效尤。

那年毕业典礼,教员亲手给她佩戴的飞行徽章。

还有入职云航,领到的第一套制服,皮鞋、毛背心、肩章还有飞行箱。

……

很奇怪,这些她以为早已被遗忘的东西,竟依然清清楚楚盘恒在她心底。

她突然记起最初喜欢上飞行的那一刻,那时,她是不是也像这一秒,万丈豪情,踌躇满志。

第103章

“爸爸!我打算和霍钦从墨尔本直接回国了, 你什么时候有空到镇上把我行李寄过来。”

宁父接到电话时候,正在厂房视察生产线包装橙子。

这些箱装的澳橙未来也会进入渡轮的货舱远渡重洋,回到北半球的中国去。有一瞬间,他叹口气, 深深觉得, 生女儿怎么跟种了棵橙子树似的, 辛辛苦苦培育大,果实却摘给别人吃了。

明明讲好了多呆一阵子, 说回国就回国, 连声招呼也不打。

“你要回去工作了?”

“嗯!”宁佳书嘴甜恭维他,“谢谢爸爸,让我长这么大不愁吃不愁穿,不过我也不能躺着过一辈子。做飞行员虽然辛苦, 但人生这么长, 总得做点充实的事情, 是吧?”

宁父悄悄叹口气,“不论怎么选择,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好。”

“你快乐, 爸爸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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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佳书终于以女主人的身份, 正大光明搬进霍钦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