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将视线转向月老,挑起剑眉:“月下仙人亦是?”

“是。”月老有礼躬身,作一长揖。

天帝沉吟,再朝群仙瞥去,环视一圈:

“既然她是求姻缘,阎王,灶王为何掺在其中?还有几位土地小仙又是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几位均作揖道:“臣亦是。”

“那你们来与朕详说一番如何个求姻缘法?”天帝面色黑云笼罩。

灶王率先笑言:“她每日对着鄙人之像,握拳声称要将世间一切男人煎炒烹炸煮炖焖,腌卤酱拌生烤蒸,吃的死死的!死死的!”

天帝不动声色抽动一下唇角。

阎王无比纳闷,直言:“此女近段时日每天都会来阎王庙求姻缘,还口中念念有词‘姐的目标已经从绝世美男降为男的活的了!怎么还是没男人,怎么还是被拒绝?我也不要活的了,阎王大人,赐我一个半个美鬼帅魂也是好的啊,求您了阎王大人!’,诸如此上的话,总是反复言说。”

天帝胸腔倏地一闷。

土地见状也壮大胆子,紧接着说:“这位姑娘也会每日来我土地庙,同阎王说的大抵相同,只是将那‘活的男的’标准降为‘活的公的’,“美鬼帅魂”之辞变为“仙狐骏兽”罢了。”

噗——天帝默默把喉间涌上的温腥憋回腹里。

“如此啊……”天帝掩去尴尬,正色不慌不忙道:“原来此女在天界神界已如此有名,众仙诸神都已知其人,果真是颇具仙缘呐。”

台下顿时无数赞同响应之。

“此话暂且不谈,朕现欲派一位仙家爱卿下凡去寻她,诸位可有兴趣?机不可失,名额只一,先到先得,心动不如……”

“嘎嘎嘎——”

天帝额角青筋抽动:“我……”

要不是他右侧如来佛祖微咳一声提醒,天帝方才意识到失态,将那“擦”字咽回口中。

但做到隐忍不发还是较为艰难的,天帝依然嗓音不悦道:

“朕说过多少回了?!叫你们把会议大厅往上搬往上搬!怎么就是无动于衷?每回开仙代会都恰逢群雁南飞之时,从旁边经过,都要鸣音大作,打扰会议进程,搅乱大家注意。更何况,吾妻也因这噪音以至耳鸣。”

一直无言,且同天帝比肩而立的天后,终于从鼻孔里溢出一声酥柔入骨的“嗯哼——”。

“什么?又忘了?如此健忘你们怎的不去仙人养老院养老啊,为何矗在这里碍朕的眼?”

“啊?搬上去是大工程耗时日?怎么耗了几千年了还一点动静都没?啥?要慢慢规划?规划你妹!”

“哦?你能给朕老婆特别订购天界淘贝旗舰店最新出的呛口小辣椒限量版狐毛耳罩?朕把你打的像呛口小辣椒!”

“扒拉扒拉……”

——如往年一般,天界第二百零四届仙人代表大会在天帝的暴怒吐槽之中结束……

据《天庭晚报》载,由于众位仙家们在天帝发作时,都习惯性开启防护结界,以此抵挡住天帝四溅唾沫以及高音咆哮的冲击,会议结束后未有伤亡。并且,四灵之一的白虎主动请缨下凡去寻女娲后人并予其重任。

总归,此次会议还是较为圆满成功的。

PS:至于天帝是否与凡人马X涛教主有基因联系本报将持续关注中。

与此同时,白泽也化身为猫,来到凡间。

距上次下凡已经是三百年前,人间变化甚大。

他此番下凡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为了去见一个人,顺便去看看女娲后人。

于是,二百零四届仙大确定的主要任务和目标的核心人物就这样被“顺便”了……

而我们这位被“顺便”的姑娘正是文本女主,她叫风茉莉,此刻叼着毛笔,趴在红木小桌上在当地报纸中缝的招聘广告上挨个找工作。

去过的二十五年,她一直以追逐男人为目标而生活。

但是结果都像是圆心,再怎么努力跑环,都永远接近不了。

——挫败之际,昨日发生的一件事,让她茅塞顿开豁然醒悟。

这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深秋,风茉莉拜完各种菩萨各种佛祖从某某寺出来,忽见平日熟识的师太从巷尾深漫步而来。

这师太法号凡悦,意为凡事悦己,为人谦卑慈爱,态度乐观平和,常开导她“男人皆是浮云”。

她一袭青衫,风轻云淡,雾霭深处愈渐清晰,仿若谛仙坠凡。

然则——

师太的两边,慢慢显出两名白净细致的男人,正被师太左拥右抱,来回讨好。

一瞬间,风茉莉真想以头抢地。

师太也发现她,竟然也不遮不掩,大方地朝她走去,语气平淡,叫她名字:

“茉莉施主。”

风茉莉双手合十,压制住心头惴惴,稳住嗓音:“凡悦师太,叨扰了。”

“茉莉施主客气了。”

她问:“这两位是……其他的来求教的小施主?”

师太但笑不语,两边的奶油小生顿时笑得开怀。

她脸一红:“是师太的儿子?”

“非也。”

她依然不死心发问:“是师太的弟弟?”

“非也。”

“那么?”

师太拉过她的手,毫无羞赧颜色:“是贫尼包养的小奶油。”

“呜呜呜呜,”她哭了,哭的内牛满面:“你怎么能包养小奶油,不是说男人是浮云的吗?坑姐呢吧?”

师太很天然:“世间一切皆为浮云,神马都是浮云,男人亦为浮云,施主知道的,贫尼薪水甚高花不出去,玩几个奶油小生依旧是那浮云啊浮云——浮云之道,本身就是正确的指引,施主,你可明否?”

她无语凝噎。

那天,风茉莉把那寺的寺门砸了个稀巴烂,还用笔墨在粉白墙头之上题上《嘲尼姑》*1诗一首:

“五更钟响寺门开,前婿辞妇后婿来。

佛殿借为迎客馆,钟楼题作望夫台。

去年监院曾留孕,今岁檀郎又寄胎。

不是这园宽十亩,四时何处葬私孩。”

……

此事还引来当地的轰动,砖家叫兽等社会各界人士纷纷接受采访给予看法——

砖家:论佛教与时代的相容性与冲突性。

叫兽:当今社会背景下,佛教是否依然是个纯粹宗教的存在?

平民:管我鸟事,草民是出来打酱油的。

时政:“公务员”的爆发?!纷纷不满尼姑和尚每月薪金过高且高于他们?本台接下来将在广告中插播完本次节目。(黑坨山壮骨粉,挨了刀涂一包,还想再挨第二刀……)

都报:惊人大揭幕——身边的豆腐渣工程!某某古寺寺门如此“脆弱”?

住持:救救孩子!本寺尚有副主持,师太,弟子职位空缺若干,年龄不限,人数不限,秀才以上学历且疏通梵汉双语者优先考虑……

知府:已经交由县令处理。什么?给里正*2了?那么就是里正……啊?又给了负责环境保护的薛乡长?哦,那么就是薛乡长将高度予以关注。嗯?你问关环境保护什么事?(微笑)哦~自然是有关环保的,你看,寺门破裂的碎渣残留已经对当地环境造成不小的影响……

凡悦师太:贫尼恕不接受采访。

而主人公也恰巧回忆完昨天发生的事,手中狼嚎用力划掉报纸上的某茶馆招聘账房先生的小广告,握拳望天。

而她由此悟出的深刻大义便是

——老娘要找工作!挣钱包养小白脸!

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祝福她吧,茉莉姑娘,一切为了男人,还请继续加油。

END

43【完了个结·上】

你们是否以为我在那个苦逼的订婚宴上就已经答应了顾行止的求婚了呢,怎么对得起姐这喝着毒奶粉还依然稳当当存活于世长大的一代。

事实上,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戒指虽然已经戴在了姐脖子上,我最终的反应却是,顾行止把我松开以后,我快速背过双手把它解了下来,然后搁回桌子上,提着挂在椅子后背的包英姿飒爽的离开了酒店。

走之前还很霸气地撂下一句:“哦?你现在想娶了?对不起,姐姐不想嫁了。”

出了酒店,夜色和霓虹如同掺杂了明亮光点的潮水一般扑卷向我,有点难言的苦闷情怀涌上我心头,我想我是有一丝丝的小后悔了。

都怪之前傲娇了一阵,带动的惯性太大,我大脑还没缓过神来。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把顾行止和他那堆讨厌的亲戚甩在身后也是很不错的。

大概快到地下车库的时候,顾雪琪已经气喘吁吁追上我,半哈着腰喘了会气:

“薛瑾,你没生我气吧。”

“怎么会生你气呢……才怪,”我走速快的脚下的高跟鞋几乎打滑:“我快气死啦,被你们一群人欺骗,我是二逼吗?你们演棒子反转剧呐?还是我一直都生活在梦里,所以才会这样的不切实际狗血淋头。你可以一巴掌拍醒我吗,告诉我真相其实是我还在二十岁,趴在大学的课堂上打着瞌睡口水逆流成河,那样多好,我大学肯定不随便拒绝男生的追求了,这可怕的前景让我后怕得要死。”

顾雪琪跟在我身侧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前行:“我知道你无法接受现实,可是你真的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那是你!顾妇女,我根本没有答应顾行止那厮的求婚,他自己玩儿蛋去吧!”

“他刚才跟你求婚的时候,你不是唔了一声了吗?”

“抽鼻涕的声音吧,要么就是哭的太猛,被口水噎到得声音,绝!对!不!是!答!应!求!婚!”我又气冲冲重复了一遍:“绝对不是!”

“薛瑾瑾,不要生气嘛~”

“……好了,我不气了,还要你送我回家呢。”

“诶?好像是啊,原来我还有这个把柄。那就得寸进尺一下吧,你答应跟顾行止结婚,我就送你回家。”

“你还可以再低劣下限一点吗?”

“好啦,好啦,送你回家。”

回到家,我妈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做瑜伽,她半眯起一只眼朝正在门口换鞋的我瞥过来,心平气和问道:“怎么样了?”

“……进行得很顺利。”我把高跟鞋塞回玄关的鞋柜。

“哦?”她睁开另外一只眼:“小顾没送你回来?你一个人回来的?”——她语气一转折:“你不会没答应他的求婚吧。”

我完全没想到原来我妈会这么说,一时间接话的能力当机,只能埋怨:“你也知道?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你们怎么这么讨厌哦。”

“你们怎么这么讨厌哦~”我妈的腔调刻意用鼻音捏得阴阳怪气:“其实你心里开心死了吧,呵呵,”她搞怪地笑了两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噢,小雪琪几分钟前才在扣扣上给我传了现场录像,要一起来看吗?”

老妈面不改色,竖起一根食指指了指客厅中央的电视屏幕。我循着她动作看过去,屏幕上,貌似是刚才订婚现场的录像视频……

“……你们真的够了魂淡们!!!!!!!”我走到洗手间洗手。

我妈在外面故意很大声:“都开始叫我魂淡了,真是有了男人忘了娘,啧啧。”

用卸妆水拍打掉脸上的粉底霜,“我根本没答应顾行止那货的求婚好不好?我还是单身,我的身心还是你的,亲爱的麻麻。”

“哦,”老妈平淡的应了一声:“那明天继续相亲吧,有个四十八岁的,现在是在当注册会计师哦~前途无量,相信你会喜欢的。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你们女孩子不都是控大叔吗?”

“够了,你那是大叔吗?那是大爷!其实这是你给自己相亲的是吗?只是提前来听我意见的噢?还有,我听到了什么?前途无量?他的人生都过去了三分之二了,你跟我扯前途!你的人生观里面五十等于二十吗?”我把脸埋进冰冷的毛巾里,吼道。

“是啊,五十是什么?你娘亲我一直二十岁,永远二十岁。”老妈原先一本正经回答的,可后来明显换上了一副惋惜的语气:“你又不要小顾啊,我到哪再找第二个小顾呢,就算有第二个小顾,你也不一定真的喜欢啊。”

“你找得到我就喜欢,”我走出卫生间,趿拉着拖鞋跟客厅里的这个老少女面对面坐下:“也不用那么优秀,可以比顾行止低档一点点,反正不要像他那样喜欢骗人就好,善意的谎言都拒绝,你看顾行止,他哪里好,我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出来追我,完全没有!一点诚意都没有,每次都这样。”

我妈意味深长抚掌笑了:“好吧,老妈勉为其难找一找吧。”

那天晚上不知为何意外睡得很香,失眠了好多天的暴躁和焦虑消失得无影无踪,早晨也没有老妈来吼我起床,一梦黑甜直到自然醒,顺手抓过床头柜上的钟瞟了眼,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从床上坐起身,把手机开机就是一阵震动,屏幕上闪动的发件人是老妈,翻开短信:

【小瑾啊,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老妈可能已经在飞往香港的飞机上啦,老妈已经很敬业地给你找到新男人了,人特别好,我说你感情上受过创伤,是个苦逼脆弱的大龄剩女。他就执意要来家里照顾你,所以我顺水推舟,把家里钥匙也给他了噢~好好把握!】

苦逼你妹,脆弱你大爷……

生活永远不会让人省心,天呐~但愿不是那个注会大爷……我扶额从被窝里爬出来,把手机扔回床中央,窗帘细缝里有少许蜜色的日光透进来,余光里总觉得……身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亮晶晶,貌似极有可能会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我将视线重新放回床头柜,果不其然,狗眼瞎了——

一个宝蓝色的精致小盒子,是封闭的状态,闪光的来源是盒盖上的银色品牌LOGO。

我以为是老妈留给我的什么抚慰我这个苦逼脆弱大龄剩女的小礼品,三步并作两步很狗腿蹲回床头矮柜边,打算仔细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却意外瞄见盒子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的方形便笺纸条,抽出纸条,中央是一排清隽朗逸的黑色硬笔字,字如其人:

“戒指就在里面,戴不戴上你都是我的太太。顾行止留。”

也不过是一瞬间,胸腔里飞快的漫上一团温热。

……啊啊啊啊啊这个变态,我蹲在床头一动也不想动,跟捏在指间的那张便笺面面相觑,努力了半晌都没能拉下自己莫名上扬的嘴角。

就算没看到戒指我都在心里自顾自的傻乐起来了,不行,不能才一颗糖衣炮弹就此屈服,怎么对得起我这三十年来的自身培养!